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

第五十三章 天怒人怨3

余震还在继续。我们的房子是四合院的老房子,墙的外面看着好好的,里面却全是碎砖头,一点儿也不结实,第一次震动就塌了一个房角。屋子里绝对不能呆了,我们搬了一些椅子让老人和孩子们坐在院子里。这时,天边露出了曙光。强烈地震之后,在一片混乱和惊恐万状之中,北京,这座古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天亮了,但看不见北京那特有的光芒四射的太阳,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在这巨大的人间灾难之后,天与人心一样地阴沉。为防余震,人们不敢进屋。我们大家动手,在种丝瓜的竹竿架子上搭了几块塑料布,让老人和孩子坐在下面。不久,天上下起了雨。而这雨,越下越大,就好像从天上注下了倾盆之水。塑料布一兜水,那个极不结实的竹竿架子一下子就塌了。我们只好回到屋里,全家人坐在靠近门口的走廊里,以便一遇大震就往外跑。

忙乱之后,我想起了贺平家。他们家有两个老人和两个三四岁的孙儿,这一地震可怎么办呀?我带着两个弟弟——飞飞和小胖子两个劳动力,骑着自行车赶往和平里。

出了家门,一眼望去,北京城的大街小巷,老百姓全都出来了。人们有的穿着裤衩,有的光着膀子,大人叫,小孩哭,一片拥挤混乱,整个北京城陷入极度的恐惧慌乱之中。北京市内大部分是四合院老房子,许多破旧的老房子在地震中受到损坏。为防余震,人们只有呆在室外。满街满胡同的老百姓,各家各户,都在忙乱地从屋子里往外面搬椅子、抬床、占地方、支棚子。人们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不是镇定和信心,而是慌乱和不知所措。“**事件”、“批邓”、“追查”,早已闹得鸡犬不宁,老天爷还要雪上加霜地来闹地震,让咱们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从沿街混乱的人群穿过,到了和平里。和平里是一个楼房区,大震之后,没人敢在楼里呆着,家家户户都在楼外寻找安全地方以求栖身。偌大一个楼房区里,凡是空地上,都挤满了人。像市区的老百姓一样,人们也在慌着忙着往楼外搬东西,一片混乱。一到贺家住的那栋楼前,就看见我的婆婆抱着小孙女、小孙子,孤零零地坐在楼外。我的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潸然而下。我和弟弟们帮着在两棵树中间搭了一个临时棚子,再在棚子下面安了一张床,让我婆婆和两个小孩子有个休息的地方。在来和平里的路上,我听说昨天晚上地震时经过唐山的两列火车翻了,死了好多人,我们担心极了。贺平坐的那列火车正是在那个时候经过唐山呀。现在是一片混乱,电话电报全断了,听来的消息什么样的都有,真让人心烦。联系不上,只能听天由命地等待。直到三天后,电路通了,接到贺平从辽阳发来的电报,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消息慢慢清楚了,而且令人极其震惊和痛心。这次地震的震中在河北省唐山地区,震级七点八。强烈的大地震,使拥有百万人口的城市唐山夷为平地,震情波及天津、北京两个重要城市,使这两大城市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在地震中,震区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巨大的损失,二十四万人死于震灾,伤者不计其数。对于经受着旷日持久的“化大革命”,特别是刚刚经历了“**事件”的中国人民来说,这场大地震,无异于苦中加难。神州大地之上,本来已是**横行,如今再加上天灾肆虐,难道真的是天怒人怨,国祚危难了吗?

地震发生的当天,以华国锋为首,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立即组织人员,从四面八方组成抢救队、医疗队、建筑队等火速赶往灾区,并组织大批救灾物资迅速运往受灾地区。劫难中幸存的灾区人民,强忍着失去亲人和家园被毁的巨大悲痛,从瓦砾和废墟中站起来,英勇地投入到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的战斗中去。灾区人民大无畏的英勇气概,在中华大地上树立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英雄丰碑。

唐山地震,牵动着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心。但是,就在全国人民为唐山地震悲痛焦虑忙碌的时刻,“四人帮”一伙却视巨大的灾情于不顾,视处在困境之中的灾区人民于不顾,丧尽天良地胡说“抹掉个唐山算得了什么”,并攻击中央和国务院抓抗震救灾是“以救灾压批邓”。**蛮横无理地指责中央和河北省地方领导是“走资派惊慌失措”。在“四人帮”的干扰下,中国拒绝了一切愿意提供的国际援助。8月11日,姚元授意《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深入批邓,抗震救灾》的社论,胡说“党内的机会主义路线的头子总是妄图利用自然灾害造成的暂时困难,扭转革命方向,复辟资本主义”,把矛头对准正在指挥抗震救灾工作的华国锋等中央领导人。在举国上下关注抗震救灾的时候,**等擅自印发“批邓”材料,说邓小平主持工作时主持起草的《论全党全国各项工作的总纲》、《关于加快工业发展的若干问题》和《关于科技工作的几个问题》三个件是“三株大毒草”,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大“批判”。在全国人民同仇敌忾奋勇救灾的时候,“四人帮”一伙表现出来的狰狞面目和丑恶嘴脸,激怒了全国人民。对“四人帮”要求进行的“批判”,全国的干部群众进行了广泛的抵制。

天灾**,天怒人怨。历史的结局,从来不是天注定的。历史,最终要由人民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