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5K
“你这胃口真不得了……”
林玖牵着林莹莹的手往明月轩小区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两人是被叶月含泪赶出去的，这小姑娘太能吃了，林玖下单点的东西基本上都进入她的胃里。
如果能够穿越到一个小时前，叶月绝对要把信誓旦旦表示随便点单的自己给掐昏过去，没事装什么大爷！好在佟颖俞这次没生她气，只是告诉林莹莹以后要是肚子饿了就来饮茶猫咖啡厅吃饭——从叶月的工资上扣钱。
“我在家一直都吃不饱。”
林莹莹握着林玖的手，像是在替自己作解释一样说道。
她对外人的戒备就和林玖一样重，小心翼翼地像只幼兽，不敢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妈妈说，我不能吃太胖，不然不好看，跳舞也会变形，所以我在家每天都只能吃一点点。”林莹莹小声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说这种事。
“啊——”
林玖感觉心脏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揪住了，传来特别疼的感觉。
林玖只是上一个梦想延续品，林莹莹是下一个。
他走了，但是她却没能走。
“……”
两人走在路上没有说话。
一路上人来人往，午休下班的社会人士总算有可以喘息的时间，街边的餐饮店忙碌起来，弥漫着饭香。
林玖带着林莹莹逆着人流而归，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现状，他能够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有资格对其他人说什么？但是总觉得这样有些不甘心，偏偏无可奈何。
总感觉还差一步。
这一步需要多少勇气才能迈出来？
当林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牵着小糯米团子的手回到了明月轩小区。
淑惠阿姨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如同姐妹般的两人，嘴角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林玖轻声道：“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淑惠阿姨笑着跟林玖点了点头，蹲下身子与林莹莹平行着视线，温和地问道，“怎么样？今天和哥哥玩得开心吗？”
“开心。”
林莹莹摸着肚子，露出了一脸满足的放松笑容。
明明刚才吃了那么多，但依旧是很苗条，也不知道她的消化系统是不是暴君级别的。
为了保持身材而禁止吃饱，这样的家长……唉，偏偏是林玖的亲生母亲。
林玖小时候一次汉堡都没吃过，偷偷喝可乐还会被要求罚站。
那么林莹莹呢？
会不会跟他一样。
林玖越想越难受。
“怎么了？”
淑惠阿姨看着林玖的表情，感觉到他的伤感与忧愁。
“我知道这孩子饭量大，如果感觉到吃力的话，请允许我替她承担。”淑惠阿姨伸手往皮包探去。
“不是的，不是这个。”
林玖没有接受她的好意，他带着林莹莹出去吃饭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意思。更何况他也没有花钱，今早的消费由叶小姐买单。
叶月，我的超人。
好吃，下次还吃。
淑惠阿姨看出来林玖是真诚的，她把手放回来，抿嘴一笑，“谢谢你这么照顾她。”
“这是我应该的。”
林玖坦然回应道。
他轻轻地拍了拍林莹莹的肩膀。
“那我就回去了，麻烦你照顾好她。”
“这也是我应该的。”
淑惠阿姨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因为林玖看起来年纪小而轻视他，平等的作出回应。
林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位贤惠大方的女人，一丝不苟的头发，端正的五官，干净的服饰，双手有着经常做家务而留下来的痕迹，没有抽烟的习惯。
“去吧，小糯米团子。”
林玖在脑海中反复测验对方说话的可信度，最终他轻轻地推着林莹莹过去，向她挥了挥手。
“……嗯。”
林莹莹点了点头，她没有像普通的孩子那样因为玩不够而大吵大闹，没有提出任何撒娇的话，也没有试图作出任何会让林玖为难的事情。孩子的心性早已被磨平，只留下卑微的懂事。
“走吧，跟阿姨回去。”
淑惠阿姨轻声道，语气温柔。
林莹莹点了点头，之前因为满足而发自内心的喜悦渐渐地消失了，落寞的神情取代了笑容。
林玖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喜欢唱歌吗？”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
林玖继续问：“你喜欢跳舞吗？”
小姑娘露出了纠结的表情，脸颊绷紧。
从来都没有人问她喜欢不喜欢，妈妈一直都是让她跟着学，跟着做，所以她没想过这回事。
她努力了很久，总算是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在林玖的掌心里摇了摇头。
“不喜欢。”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
“不知道。”
小姑娘很茫然。
以她现在的年龄，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什么是讨厌。
林玖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吃好吃的吗？”
林莹莹果断道：“喜欢。”
“你喜欢猫吗？”
“喜欢！”
她这次回答的速度快了不少。
林玖很满意，同时也在庆幸自己没有同时把这两个问题一起说出来，不然就很恐怖了。
“你想想看，自己有什么东西跟这两个的感觉是一样的？”
“唔……”
小糯米团子一脸愁容，她在努力地理解林玖所说的话。
“我喜欢跑步。”
小姑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相当认真。
林玖忽然想起来，这孩子昨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跑得特别快。
