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卡纳特选择的天险处, 周遭都是奇异的矿脉，机甲一旦靠得过近，就会被吸附在矿脉山撞击得粉身碎骨、淘汰出局。
仅有一条路是可以无伤通过矿脉, 抵达帝国第一军校的驻扎地，目前已经挤满了各校机甲。
矿脉山呈现赤红色，是最广为人知的一种矿脉，一旦看见最好远远绕开，这是所有军校生都心照不宣的事。
而帝国第一军校将驻扎地建立在这里，无非是为了劝阻其他人。
越是劝阻，越是害怕。
在大多数眼中，这反而佐证了帝国第一军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在帝国第一军校能量护盾破碎的一瞬间, 盾外的伏击者们一拥而上，声势震天。
帝国第一军校的诸位机甲战士依然被卡纳特压制着, 列成齐整的方阵, 稳坐于小型机甲的后方。
而冲进来的伏击者们, 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阻挡在外，不能再前进半步——这是卡纳特的精神力场。
后续挤进来的机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冲撞到了前排被力场阻隔的机甲, 造成了不小的能量冲击。
一时间清脆又沉重的撞击声响个不停, 像是一道催命符。
卡纳特轻轻一挥手, 闯进来的机甲都仿佛被隔空打了出去, 撞向了赤红色的矿脉。
时间仿佛停滞了, 挤在外面进不来的伏击者们听到声响，就算什么也看不见，也能猜到大致。
没有人再敢往里挤。
帝国第一军校的选手们也震惊了, 卡纳特先前隐藏实力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他能压制帝国第一军校所有选手的同时，还能击退所有敌军, 甚至仿佛留有余力，丝毫不显疲惫。
难不成他先前输给赛德尔军校只是意外？阴沟里翻船？还是说他是故意输的？
又或者说，卡纳特早就得知消息了，故意在复活赛设下陷阱等他们？
这件事不能细想。
有部分藏在人群中的伏击者嚷嚷着：“别怕！他的精神力用完了！”
“大家冲上去！卡纳特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不要功亏一篑！”
一部分人受到激励，气势昂扬地往里冲；但同时，有一批人后悔了，想往外退，里里外外一撞击，不仅堵住了路口，还把一批人给挤到了死路上，淘汰出局。
等通道彻底空出来之后，刚被激励到头脑发热、想冲进去的选手们，瞬间被眼前景象泼了一盆冷水。
周遭一片狼藉，尽是一些淘汰出局选手的机甲零件废墟，而中间帝国第一军校的选手们稳坐如山，甚至总指挥卡纳特在队伍最前方。
即便卡纳特真的精神力枯竭了，他身后的选手们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现在，卡纳特还有余力，谁先进去谁就是送死。
他们参加复活赛，是为了拿到复活名额，给军校争光，而不是在这给人开路、去送死当祭品。
刚刚还嚷嚷着要冲击帝国第一军校的选手们纷纷退缩，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卡纳特这才放出自家选手们出去追击，并标记了几名选手——都是刚刚煽风点火最大声的选手。
诺顿有些心不在焉，往常冲在最前列的他，此刻并不想使出全力。
他觉得卡纳特在怀疑自己。
诺顿甚至认为，卡纳特早就知情，不过是在等他自己暴露罢了。
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不去追击，同队的其他选手也会怀疑自己。
但如果真的下狠手把人淘汰出局——这是杀人！所有淘汰的选手都会死的！
他只想以最小的损失，在这一场权利斗争之中全身而退，并不想过多击杀同僚。
诺顿看了眼卡纳特，现在最好的方式是击杀卡纳特，但不管成败与否，他的仕途一定会受到影响。
诺顿咬着牙挪开目光，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他不能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将筹码孤注一掷。
卡纳特既然没有揭穿他，就说明卡纳特在比赛结束之前并不会撕破脸，或是说卡纳特并不知道淘汰即死亡。
这场戏得做下去，如果他此刻不尽全力，被队友怀疑了，也许会被驱逐出校队，能否活到复活赛结束都不一定。
为了自己的性命，只好杀几个同僚——抱歉了，这是为了大局，是为了帝国的大义！
诺顿想明白之后，冲到了最前方。
煽风点火的选手们知道淘汰即死亡，此刻都跑得飞快，生怕自己落到最后，成为了帝国第一军校的狩猎对象。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都被卡纳特重点标记了。
