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牢狱之灾
萧轼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些,每日泡在工房画图纸,等着原材料配齐。
他列原材料单子时,多了个心眼。
列了许多无用的。
配置火药时,也是自己关上门来偷偷配。
兵仗局的人让工匠在一旁观摩,他便威胁道,这火药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爆炸,炸得人灰飞烟灭。
那兵仗局的人还不信,非让一个心腹工匠跟着。
既然不听劝,萧轼便让工匠自己配置。
果不其然,没多久那工匠就把自己炸死了。
爆炸时,那是惊天动地。
而现场,又惨烈无比。
众兵仗局内侍、工匠见了,再无人敢靠近火药了。
萧轼从此落得个清净,专心研制起炮管来。
这炮管,不求好,不求强,但求使用次数有限。
一旦使用了多少回,便会炸膛。
炸膛了,也就不会剩下什么,等他们走了,这世界仍是那个冷兵器时代。
这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尽量少地改变这个世界。
另一个原因便是自保。
唯有他一个人懂造火炮,他才能活下来。
他或许想得太过天真幼稚,毕竟这世界最不缺乏能工巧匠,只要知道大概方法,日后总能造出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
若是真那样,他也无法。
等图纸终于画好,他又去了宫城福宁殿御书房见皇上。
将制造火炮所需的大概材料,火炮的射程、威力以及各项可能存在的风险都阐述了一遍。
一听竟然需要如此多的铜,皇上颇有些心疼,可一听射程竟然能远达十里,杀伤性更是比床弩大上许多倍,又转忧为喜,说道,“威力既然如此之大,那便先造它个二十门!”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军器监工房立马开炉打造火炮。
到底是军器监,无论是高炉、石炭等生产设备,还是生铁、铜等各种原材料,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自然比民间要好上万倍。
再加上众多能工巧匠,大家齐心协力,打造炮管、弹药。
日子一日日过去,火炮渐渐有了雏形,北方偶尔也会传来消息。
慕长生安全!
萧轼算着日子,只盼着火炮赶快做好,他出了这监牢,杀了大皇子,然后带着吴了宝儿去北方找慕长生。
这日,王公公的人给他带来一封信。
正是慕长生写的。
信中只寥寥写了几个字。
已平安到达武强,燕军已撤军,正整顿军务,等着秋日万寿节回京。念你。
就这几个字,萧轼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次。
慕长生平安,他高兴;燕军撤军,他心头石落下一块;
可慕长生要到秋天才回来……
还有好几个月呢!
这几个月要如何度过?
可他所有的难过焦虑都被那个“念你”化解了。
只要慕长生还想着他,还念着他……就好。
等吃过晚饭,萧轼提笔给慕长生写回信。
满腔的思念写了好几页。
写完后,又觉得还不如一句“爱你念你”好!
再让宝儿也写上几个斗大的字,一份家书便算是完成了。
可他的家书刚寄出去,西路却传来不好的消息。
党项再次攻陷边境,朝延安府而来。
延安府离京城不过千里,党项又号称五十万大军……
可比燕军多出十倍啊!
这消息顿时震惊朝堂。
然后,满朝文武百官,立马又分成了三派。
主战、主和、迁都。
三派各抒己见,在朝堂上吵吵闹闹、争执不休。
吴了得了王公公的消息,气愤填膺地向萧轼抱怨道,“三皇子尝到了和谈的甜头,这次仍主张和谈呢!”
萧轼冷笑道,“他要如何个谈判法?又割地赔款?”
吴了叹了一口气,又摇头说道,“他立为储君的事都已提上议程了,自然不愿这场战争坏他的事,自然是尽快将西路的争端解决为好。”
萧轼不屑理三皇子这人,转而问道,“那大皇子呢?他又是何态度?”
吴了倒了杯水,冷笑道,“大皇子与三皇子誓不两立,三皇子既然主和,那大皇子自然主战……”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萧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王公公让那人托话给你,大皇子……要与你合作……”
“合作?”萧轼只觉好笑,“如何合作?借我这火炮攻打党项?”
吴了点了点头,“正是!”
萧轼只想呸大皇子一脸。
若大皇子真是慕长生那般爱国爱民之人,他必定全力相助。
可大皇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皇位而已。
何况,他还要杀了大皇子,兑现对萧元垯的承诺呢?
既然如此,他怎可能与大皇子合作?
