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要见面
连语开车来到墓园，不是祭拜的日子，这所墓园甚至不对外开放，连语登记之后来到自己母亲的墓前。
看着冷冰冰的墓碑，连语再也忍不住了。
“妈，您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忍了一路的泪水，在看到自己母亲的墓碑时，成串的掉落，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没到那么伤心的地步。
今天事情给连语的冲击太大，他的母亲竟然是自杀死去的。
当时她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太绝望了，而他当时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却丝毫没有察觉。如果当时他懂点事，多陪陪他妈，会不会好一些，会不会让她想活下来。
“您恨我爸吗？或者说您想用这种方式让他记住您一辈子，真是够傻的。”
很多时候爱一个人可以在心里刻上烙印，恨同样可以。而自S死亡则是在记忆中强行的卡了个点，这个点会镌刻在骨子里，挥之不去。
不管他爸曾经有多恨他妈，都不能忘记这个人。
可是后来他在家里再也找不到母亲的照片，连生活的痕迹都被抹掉了。
他大姑还安慰他，他爸是怕触景生情，不管怎样，他妈去世这么多年，他爸没有任何花边新闻，过的清心寡欲像是一个苦行僧。
原来只是因为失去了太多，害怕了而已。
他父母的婚姻就是利益作祟之下的牺牲品，这场婚姻没有幸存者，包括他。
“我该恨我爸吗？”如果不是他爸的自私和不负责任，也许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都说不幸的婚姻，孩子是最大的受害者，那么他应该也是吧。幼年丧母，失去父爱。承担家族压力至今，他时常觉得空虚又孤寂。
可是怎么都比不上温言，毁了嗓子，还孤独无助的长大。想起他被校园霸陵的事情，连语心如刀绞。
“您不应该去伤害温言，他是最无辜的。”连语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您儿子最爱的人，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
连语擦了一把眼睛：“有没有很意外？大概世间的感情都这么不讲道理。”
墓园是建在阴面的山上，很冷，甚至还有未化的积雪，即使现在阳光灿烂也照不到这里。冷风一起，能把人冻透。
连语穿的单薄，身体已经麻木，可是他感觉不到冷。仿佛是自虐一般，就站在那里，固执的像是一棵树。
过了许久，连语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不管您乐意不乐意，儿媳妇要不您就先认下吧，我不知道血缘这东西是不是能拦住别人，反正我不在乎。”
连语笑了一下：“有空我再来看您，争取下次带他一起来，今天就先走了。”
连语转身离开，将所有的阴冷抛在身后，现在他只想回去抱着媳妇儿睡觉。
……
温言任由言若雪拉上了她的车，一路上不管言若雪说什么他都保持沉默。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回应，他的意识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为找到母亲庆祝，喜不自胜。一半在为失去连语悲哀，痛哭流涕。
朦胧之间很多声音在拉扯他，他耳边全是尖锐的回响。
言若雪则被巨大的喜悦和愧疚包围，能够找到自己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是上天的恩赐。
“小言，你想吃什么呀？妈妈带你去吃饭，然后咱们去购物，你想买什么都可以。”言若雪兴奋的不知所以。
“你的工作是化妆师对不对，妈妈是画家，你看咱们的职业有相通之处，等我处理完国内的事情你就跟我离开这里。”
言若雪没想到穆凌那个儿子这么荒唐，这么恶劣，钱已经不重要了，她必须赶紧带孩子离开，别让他继续在这里受污染。
“妈妈会给你找最好的美妆老师来给你上课，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更上一层楼。”言若雪在艺术圈混的风声水起，人脉甚广，只要温言想学的，她都会安排，她的孩子不用为生计担心，从今天开始只要快乐就好。
“我再联系一些好的喉科专家，治好你的嗓子，一切就都好了。”言若雪很心痛，也很自责，当时查到温言不会说话，她崩溃了整整两天。原来可以追着她叫“妈妈”的孩子，竟然变成了哑巴，这让她如何不恨，她很怕温言会怪她没有看好他。
“快看，我们到家了，这是临时住所，反正也住不了多久。”言若雪先下车，给温言开车门，“等我们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温言一直木然，听到“再也不回来”他瑟缩了一下。他不想，他离不开熟悉的环境，这是他长大的城市，他熟悉这里的气候，美食。他喜欢这里的四季分明，这里有他的工作和同事，白从羽也在，还有……连语！
思及此，温言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麻木已久的思维开始运转。
他仔细的看言若雪的脸，他们有相像的眼睛，也有同样的酒窝，皮肤白皙也一样。他找到妈妈了，他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他只是被弄丢了。他承受着失而复得的冲击，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呼吸都是紧张的。
“小言，来先喝点柚子茶，妈妈去换件衣服。”言若雪把一大杯散发着柚子香气的茶放在他手上，自己进了房间。
不过片刻，言若雪换了身家居服出来，比起刚才一身黑色，仿佛战袍的样子，此刻驼色的羊绒衫瞬间柔和了她的气质。
“现在还早，你可以好好想想晚饭想吃什么。”言若雪坐到温言身边，握住温言的手，仔细揉捏。
“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没想到我们母子一别就是二十年……”言若雪又哭又笑，抓着温言不放手，二十年，鬼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孩子丢了，当时甚至出现了轻生的念头。
好在她活下来了，不然就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妈妈在瑞典和西班牙都有房子，你喜欢住在哪里都行，如果都不喜欢，你可以自已选，喜欢哪里都好，妈妈陪着你。”言若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温言。
“原本你还有个小姨的，可惜她们一家三口都不在了，当初你小姨可疼你了。”言若雪很惋惜的叹气，不过一年多，言若雪失去了四位亲人，打击之大不可想象，“行了，我们不说这些，说点开心的。”
一下午母子俩沉浸在骨肉相逢的欢喜中，直到吃完晚饭，温言婉拒了他妈妈留他过夜的想法，他承认他很想亲近母亲，同样的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消化这些，今天一天他承受了太多，有点吃不消。
言若雪百般不愿，她现在想每时每刻都看到温言，而且温言还拒绝了她明天搬家的要求。
温言：您给我些时间，我需要协调一些事，我不是自己住还有一起长大的哥哥。
“我知道是那个叫白从羽的人吧。”调查的时候，言若雪发现这个人在温言的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出差了吗，等他回来我要请他吃饭，他喜欢什么，我要准备一份大礼，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言若雪太感激白从羽了，他像一个称职的兄长一样陪温言长大。如果没有白从羽，温言该有多孤单，多可怜，最后言若雪还是依依不舍的把温言送回了家。
温言看着汽车开走，在楼下站了很久，靠近那几株腊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的原因，腊梅的香味更加冷然了，那冷意渗透了他的骨髓，一直冷到他的心里。
他的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连语，他没接关了声音，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后手机被打没电，关机了。
一天之内大悲大喜，他承受了一遍。得到和失去，都那么沉重。
一步一步的上楼，一步一步地来到家门口。看到家门口坐着的人，温言眼眶湿了起来。
连语听到脚步声抬头，四目相对，温言咬了下嘴唇，乌龟一样缩起头，转身逃跑。
现在最好不要见面，他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