这小短腿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林玖甚至没有自信能够跑得赢她。
“那就跑吧。”
林玖拍了拍林莹莹的肩膀，他这次稍微用了点力气，因为他要把接下来的话传递给她。
“当你有机会跑步的时候，好好学习怎么样跑步能够减少负担，保持着怎样的跑步速度才能跑得更远，跑步的时候要怎么呼吸，学会跑步的正确姿势避免伤到膝盖，跑步的过程中如何避免跌倒或是撞伤。你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但是这些学到了都是属于你的，你可以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走得更远。”
林玖认真地注视着林莹莹，小姑娘的脸颊带着稚气的婴儿肥，嘴唇饱满而有光泽，柔顺光泽的乌黑秀发长到了肩膀，隐藏在丝丝刘海后面的眼眸倒映出了林玖的脸庞。
“以后想找我的时候就找淑惠阿姨打个电话。”
“嗯！”
林莹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握住了淑惠阿姨的手，在离开的时候转头看向林玖。
“哥哥，再见。”
女孩轻轻地挥了挥手。
“我们会再见的。”
林玖目送她们两人离开，与淑惠阿姨点头示意，忽然感觉好安静。
好像七巧板里有一块被人拿走了，空空的，再也凑不齐了。
林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在沙发上，鞋子都没有脱。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很严重的大事，因为他上午才把地板拖干净，现在估计地上都是他的鞋印。就算这样，他也不想起来，就连在沙发上翻个身的念头都没有，只是感觉很累，很疲倦。
林玖其实很想跟林莹莹说，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就来他这里。但是他在开口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另一句话，在开口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涌出了很多现实的问题。如果把她接过来了，那么她的亲生父母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林玖没有任何机会夺过对方的抚养权。就算是把她藏起来，这也是犯法的，王雨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协助林玖一起违法，这不是林玖想看到的。哪怕是警察不上门，林莹莹的学业怎么办？总不能不读书吧。
“唉。”
林玖向着天花板伸出手，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在疲惫的心情下，林玖缓缓阖上了眼皮，迷迷糊糊之中睡着了。
当林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毛毯，起身一看，才发现天黑了。
“几点了？”
林玖睡得有些懵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哦。”
林玖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盛世美颜映入眼帘，让人惊叹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子。
哦，这是我女朋友。
林玖当场精神了。
“你几点回来的？”
“哼哼，我今天可是一分钟都没有下班，准时下班回来的！”
王雨婷自豪地双手叉腰，她都想夸夸自己，为了尽快回家见到心爱的男朋友，她都跟着进化了。换做是以前的话，她在没有精神支柱的情况下完成相同的工作量至少会加班到晚上才能回家。由此可见，一个人的工作效率除了个人能力之外，最重要的是有完成的价值和干劲。
“你怎么回到家了也不叫醒我。”
林玖拿起遥控器把智能灯光打开，他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睡着了，而且一睡就睡那么久。
“因为你睡觉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狠不下心叫你起床。”王雨婷挠了挠头，她其实回到家之后就一直站在沙发边上，毫无死角的观察着林玖的睡颜。她回过神来已经站了两小时，一身的西装制服都没有换下。
以往林玖的睡眠质量都特别差，王雨婷还没看多久他就起来了，这次她看了个爽。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林玖的身体触发了自我保护的功能，让他在睡梦中疗愈身心。
“啊！”
林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没有脱鞋子就坐在沙发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光着脚。
王雨婷注意到了林玖的视线，解释道：“我怕你穿着鞋子在沙发上睡觉不舒服，就帮你脱下来了。”
“谢谢。”
林玖检查了一下沙发上有没有鞋印，这才松了口气。
“我现在立刻去做饭，你先去洗澡。”
“等一下，玖儿，这个不急。”
王雨婷叫住了林玖。
林玖听到了王雨婷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转身，脸颊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触感紧紧地贴着他。
王雨婷抱紧了林玖，从她的角度就像是准备谋划一场胸杀案似的，将林玖娇小的身躯紧紧抱住。
温暖的体温与雨婷身上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林玖几乎要发出升天的声音。王雨婷双手放在林玖的后背上，像是在安抚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动作无比轻柔。
“我今天工作有好好努力。”王雨婷抱着林玖撒娇道，“所以我过来要奖励了。”
