小貔貅不想暴富

第91章 九亿一千万

主任医师办公室外站着叫号的小护士, 小护士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朱先生跟着朱太太进了主任医师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内的装修也与普通医院的医生办公室装修相差无几,方正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看着约莫二十多岁, 额前浓密的黑发刘海长及眼睫、衬得他更显小。唯独他那一双潋滟的、盯着朱先生的桃花眸,透着不符合年龄与外表的沉稳老练。

朱先生心中一愣,随即目光被年轻男人胸前的铭牌吸引。

年轻男人的胸前铭牌上刻了一行字——主任医师,丹鹞。

朱先生心中更是震惊。

这么年轻的小伙,竟然是这里的主任医师?没搞错吧!

那也不全怪朱先生的刻板印象在作祟。

众所周知,医生这个行当, 当然是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越在病人和医院内吃香。

此外,在朱先生心中能与健康符福袋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产生关联的医生,势必是见多识广、道医两手抓的白胡子老医生了。

可丹鹞不仅没有白胡子白头发,还年轻得很。

看着丹鹞那一脑袋浓密顺滑的黑发、满脸的胶原蛋白透着的年轻, 朱先生看了都不免心生妒忌。

这主任医生未免也太过于年轻了!

朱太太倒是没觉得丹鹞年轻有何不妥。

她来这镁尔代SPA会所好几次,早就知道这里的医生虽然都很年轻, 可他们按摩的手法一点儿都不含糊。

那一个个穴位按得她爽得不行,远比其它高档会所里所谓的高级、年龄大的技师好太多了。

朱太太坐在丹鹞办公桌前、提供给病人的空位上。

丹鹞眼眸微动,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温和、亲切的笑容。

“请问您……”丹鹞的眼眸转到了朱太太身后的朱先生身上,“您的先生,要看什么病呢?”

朱太太和朱先生皆是一怔。

他们一进办公室什么话也没说、填着病人基本信息的病历卡都在朱太太的手上没给丹鹞看过、朱太太还主动坐在提供给病人的空位上……

这丹医生,是怎么看出来看病的人,是朱先生呢?

似是察觉到了他们心中的困惑,丹鹞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他对朱太太道:“您步伐稳健,四肢健康有力。虽面容有点憔悴, 可眼睛炯炯有神……我猜您应该是经过长途旅行后来到的会所。所以您身体累,但精神好, 不至病。”

“至于您身后哪位……”丹鹞眼眸一眯,上挑的眼尾一弯,“倒是与您恰恰相反。他虽外表强壮精神,可步伐虚浮、上臂绵软无力,眼睛几乎全失了精神……想必这样的状态,至少持续三月有余。以至于身体代谢都受了影响,产生脱发、睡眠不佳等影响。”

朱先生外表镇定自若,可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只看一眼,这年轻医生就把他的症状全说准了!

朱太太急忙问:“那我先生该怎么办?怎么治疗呢?”

朱太太问完,丹鹞反倒没说话。

办公室内,死一般地寂静。

朱太太和朱先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丹医生不说话,那这病……

朱先生的镇定稍稍破了功,他语气间多了几分躁意。

朱先生焦急道:“丹医生,我的病难道治不好吗?”

“这倒不是。”丹鹞眼帘一掀,眸中的精光直直落在朱先生的左肩处。

注意到丹鹞的目光,朱先生也看向自己的左肩。

“这些天你病症的源头……就是这左肩吧。”丹鹞不疾不徐地道,“一开始,你的左肩僵硬、似有重物镇压,即使躺在**,也觉得左肩有重物压着。去医院做什么核磁共振,拍不出你左肩有任何的问题,对么?”

朱先生点点头。

“不过……”丹鹞又笑了一声,“你进了我办公室之后,左肩反倒变得轻松。”

朱先生又点点头。

丹鹞下巴微抬:“所以。你的病已经被人治好了。你回去之后休息一个月,精神、身体状态就能完全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了。”

朱先生愣怔在原地,眼眸满是不解。

他生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被人治好了?这丹医生说半句藏半句,让他好不理解。

况且丹医生让他回家休息、不要他买药治病,看上去这丹医生也不是想坑他钱的。

朱先生神色微凝,面色多了几分肃意。

他径直走到丹鹞前:“丹医生,我是个商人,每天都要忙于商务、坐飞机去世界各地谈生意。所以我没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休息、调整状态……您既然是医生,想必您应该可以给我开点能快速调理身体的药吧?”

