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亿
《丹青》， 是这八首曲目中，锦瑟创作的最后一首曲子。
在《丹青》组练习生们即将上场前，所有手头没活儿的工作人员们纷纷跑到前场、或是能看到舞台、可以站人的休息区域， 等待《丹青》开始。
今天凌晨他们跟组看了八组舞台彩排。
其他组的舞台固然很精彩，但唯一能在他们看过一遍后，还能勾起他们的兴趣、让他们看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也永远看不够、看不腻、最动情的舞台，只有《丹青》。
《丹青》是所有看过彩排的工作人员们，公认最好听、最好看的曲子。
舞台灯光暗下，台下的**声、私语声减轻。
嫌演出曲目太少、看得不过瘾的牛仁气呼呼地捋着自己下巴上的雪白胡须。
他身旁的E国小伙利欧一双绿汪汪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 他上身前倾，脑袋都快伸到前排观众的座位上了。
《创造888》三公前七组舞台，每一组舞台都彰显了不一样的华夏音乐、文化之美。
不知道轮到最后一个舞台，又会展现怎样的华夏之美？
《创造888》三公最后一个舞台演出——《丹青》， 开始了。
悠扬悦耳的笛声贯穿云霄，瑟瑟琴弦轻颤。
舞台大亮。
竹林间， 身着青衫的书生们围坐在一起，有人抚琴吹笛，有人持酒言欢。
微风拂过青翠竹叶，竹香混着浅淡酒香，在前奏响起的刹那，在所有人的鼻尖前萦绕。
似有若无的竹与酒的清香，打破了舞台的第四面墙。
台下的观众们仿若产生置身于舞台的错觉——他们像一同如台上扮演书生的练习生们般坐在竹林间，听风打竹叶，享快意人生……
音乐与歌声潇洒快活，听得人心中畅快， 几乎所有人的唇角都忍不住上扬。
唯独牛仁雪白的眉毛微微皱起。
熟知华夏历史的他，可以从音乐风格、舞台布置、人物习惯与服饰中猜出， 这首歌是以华夏南宋为背景。
南宋。
牛仁目光不由得放远。
这是一个出了许多名将的朝代，也是……
一个战火纷飞、动**的年代。
“铮——”。
金属嗡鸣，将牛仁将放远的思绪快速收回。
炙热滚烫的热浪朝这台上竹林与台下的观众们席卷而来。
前小半段刚过，短暂的竹林清闲被金戈铁马狠狠撕碎。
战火蔓延，无人能独善其身。
包括书生。
终究还是来了。
回想起南宋那段历史，牛仁微微叹息。
仿若猜到结局的他，不忍再看舞台。
但层层递进的激昂旋律与台上练习生们精彩绝伦的舞蹈，无时无刻将他深深吸引。
牛仁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舞台的**，沉浸其中。
书生们换上战甲，手中的毛笔变为兵器。
笛声与琴声减轻，取而代之的金属铮鸣渐响。
练习生们挥舞着兵器，或起身翻跃，或俯身旋转。
滞空能力极强的他们，每一个舞蹈动作都被镜头完美捕捉。
无论如何定格镜头，舞台都绝美如画。
音乐行至后半段，鼓声筝声金属击打声分外密集，略显压抑与紧张的旋律，逐渐将整个舞台推向高｜潮。
战场上，敌人越来越多，而书生们身边的战友却越来越少。
尸横遍野，是他们的人生终点。
音乐从一开始的奋勇、充满希望的战歌，化为无尽绝望的哀鸣，牵动着台下每一名观众的心神。
观众们不禁双手握拳，身体绷直，恨不得冲上舞台与书生一起战斗。
敌人的利刃划破战甲直入要害，书生们一袭青衣被鲜血染成夺目的红衣。
他们脚步晃晃悠悠，像是舞台开始时酒醉般的舞蹈，也像是濒死前、不愿倒地的挣扎。
敌人利刃穿透的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尸体层层叠叠，最后只剩一人。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
敌人的战马嘶鸣，最后一名书生一声长啸。
他踩在同伴们的身体上，起身腾跃，手里的利刃直指敌人的咽喉。
他腾跃至最高点，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舞台背景化为墨色山水画，台上所有的练习生们一袭红衣秒变青衣……
身着青白相间的练习生们宛若层峦叠嶂，腾跃的、身着青衣的练习生仿若最巍峨的山峰。
他们与背后的舞台融为一体，化为绝美的华夏江山图。
最后一句半唱半吟的歌词响起。
“任凭鲜血染青衣，此生无悔入华夏。”
这句歌词化为一副酣畅淋漓、颇具风格的毛笔字，放大出现在舞台背景右侧。
