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秦玉逢被放出来的时候, 差不多是二月。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桃花都开始绽放了。
正适合迎新妃入宫。
因为是以“考察皇后人选”为由选入后宫的, 没有搞选秀的流程,人选由前朝商议。
皇帝过目,太后审批。
然后贤妃安排宫室。
秉承着贵精不贵多的理念,这次得到大家一直认可的共有三位新妃。
第一位是内阁首辅墨成的侄孙女墨染香。
墨家是个半隐世的古老家族,京官里只有墨成这一位官员, 祖地那边有几位参与州郡事务的成员,主打的就是一个高风亮节,荣辱不惊。
这位墨娘子据说七岁能诗, 十岁琴引百鸟,十三岁著《寒香谱》一册, 十五岁及笄那年, 容貌惊艳了无数人, 去墨府提亲的人从城头排到城尾, 剩下的男人是自觉不配不敢上门。
正是因为太过优秀, 她年过十八还未定亲。
如今中宫空悬, 她来得正是时候。
皇帝对她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初封便是妃位,赐号“昭”。
比秦玉逢当初入宫的时候手笔还大方。
倘若不知道墨染香于后位无缘的话。
第二位是新任工部尚书文瑜的妹妹文紫蕊。
文氏同厉氏相同, 都是在建国前的京城世家,不同的是, 文氏并没有离京避祸转为豪强的经历, 他们一直在京城。
谁占京城给谁打工。
文氏能在混乱期一直在京城混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家的人特别能生, 而且还是保质保量的那种,即使折损在争斗中, 也还有能拉出来撑门面的。
这家人因此很喜欢广撒网,夺嫡的时候文氏本身保持中立,却将族中三位优秀的子弟送给当时最热门的三位皇子当幕僚。
那三位皇子中目前唯一活着的就是怀王。
而怀王的正妃,便是姓文。
文氏因为立场问题很少有人身居高位,但中流砥柱里总有他们的身影。
文瑜当上工部尚书属于捡漏。
但并不妨碍文氏推他上台与其他世家竞争,也不妨碍文氏推他妹妹入宫去争夺皇后之位。
文紫蕊的履历不及墨染香厉害,但也十分漂亮,算是京城淑女的典范。
封的是文昭媛。
第三位是厉氏的淑女,名为厉新筠。
是秦玉逢堂嫂厉惠娘三叔的女儿,也就是太仆寺卿厉居的堂侄女。
厉新筠的履历跟前面两位相比逊色许多,唯一值得称赞是“持家有度”,帮她父亲打理了一部分厉氏的产业,赚了不少钱。
很显然是来凑数的。
她被封为修容,封号颖。
九嫔几乎满了。
或许皇帝也意识到这点,在新妃入宫前还做了一件事。
他把贤妃封作贵妃,把瑾修仪封作德妃。
贵淑德贤,现在前三个都被占了。
再往上就只有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和皇后,要想到达那个位置,难度不是一星半点。
大家对皇帝的这个决定感到非常茫然。
纷纷在心中思考:那华妃怎么办?皇上是要立华妃当皇贵妃吗?要立的话,为什么不现在立呢?
皇帝瞥了一眼内阁晃动的人影,将新写的封后圣旨塞进匣子里,上锁,收起匣子,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他站起来说:“摆驾纤云宫。”
心情不好,不上班了,去看看媳妇。
秦玉逢正在试春衣。
大约是冬天里为了演戏整了太多土豪风格的东西,她现在偏爱小清新,春衣都是浅淡的颜色和简单的款式。
当然,造价其实与之前没什么不同,甚至有的更贵。
此刻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大袖。
用的布料却不是染布,而是用深浅不同的青色丝线,一点一点织出来的。
光是这块布,就花了三个月来织。
绣花看似简单,实际上是用的合成金丝,颜色非常趋近于后世的玫瑰金。
这件衣服衬得她面若桃花,减弱许多攻击性,不似以往凌厉。
皇帝看到这一幕,不由一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玉逢进来,越发有宜室宜家之相。”
秦玉逢亦是微微一笑:“这件衣服是舅舅送进宫的,造价千金(主要是实验消耗)。如此,圣上还觉得臣妾宜室宜家么?”
皇帝对她突然噎人的事情已经非常熟练,闻言只是叹气:“朕只会愧疚于没法和舅舅一样,给你最好的。”
他倒是想过先给她封个皇贵妃,但是她拒绝了。
说是皇贵妃本质上也只是妾,没什么意义。
他也觉得要封就直接封皇后更好。
为了不让人给她找气受,他便紧急将她交好的人安至高位。
贤妃晋贵妃,称贤贵妃,不仅能继续暂管六宫,还能以封号冲突的借口暂时不封贤妃。
再往下,华妃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瑾修仪,如今的瑾德妃突然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她又惊又喜,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了皇帝的青眼。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收到华妃的贺礼,她才豁然开朗。
想来,是因为她的猫会后空翻吧!
