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雪夜的神话
冬季的夜晚来得早, 加上今天下午开始又零星飘起了细雪，视野昏暗，不到五点半,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不过, 终究是距离跨年不到三天了, 路上彩灯斑斓，依旧热闹非凡。
诸星大背着琴包，旁边的黑川凛为了攀爬方便，也换成了双肩背包来装设备。
买票进了东京铁塔, 他们在一楼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避开人群, 绕到了塔后。
“走吧, 起码要爬到小观览台附近的高度。”黑川凛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
铁塔外部有维护人员上下的一些通道, 加上他们利索的身手，攀爬并不困难。只是越到高处, 空气越发寒冷，伴随着凛冽的寒风, 能把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僵。
“一会儿没问题吗？”黑川凛停下来, 呼出一口白气。
攀爬还能戴手套，但狙击手肯定不能戴手套架枪，会容易打滑, 而且今天的视野……也不得不让他担心。
“我尽力。”诸星大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
进行过这么多次狙击任务，这一次的难度绝对是最高的，没有之一。
雪夜、大风、寒冷、距离, 这些都还能克服，如果仅是击杀毒贩大和翔，他觉得至少有九成半的把握。然而黑川凛的要求是, 连同交易对象一起击毙。
第一枪爆头后，哪有人看到有人死了还站在原地不躲的？那个反应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秒。所以，他必须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一秒之内，重新瞄准，准确射中第二个正在躲避的目标。
黑川凛也明白他的为难，按理说这种任务是需要两名狙击手各自对准一名目标，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可现实是，他无法找到另一个狙击手，就算有——也没有这种条件下700码外命中目标的能力。
除非找琴酒。
“尽力而为就好。”他微微一顿，补充道，“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先杀大和翔。之后第二个目标，能击杀最好，就算偏了，能打成重伤也算是个警告了。”
“明白。”诸星大松了口气，神色间也轻松不少。
容许偏差存在的话，这任务就容易多了。
“休息够了，继续吧。”黑川凛紧了紧背上的包，又揉了揉几乎被吹得没有知觉的脸，继续往上攀爬。
18:50。
“就这儿吧。”诸星大选中了一块供维护人员站立的平台，能容纳三四人并不拥挤，位置刚好在小观览台下方，不仅是视线死角，还能遮挡一下风雪。
“你决定。”黑川凛没有异议，找了个不会阻碍他的地方放下背包，拿出笔记本电脑。
诸星大默默无语，脱了手套，打开琴包，开始安装狙击枪。
19:10。
“来了一个。”诸星大通过瞄准镜看着目标房间，有些诧异。
“怎么了？”黑川凛一边敲着电脑一边问道。
“是交易对象。”诸星大微微皱眉，“提前了20分钟，而且没有进行检查确认，进门只是随便看了看，就直接在落地窗旁边的桌子旁边坐下了。这种警觉性，真的是干这行的？”
“或许是新人。”黑川凛随口答了一句，点击了删除键。
他利用短信拦截技术，将大和翔发给下家上岛俊介的短信截下了。随后修改内容发给了公安联络人本田悟，自称是诸伏景光在组织发展的污点证人，需要得到公安确认证人保护计划，才肯将情报告知，于是相约在东都酒店2301号房间进行谈判。
本田悟在看到“诸伏景光”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相信了八成。而他随后发给绿川明的确认短信同样被黑川凛拦截，又被回复了“情况属实”，自然更深信不疑。
之后，黑川凛又入侵酒店系统，把用上岛俊介的名义预约的房间，住客身份暂时替换成本田悟，让公安顺利拿到房卡上楼。最后再把信息换回来，顺便删除订房时备注的“因为想看雪景，麻烦把桌椅移动到落地窗边顺便拉开窗帘”。
如今只等大和翔到来了。
就在这时，电话“嗡——”地震动起来。
诸星大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黑川凛没和他们一起出过现场，可任务途中没有屏蔽私人电话，却是极其严重的失误了。
黑川凛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大碍，神态自若地接通了电话：“透？下飞机了？”
诸星大：……好吧你高兴就好。
“嗯，已经出机场了。”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广场，安室透背着个背包，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绿川明拖着拉杆箱走在他侧后一步的位置，怎么看都是尽职的保镖。
“才凌晨5点多，天都不亮，好困啊。”安室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抱怨。
“那就先到酒店睡一觉倒时差，但是别睡太多了，晚上会睡不着。”黑川凛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忙着入侵酒店的监控系统。
“……嗯？风声？嗯，我在露台上呢。”
“不冷，今晚的雪景很漂亮，而且年前这几天，台场公园每天都有烟花祭。”
