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向卑劣的吾父发起叛逆
“嗯？”
宁月遥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发现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林玖依旧是维持着既不疏远也不亲近的笑容，风轻云淡。
宁远则是表情严肃，他看着林玖的双手，眼眸里含蕴着复杂的情绪。
“来，你试试。”
林玖指了指所剩无几的饺子皮。
宁远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将肉馅放进去，慢慢地包好饺子。
“林师傅，你看看这样成不？”
宁远将手心里的饺子展现给林玖看。
“你也不是第一次包饺子了，怎么就是学不会呢。”林玖语气有些无奈，“看好了，我再示范一次给你看，就这么简单。”
“好，我再试试。”
宁远拿着最后的两张饺子皮努力地包饺子，就像是刚入厨房的学徒。
“妈，发生什么事了？我爸和林玖撞到脑袋了吗？”宁月遥指着两人问道，她感到相当困惑，指了指自己，“还是我脑袋被撞了？”
宁妈妈看着这两个人，平静道：“你爸爸和你同学比包饺子，结果你爸爸输了，跟人学习呢。”
“啊？”
宁月遥目瞪口呆地望向两人。
宁远似乎是注意到了女儿的视线，老脸一红，把头埋得更低了。
林玖注意到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宁叔叔，你教我一下怎么蒸饺子吧，我还没学过。等会你做菜的时候我在你旁边学一手，给你打下厨。”
“好，既然你有心要学，那我就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露一手。”
宁远顺着林玖给的台阶走下去，也算是留了点面子，不至于在女儿面前丢脸。
至于在老婆面前丢脸嘛……她见过的还少吗？
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宁远端起盛着饺子的盘子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林玖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个小助手。
“妈，你觉得我这同学怎么样？”
宁月遥见到两人到厨房后，她偷偷地问妈妈对林玖的看法。
宁妈妈看了宁月遥一眼，知女莫如母，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女儿的小心思。
只是……
林玖摊牌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不是宁月遥。
林玖很耐心地跟宁远聊了一会，让对方放一万个心，他没有那心思。
宁远听完之后心情很复杂。
当爹的不希望自家女儿谈恋爱很正常，尤其是早恋，生怕自家白菜被哪来的野小子拱了。宁远明明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听到林玖这么坚决地表示绝无可能，他又有一种不爽的感觉。自己的女儿究竟有哪里不好？肤白貌美，相貌出众，家境优渥，你这小子怎么敢这么说！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说出来，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嗷。
宁远稍微问了一下。
林玖没有说宁月遥有哪里不好。
他只是跟宁远说了一下自己喜欢的人有多么好。
关于王雨婷的优点，以及她的一些缺点，林玖都全部包容，全部喜欢。
宁妈妈也在场，她听到一半就明白了……这个男孩一定很爱那个女孩。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而已。
能在这个年纪有这么大的觉悟，这个男孩不简单。
“你那同学挺好的。”宁妈妈微笑道，她平时很少笑的。
“是吧！”宁月遥仰起了小脑袋，“我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差呢！”
“嗯，作为普通朋友挺好的。”
宁妈妈在“普通朋友”这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宁月遥歪了歪头，她不太清楚妈妈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毕竟妈妈看人挺准的，上次妈妈就跟宁月遥直说了黄敏敏有哪些缺点可以改正。