台下所有人——无论是第一次观看《丹青》的观众们，还是看过彩排的工作人员和主持，亦或是跟着练习生们排练了无数遍的人事主管赵步蹈，在看到这一幕时，他们的眼眶发热，氤氲的泪水迅速累积，然后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家国，是每一个华夏人刻在股子里的情怀。
即使现在生于和平年代，但华夏人们心中难以磨灭的对国家的维护、归属感，与为国战斗的热血，通过血脉代代相传，数九寒冬也无法将它冷却。
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华夏有难，他们都心甘情愿地为它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一如《丹青》中，那投笔从戎、血战到底的书生们。
《创造888》前七组舞台，所描绘的都是人间、民俗、文化小情。
第八组《丹青》，将整个《创造888》三公舞台的格调，陡然拔至最高。
国家之大爱，热血之情怀，在此刻的舞台上，描绘得淋漓尽致。
《丹青》之所以好，不止是因为舞台美，而是因为练习生们高超的舞台展现力、歌舞功底以及音乐的完美演绎，将爱国情怀涓滴不漏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1，2，3……
半分钟过去，舞台灯光暗下。
看着那两排“任凭鲜血染青衣，此生无悔入华夏”的诗词消失在屏幕上时，牛仁差点儿想急得跳起来冲到后台！
一如其它观众，牛仁刚开始也被《丹青》人景相融、爱国情怀满满的舞台所打动。
但当他还没来得及擦去眼角的泪水、还没来得及从舞台带给他的震撼中回过神时，牛仁又看到了《丹青》舞台背景处，那两排毛笔字——“任凭鲜血染青衣，此生无悔入华夏”……
牛仁那两个眼睛瞬间瞪得比灯泡还圆，差点儿脱眶了。
作为一名闲情雅致的小老头，牛仁除了喜欢研究研究华夏文化、华夏历史外，还喜欢写写书法。
只可惜，牛仁小时候比较淘气，没怎么打好写字的基础。
长大后，牛仁对书法感兴趣时，他练字练得再久，写出来的字，也不过是仿照古人写法，没有自己的风骨。
但纵使如此，牛仁的字在华夏书法界，也算是一号人物——谁让现在对华夏书法感兴趣、愿意从小天天刻苦练书法的华夏孩子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的华夏书法界，除了和牛仁同辈的几个老骨头外，再也没出过真正的书法大家了。
所以像是牛仁这种，能将前人写字风格放个八分相似的，都算是华夏书法界的人物之一了！
牛仁这两天，还和身边的书法爱好者老友们，感叹华夏书法可能会就此落寞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在《创造888》的三公舞台背景LED屏上，看到了两列颇具风骨、又有个人特色、还在华夏书法界前所未见的书法字！
练过许久书法的牛仁知道，细瘦的文字不好写，稍不注意就会把字写得软塌塌的，一点儿都不好看，没有风骨。
而屏幕上的那两列稍显细长、类似瘦金体的书法形神具备，在拐角处略显圆润，很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这两列字与字间形成练笔，看着像一气呵成，具有一定气势。极其符合《丹青》这句歌词所要表达的含义。
牛仁只赏了一小会儿，还没等他深入地、更仔细地分析品味时，这两列字突然从LED屏幕上消失了！
这不亚于看电视剧看得正欢时，被临时杀回家的妈妈关了电视般痛苦！
要不是在座还有这么多观众，牛仁恨不得立刻跑到后台，摇晃着投屏师傅的肩膀大喊：“还我字来！！！”
他好想再多品品那两列字啊！
牛仁像是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难受得根本坐不住。
在座的观众中，略懂书法的人只在少数。而能像牛仁这样，一眼看出《丹青》背景处那两行字精髓、吸引所在的人，更是没有。
所以绝大多数观众们的注意力，都不在《丹青》屏幕的书法字上，而是在《丹青》这一舞台上。
舞台灯光再次亮起，《丹青》组的练习生们站在台上、向台下的观众鞠躬行礼。
此次前来《创造888》三公的观众们，都是《创造888》的粉丝。《创造888》50名练习生们长相各有特色，观众们都已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当镜头在参与《丹青》组的练习生中一一掠过，观众们惊奇地发现，一身书生打扮的练习生中，居然藏着几名女扮男装的女练习生！
这几位女练习生们的长相本就略显英气，但化了妆、换上和男练习生们一样的衣服后，她们除了身高略矮些外，看着和男生没什么太大区别。
