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糟糠弃夫

第五十八章 往后你就是我的人

走了不知几里路,走到脚底被螺蚌划得流血了,刺痛不已,萧轼才停了下来,坐在一石桥的栏杆上歇息。

这里已是另一村界了,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拖儿带女,赶着牲畜,担着家当回家的村民。

这些人大多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

被淹了这么些天,这一季稻子只怕又没了收成,房子说不定也塌了,心情自然高兴不起来。

萧轼正看着他们叹息不已,慕长生突然将宝儿塞到他怀里,又在他面前蹲下,捧着他的脚,拿长衫下摆去擦上面的泥,低声说道,“你流血了,让我看看。”

脚才被握着,萧轼就觉得脚背一阵滚烫,身体也随之一僵,忙出声阻止道,“没甚大碍的,不用看。”

可慕长生根本不听他的,仍一点点地擦着。

这人的手劲大得很,萧轼想挣扎,可又无果,又不能大声训斥他,让两个衙役看了笑话,只能忍着,小声说道,“真的无事,你先松开。”

慕长生低头不语,只自顾自地擦着,擦完后,见他脚底板上有好几道口子,剑眉顿时一皱,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伤口。

萧轼忍无可忍,警告道,“放手!”

他一个大男人的脚有何可看的?

再这样摸下去,他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慕长生又抬头看他,看他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

这些伤口……都是昨日,萧轼为了救他,从山上飞奔而下,被枝叶刮的……

萧轼被这人深沉复杂的目光看得脸红心跳。

平日里高冷的人,一旦露出这种温情脉脉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受不住。

正要一脚踹开他,却见这人胳膊一伸,一把抱起宝儿,一把把他背在了背上。

这突然之举,把他吓了好大一跳,等回过神来,又挣扎道,“慕长生,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可慕长生就是不放手,只管大步往前走去。

萧轼绷直身体,就要往下溜,却见前面的路面上满是各种粪便。

猪屎牛屎,密密麻麻的,和烂泥混和在一起,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吓得他赶紧收回了腿。

烂泥他能忍受,可这些家畜粪便,真是忍受不了。

见他紧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那路,长脸衙役笑道,“萧公子,看你这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便知你未见过这些东西,还是乖乖让你姐夫背着吧!这些粪便可臭了,别脏了你的脚。”

说完还把宝儿抱了过去,“慕公子,你背着萧公子就行,孩子,我给你抱着。”

宝儿昨日已被这衙役抱过,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抗拒。

父亲要背娘呢!再抱他就太辛苦了。

等过了那段屎路,萧轼坚持从慕长生背上下来,自己走。

他这一辈子,从记事起,还从未被人背过,这让他感觉十分复杂。

慕长生对他好,他理应高兴。

可一想到这人是为何才对他这般好,他又觉得十分地不自在。

也接受不了。

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男人的缘故,更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见他脸色难看,慕长生也不再坚持要背他,只伸手从衙役手里接过宝儿,默默地走在他身后。

走了有两三里路,就在萧轼脚底痛得龇牙咧嘴时,前面摇摇晃晃过来一辆牛车,竟是来接他们的。

那驾车的老汉笑呵呵地说道,“胡大人知道这水退了,没船没马的,你们回来路上一定艰辛,便让我过来接人。”

萧轼心下一喜,忙问道,“胡大人回县城了吗?”

老汉摸着胡子,笑道,“回了。”

太好了!萧轼大松一口气,撑着胳膊上了牛车。

胡大人既然派人来接他们,那必定对他们很满意。

既然如此,那必定会遵守当初的承诺,给他户籍纸和引路文书的吧?

拿到户籍纸和引路文书,他就能回自己的世界了!

他脸上的喜悦,慕长生见了,眼神暗了暗。

而宝儿,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喊道,“羊……”

萧轼从慕长生手里接过宝儿,刮着他小巧的鼻子,笑道,“乖!”

