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你居然还活着？”
柳心然见许羽枫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感到很惊讶。
许羽枫一脸黑线，他还没忘记对方无情出卖他的事情，但是又很无奈。
他就是没办法生她的气，有时候都想问问自己，为什么柳心然这么任性，他还是愿意陪她到底。
大概是因为我脑子不好使吧？
那混账医生倒也没说错，我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除了脑子有问题的人之外，谁能够忍受得了柳心然？
许羽枫心想着，倒也释然了，只要我脑子有问题，那谁也没办法说服我。
“托你的福，我险些被护士小姐送去少管所，而且还是以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许羽枫不满地嘟囔道，“这要是在少管所里被其他人扣上强X犯预备役的头衔，我估计走到哪就被人揍到哪。等我出来的时候，没准会变成猪头，倒也不是少管所里伙食好，而是里面的人太热情了。”
“吵死了，给我闭嘴。”
柳心然抬起手抓住许羽枫凑过来的脸颊，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唇，让他闭嘴。
许羽枫瞬间老实了下来，他闻到了柳心然手指的味道，那是药的苦味。
也许是因为距离无限拉近的缘故，他才察觉到柳心然的手指很小，指甲剪得很干净。她的小手因为长期打点滴的缘故，手背白皙通透得能够见到血管。也许是因为长期服用抑制心脏扩大重构的药物，她的身体才会纤细娇小到这种地步，像个小学生似的。
虽然说柳心然平时的言行举止也跟小学生没什么两样就是了。
除此之外，许羽枫在柳心然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普通女孩子该有的痕迹。
长期住院，没机会去碰化妆品，一直以来都是素颜朝天。服饰方面更不必多说，一年四季除了病服之外就只能换睡衣，睡衣的款式还不能挑选复杂的，为了避免在夜间熟睡的时候发生意外，需要做手术的时候耽误到救治的时间。
在十七岁这个年纪，一般女孩子能够享受的权利，她全都没有。
许羽枫在住院的时候，仅仅是待了几个月就对周围的建筑感到无比烦躁，每天都会想方设法地跑出去。就算是医生嘱咐过最多只能在外面散步半小时，他也会拖延一点时间再回去，仿佛自己的病房就是什么小黑屋似的，在里面见不到光，会感到害怕。
柳心然呢？
她从小就遗传了这个病，她的心脏不允许她做出任何过激的运动，每天爬上病床都慢吞吞的，更别说是散步了。这个小小的病房几乎是柳心然的所有，这里是她的世界，她只能在这里待着，她出不去，也不能出去。就算是被天使被囚禁在地狱里，永无出路，看不到尽头，也会对主失去信心吧？
“我遇到你父亲了。”
许羽枫轻声说道。
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出来的气从柳心然小小的手掌里传回来，还有些热热的。
“哦。”
柳心然嫌弃地将手心往许羽枫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把手收回来。
“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医院这边不请家长也难处理，是吧？”许羽枫解释道。
“哦。”
柳心然依旧是冷漠地回应一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氛围忽然就僵住了。
“你知道了？”
柳心然率先从许羽枫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哪怕是许羽枫再怎么表现得更平常一样，他也不可能完美地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在得知女孩的病情这么严重之后，想要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搞怪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主治医师还特别强调了，许羽枫是提高柳心然心率的罪魁祸首。
“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许羽枫捏了捏脸颊，他还以为自己能够完美地隐瞒住这件事情，没想到还是被柳心然发现了。
“呵，你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能够瞒过我？”
柳心然嘴角微微翘起来，但是很快又沉下来了。
“老实交代。”
“我招，我招。”
许羽枫将自己在办公室里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但是他隐瞒了关于自己称赞柳心然那一部分。那实在是太羞耻了，鬼知道他怎么就说出来了，肯定是他脑门被敲坏的缘故，一定是这样没错。
“嘁，那家伙……”
柳心然不悦地咂舌，脸上的冷漠更深了几分，让许羽枫感觉自己的体温都下降了。
“那家伙说的话不用当真，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出现心率加速的事情，我又不是那种幼稚的小女孩，会因为想着一个人而心跳加快——”柳心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自爆了，连忙补充道，“如果我会想到你，那肯定是你又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肯定是你的问题！”
“是啦。”
许羽枫倒也不否认。