卡纳特发出退敌之后的第一个口头指令：“其他人的速度追不上，这几个重点对象交给诺顿了。”
他先前的指令都是通过精神网络直接传达，大家只能接受到自己的任务，并不知道卡纳特给其他战友布置了什么任务。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诺顿的任务。
以诺顿的实力，他可以追击到这几个人，他完成任务不过是举手之劳。
除了诺顿，没人把卡纳特的异常当回事，甚至还有人在感慨诺顿和卡纳特关系真好。
很显然，卡纳特已经累了，诺顿是在替他分忧。
只有诺顿知道，这是卡纳特的警告。
场外，池亦淮见到这个熟悉的战术，看向林轻岚：“你教他的？”
“他悟性还不错吧？”
林轻岚浅浅笑着，思索着：“是不是得让他在赛后采访的时候，帮我宣传一下？”
池亦淮：“……”
校内卷也就罢了，校外怎么还在卷？
而刚刚淘汰的大批选手，都被投送进了各自的单机副本之中。
祁凉的工作量一下子重了起来，白瑶也更加谨慎，她不仅得提防选手们精神崩溃，还得提防祁凉的精神崩溃。
林轻岚意识到问题，她已经刻意限制了投放进副本的人数，这是祁凉能力范围内的量，但并不是白瑶认知范围内的量。
对于白瑶而言，祁凉才是最大的危险。
林轻岚干脆拍了拍白瑶，让她从中抽离出来，说：“你要不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
白瑶脸色苍白，但很坚决：“不行，我必须得时刻盯着，等出现意外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林轻岚：“那你坐到旁边去，专注盯着祁凉。至于这些选手们，我替你盯。”
白瑶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见林轻岚的态度比她还坚决，也意识到监视对象们在虚拟空间，但她不在。
如果她强撑，到最后真的会精神力枯竭，那才是真的耽误大事了。
况且林轻岚也懂一点医学相关知识，精神力足够强，能够胜任这一任务。
白瑶退到一边坐下，说：“你累了可以换我。”
林轻岚应声。
但林轻岚并不打算亲自盯着，而是丢给鸡肋系统。
术业有专攻，同时监控多数人的精神状态，显然是系统比人工更好用。
但祁凉的工作没有人可以代劳，因为他是要去分辨这些人的行为是否异常，这是主观行为判断，任何人工智能都无法分辨好坏。
林轻岚给祁凉递上一份营养液，真心诚意发出慰问：“辛苦了。”
祁凉接过营养液，点了点头，没说话。
司安野默默给自己拿了一份营养液，盯着主战场的局势陷入沉思。
复活赛场上的局势逐渐明晰，帝国选手不论赛区，粗略分成了两大派系。
大多数不知情的观众们看不穿，但只要稍微了解帝国权力结构的人，都明白这两个派系效力的是不同的帝国皇室。
没有无缘无故的抱团，只有利益勾结。
以帝国第一军校为首的零散帝国军校，是没有被策反的女皇派系；
而其他抱团的帝国军校则显然另有支持对象，自然是最近呼声较大的五皇子。
相比之下，联邦的选手们都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们莫名其妙掺和进了帝国的权利纷争，只有他们是在思考如何认真晋级。
甚至有部分联邦军校感到疑惑：帝国军校既然都抱团了，为什么都跑去帝国第一军校去了？按照往届惯例，不应该优先围剿联邦军校吗？
联邦妙慧军校的总指挥认真思索：“要不然向林轻岚学习？”
“什么？”
选手们表示疑惑不解，虽然赛德尔军校很厉害，但是跟林轻岚有什么好学的？
林轻岚是个尖兵，如果他们有林轻岚这种实力，至于被淘汰来打复活赛吗？
妙慧军校总指挥大手一挥：“去拾荒，去捡漏，帝国军校打成一片，肯定掉落了不少垃圾，我们去捡垃圾。”
妙慧军校的选手们：“……”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
不要被林轻岚给带坏了啊！
林轻岚嘟囔着：“明明是赛德尔军校的集体行为，为什么变成了向我学习……”
白瑶轻咳一声，严厉监督：“你不要走神，认真盯着大家的精神状态，很重要的。”
“好的。”林轻岚乖巧应声，“但我还是要对妙慧军校严厉谴责。”
妙慧军校自然不敢单独去拾荒，联合了赛场上能联系到的所有联邦军校，人多势众地去捡垃圾。
帝国第一军校的选手们看见了，但卡纳特让他们不要搭理这些无关人员，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轻岚看了居然有点羡慕：“他们拾荒为什么不会被打？”
白瑶：“……可能因为他们拾荒比较有分寸感。”
真的只是捡垃圾，而不是像你们几个星匪，觉得地上的垃圾不够好，看上了人家身上的机甲零件，不打起来才怪了。
池亦淮语气中带着遗憾：“但是砸在矿脉山上的机甲，确实没法用了吧？”
虽然有一大片机甲垃圾，但是能拾荒的范围却小的可怜，怎么看性价比都不算高。