丹鹞眨眨眼:“当然可以。”

丹修嘛,向来对热情的病人们来者不拒。

朱先生脸上展露了笑意:“那么,您可以和我说说,我之前生的是什么病吗?又是怎么突然被人治好的?”

丹鹞正在病历本上开药,听到朱先生这话,他笔尖一顿。

丹鹞犹豫:“这……”

他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朱先生,他的病因是一只吊死鬼吧?

朱先生不知道,当他先前在办公室门口准备看病、护士推开门时,丹鹞注意到了朱先生左肩处,站着个吊死鬼。

丹鹞不知道这倒霉的朱先生碰了什么晦气东西,居然被吊死鬼缠上。但这朱先生运气好人品好,在进来办公室看病前,在门口遇到了符文佩。

符文佩在镁尔代娱乐公司没什么工作,所以她经常待在镁尔代SPA会所里画符咒、用灵力蕴养镇所之宝的黄金小貔貅。

除一只吊死鬼,那可与符文佩的专业对口。

符文佩低着头拍了朱先生肩膀的那下,那吊死鬼以及鬼身上携带的绝大多数秽气几乎全都消散,唯独朱先生的左肩处目前尚有两团由人眼不可见的秽气形成的、吊死鬼的脚印——这是长时间被吊死鬼缠住后,留下的痕迹,需要一月左右才能完全消散。

只是……

丹鹞纠结。

吊死鬼一事,可以不受天道限制、直接告诉凡人么?

他在来人间时,玄学鬼怪一事属于灰|色|地带——天道没有明确限制,且人间听说也有一定的能人异士能够操纵鬼怪、部分华夏人对玄学鬼怪颇为相信。

注意到丹鹞神色一凝,面露难色。

朱先生眉头微皱。

他心中不自觉地将自己突然生病一事,和那枚健康符联想在了一起。

自从他佩戴了妻子从镁尔代SPA会所带来的健康符福袋后,他好不容易睡了几天安生觉。而自M国木仓击案,健康符似是替他挡了一木仓的灾、化为灰烬后,朱先生每天又开始变得彻夜睡不着。

现在他仔细一想,那健康符的符咒之所以能保健康,说不准有奇异的力量在作祟。

若是和他整夜睡不着、沉重的左肩有难以启齿的联系……

朱先生心脏猛地一跳,他面色一白,唇瓣一抖。

朱先生:“难不成,是……鬼?”

他鼓足了勇气,才将“鬼”一字说出。

丹鹞眼眸轻眨,掩盖住眼底的诧异:“你是怎么猜到的?”

听丹鹞这么说,朱先生便对自己的猜疑多了几分把握。

“我妻子前段时间在您这儿拿了枚赠送的健康符福袋。我枕着健康符福袋睡觉,前三个月的疲乏骤然消失,每天精神无比。但是……”朱先生顿了顿道,“出了一次意外。”

朱先生将健康符和木仓击案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丹鹞。

丹鹞眉头微微上挑。

没想到,这凡人还挺聪明……根据这么些个蛛丝马迹,竟然将一些猜了个大概。

朱先生说完,颇有眼色的他爽利地掏出一张写有二十万元的支票,递给丹鹞。

“如果没有那枚健康符,我现在说不准还在医院的病**躺着。”朱先生道,“这二十万元,算是我的一点感谢费。”

丹鹞看着桌上的那张写有二十万元的支票,差点眼睛都看直了。

卧槽!凡人都这么能赚钱吗?随随便便一个病人就能掏出二十万的感谢费?!

要不是朱先生和朱太太在,丹鹞差点要拿起这张支票连亲好几下了!

这可是他来到凡间后,第一次见到、摸到货真价实的支票啊!!!