他这边刚拒绝大皇子,准备火炮试射之事,谁料工房出事了。
三门刚完工的炮管炸了。
放在库房,平白无故地炸了。
得亏,爆炸发生在半夜,除了几名库房守卫被炸伤,倒未造成更大的人员伤害。
可在这个人比狗贱的时代,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炮管。
价值不菲的炮管就这么没了,自然得有人负责。
听到爆炸声,萧轼便知不妙,着急忙慌地爬起床,点了油灯,又弯腰穿鞋。
吴了也醒了,光着脚冲进他的房,一脸惊恐地问道,“这是爆炸了吗?”
萧轼点了点头,又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去工房看看。”
吴了连忙跟着,也说道,“我陪你去!”
萧轼停下脚步,对他摇了摇头,又看向炕上的宝儿,说道,“不!你得留下来照看宝儿。”
吴了这才停了脚步,又叹息一声,嘱咐他道,“一定要多加小心!”
萧轼点了点头,转身朝外面跑去。
心中打着鼓。
怎么会爆炸的?
等他赶到工房,才进去,便被一群身穿黑底红边服饰的人团团围着,绑了起来。
而抓他的罪名竟是,渎职罪!
渎职?萧轼只觉好笑。
自从他那些畜生上司都死了后,这火炮部门便是他说了算。
炮管和弹药他可是分开的。
分开生产制造,分开放置保管。
且一切数目都清清楚楚记录在案,每日都会交给兵仗局的人。
炮管若没有火药,又如何爆炸?
且这深更半夜,才爆炸,不过一刻钟,大理寺的人便来了?
这栽赃嫁祸的局能做得再糙一些吗?
至于何人设的局,又为何要这般做?
左不过是几位皇子。
要么是一直想杀他和慕长生的大皇子;要么是一心主和的三皇子。
大理寺监牢里。
萧轼靠墙站着,只当满地的老鼠跳蚤不存在,看着出口处隐隐约约的灯光,心灰意冷。
这就是慕长生心心念念的大康啊!
他拼死拼活造火炮,却仍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沮丧过后,便是对慕长生无尽的思念和担忧了。
他在皇上和王公公的双重保护之下,都遭受这般对待,也不知道慕长生远在北疆,是否……
萧轼越想越害怕,就怕他这边身陷囹圄,慕长生那边也遭不测。
在脏污不堪黑漆漆的大牢里煎熬了一晚,转天早上,又被人拖出大牢。
拖到一间稍微亮堂的屋里,接受讯问。
萧轼被押送他的狱卒一脚踢跪下,但他强抬起头,冷冷地扫了满屋子的人一圈。
没一个认识的。
但左不过是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堂会审。
萧轼心中冷笑一声。
为了对付他……这阵仗还挺大的!
他才将屋里的人看了一圈,就听一声惊堂木响起,一人厉声问道,“堂下何人?”
然后便是厉声呵斥,“你可知罪?”
萧轼自然不知罪,“小的不知罪从何来?”
他话音才落,堂上便传来阵阵呵斥声:
“你身为军器监主薄,主持火炮制造,却玩忽职守,造成三门火炮爆炸,损失惨重……”
“本官倒是觉得是因为这萧士造不出火炮,又惧怕皇上责怪,这才故意制造爆炸案,企图掩盖罪行……”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萧轼只觉好笑。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他一脸的冷笑,又有一人怒声质问道,“来人啦!萧士藐视本堂,杖责二十!”
话音一落,萧轼便被人架起来,按在长凳子上,趴下。
就要行刑,又有人说道,“萧士,可有话为自己辩护?”
萧士抬头看向那问话之人。
见是个微胖,皮肤黑黄的中年人。
又见这人眼中并无敌意,萧轼便不卑不亢地说道,“弹药与炮管一直分开放置,数目名册皇上那边也有备份,一查便知。且,若是没有明火,炮弹必定不会爆炸。若无人栽赃陷害,那与炮弹分开放置的炮管又怎会爆炸?”
一白脸男人怒声呵斥道,“那必定是你造的火炮出了问题,才会爆炸!”
萧轼冷冷地看着这人,“既然怀疑我欺君,既然怀疑我造的火炮有问题,何不让我试射一次?是否欺君,是否有问题,一射便知?”
他这辩护唯有那黑黄皮男人沉默以对,而其余人等均纷纷怒声斥责他。
萧轼百口莫辩,也不屑去辩。
人家要置他于死地,他辩得再好,又有何用?
那狱卒举着板子,正要对他行刑,皇上口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