电视剧里女演员扎个头发、贴个胡子、不伦不类、把观众当傻子似的女扮男装，和《丹青》组舞台中，女练习生们的服化一对比，《丹青》组服化的用心，显而易见。
如此用心、用情的极佳舞台，又有谁会不喜欢？
台下尚未从《丹青》极强的感染力中回过神来的观众们，怅然若失地鼓起了掌。
不知为何，看完《丹青》的他们心头空落落的——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前未曾享受过如此绝美、又富有感染力的舞台。
等这次《创造888》三公结束后，他们又能从哪儿看到如同《丹青》般给予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情冲击、点燃热血的舞台呢？
要是……他们能再看一遍《丹青》就好了。
几乎所有观众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划过这一个想法。
他们想再看一遍《丹青》！
《丹青》组练习生们正要转身下台时，台下响起了一名男观众洪亮的呐喊。
“《丹青》别走！我想再看一遍！”
他刚说完，又有人大声附和。
“《丹青》别走！我也想再看一遍！”
“再演一遍《丹青》吧！”
“《丹青》，再演一遍！”
好的舞台如同好的电影，人们看完一遍后，会忍不住想看第二遍、第三遍……多次重复地看，不仅不会觉得腻味，反而能在每看一遍的过程中，看出先前一遍没看到的新意。
许是被其他观众们的呐喊声感染，利欧也忍不住双手合拢、呈喇叭状放在嘴前，大喊。
“我也想看《丹青》！”
利欧虽然是一名E国人，但他同样被《丹青》渲染的华夏人爱华夏的情怀所打动。
利欧喊了一遍似乎不觉得过瘾，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丹青》是我看过最好看的舞台！”
“XX是我看过最好看的舞台”，这句话利欧在今天晚上已经重复了八遍，坐在他隔壁的牛仁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看着身边E国小伙和周围的观众们，用依依不舍的、充满眷恋的语气，真诚地试图挽回《丹青》组，牛仁忍不住搓了搓双手。
他感觉自己也被他们的真诚所感染。
牛仁学着利欧，也将双手放在嘴前。
牛仁中气十足地大喊：“《丹青》，再来一遍！”
他高低得再多看两眼那两列书法！
“《丹青》，再来一遍！”
“《丹青》，再来一遍！”
台下的观众们呐喊着，有人神情激动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舞台、拉着练习生们，恳求他们不要离开。
身为内场安保人员的李怀单佩戴耳机里，传来了安保头头的声音。
“内场注意，内场注意。维持好观众秩序……”
站在观众最前方的李怀单，看着台下一声声挽回的“浪潮”。
担任鸭梨娱乐小高层的他，曾经也去观看过几场华夏素人选秀综艺公演舞台。
那些公演舞台质量不一，但即使是最精彩、最轰动的舞台，那些舞台下的观众们，也不像今天《创造888》三公这般激动。
李怀单的双手握紧成拳，随即松开，他的右手缓慢上移。
出乎他的意料，出乎鸭梨娱乐高层的预料，也出乎华夏娱乐圈各大公司的预料，他们对镁尔代音乐版权的限制和对镁尔代进行圈内联合封杀的举措，给《创造888》的三公舞台没有造成任何印象。
李怀单和他的上司先前设想的：《创造888》三公不顺、观众暴｜乱的局面根本没有发生。
相反的，现在《创造888》三公台下观众情绪激动，反而是因为《创造888》的舞台实在是太好看……
李怀单想。
如果，他现在趁着《创造888》三公还未正式结束，将观众们情绪激动的一幕拍下、发给手下的营销号们，先发制人放到网上给《创造888》三公泼脏水、混淆视听、影响《创造888》口碑。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要是他现在什么都不做，等到《创造888》三公舞台结束、通过在场对今晚《创造888》三公极其满意的观众们口碑发酵……
《创造888》将会凭借个个都是精品、几乎可称“神作”的三公舞台，成为娱乐圈内再无人能扳倒的节目。
而《创造888》背后的镁尔代，也将会在这本就拥挤的娱乐圈内建称影响力，分走一块不小的蛋糕！
李怀单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缓缓上移，直至胸前的两枚不起眼的按钮上。
虽然《创造888》三公很好看，但是……对不起了。
李怀单轻摁了一下胸口的一枚摄像按钮。
片刻后，李怀单悄悄从安保岗位上走下来，他四处警觉环视、一边朝着内场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一楼卫生间有个窗，翻出窗后直通大门。