作为朋友，能够帮就帮。
要是帮不了，那就不帮了。
好言难劝，说多了对方反而不领情，还会嫌啰嗦。
厨房里，林玖正在和宁远学习料理。
宁远嘱咐道：“这饺子等蒸锅里的水煮沸后，大火蒸六分钟就行了。说起来我还没告诉你这肉馅怎么弄，其实也不难，记好了。猪肉、胡萝卜、芹菜、玉米粒、木耳，虾仁。木耳泡发好切成末，胡萝卜和芹菜也切成末，芹菜末记得加适量盐腌制十分钟把水分弄出来。猪肉剁成肉糜，加盐拌匀倒入葱姜水，再放虾仁，撒上少量白糖和一点点胡椒粉。最后全都倒进一起，加点麻油拌匀就可以了。”
“好的。”
林玖默默地记下来。
饺子皮他知道怎么做，按照二比一的比例，一百克中筋面粉加五十毫升的温水搅拌后揉成面团，用保鲜膜包起来放置十分钟。这个步骤很重要，能够让面包内部的水分变得均匀，面筋变得松弛。松弛后的面团可以更好地塑形，味道和口感也变好。如果不松弛面团就这么直接用擀面杖压面团的话，擀面的过程中面团会回缩，回缩，再回缩……对于新手来说，这无疑是最恐怖的事情。
当面包松弛后，揉成条状切成小块，再用擀面杖擀薄就行了。
以上，嫌麻烦的童鞋可以直接去超市买做好的饺子皮。
买来的饺子皮最好当天用完，不要隔夜，不然会黏糊糊粘住不能用。
“会做红烧肉吗？”
“没试过，我想学。”
“好，我都教你，顺便再教你一道菜，红烧狮子头！这道菜可不得了，大伙都爱吃。”
宁远好久没有这么想要表现一下了，他刚才在包饺子上输给了林玖，正愁没地方挽尊。
然而宁远不知道的是，林玖其实都会做，他只是想给对方一个面子而已。
毕竟，接下来还有事情需要求助宁远。
厨房外面，宁月遥正在偷偷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同学。
她之前都不知道林玖原来会做饭，这大概是对男生的偏见，普遍认为男生不会做饭。事实上，这年头会做饭的男生越来越多，毕竟做料理是一件减压且快乐的事。对于林玖而言，做饭就是他的兴趣。
“真好看啊……”
宁月遥在心中自言自语。
林玖的头发很长，学校规定男生不能留长发，但是也没见过班主任老黄有说过他。
从宁月遥的角度来看，林玖黑色长发柔弱垂下抵到肩膀处，额发经过简单梳理斜着遮住额头，看不清他的眼睛。不过她能想象得出来林玖的眼睛是什么样的，自从和那个大姐姐住在一起后，林玖的眼睛就像是有光芒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浑浊灰暗。
宁月遥的目光稍微朝下，看着林玖露在校服之外的手臂，皮肤白得让女生都感到自叹不如。纤细的身材看上去一点肉都没有，但是他却能够轻松打倒比他个头更高，肌肉更多的男生。
“长得好看，又有男子气概，脑子特别聪明，还会做饭……性格也很好。”
宁月遥能够感觉到林玖其实不是特别难以相处的人，只是一般人很难打开他的心扉而已。隐藏在冷漠与疏远的外表与举止之下，他其实挺好的，不然他当初直接扔下宁月遥不管就行了。
如果能和林玖成为好朋友就好了。
宁月遥是这么想的。
“开饭了，把手洗一下。”
宁远和林玖在厨房里弄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后，宁远向外招呼一声道。
除了饺子之外，他们两人还准备好了四菜一汤，红烧肉，红烧狮子头，蒜蓉青菜，清蒸鲈鱼，白玉豆腐汤。每道菜都是上等佳肴，无论是口味还是营养都有保证，宁远都有些后悔了……当然，他后悔的不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教给林玖，而是后悔自己刚刚对林玖的态度那么差。
宁远之前看待林玖的眼神，就像是在提防着把女儿骗走的坏小子。
现在的话，他心想着这人要是当我女婿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可惜，林玖已经有心上人。
这一餐吃得和乐融融，氛围十分和睦，连林玖的表情都变得放松自然不少。
林玖对父母特别反感，这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后来他认识了便利店的店长老杨，老杨是个不太靠谱的中年男子，属于被推上去挨骂的店长。他的工作能力有限，不足以撑起一个常年营业额亏损的店面，但是林玖发现他一直很努力地在学，努力地想要站稳店长这个位置。
这不是因为杨叔有多么高的责任感，一心想着工作，而是他年纪大了，想要再换工作就难了。为了供女儿读书考高中，杨叔常常都是一天大半时间都在上班，就算是被年纪小二十岁的林玖使唤来使唤去，他也是乐呵呵地去做，而不像是其他店员那样对林玖感到不耐烦与厌恶。
后来，林玖见到了王雨婷的妈妈。
王雨婷的妈妈和林玖认知里的“母亲”二字相去甚远。