见丹鹞仍未说话,朱先生以为丹鹞嫌二十万太少。

“丹医生,如果您要是嫌少……”

丹鹞虽然喜欢钱,但他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够了够了。”丹鹞强装镇定,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支票,“你的猜疑……其实都是正确的。”

丹鹞小心翼翼地说出这话,并未感受到合约的束缚、天道也无任何反应。

看来,正如他心中猜想得一样。华夏人民较为了解的、民俗传说中的玄学鬼神这类灰|色|地带,应该不属于合约的范畴内。

只要不透露有关修真界有关的内容,天道和合约就不会管他。

丹鹞心中松了一口气,索性敞开说了。

丹鹞:“你三个月前,要么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要么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不然你的左肩不会平白无故多了个吊死鬼……”

“什么?吊死鬼?!”

朱先生和朱太太虽已做好了准备,可乍一听丹鹞这么说,他们不免心神俱颤。

尤其是朱先生——无论谁,知道自己与一个吊死鬼待了三个多月,内心不怕是不可能的!

丹鹞摆摆手:“现在没事儿了。你肩膀上的吊死鬼已经被人除了,只是你肩膀处仍留着吊死鬼的两个脚印……你坐到这,把衬衫脱下,露出左肩部位。”

脚,脚印?

朱太太站起身,朱先生坐在病人空位上。

他脱下衬衫、露出左肩,双手稍稍有点抖。

可衬衫脱下后,朱先生的左肩洁白光滑、更没有半分的脚印。

朱太太和朱先生皆皱起眉头,丹鹞这时站起身来。

他蕴着一层灵力的双手,轻轻揉捏朱先生的左肩膀。

朱先生长时间被吊死鬼压着的左肩,外表看似一如往常,实则经络堵得一塌糊涂。

丹鹞稍稍给他捏了几下,又用抹了掺了灵气的精油的灵牛角,给朱先生刮痧、疏通疏通经络。

这灵牛角一刮朱先生的左肩,朱先生的左肩立刻起了痧。

丹鹞刮痧刮了不到五分钟,朱先生的左肩变得通红一片。

站在一旁、看着朱先生左肩变化的朱太太,不免轻声惊叫了一声。

“啊!”

朱先生看向自己的左肩——左肩处,被灵牛角刮完后起的大片红到发紫的痧的轮廓,分明像两个脚印!

朱先生和朱太太以前也去理疗馆、中医院刮过痧,可是能刮出什么样的、什么形状的痧,全看人的身体,根本不是医生想刮就能刮出来的。

有朱先生肩膀处两个脚印似的紫痧,他们可再也不敢怀疑、猜忌丹鹞的医术了。

丹鹞:“你居住地较为潮湿,所以短短三个月,就能被阴邪入体成这般模样……即使有了健康符,也是治标不治本。”

朱先生像是在看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丹鹞、急切地问:“丹医生,那我该怎么办?您要是能给我治好病,我可以给你几百万、上千万!”

朱家作为沪城圈顶尖豪门,钱对他们而言只是个数字。朱先生心甘情愿掏大量的钱保平安、保身体健康。

丹鹞摇摇手:“按照会所疗程标准收费,我们医生可不能乱收费。”

和小老板签了合约后,就连丹修们私下能收到的小费、接的私活都有限,刚才朱先生给的二十万支票,就顶丹鹞小半年能收的小费了。

丹鹞道:“你这身体……需要做咱们医院188的理疗套餐,每周来三次、每次半小时,坚持两周就能治得差不多了。”

朱太太松了一口气:“188的理疗套餐,188万一次?”

一共只需要来六次,这理疗还算便宜。

然而丹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188的理疗套餐,是188元一次。”

啊?188元一次的理疗?这么便宜?!

朱太太错愕。

她和朱先生都是出生就含着金元宝的富N代,看病都得上私人医院、请家庭医生。

188元一次的理疗,她和她先生可是从来都没做过!

丹鹞又道:“不过,这秽气……”

朱先生:“秽气怎么了?”

丹鹞无奈道:“我是医生,只会治病,可不会驱秽气。你得找帮你除了吊死鬼的那位,她能帮你驱秽气。”

帮他除吊死鬼的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吊死鬼被谁除的,怎么可能找得到帮他除吊死鬼的人呢!

朱先生眉头皱得紧紧的,都挤出了一个“川”字。

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的肩膀,是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变轻松的。当时好像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左肩……

朱先生眼眸一转,看向丹鹞:“丹医生。您知道帮我除吊死鬼的人是谁。”

他这句话说的是肯定句。

“知道。”丹鹞道,“你的那枚健康符福袋就是出自她手……怎么,你不知道她?”