毕竟柳心然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你父亲挺和善的，他相信我没有对你做出坏事，也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好姑娘。”
“……那又如何，他又没有时间来看我。”
“谁说的？”
许羽枫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将柳振新从门外推进病房里。
柳心然冷冰冰的表情终于显现出了变化，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孩见到家长一样。
“抱歉，站在门口偷听你们说话。”
柳振新看着女儿不知所措的模样，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愧疚地说道。
柳心然轻轻地点了点头，明明平时的她伶牙俐齿的，对任何人都是摆着一副不悦的态度。然而在父亲面前，她也会变得老实起来，不敢闹得太厉害了。
“你们关系很好呢。”柳振新感慨道。
“才没有。”
一提到许羽枫的事情，柳心然就立刻有反应了。
许羽枫心里有些受伤，她预料到柳心然会否认两人关系好，但是没想到她会否认得那么快。
柳振新微笑地看着女儿，又看了一眼失落的许羽枫，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许羽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再不回去的话，家人估计又要说他了。
再说了，许羽枫还不至于看不懂气氛。
柳振新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他很少有时间过来医院陪伴女儿。但是他又不能辞退工作，因为这是他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是柳心然能够长期接受治疗的底气。
“提起剑就没办法拥抱你，放下剑就没办法保护你。”
现在柳振新难得来医院一次，许羽枫打算将这段时间留给他。
如果许羽枫在这里的话，柳心然也肯定会摆着一副面瘫脸，不好意思向父亲撒娇。
“叔叔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柳振新向许羽枫轻轻地摆了摆手。
许羽枫礼貌地点头，看了一眼柳心然。
“我走了哦。”
“快滚。”
柳心然下意识地说道。
柳振新脸上的微笑变得尴尬起来。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家长在旁边，脸色阴沉地向许羽枫说道：“你慢走。”
“好啦好啦。”
许羽枫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柳心然见他真的打算离开，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你下周……会来的吧？”
柳心然有一种预感，若是她不开口的话，也许以后就见不到他了。
许羽枫的脚步停顿住了，他回过头，竖起了大拇指。
“我一定会来的。”
“哦。”
柳心然这才安心了一点，又变回了以往冷漠的模样。
许羽枫没发现的是，柳心然在全力地憋着笑容，眉梢都挂上了喜色。
老父亲看着情绪起伏高涨的女儿，他忽然想到了主治医师说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是会影响到病情，他也想让女儿开心一点。与其压抑着自己，靠着药物维持着生命，如同人偶般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柳振新更加希望女儿在最美好的年纪好好地体验一下普通人会经历的事情，喜欢上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男生，期待着下次见面，为了掩饰害羞而作出奇怪的举动。
下一周，许羽枫如约而至，顶着暴雨天来到了医院。
柳心然见浑身湿透的许羽枫，露出前所未有的嫌弃表情。
“你脑子有问题吗？这么大的雨天还跑过来，疯了吧你。”柳心然没好气道。
“上周不是答应过你一定会来嘛，说到就要做到。你看，我把书装在隔水袋里，一点都没弄湿，放心吧。”许羽枫将隔水袋里的书拿出来，书完全没事，中间还夹着一张纸，纸张也没有沾湿，但是许羽枫本人就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似的。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去洗澡。”
柳心然指向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这样不好吧？”许羽枫撩起湿漉漉的额发，露出灰色的眼睛来，无奈道，“再说了，我也没有能够更换的衣服。”
“少废话，滚进去。”
“是。”
许羽枫完全没办法拒绝柳心然。
说起来，这还是许羽枫第一次进柳心然病房里的卫生间。
以往许羽枫就算是想要上洗手间，也会被她赶去楼层的公共洗手间。
毕竟女孩子的心思特别纤细，她们会很在乎男生注意不到的细节，例如气味之类的。
现在柳心然同意许羽枫去她的独立卫生间，也许是许羽枫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上升的证明。
“我洗完澡了。”
许羽枫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他不敢未经许可就使用柳心然的毛巾，因此头发还是湿哒哒的。因为没有换洗衣服的缘故，他只好穿上原来的衣服，他开始怀疑自己洗澡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给你，毛巾和更换的衣服。”