这么说可能有些没礼貌，但是林玖总感觉对方精神年龄比较年幼，完全没有大人的样子。不过从她为了看女儿一眼就从很远的地方坐飞机过来，倒是挺有责任感……再加上给远在外地打工的孩子买房，加分，加一百分！我单方面宣布年度最佳家长就是王雨婷的爸妈！
现在，林玖见识到了宁月遥的父母。
宁月遥的父亲待人温和有礼，对作为小辈的林玖也给予尊重，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保持冷静——表面看上去是这样，实际上内心年龄相当年轻，一心想着在女儿面前耍帅，会为了一点小事情而感到高兴，特别地疼爱女儿。宁月遥的母亲看上去身体比较虚弱，有些沉默寡言，但是给人的感觉并不坏。
“……真好啊。”
无论是杨叔还是墨宵，或者是宁远和宁妈妈，都挺好。
林玖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放入嘴中，外焦里嫩，软烂入味，没有半点腥味。
他吃着吃着，鼻子有点酸了，只好把脸往碗里埋，以最丑的吃相遮住了自己现在的表情。
林玖有个习惯，他不会给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因为他不想要被人同情。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而是所有人都同情你。
这也是林玖为什么从来都不和人说自己父母的事，他宁肯自己去打工做兼职，吃着便利店的过期便当和面包，每天累到上学的时候补觉，他也不愿意将家里的事情拿出去和人说。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林玖没办法改变那两个人，但是他可以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
林玖有自信，如果是他和王雨婷的话，一定能够成为优秀的父母，让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虽然王雨婷在家务这方面完全不行，但是他会好好地补上她的不足之处。一些他处理不了的事情，王雨婷也会很帅气地搞定，但是恐怖片就不行了……两个人都对此毫无防御力。
一想到王雨婷，林玖不由得露出笑容。
正在边吃饭边偷看林玖的宁月遥愣了一下，因为林玖的笑容和之前露出来的营业式笑容不一样。
这是发自内心的，由内而外感到温暖，如同春风般清爽的微笑。
这和她曾经见到林玖的任何表情都不同，仿佛在发光。
“我爸做的菜原来有这么好吃吗？”
宁月遥陷入沉思。
要不从今天开始学做菜？
“我吃饱了。”
林玖将碗里的米粒吃得一干二净，他还喝了一碗豆腐汤，味道比想象中要好。
宁远是有真材实料的，不论是做菜的速度还是对味道的要求，健康饮食的搭配，他都算好了。
这一点让林玖特别有亲近感，因为他给王雨婷做饭的时候也是会考虑营养够不够，而不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东西好吃就煮这个。为了重视的人而做出的料理，本身就增添了一种幸福的调味料。
用餐完毕之后，林玖正准备收拾餐桌，但是有人抢了他的活。
“你们有话要谈的话就去书房吧，我和遥遥收拾餐具。”
总是沉默寡言的宁妈妈忽然开口道，她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女儿。
本来想找林玖学习功课的宁月遥心中即使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听话。
林玖本来是想帮忙的，但是宁妈妈的气场太强，最后只能作罢。
“那么，有什么事吗？”
宁远带着林玖走进书房，看向他问道。
林玖望着书房几乎占据了一大半的书柜，目光一时间有些痴了，眼里满是羡慕。
宁远看到林玖这个样子，他没有因为对方的忽视而感到懊恼，反倒是眼中的欣赏之意变得更浓了。
这是真正热爱知识的人。
只有发自内心地渴望获得知识，才会对书籍露出这样的眼神。
宁远不由地心中感慨，人啊，就是贱！能够轻易获得的东西就是不珍惜，得不到了才后悔。
现在他是越看林玖越觉得喜欢，把女儿托付给他的话大概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就算是早恋也可以，他同意了，他准了。可惜啊，可惜，人家林玖的心意根本就不在这里。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了。”
林玖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宁远刚刚叫他。