朱先生点点头。

丹鹞摸摸下巴:“奇了怪了。”

这小符整天在镁尔代SPA会所里整得跟自闭儿童似的,除了熟悉的女员工外,她和谁说话都特别小声、特别腼腆害羞,不像是个能随手帮助陌生人除鬼的热心人啊!

怎么偏偏帮了这朱先生除了吊死鬼呢?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丹鹞斟酌着措辞道,“不过,她性格比较内向……”

朱先生和朱太太茫然,性格内向和除秽气有什么关系?

丹鹞看在二十万小费的份上,对朱先生多说了一句:“她虽帮你除了吊死鬼,但这并不代表你安全了。如果没找到你被吊死鬼缠上的源头,你可能下次还会被吊死鬼缠上……”

丹鹞这么一提醒,朱先生心一颤。

是啊!他三个月前被吊死鬼缠上的源头还不知道是什么,万一他又被鬼鬼怪怪缠上……

想到丹鹞一会儿要带他们找的除秽气师傅,朱先生和朱太太面色多了几分肃意与敬意。

生怕自己不礼貌、唐突了那位师傅。

——

晚上的饭店是晋江文旅局负责人一早就订好的,一行人直接驱车前往。

虽然原本只有晋江文旅局负责人和徐舒宁、最多再加个梅谦三人吃饭,但负责人还是订了个小包厢——说话聊天比较方便。

也幸而他订了个包厢,才能将厚着脸皮跟来的宗升旗塞进去。

这一路上,几人稍稍谈了些正事之外的话题、氛围还算轻松愉悦,可负责人也在来时的路上,想明白了宗升旗厚着脸皮跟着他和徐舒宁的原因——看准了这镁尔代小老板资金雄厚,要投资呗!

宗升旗和负责人是发小,所以负责人一直都知道,宗升旗从年轻时就有个自己写剧本、自己拍片的梦想。

那剧本的灵感,出自宗升旗最意气风发时,而当宗升旗正式落笔写大纲时,却是他饱受命运搓磨的那十年。

十年能磨一剑,也能将人一身年轻气盛的锐利锋芒磨成暗暗无光的圆钝。

负责人没看过宗升旗的剧本,只大致了解过宗升旗的剧本题材。

以宗升旗这些年的状态——分明是写不好剧本的颓废模样。而且宗升旗的剧本题材……也和现在饱受年轻人喜欢的时髦题材毫不沾边。

想要靠电影再次翻红,几乎毫无可能。

前段时间,宗升旗离开京城,回到家乡晋江市,更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负责人不知道好友宗升旗在京城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他也期望宗升旗能够重新振作、一鸣惊人、向京城文娱圈的人再次证明实力。

但这证明实力的过程……负责人更希望宗升旗是踏踏实实、逐步前进,而不是倾家**产、搏一个渺茫的希望。

负责人劝了宗升旗放弃、或暂时搁置他那原创剧本,可宗升旗根本不听他的话。

以前资金不够、又拉不到投资,宗升旗拍原创剧本的想法只能一天天地拖延。

可今天,宗升旗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厚着脸皮一路跟上来、异想天开地向初见面的镁尔代娱乐公司老板拉投资……

光是看看宗升旗那资历,哪个公司愿意给宗升旗投资?

负责人心中轻叹了一声。

酒过三巡。

这毕竟是负责人的主场,他先和徐舒宁客套了两句,然后谈起了接下来的项目合作。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联票提出那天,负责人怎么也没想到,镁尔代SPA会所的生意会像坐了火箭似的噌噌网上涨,连带着每年都是华夏旅游萧条季的时节,晋江的旅游业也丝毫不见影响。

现在看来,和镁尔代SPA会所的两个月联票活动,倒是晋江各大旅游景点颇为受益了。

所以晋江文旅局负责人今天来,也是想将这联票活动再往后延一延。

如今镁尔代SPA会所的生意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来自华夏各地甚至海内外的游客,来晋江市时,几乎都会去一次镁尔代SPA会所。

因为和晋江文旅局的联票活动,所以镁尔代SPA会所最基础的全身理疗按摩套餐是目前最畅销的、购买的人数最多套餐。

原价288元的全身理疗按摩,和晋江文旅局联票活动、再加上各方面抽成,实际镁尔代SPA会所这套餐折后价约为150元一次。

要知道,镁尔代SPA会所最低的一次局部按摩也需要七八十元,其次就是折后150元的全身理疗按摩。

来镁尔代的游客们鲜少会选择七八十一次的局部按摩。如果取消和文旅局的联票活动,这些游客们绝对会选远超150元一次的、价格更昂贵的按摩套餐。

那镁尔代SPA会所的收入岂不是又得往上涨!

