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天气正好,砖不烫手 4K
“……班长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大喘气。”
林玖有那么一瞬间在脑海中组织好了拒绝的语言。
“什么情况，对我有意思吗？抱歉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好意思，你的目的性太强了让我感到困扰，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虽然一瞬间是有点心跳加速但是冷静想了想，我们果然还是不可能。”
拒绝三连，一气呵成。
一色彩羽，我的超人。
“是你的反应太大，我都还没有说完。”
宁月遥莫名感到心情不错，嘴角噙住的笑意也变得更加浓郁。
如果她说出前半句的时候，林玖还是以前一副完全不理会的模样，那才是伤人。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关注你，只不过那时候我的眼中只有你的成绩而已。我在想为什么你会故意地隐藏自己的实力，明明有能力拿下考试，却故意地每个学期混个及格分就完事。而且还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宁月遥提着购物篮走在林玖的身边，两人在超市里走着，避免停留在原地给其他人添麻烦。
宁月遥随手将冷冻柜上的老酸奶取下，放在自己的篮子里。
在她的购物篮里还有着水果蔬菜沙拉，她打算用酸奶替代沙拉酱。
这种吃法还是林玖教会她的，沙拉酱的热量特别高，吃了容易长胖。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考试只拿六十分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蠢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故意考低分，没想到有那么多关联的事情。后来你在期中考拿下全年级第一的时候，我很不甘心，我才拿了年级第三而已。但是我想通了，你愿意拿出全力考试，说明你家里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替你高兴。”
“你还记得这些事。”
林玖轻轻地推着购物车，有些惊讶，没想到班长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
真不愧是班长，尽职尽责，哪怕是班上人缘最差的学生也没有落下。
林玖有些感动，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同龄人的关怀。
“我当然记得，有关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忘记。”
宁月遥微微侧过身，近距离看着林玖的脸，莞尔一笑，“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前几年还邋邋遢遢的，头发乱成一团糟，眼睛都见不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自己剪头发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乱。”
“我的头发一直是自己剪的。”
林玖卷了卷自己的发梢，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剪发，现在都长到肩膀处。
说实话留长发的时候最麻烦的就是这个阶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是以前的林玖，他早就拿剪刀胡乱一剪，随便应付就完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林玖刚升高中的时候给人很不起眼的感觉，头发乱糟糟的，一边长一边短，连刘海都是歪的。每次班级活动都不参加，一放学就没人影，总是孤僻地坐在角落里，连班级群都没有加。之所以能够在便利店上班时整理出干净整洁的形象，纯粹是因为自己给自己剪头发练出了一门好手艺。
无他，唯手熟尔。
“那个大姐姐怎么样了？”宁月遥问道。
“她上班去了，我在买今天的菜，准备晚点做好饭给她送过去。”林玖一提到王雨婷，嘴角就止不住地露出笑容，在谈及过去生活时心中感觉到的湿冷一瞬间就被明媚的阳光驱散。
宁月遥转头看着林玖的购物车，里面放着鲜牛奶、盒装鸡蛋、特价牛肉、洋葱和青椒。
林玖从冷冻柜里拿起一袋马苏里拉奶酪放进手推车的篮子里，他记得家里那袋芝士快要过保质期了。为了王雨婷的健康着想，过期的食物林玖是绝对不会用的，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吃坏了身子。虽然这句话从长年累月吃着过期便当的林玖口中说出来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他为了王雨婷着想的心胜过一切。
“真好啊，那个大姐姐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饭菜。”宁月遥发自内心地羡慕道，“就连我爸都夸过你的手艺不错，上次你和我爸一起煮饭，味道确实好。”
“宁叔叔的厨艺也很厉害。”
“那是，我爸练过的。”
宁月遥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在林玖的眼中，她撑不撑腰都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
“我爸说，你要是哪天有时间就说一声，上我家吃饭。”
“下次一定。”
林玖笑了笑，他不是在敷衍，而是想着之后有机会去感谢一下。
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宁远叔的帮助，林玖的父亲也不会那么快绳之以法。林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本来也有机会买点茶叶上门拜访。送酒送烟之类的就算了，林玖还是个学生，这样不妥。
“高考倒计时还有三十三天，你有考虑好将来读哪个大学吗？”宁月遥看向林玖，她的眼神充满期待，“以你的成绩什么大学都不在话下，有没有打算报考国内最顶尖的学府？”
“我已经想好了。”
“嗯嗯。”
“我要读职业技术学院。”
“嗯嗯……嗯？”
宁月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本来还在想着国内有哪所大学叫职业技术学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脑袋被撞到了？”
宁月遥下意识地想要摸一下林玖的脑壳，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漏光了。
林玖笑了笑，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宁月遥为什么会这么吃惊。
等到林玖将第一志愿提交上去的时候，大概班主任也会被吓到。
“我知道学历很重要，一个重点大学的毕业证能够让我将来在社会各个领域有竞争的机会。如今这个社会，学历就相当于是敲门砖，在同一个地方面试，面试官都会优先学历更高的人。因为每天面试的人那么多，总不可能将时间都留给每个人，学历就相当于是入场券。就算是在公司里，在考虑到升职时也会优先安排给高学历的同事，工作态度和能力表现反倒是其次。”林玖也不是完全没有工作经验，他这些道理自然是懂的。
宁月遥闻言，急忙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有自己的目标。”