“没事，不要紧，以后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对了，这些书你都可以随便看，想要借回家看也行，记得还就是了。有些柜子是锁着的，那里面的笔记就不能给你看了，那是我工作用到的东西，关系到的事情比较多，你看了反而对你不好。”宁远风度翩翩地抬起手，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谢宁叔叔。”
林玖发自真心地感激道。
对于林玖来说，这些书籍是最宝贵的东西。
以林玖的性格，就算是王雨婷发工资给他，他也不一定会买。对林玖来说看过一遍的书基本不需要翻第二遍，作为收藏的话，现在的他还没有多余的条件。一本书两本书还好，书要是多了，家里就需要专门腾出一个地方来保管书籍……王雨婷的家可没有宽敞到能弄出个书房。
这么一想，宁月遥的家里经济状况是真的好。明月轩物业这么贵的地方都能买三房两厅加独立书房，有阳台有厨房有两个卫生间的房子。
不简单，这一家的人，都不简单。
“没事，遥遥她也不怎么爱看书，说是课外书对她的成绩没有帮助。”宁远有些遗憾道，“这些书一直放在这里，我也没多余的精力再翻来看，怪可惜的。你对这些书感兴趣，我也感到开心。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事想找我聊的？我的妻子在看人这方面很准，你的小心思是瞒不了她的。”
林玖坦然道：“我想请宁叔叔帮个忙。”
“你说，我能帮的我尽量帮，这是我答应过你的。”宁远没有赖账的打算，他当时在校门口跟林玖说过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尽管联系他，这是为了报答林玖保护了他女儿的事情。
“来，坐着说。”
宁远将椅子放到林玖面前。
重要的事情可不能站着谈，那样对双方都不尊重。
林玖没有拒绝宁远的善意，他接过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上去。
“我想举报一个人。”林玖面色肃穆，语气平静，没有夹杂多余的感情。
那你应该找警察。
宁远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是他注意到了林玖的视线，林玖在看他放在书柜里的勋章。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一开始。”
“好家伙！”
宁远佩服了。
“说吧，你想举报谁？先说好了，你要是在这方面撒谎的话，我可是不会饶过你的。之前我答应过的事，我也会反悔的，一本书都不会借给你。”
宁远做事有原则，他不会滥用职权……除非对方真的有问题。
例如李志豪家长那件事，宁远查到了他家开的酒店提供外围服务，严重程度超乎想象。
外围服务，这是一些打着模特的旗号招揽皮肉生意的一群人，被圈里人称为商务模特。这些人大多数表面上有一份还说得过去的职业，例如出演过不知名的电影、电视剧，发表过不为人知的论文等。她们之间互为介绍人，有一份特殊的项目单，里面的游玩项目……全都是不能看的事情。
李志豪年纪轻轻就能够获取到精神药物，这和他家背地里做的生意脱不了关系。
在中国，外围服务行为受到法律的禁止，属于违法行为。
这也是为什么能够一天之内就封锁李志豪家所有酒店的原因，消防隐患只是让人放松警惕的一个幌子。警方出手向来都是快准狠，讲究打蛇打七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宁远从警局回来之后，他告诉女儿已经没事了，是真的没事了。
违法的犯人全部被缉拿归案，李志豪的父母也不例外。
一家三口，排排坐，吃果果。
“请您放心，我不会做出那种事。”
林玖端正坐姿，他明白接下来的事有多么重要。
林玖以坚决的语气说道：“我想举报的人是我的父亲，林山宗。”
“……”
宁远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向端丽的吾父发起叛逆？
林·莫德雷德·玖？
宁远收回之前的念头，果然不能让这个人当女婿！哪天就把他卖了也说不定。
“请问，能让我写在纸上吗？”林玖问道。
“请，你请。”
宁远看待林玖的目光稍微变得有些不一样，那是一种敬重。
谁家要是有这样的孩子谁不慌啊？