徐舒宁势必要坚决杜绝每一次赚得更多的机会!

徐舒宁微微一笑,爽快答应:“联票活动时间当然可以继续延后……具体延多久,我们镁尔代SPA会所都可以接受。”

晋江文旅局负责人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他面色多了几分轻松与惬意。

“谢谢徐老板,祝咱们合作愉快。”

徐舒宁与负责人碰了碰杯:“合作愉快。”

这么看来,镁尔代SPA会所和文旅局的联票活动真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好活动!

负责人又与徐舒宁谈了几句、说起了其它几个政府正在运行的好项目。

镁尔代帮了晋江文旅局不小的忙。文旅局定然不会一味向镁尔代索取,遇到好事儿、好项目,也会与镁尔代这样的朋友分享。

可不知徐舒宁是喝多了酒,还是太过疲乏,负责人谈及项目时,徐舒宁看起来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就在这时,包厢内响起了沉默已久的、宗升旗的声音。

“徐老板,其实我也有个项目想和您聊聊。”

宗升旗一出声,负责人心中不忍暗道一句。

真是该来的总会来!

负责人刚才扯了嗓子说半天,徐舒宁都没怎么回应、似是对他提的那些项目还不太满意。

可宗升旗只说了一句,徐舒宁微眯的眼眸竟多了几分兴趣。

徐舒宁放下手中的酒杯:“哦?什么项目?”

徐舒宁早已料到——这宗导演绝不会平白无故跟上来就为了蹭顿饭吃,他绝对另有所图。

徐舒宁等了半天,才终于见到宗升旗如坐针毡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图谋”。

徐舒宁轻飘飘的一句话,显然给了宗升旗莫大的自信。

宗升旗深吸一口气,他“噌”地站起身。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投资商吃饭、谈投资,但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紧张的一次谈投资。

因为……他心中总有一种预感。

如果,坐在他面前的镁尔代娱乐公司的老板,都不愿意给他的项目投资,他的剧本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拍出来、放到荧幕上的机会了。

宗升旗深吸一口气,他猛地往嘴里灌了一整杯的白酒,先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宗升旗放下酒杯道:“我手上有一个剧本……这个剧本是我的原创剧本,我潜心研究、打磨了十年,它绝对是一个好的、成熟的剧本。只要能给到资金,我立马就能找到演员剧组工作人员开拍!所,所以……”

许是白酒上头,又或许是徐舒宁那一双仿若能看穿人心的圆润明眸给予了他一定自信。

宗升旗涨红着脸:“所以,我想要拉些投资。因为剧本很成熟……我可以保证最快一个月,最慢三个月能拍完。后期制作我也能几乎一人承担……如果进展顺利,明年开春就能上映赚钱。”

说到后半句时,宗升旗的语气稍微有点飘忽。

他可以保证电影拍得快,可是能不能赚钱,就不一定了。

不是宗升旗对自己剧本的不自信,而是一个人经历了十多年的挫败后,又怎能轻易提起自信?

可这独属于他的原创剧本,怕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能够重振自信、回到年轻时期意气风发的机会了。

他不舍得让机会白白从指缝间溜走。

宗升旗四十多岁满是岁月痕迹的老脸通红,他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徐舒宁。

在等待着徐舒宁回复时,宗升旗满是焦急的内心,又生出几分小小的希望。

徐舒宁指尖与酒杯轻轻摩挲,他抿着唇瓣,没有立刻回复宗升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包厢内死一般地寂静。

宗升旗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可他喝了一整杯白酒,头晕了,眼花了,站得笔直的双腿变麻了,餐桌上的热菜雾气散了……他还是没能等到徐舒宁的回复。