宝儿并不知道他要走,还咧嘴笑着,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窝在他的怀里,一脸幸福的模样。

这几日过得真开心,没有祖母骂他,只有父亲和母亲,到哪里都抱着他,好吃的都给了他。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牛车晃晃悠悠终于在午时赶回了县城。

城墙外已没了滞留的百姓,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城内也是如此,昨日还挤挤攘攘的街上也空了,青石板上脏污不堪。

老汉拉着他们进了一客栈,又笑道,“两位公子先在这里歇下,晚上胡大人会在酒楼设宴,到时,老汉再来接两位。”

萧轼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泥泞的长衫。

脏成这样,确实不好见人,再多等半日也无妨。

许是胡大人打过招呼了,客栈掌柜已为他们准备好了饭菜。

萧轼早已饥肠辘辘,见了香喷喷的肉和白米饭,立马口舌生津,忙在餐桌旁坐下,先给宝儿夹了个鸡腿,又给自己夹了块鸡翅膀。

吃了几口,才想起慕长生,便也给这人夹了个鸡翅膀。

夹完后,又有些后悔。

他不是一直躲着慕长生吗?为何还要去招惹人家?

可慕长生,一动不动地坐着,并不动筷子,只默默地看着他们吃。

那直直的目光,看得萧轼十分不自在,看得他胃口全无,斟酌了好一会儿,问了一句,“你为何不吃?”

“你们吃吧!我回桃花村看看我母亲。”慕长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这人走了,萧轼本应松一口气,可他又突然变得莫明地难受,也更加没胃口了。

他知道慕长生生气了。

可他也无可奈何。

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走的。

吃完饭后,萧轼又上了二楼的客房,就着小二打来的水,和宝儿干干净净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客栈掌柜准备的衣衫。

吃饱了,身上也干爽了,他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这几日那种全身湿淋淋,烂泥粪便满地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宝儿到底年纪小,回来的路上已睡过一回了,可吃饱后,又昏昏欲睡起来。

将他哄睡后,萧轼又把身上的银子倒出来数了数。

虽然才十两出头,可他不是还有那打火机吗?

万一路资不够,就把打火机当了。

收好东西,他又去了楼下,给了店小二几个铜板,打听去北方的事。

小二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自然知道北上的事,“公子,若是去北边,您只怕还得再等等,如今正是汛期,那北上的官船都不敢走。”

萧轼顿时一愣,他怎么就忘了这事呢?

如今,不正是汛期吗?

愣怔片刻后,他又问了个傻问题,“若是租车呢?”

小二笑道,“公子,也就是我们青城水退得快,其它的县城还淹着呢!也不知何时才能退?且,去北方,还是坐官船更快更安全,若是租车,那路上山贼极多,小心人财两空啊!”

萧轼只觉失望不已,心事重重地回了客房。

若是不再下雨,汛期大概还有半个月结束。

可是……

他又看向窗外仍下个不停的雨,忍不住叹息一声。

若是一直这么下下去,只怕还得等一个月。

快傍晚时,慕长生又从桃花村赶过来了。

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仍是那套月白色长衫,人也恢复成往日的模样了。

脸色阴沉,气势逼人。

一进客房,这人便把萧轼按在凳子上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塞进他的手里,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能否晚些再回家乡?等我安顿好我母亲,便陪你一同回去。”

萧轼一愣,心中十分震惊。

慕长生要陪他回家乡?

“不用送,我自己能回。”萧轼心跳得厉害,忙低下头,将手中那包银子放到桌子上。

可又听慕长生问道,“你为何要这样?”

“哪样?”萧轼抬头问道。

慕长生眼神复杂,似乎带着股不解,又带着股痛苦,“昨日,你明明亲了我,可转眼又不理睬我了,还坚持要走。”

“亲你?”萧轼又是一愣。

明明是你亲的我,好吗?

慕长生点了点头,“我一睁眼,就见你在亲我……”

原来说的是这个!萧轼只觉好笑,解释道,“那不是亲,那是人工呼吸!”

慕长生剑眉一皱,问道,“何为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就是……我见你昏迷了,便将氧气渡给你,这样才能救你。”

慕长生眉头紧蹙,一副不信的模样,盯着又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何为氧气?”

“氧气就是……”萧轼绞尽脑汁,才想起古人似乎称呼氧气为何物,“氧气就是你们所说的阴气。”

慕长生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真不是亲我?”

萧轼心情很是复杂,“真不是。”

这慕长生真是可笑!

还说自己不是断袖呢!

可昨日……以为人工呼吸是亲吻,竟也不反感,还回亲他……

慕长生突然又冷下脸,强硬地说道,“我不管你是真亲还是人工呼吸。往后,你都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