如果赛德尔军校的这几个人在场，恐怕又盯上尚未淘汰选手身上的机甲零件了。
林轻岚也没有闲着，将已淘汰的、经过筛选的无辜选手放到安全区里，他们接下来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做梦。
祁凉意识到她的筛查速度比自己要快，请教问：“你是怎么筛查的？”
林轻岚：“坚持你自己，不要因为速度去降低质量。”
她当然是通过选手们的心率判断呀。
问心无愧的选手见到Edward或是女王，大多数只是感到惊奇，然后在思索之后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比如疏散Edward周围的村民、比如悄悄保护女王微服私访等等。
他们行为坚决，并不会感到担忧或者惧怕；甚至有一部分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相当无畏。
但是做了亏心事的选手，见到女王会慌，见到Edward更加慌张——他们各有各的担心，他们害怕事情败露，也害怕Edward被抓。
他们害怕女王发现了Edward的存在，导致自己也遭受牵连；也担心Edward要求自己去协助他击杀女王。
当心率持续走高，但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坚定立场的时候，这个人多半有问题。
但祁凉无法感知到选手的心率，他的判断比鸡肋系统稍慢，但是准确率很高。
林轻岚见祁凉表情困惑，显然是很在意林轻岚的速度比他快这件事。
林轻岚干脆说：“这是我设置的副本，我收到的反馈当然比你多。”
祁凉看向她，无声开口：“你的精神力也用不完吗？”
林轻岚回盯，没说话，但是内心再反思。
她很少使用精神力，精神力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幌子，大多数时候，别人用精神力才能感知到的东西，她用的都是系统助力。
林轻岚回以一笑，没有明着承认，也没有否认。
通常来说，祁凉并不会过多参与讨论，也没有旺盛的好奇心。
但这次，祁凉居然一直追问个不停：“那你会精神力过载吗？如何缓解精神力过剩导致的头疼？”
林轻岚：“没有过，你现在还会头疼吗？”
祁凉沉默不答，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的精神力会给你造成什么不良反应吗？”
林轻岚：“好像也没有？”
“……哦。”
祁凉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才应了一声。
林轻岚没当回事，转头抛之脑后。
直到晚上轮班休息的时候，负责值班的林轻岚听到祁凉跟人轻声汇报：“似乎无异常，尚待观察。”
林轻岚正想细听他在跟谁汇报什么内容，忽然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自己被屏蔽了。
祁凉稍顿，声音又小了一些：“好像被她听到了。”
他确定屏蔽林轻岚之后，才继续说：“她身上叠加的实验痕迹太多，我无法确定是否会受我影响。”
想帮她解决问题，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祁凉听着对面说了一会儿，回应一般应了两声，又说：“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她。”
-
在林轻岚观察这些选手的时候，也有人在观察林轻岚。
『精神力仿佛用不完。』
『但是会犯困。』
『为什么一直吃东西？是有什么隐疾吗？』
他们不能出面，只能由祁凉来问。
祁凉来换班的时候，顺手替她清理了垃圾。
林轻岚打了个哈欠，说：“没事，你不用管，我一会儿带出去丢了。”
祁凉问：“晚上值班有觉得不适吗？”
这是祁凉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林轻岚瞬间警觉——他有问题。
林轻岚面上表现得困倦，实际上已经彻底清醒。
林轻岚声音含糊，带着浓厚的没睡醒的黏糊感，说：“还行吧，我得回去补觉，交给你了。”
她拎起自己晚上制造的垃圾，准备离开。
内心倒计时不过数了两个数，祁凉开口叫她：“稍等一下，白瑶还没来。”
林轻岚能一晚上同时盯两种精神状态，所以由她值班。
但白天必须要由祁凉和白瑶共同值班，以免出现单人无法应付的异常。
“嗯？哦。”林轻岚装成困得不轻的样子，坐在旁边，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
如果祁凉没有别的坏心思，现在肯定就放任她补觉了，等白瑶来交接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如果祁凉开口了……