心中冒头的希望火苗,被宗升旗内心的冷寂一点点地掐灭。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下。

虽然十多年前,他拍的电影电视剧横扫华夏各大奖项、拿奖拿到手软,可是最近这十年,他就像网上说的“江郎才尽”,拍出来的片子一塌糊涂……虽然这其中也有其它影响因素,但也与他本人能力相关。

他早该明白,自己就该听老友的话,别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

宗升旗垂落着头,仿若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把年纪了,向一个二十出头、足够当他儿子的年轻人晃头摇尾、讨好卖笑乞求投资施舍……

一次就够了。

宗升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绷直的膝盖微微弯曲,正要坐下时。

徐舒宁开了口:“我能问问……你的剧本,是什么题材的?”

徐舒宁的这句话,仿若一夜春风来。

宗升旗枯寂一片、毫无希望的心,瞬间起死回生。

宗升旗睁圆双眸,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舒宁:“我想拍的是一部战争题材的片子,是以我爷爷和我爸爸为原型……”

宗升旗出生于军人家庭,他从小在家庭氛围的耳濡目染下,对军人有着至高的憧憬向往。

憧憬归憧憬,宗升旗更喜欢做导演、也对影视方面更有天分,才一直从事着影视行业。

但拍一部以华夏军人为主角的战争电影,是宗升旗从小到大的梦想。

直到十多年前,宗升旗父亲因为意外去世。

这梦想更是被宗升旗无限放大、也给予了宗升旗创作的勇气。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以他的父亲和爷爷为原型,写下剧本……

只可惜,当他呕心沥血将剧本写完时,华夏影视市场风云变化。

宗升旗在京城四处找投资商投资,可投资商一连几个问题,直接将宗升旗问懵了。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看玛丽苏爱情甜宠剧,你这里有甜宠爱情主题吗?就是男女主恋爱的……什么?你里面没有女主?纯剧情?”

“我不管历史怎么写,这剧本你就不能改改嘛!市场都喜欢爽文,一点虐的都不行!你怎么这么不懂市场?怪不得拍了十年片,被骂了十年……”

“战争片啊……啥?要死好几个人?主角也要死?你脑子秀逗了啊?!现在市场吃的都是那种好菜坞个人英雄主义特效大片。配角死无所谓,主角不能死……算了,我给你投资,不过这剧本你只能挂个编剧团队的署名权。剧本需要我们公司的编剧重新改过……哦对了,里面的主演得是我们娱乐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我们公司什么类型的演员啊?他们都是当红流量爱豆啊!虽然没演过电影,但他们有粉丝有流量有话题。你就算是部大烂片,也有粉丝买单,票房有保底的。”

宗升旗在华夏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他知道华夏娱乐圈如今乱像频生。

然而,从前的他工资剧本都受隶属公司的安排,公司让他拍什么片、招什么人,他就拍什么片、招什么人。

当他终于跳脱公司,想实现多年以来的梦想,拍一部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剧本时,却发现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他只想找一个正常的剧组,能与他想法相投的编剧,请一些不一定知名但有一定演技、肯吃苦耐劳的演员,把自己多年来的剧本拍成真。

可是,现在的他想在华夏娱乐圈实现梦想,比二十多年前难太多了。

华夏娱乐圈几乎无人不向利——拥有着一颗纯粹的、想要拍好片的心与梦想,在这物欲横流的圈子里,一文不值。

宗升旗想到自己过去在京城拉投资时碰的壁,白酒上了头。

宗升旗一咬牙道:“我的剧本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也没有感情线。我希望我的剧本,我能占据绝大多数的话语权,不希望其他编剧对我的剧本大改特改。另外,找的每一个主演配角都需要我肯定,我不接受带编剧入组、疯狂加戏的演员……”

一部战争片,群像非热门好菜坞式的个人英雄主义,没有感情线,主演需要宗升旗肯定那么不能选没有演技的部分流量爱豆偶像,还不接受带编剧入组的、部分颇有实力的演员……

老宗他还要不要票房了?还要不要投资了?拉投资说这话,不是自寻死路嘛!