林玖听到了王雨婷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他心中感觉暖暖的，抬起双手伸到王雨婷身后抱紧了她。
王雨婷先是因为林玖如此热情的拥抱而露出了害羞的表情，但她的脸上更多的是笑容。
“玖儿感觉累的时候，想要奖励的时候，就主动过来找我补充能量，我会给你大大的拥抱。”
“确实很大。”
林玖无法反驳这点，他感受到了王雨婷的真诚。
“哼哼~”王雨婷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差点把埋在其中的林玖弹出去。
林玖缓缓放松身体，轻轻地将身体贴紧着女朋友，这个动作没有刚才那么亲密，而是一种需要依靠的感觉。
“我今天遇到那个孩子了。”林玖缓缓开口道。
“叶月有偷偷地拍照片发给我，我看到了。”王雨婷毫不犹豫地将叶月卖了，塑料姐妹情是这样的，“那孩子果然和你长得很像，不过我觉得你更可爱一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家伙……”
林玖发出了无奈的声音，不过倒也没有对叶月的举动感到不满就是了。
毕竟今天吃了她那么多东西，拿人手短，就当作还了人情。
“那个孩子现在跟以前的我一样，正在接受着来自名为‘父母’的恶意。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不管我做了什么，那些人都不关心我。在他们离婚之前，无论我表现得多么好，练琴练到手指红肿出血，唱歌唱到喉咙沙哑，他们都不肯好好地看看我。就算是我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也只是被当作耳边风而已。所以，我不再对他们抱有希望，不再去期待，不再相信他们。”
林玖无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没有流下泪水。
他曾经哭过很多次，哭得够多了，现在不会哭了。
“为什么会有人把毒药喂给自己的孩子，还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她就不觉得可耻吗？”林玖发出了无力地呢喃，双手无意识地揪住了王雨婷的衣服，声音轻到仿佛快要消失了一样。
王雨婷沉默地拥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没有说什么。
林玖把脸颊埋在王雨婷的胸前，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新涌出温热的血液。
“冷静下来了？”
“嗯，多亏有你在。”
林玖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会当场自闭，好在王雨婷在他身边，默默地支持着他。
“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去见她。”
“这样啊。”
王雨婷点了点头。
她能够感受到林玖说出这句话背负了多少觉悟。
如果有别的选择，林玖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女人一面。
时隔多年的重逢，已经把林玖心中对她最后的期盼击碎了。
王雨婷一点都不觉得林玖有错，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林玖无法认可她一点都不奇怪，抛开道德绑架的事情，事实上林玖的父母也确实没有做到父母该尽的义务。不仅如此，还把林玖当作是赚钱的工具，当作是自己失败的梦想复生的延续品。想让林玖像是正常的孩子一样去对待他们，那得先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像正常的父母一样照顾过他。
“林玖，听好了。”
王雨婷念出了林玖的名字，她很认真地说道：“我支持你的选择，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这是你未来老婆的保证。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领证，但是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我们的家庭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不会抛弃你，不会丢下你。”
“……说到要做到。”
林玖缓缓抬起头，从下方的角度看着王雨婷。
他的眼神还有些动摇不安，但是那份莫大的悲伤已经被王雨婷驱散了。
“当然。”
王雨婷早就决定好了。
无论是四年也好，还是四十年，她都会一直陪伴着他。
王雨婷对林玖的心意绝对不会减少，她越是了解林玖，越是沉迷在这份恋慕之中。也许会有人觉得第一次谈恋爱是很不靠谱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三分钟热度，待到一时兴起结束后剩下的只有埋怨和不满，连七年之痒都坚持不到。不过王雨婷很确信自己的心意是真实的，没有半分虚假，她不会改变。
“如果我失败了，你愿意来救我吗？”
“那肯定啊。”
听到了林玖低沉到让人感到悲伤的低语，王雨婷自然是振作起来回答道：“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把我的未来丈夫拐跑？就算是要用武力也好，我也会把所有拦路的人打趴下，接你回家。”
林玖想象了一下那场面，意外地感觉很真实。
毕竟是她的话，肯定能做到。
“我不会让你孤单的。”王雨婷轻轻地松开拥抱，双手落在林玖的肩膀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林玖，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
“嗯！”
林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心中纠结的地方被王雨婷解开，现在心如明镜，澄澈明亮。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是什么？”
王雨婷好奇地问道。
林玖微微眯起眼，露出放松的笑容。
“当然是给你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