林轻岚的预想刚进行到这一步，就听到祁凉开口：“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怎么休息，如果精神力有枯竭的前兆，一定要小心，必须提前预防，很危险的。”
“哦……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林轻岚应声，瞥见了祁凉的耳朵里藏着微型耳机。
鸡肋系统正在捕捉信号，查查到底是在跟谁联络。
对方指挥祁凉：『你多问两句，她这个状态不太对。』
『吃的，别忘了问吃的。吃了一晚上也太不正常了，怕不是有隐疾。』
林轻岚：“？”
她自认为演技不错，听到“隐疾”这个词实在是绷不住，抬头看向了祁凉。
对方稍显心虚：『她不会是听到了吧？』
『应该不能吧？』
『她现在听着这么多杂音，还能听到我们讲话？』
对面不止一个人，就刚刚说话的声音就有三个。
林轻岚先发制人，开口问：“你看我做什么？”
祁凉一时语塞，慌乱转开了头：“抱歉。”
祁凉不敢提“隐疾”这个词，委婉问：“需要去帮你拿一份早餐吗？吃饱了再睡。”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吃饱了再睡，胃还要不要了？』
『睡前不能吃东西了！』
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祁凉都嫌弃吵，但也不能把他们丢出去。
林轻岚：“一会儿瑶瑶会给我带早餐吧。”
『现在就应该喝营养液。』
『快劝她喝营养液！』
祁凉稍微抿了抿唇，没开口。
林轻岚在等着他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祁凉的反应。
祁凉仿佛是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小声说：“你要不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盯着。”
顿时，他的微型耳机里就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都在说这样子不健康，对身体发育不好。
“嚯，赛德尔科研院所？”
祁凉：“！”
微型耳机：『！！！』
林轻岚眯着眼，快速扫完鸡肋系统给她传回的信息。
一时间，祁凉和耳机对面的几位教授都屏息以待，等待审判。
万一是巧合呢？
林轻岚随口问：“这是哪里的院所，好像不在我们学校内部？”
耳机另一侧的教授们齐齐松了口气，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林轻岚真的发现了。
祁凉回答：“在我们校内待过一段时间，前几年迁址的。”
和林轻岚收到的资料一致，倒是没有骗人，只是有所隐瞒。
起初，科研所在赛德尔军校旁边，旧址因科研事故被烧，科研人员们搬到赛德尔军校内将就一段时间，顺便执教。
前几年新的科研所建好了，也就搬走了。
祁凉疑似是在这个科研所长大的。
林轻岚慢条斯理，忽然点名：“周舟教授，研究精神力的教授，似乎曾研究过精神力可否后天养成。”
祁凉：“……”
耳机另一侧，教授们刚落回肚子里的心顿时又高高抬起，而被点名的周舟教授更是心如死灰。
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林轻岚肯定是发现他们了。
有一位教授仍然不死心：『你装傻试试。』
林轻岚：“任集教授，装傻是没有用的。”
四人：“……”
原来她不仅能听清楚他们说的话，还能分辨是谁说的。
好恐怖的人。
居然还装傻充愣听了那么久。
林轻岚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仿佛是在等他们主动开口。
祁凉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学生，站在办公室里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耳机另一侧有一个大聪明，直接趁机断了联络——这样林轻岚就不知道是谁关的啦！
任集一脸黑线地看向他：“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不会都被记恨上吗？”
周舟：“就是，还不如趁早解释清楚。我们又不是坏人。”
林轻岚和祁凉同时听到了很轻微的一声『嘟』。
林轻岚颇为幸灾乐祸地看向他：“你好像被抛弃了啊？准备怎么狡辩？”
祁凉态度良好，率先认错：“对不起。”
林轻岚黑着脸：“刚刚说我有隐疾的是哪个？你们外星人加班不吃东西提神的吗？”
祁凉：“外星人？”
林轻岚：“……”
糟糕，被气到上头了，嘴快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