徐舒宁没说话,一旁的晋江文旅局负责人听得都心里着急了。

负责人和徐舒宁接触得多,他大致知道徐舒宁的性子。

先前徐舒宁开口,便代表着他对宗升旗的项目有点意思。

况且现在哪个投资方不想在剧组里弄点话语权?就连十几年前的煤老板,也要往剧组里塞一两个小情人呢!

全听老宗的,以老宗这两年的资历……光靠老宗上下嘴皮一磕碰,剧本因为保密协议不能拿来看,哪儿会有投资商愿意投资?

宗升旗借着酒劲儿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全都说完后,才稍稍冷静下来。

他懂言多必失的道理,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既然要拍这个剧本,他就想一切都尽量完美,更不允许其他人对他的剧本随意指手划脚、改得面目全非。

只是……宗升旗心中苦笑了一下。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原本还对他的项目有意的这位镁尔代小老板……大概听了也不愿意了吧?

徐舒宁的声音划破了包厢的寂静。

“嗯……好,我答应你,可以给你投资。一个亿够吗?”

徐舒宁的声音不轻不响,落入宗升旗的耳中却重若千钧。

宗升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睚眦欲裂。

他,他,他,他的剧本真的有投资商愿意投资了?

多少?一个亿?

他没听错吗?他出现幻听了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是不是在做梦!

宗升旗被餐桌遮挡的双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清晰的疼痛感提醒着他,他还清醒着,他没有做梦。

真的有投资方,只听着他的描述愿意给他的剧本投资……

宗升旗嘴巴张了又张,感谢的话卡在他的喉咙口,不上不下。

过了许久,宗升旗才勉强蹦出了一句话。

宗升旗磕磕巴巴地道:“那,那,那个徐老板。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给我投资吗?”

为什么会给他这个十多年来没拍一部好片的、江郎才尽的导演,一次机会?

包厢内的灯光略显昏黄,模糊了徐舒宁稍显稚嫩的年轻脸庞轮廓。

徐舒宁微微抬头。

昏暗交界处,他明亮的黑眸如同漆黑夜幕上缀着的点点闪烁繁星。

“我看过你以前拍的影片……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能力与梦想,能给我、给整个华夏娱乐圈都带来惊喜。”

徐舒宁唇角微微上翘,他向宗升旗绽开一抹笑容。

宗升旗过去在酒桌上,见惯了虚与委蛇的投资方们虚伪的笑容。在投资方们心中,他们这些导演演员等一切工作人员,不过是乖乖被资本摆弄的提线木偶罢了。

而徐舒宁向他绽开的笑容如此真诚——他们间的关系仿若互惠互利、相辅相成。

那一个亿投资资金不是徐舒宁的施舍,而是对宗升旗能力展现的投资、帮助。

多年后,宗升旗第一次站在国际三大影视领奖台上时。

他开口的第一句感谢,永远都是在他最潦倒的时候,向他施以援手、露出真诚笑容的镁尔代娱乐公司小老板。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笑容。

——

晚上七点,华夏中央台的新闻准时播放。

华夏中央台是隶属于华夏官方的新闻电视台,也是华夏最具有权威性的电视台。

每天晚上,华夏各个城市乡镇大街小巷,都有无数华夏人守在家中的电视机收音机,放着华夏中央台的晚七点的晚间新闻。

工作日晚上七点是晚高峰,京城高速又开始堵了。

京城高速上的一辆黑色轿车后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着笔挺西装、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而另一个则是穿着道袍、下巴留着长长胡须的老头。

老头面色稍微发白,看着略有些精神不济。所以他在车内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坐在他身旁的中年人似是格外关注老头的精神状态,他察觉到老头闭上双眼,便立刻对前排的司机轻声道。

“把广播关了。”

车内的广播正放着华夏中央台的晚间新闻。

司机正要关了新闻时,老头却开了口:“别关,暂且放着,听听。”

中年人笑:“行。正阳居士,那我让广播声音放轻点。您刚出院,别吵着您头疼。”

正阳居士没做声,便是应了。

前排司机立刻调低了些广播的音量。

晚间新闻过半,拥堵的高速稍稍有些好转,车子缓缓开动。

广播换了一则有关本土企业政府携手共促小城市转型成功的新闻。

当广播内传出“镁尔代”三个字时,正阳居士倏地睁开双眼。

他虎目圆瞪,牙关咬紧。

镁尔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