“今天晚上？有苏格兰准备的咖喱，明天叫外卖。”
“嗯？莱伊在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波本，我订了车，先去酒店？”绿川明打断了幼驯染没什么营养的闲聊。
“好，你决定。”安室透按着话筒答应一声，又继续打电话，“那我先去酒店安置了，你赶紧进屋去，冻出感冒我可不管……别笑！”
“知道了，你啰不啰嗦，都叮嘱几遍了，我不是你看护的小孩子。”
“好好，完成任务马上就回来，OK？”
“就这样……哎？我才不要！”
“可是我很想你。”黑川凛一边调整着酒店的监控范围，一边委屈地说道。
“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你不想我？”
一边的诸星大后悔怎么没带个耳塞，简直太烦躁了！
“你是笨蛋吗？”安室透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我们分开的时候是27号早上7点，现在是……5点20，也就是说，我们还要一个多小时后才会分开，哪来的十几个小时？我才不想你呢。”
被时差打了一闷棍的黑川凛：……
“好了，车来了，我要挂了。”安室透偏过身，避开绿川明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了句“等我回来”，迅速挂了电话。
“Zero……”绿川明叹息。
“我觉得，有点不对。”安室透却突然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刚刚和恋人打完电话的甜蜜，而是一片深思。
“怎么了？”绿川明问道。
“我在电话里听到了很大的风声。”安室透说道。
“他不是说在露台上？”绿川明看了看手机，又道，“日本东京今天的天气，大风，有雪。”
“不是。”安室透很肯定地摇头，“露台才二楼，就算有大风，也不会隔着越洋电话，还让我听得这么明显。为了确认，我还特地缠着他多聊了很多废话。”
绿川明扶额：……你那是“故意缠着他聊废话探听情报”？抱歉我真没看出来。你现在的演技已经以假乱真到把自己都演进去了吗？
“天台。”安室透吐出两个字。
“什么？”绿川明一怔。
“那么大的风声，他应该在很高的地方，比如……天台。”安室透自语道。
“天台？”绿川明皱起了眉，“如果莱伊在天台，有可能是进行狙击任务，可是……难道他在客串莱伊的观察手？”
“普通任务的话，他没必要骗我在安全屋。”安室透否决。
“……”绿川明沉默了一下，忽的想起飞机上他说过的话，瞬间惊悚了，“Zero，你该不是怀疑黑川凛……”
……想轻生吧！！！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打电话给莱伊确认一下。”绿川明立刻摸手机。
“不用了。”安室透按住了他的手，“我让他等我回来，他答应了。”
绿川明动了动嘴唇，许久才叹了口气：“走吧，先去酒店，快点把任务完成。”
东京铁塔上。
黑川凛最后一个“好”字说完，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他忍不住一声轻笑，青涩又害羞的猫咪，还是这么可爱啊。
“目标还没到吗？”诸星大一脸无奈。
任务之前，临时搭档在和情人煲电话粥……简直绝望。也就波本受得了，他情愿换回苏格兰。
黑川凛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凝重下来：“来了，目标进电梯了，准备。”
“OK。”诸星大趴下身体，扶稳了枪，手指轻轻地搭上了扳机。
“电梯到了。”黑川凛提醒，屏幕的画面已经切换成23楼的电梯口。
只是出了这个范围就没有监控了，他的作用也到此为止。
诸星大勾了勾唇角，一手把被风吹起的长发拨到耳后，深吸了一口气。
2分钟后，准星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确认是照片上的大和翔。
本田悟站了起来，看起来是在打招呼。
大和翔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房间，迅速来到窗前，似乎想拉上窗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手上的动作僵住，一脸诧异地看向对方。
诸星大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呯！”
子弹穿透了落地窗，在男人的脑袋上爆开一团血花。
他甚至没看自己的成果，一枪打完，立刻转移枪口，似乎完全没考虑过没打中需要补枪的可能性。
第二次扣下扳机的瞬间，他心念一动，枪口稍稍偏移了一丝。
“呯！”
一枪爆头，干净利落。
“解决。”诸星大吐出一口气，抬起了狙击枪。
黑川凛忍不住拍了拍手表示赞赏。
第二枪原本是不会中的，但诸星大预判了本田悟的躲闪方向，提前移动了枪口，看起来就像是本田悟故意拿脑袋去堵枪口似的。而事实上，他若是真被吓傻了一动不动，诸星大就直接放了空枪。
“运气好而已。”诸星大一边拆解狙击枪，一边说道。
倒也不是自谦，躲闪方向不止一个，他也只是赌了一把。
“不止是运气。”黑川凛摇头。
虽然是赌，但并不是随便赌了一个方向，诸星大是根据本田悟进屋时的走路步伐、各种肢体细节，一瞬间做出的判断。
一半是运气，一半是天赋的直觉。
而这一次雪夜700码的双狙击，是属于赤井秀一的神话，可惜注定无人知晓。
“啪。”诸星大合上琴包，背在肩上。
黑川凛清理完本田悟手机里的短信记录，没有动大和翔的，再抹掉所有的入侵痕迹，合上笔记本：“任务完成。”
剩下的，就是他和琴酒的交锋了。
明天还会有一场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