正当李怀单要走进卫生间时，他身后的观众们响起愉悦的呼喊——
《丹青》组答应观众们的呼声，再来一遍！
回想起感染人心的《丹青》舞台，李怀单不由得停住脚步，朝着舞台的方向看去。
霎时，场内一片黑暗，《丹青》开头悠悠笛音响起。
在无人关注的卫生间门口，“咚”地沉闷一声响起。
等舞台大亮之际，原本李怀单站着的位置上，现已空无一人。
——
在观众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演完第二遍《丹青》组的练习生们，飞快地跑下了台。
至此，《创造888》第三次公演舞台，到此结束。
当主持人说完“观众们现在可以离场”时，在座的观众们没一个听的。
他们正各自坐在位置上，和身旁其他观众们，谈论之前表演过的每一组三公舞台。
一公二公也总被观众们晾到一边的主持人微笑。
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台下的观众们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间不早，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内场。
观众们想着，等《创造888》三公表演放到镁尔代官网上、正式对外播出时，他们非得把这期三公舞台纯享版下载下来，天天看、天天看！看它个十七八遍！
一公、二公和三公结束后，《创造888》将要迎来最后一次公演——推选出正式出道练习生的出道夜。
一想到陪伴他们许久的《创造888》即将要结束，观众们先是满心不舍，然后开始摩拳擦掌。
看过《创造888》三公的他们，就像品尝过美味珍馐，谁还愿意回去吃糟糠？
等《创造888》最后一期公演，他们上天入地，也非得整来这最后一期的公演门票！
见舞台上LED屏幕上那两列书法字消失，品字还没品够的牛仁有点不高兴地捋捋胡子。
他看得出来，那两列精妙、别有特色的书法字，肯定不是特效制作的。
牛仁猜测，估计是节目组中有懂书法的民间书法大家，特地为《丹青》写的字，然后被人放大弄到了屏幕上。
哎呀！要是他能见到这位书法大家、和这位书法大家聊聊书法……对他的书法一定大有裨益。
如果他还能借此将这位书法大家拐到京城、和其他几个懂书法的老骨头见见面、或是教教书法界几个还算有未来的书法好苗子……
华夏的书法界，也许还能再多撑几年呐！
可是，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由头找对方？又该通过什么方式找对方呢？
牛仁左思右想，又没想出个好法子。
他为了要《创造888》三公的票，可以跑到华娱社找他徒弟社长倚老卖老。
可是书法拥有如此独特风骨、堵城一家的书法大家，人生阅历肯定比他丰富、年纪比他大。
有求于前辈，牛仁做事自然不得那么随意了。
哎呀！愁啊！
牛仁站起身时，他的脚微微有些绵软、头有点晕。
先前受到《创造888》三公舞台的影响，牛仁的情绪随着舞台表演调动、大喜大悲。
中场休息时，他自觉身体良好、急于等着继续看舞台，便坐在原位、没怎么走动。
而看完《创造888》三公舞台后，他又因不能见着那位写了“任凭鲜血染青衣，此生无悔入华夏”的民间书法大家，郁结于心。
年纪大、情绪变动大、久坐、郁闷……
刚站起身的牛仁还没走两步，他头一晕，向后仰倒。
此刻内场的观众们都散得差不多了。
利欧刚要离开，却见他身边那个会说英文的华夏老爷爷的身体一阵摇晃，随后朝着地面的方向倒去。
这地面可是最普通的板砖地面，老年人要是摔在地上，那还得了？
幸好利欧动作敏捷，他一把扶住了牛仁。
“爷爷？爷爷？”
利欧着急地连叫了好几声。
早已晕厥的牛仁丝毫听不见他的话、紧紧地闭上双眼。
很快，有工作人员注意到利欧和牛仁这边情况。
“丹医生马上过来，你们先别动。”
医生？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年轻漂亮、面容温和、黑发黑眸的华夏男生出现在利欧的视线范围内。
那名年轻“医生”手里只拿着一包团成一团的黑布。
只见他碰碰华夏老爷爷的手、脖颈等部位后，便把布展开，取出几枚又细又亮的银针，扎向华夏老爷爷。
利欧：！！！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利欧看了《还珠格格》。
利欧【举一反三】：所以，容嬷嬷也是医生吗？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