贴身的宫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将藏在袖子里的信递给她。
“老爷给您的。”
她口中的老爷,是自家主子的父亲,内阁大臣萧勤。
瑾德妃懒倦地倚在床边,不大情愿地将信接过来。
信里的内容不出所料,是在劝她把握机会,在皇帝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争取一下后位,萧氏一族都会站在她身后的,云云。
“秋露,你知道吗?本宫虽是女儿,却有一点比父亲强。”
秋露茫然:“这个,请娘娘告知。”
她幽幽地说:“本宫懂得认命。”
刚入宫的时候,萧月笙也曾踌躇满志,心高气傲,视华妃为一生之敌。
这并不是说她眼高手低,分不清形势。
她原先是认为自己不差别人什么,有本钱去争,她才会争。
入宫快一年,她早就认清了局势和自己的时候情况。
论狠毒,她不如皇后。
论手段和胆量,她不如华妃。
论局势把控,进退之度,她不如贤妃。
现在皇后都没了,她就更没机会打过华妃,还不如加入她们。
秋露似懂非懂:“那老爷那边……”
瑾德妃“啧”了一声:“父亲也该认清现实了。他站队眼光不如厉氏,把握时机比顾氏慢,政务能力又被秦大人甩在身后,他拿什么跟人家争?”
她跟她爹又不是没努力过,没用啊。
不如躺平吃瓜。
反正现在混得也不差,只要不作死,该有的都会有。
瑾德妃想了想,觉得爹给自己寄的信不宜久留,万一被发现,皇帝以为她有图谋中宫之心就不好了。
立刻烧掉。
“那奴婢怎么给府里说?”
她:“就说今时不同往日,后日更胜今时,天下终究会是年轻人做主,父亲若是看不懂局势那便去跟厉氏的人学学。”
厉氏不仅眼光好,运气也是极为不错的。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们家,觉得总是有馅饼从天上往他们家砸。
“等等,厉氏这次是不是也往宫里送人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瑾德妃惊得坐直身体。
要是厉氏那个丫头抱上了华妃的大腿,以她跟华妃的塑料友情,这德妃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个问题!
“去,去请华妃来,就说本宫还有一只猫,擅长……抓飞雀,请她来观赏。”
华妃娘娘看了一下午的波斯猫抓鸽子,晚上吃的全鸽宴,心情大悦,直呼“瑾德妃深得本宫心意”。
对于后妃搏华妃一笑而对自己冷淡的行为,皇帝已经十分适应。
还松一口气。
他已经打定主意只给她们排面,不给宠爱,但不好明说,她们能自己想明白最好。
在新妃入宫前,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平叛蜀地失利。
为了降低瘴气和山林野兽对军队的影响,皇帝选择冬日出军,初春进入蜀地。
若蜀地没有反叛的意思,军队直接驻扎,若有,便直接打。
结果静昭仪的父亲楼将军不知道怎么想的,将军队分做大小不同的十队,交给此次被皇帝看好的年轻将领分别带领。
就连没有正式官职的壁水都分到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
山高林深,路线错综复杂,一旦进去极易走散。
蜀地的伏兵将树叶围在身上,暗中蛰伏,他们一入山林,便如瓮中之鳖。
三万的军马,还没进蜀,就没了大几千,失散不少,整兵时只剩万余,还被伪装成山匪的蜀军趁机进攻,又损失不少。
好在楼安及时醒悟,占领了一座山寨当驻地,驱赶骚扰的蜀军,整顿军队的同时尽可能找回失散的将士。
但也只是没有全军覆没而已。
那十位被皇帝看好的新人,非但没有因为楼安的“提拔”混上功劳,反而死了两个,重伤两人,失踪一人。
一个照面就折了一半。
皇帝收到军报的时候,在早朝上骂了楼安三刻钟,除了“他在干什么”这句话外,一句话都不带重复的。
骂完之后就是换主帅的问题。
皇帝一问谁愿意去,那些跟着他一起骂的人都沉默了。
蜀地自古以来就是块硬骨头。
楼安在现有的将军里算不错的了,换个人可能连收拢军队都做不到。
最后是在家陪媳妇养胎的秦跃无奈表示自己能去。
皇帝二话不说就封了他一个平蜀大将军,让他领五万军马去打蜀地。
这次就不是试探,而是真打了。
第二件事则出在后宫。
秋贵人与张贵人在御花园遇上,不知为何起了争执,秋贵人掉进了锦鲤池。
是的,又是锦鲤池。
又是秋贵人。
“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美人,真是一个事故频发的地方。”秦玉逢抑扬顿挫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