林玖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这是他在浑浑噩噩的人生中第一次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林玖还是避免不了来自亲生父母的影响，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够走上不同的路。
“……我只是你的班长，我无法左右你的决定。”宁月遥沉默了一会，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只是林玖的同班同学而已，没有跟对方说大道理的资格。更何况林玖也不是没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这里死揪着对方不放硬是说一些大学更好之类的话完全没有意义。
“你不仅仅是我的班长，你还是我的朋友。”
林玖微笑着说道，宁月遥一听，失落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宁月遥这三天休息日都在家里刻苦复习，其实也有过想跟林玖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念头。她知道自己的分数比林玖差，所以她不敢有半分懈怠，但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林玖会选择职业技术学院。
这算什么事？
你可是年级第一！你得支棱起来啊！
宁月遥试着想了一下自己去读职业技术学院，说实话她一想到这里就满脑子都是空白的。她完全不知道职业技术学院里有教什么专业，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想法，似乎从她小时候开始学习就是一种义务。她之所以想要好好读书，其实也就是想着找个机会让总是出差回不来的爸爸高兴一点，让他能够放心工作。
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家长会对自己的孩子说：“你读书是为了你自己好。”
孩子们哪里懂这些？
孩子们只知道不好好读书就会挨揍。
大多数孩子都是为了得到家长的表扬，为了考完试后能够去吃一次麦当当，所以才努力学习。
人生，目标，未来的方向规划，家长们自己都理不清楚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跟你细分那么多。最多就是跟你说一句，你这一辈子唯一的出路就在这次中考，你要是考不上的话，你今后就毁了。同样的话在高考的时候再说一遍，只需要改一个字就行，剩下的就靠你自己。
初中的时候想着高中轻松，高中的时候想着大学轻松，大学的时候想着出来工作轻松，工作之后每天过上九九六的剥削生活还要被媒体嘲讽——“百分之八十的高中生认为九九六工作制能够接受，社会人是不是需要反思？”
反思？阿对对对。
你怎么没有车？阿对对对。
怎么不好好干活？阿对对对。
桥洞里盖小被儿，阿对对对。
上班族每天睁眼工作闭眼等着上班工作，哪有空去理论这些事。
天气正好，砖不烫手。
“那个大姐姐也支持你去读职业技术学院吗？”
宁月遥抓住了重点，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林玖的想法，但是那个大姐姐没准可以。
林玖微微屏息，他挠了挠头，尴尬道：“我都忘记跟她说这件事了，这几天太忙，完全没想起来。”
王雨婷参加家长会回来的那一天晚上还跟林玖说了这件事，林玖心里还惦记着，到了老家后跟老父亲沟通交流之后就完全忘记了这一茬。要不是宁月遥提醒的话，他估计都想不起来。
“那你得好好跟她谈谈再做决定。”
宁月遥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王雨婷身上，她相信只要是个正常的大人都会希望孩子上大学。最重要的是，林玖是有能力去最好的学府，而不是他本来学习就差，干脆直接开摆。
“嗯，我会尊重她的意见和想法，谢谢你提醒我。”
林玖也不知道雨婷知道他的想法后会怎么样，是支持还是反对，这都说不准。但林玖能够肯定的是，他要是没了雨婷，他现在的生活就无从谈起。他的世界已经离不开她了，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在交往之前，林玖对于王雨婷的好意还不是那么肯定，但现在不同了。林玖很清楚王雨婷的感情不是虚假的，她珍视着他，爱惜着他。
这并不是谎言，而是纯粹无瑕的爱。
林玖现在能够清晰地认同这件事，说明他已经和过去不同，他的信心来自最爱他的人。
在与班长畅谈高考的规划时，林玖已经在特价超市选购好了食材和需要补充的生活用品，推着手推车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班长也挑选好了今天的晚饭，蔬菜水果沙拉和老酸奶，以及提神用的薄荷糖。
林玖提着环保袋从沃玛超市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视线，转头望去。
“嗯？”
林玖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那是一个差不多九岁的孩子，滑嫩白皙的脸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如同天使般可爱，看一眼就让人无法把视线挪开。那孩子清澈如镜的眸子里映出了林玖的身影，她没有挪开视线，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林玖看。
仅凭着第一眼的印象，林玖总觉得这女孩的样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你是？”
林玖刚想开口问，那女孩立马就转过身跑了，小短腿啪塔啪塔地跑得飞快。本来林玖还担心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一个人跑出来会不会遇到危险，但是他看到女孩的跑步速度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这小短腿就像是装了引擎似的，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怎么了？”
宁月遥提着购物袋从超市门口出来，看到林玖站在原地发呆不动。
“没什么，我认错人了。”
林玖摇了摇头，与班长告别，提起沉重的环保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待到林玖回到家将买来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把鞋子脱下来换成拖鞋，来到盥洗室用舒肤佳香皂清洁双手的时候。林玖看着盥洗室的镜子，忽然感到一阵失神，他终于明白了之前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女孩有印象了。
精致柔和的容颜，乌黑秀丽的头发，琥珀般澄澈的眼睛。
林玖抬起手摸了摸镜子映出来的自己，从脑海中的记忆书架抽出来四分五十八秒前的片段。凭借着照相机般的记忆能力，他将女孩的相貌放在视界之中，与镜子里的自己作对比。
如果他的年龄再缩小点大概就是这样，相貌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
唯一不同的话，那就是林玖的脸没有那么圆，像是糯米团子一样柔软。
“……”
林玖放在镜子上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他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