宁远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看到林玖写在纸上的内容后，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林玖强忍着恶心反感的感觉，他在脑海中的记忆书架里抽出了漫天细屑，这些都是他想要遗忘但是又忘不掉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如果没有王雨婷给他的勇气，他甚至不愿意再回顾这些记忆碎片。既然王雨婷将他从狭窄的房间里走出去，那他也得为了她勇敢地迈出一步才行。
“我的父亲八年来没有去找过工作，他每个月拿着我妈给的抚养费去赌钱，每次都输个精光，然后找人借钱。”林玖忍着反胃的感觉继续说道：“这些地址都是我父亲和他的赌友打牌的地方，这是他们每次聚众赌博的时间。上周五，我父亲将房子卖了，拿来的钱都用在赌博上。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第四十三条赌博罪。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组织三人以上赌博，赌资数额累计五万元以上，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林玖从记忆书架中回到现实，他看着自己面前写得满满的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纸张。
林玖不仅仅是写了林山宗的事情而已，他还把林山宗的那些赌友曾经说过的话记下来，记住了他们违法犯罪的事情。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全部都是不配当父母的渣滓。
“宁叔叔。”
林玖将这张纸双手递给宁远，他低下头郑重地请求道：“拜托你了。”
林玖的手在颤抖。
他没有自己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这么多年来，林玖都忍下来了，他全都忍了。
父母离婚的那一年，仅有十岁的林玖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跟着妈妈的话，那么妈妈后半辈子就要为了他辛苦操劳。但她又不是特别厉害的人，花钱又大手大脚，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于是林玖自以为是地为了夏玫着想，主动申请跟林山宗生活，不去打扰她。后来夏玫拥有了新的生活，她也没有找过林玖，一次都没有。
林玖在这八年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报警，但是他那时候年纪又小，没办法一个人独立生活。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么他忍受的一切都白费了，他的初衷和付出都将付诸东流。根据未成年法和抚养权，他必然是要跟着母亲一起住，但是母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林山宗卖房的那个晚上，林玖和他打电话，林山宗当时拿法律来压他。
“你已经十八岁了，我没有义务养你一辈子。”
实际上林玖还是个高中生，根据法律义务林山宗是有责任养育他到高中毕业的。
林玖没有说穿，不是后知后觉，而是他累了，不想说。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对方都已经摆明断绝关系了。
再说下去，也只是显得林玖可怜罢了。
现在，林玖成年了，他不必再忍了。
林玖已经有了新的人生。
“……”
宁远神色肃穆，他接过这张纸仔细一看，发现字里行间没有掺杂多余的个人情绪。他抬头看了一眼林玖，这才明白为什么林玖在这个不成熟的年纪就这么懂事。
家里没有大人的话，就只能让自己提前变成大人。
不然的话，没有人能够替他坚强。
“交给我吧。”
宁远给出了答复。
林玖没有在宁月遥家待太久，从宁远的书房借了三本书之后就回家了。
宁远没有送林玖出门下楼，他坐在书房的木椅上，靠着椅背，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后，宁远摘下了脸上的旧式眼镜，对着镜面哈了口气，用眼镜布缓缓擦拭。
在灯光的照耀下，宁远倒映在镜片里的眼神犹如鹰隼般锐利，面沉似水。
“爸，你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宁月遥在阳台俯视着楼下，目送林玖从正门离开，向着超市的方向走去。
她回到客厅，发现爸爸穿着一身正装，还换了一副眼镜。
“嗯。”
宁远点了点头。
“受人之托，有些事得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