柳心然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许羽枫。
“哦哦，谢谢啦。”
许羽枫接过毛巾和病服，把头发和身体擦干换上合身的病服后走了出来。
这身病服是柳心然去找护士小姐姐要的，因为是她的要求，所以护士小姐姐也拿她没办法。
“好久没穿病服了。”
许羽枫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怀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里那根弦搭错了。
“怎么，你还喜欢这种衣服？我恨不得有换下来的机会。”柳心然不悦地说道。
“会有这个机会的。”
许羽枫用力地点了点头。
柳心然摇了摇头：“别傻了，我早就有死亡的心理准备，你不用安慰我。”
“……手术成功的话，不就能够活下来了吗？”许羽枫还是有些不甘心，不想认命。
“是啊，但是这个概率就跟我拍桌子无意间把手穿透桌子一样。”柳心然将手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拍了拍，淡淡道，“这个概率就跟宇宙诞生差不多吧。”
“运气这种事谁都说不准，我从小就很倒霉，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好事。走在路上会被车撞，上学路上会掉下花盆砸到头，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会被球砸到，医生见到我就跟见到了亲人一样，仿佛我是移动的业绩提款机，玩抽卡游戏无论攒了多少天的签到换来的抽卡卷都抽不到想要的角色。”
许羽枫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悲痛欲绝的神情，似乎前面遭遇到的不幸经历对比抽卡沉池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就连柳心然都破天荒地涌出了想要安慰许羽枫的想法，可以想象许羽枫现在的表情有多么悲痛。
“这样的我，一定是将最重要的运气都存了起来。”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我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请你好好地活下去。”
许羽枫从放在桌子上的书取出夹在书页里的纸，交给了柳心然。
柳心然疑惑地接过许羽枫递过来的纸张，缓缓睁大了眼睛，没忍住笑了出来。
“什么啊这是，结婚登记申请表，你是认真的吗？”柳心然没想到许羽枫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逗得她笑得停不下来，而且许羽枫还在男方的信息上全部填了。
“法律可没有规定未成年人结婚的。”柳心然笑道。
“所以说，我们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不能现在就放弃。”
许羽枫满脸通红，但是他没有将这件事当作玩笑，而是赌上了他的未来。
柳心然的笑声渐渐地停下来，她发现许羽枫是认真的，这是他能够替她做到的事情。因为许羽枫不懂医术，也没有经济能力，等他拥有这两者的时候，柳心然早就撑不下去了。许羽枫能够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未来跟柳心然的未来绑在一起，这是他的觉悟。
“……我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柳心然没办法再伪装出冷冰冰的模样，脸颊逐渐转红。
许羽枫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会让你越来越喜欢我。”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是一个很麻烦的女生。”
柳心然将结婚登记申请表递回去。
许羽枫并不打算收回来。
“我不后悔。”
“我就算是做手术后幸运地活了下来，也会有很多麻烦的后遗症。我学历不高，人也不聪明，做不了体力活，你别指望我能够给家里带来经济收入。我会成为你的负担与累赘，就像是寄生虫一样将你蛀空，让你一无所有。”柳心然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
许羽枫斩钉截铁地说道。
“涩涩的事情也不能做哦？”
“……我不后悔。”
“你刚刚沉默了。”
柳心然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寒意，眼中充满不悦。
许羽枫的脸也慢慢地红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别在意这些细节。”
柳心然凝视着许羽枫的眼睛，她眼里的寒意渐渐散去，春雪消融。
“那就说好了。”
“我会说到做到。”
“哼，你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机会，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柳心然从桌上取过一支笔，在结婚登记申请表填上自己的名字。
她面红耳赤地看着许羽枫，提起笔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得意地笑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的心脏会为你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