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沈容辞抓住一切机会当着顾迟渊的面惩罚自己的下属们, 却在把人都拉去跑圈后就后悔了。
不为别的,人都走了,他就要面临和顾迟渊独处的境地了。
非但帮顾迟渊梳了头, 还被迫陪聊。
他发现,当着将士们的面时,顾迟渊还会喊他一声「少将军」,等周围没什么人了, 私底下顾迟渊却还如往常一般称呼他为「沈世子」。
“看来沈世子在军中威望颇高,将士们都十分敬重。”
“王爷过奖了。”
“沈世子离开京城这么多年,过得还习惯吗?”
“还好, 多谢王爷关怀。”
“昨夜沈世子匆匆离去,可是军中有要事?不知后来可抽出时间好好洗漱休息?”
“咳……有的, 谢谢王爷挂心。”
——怎么感觉这么像第一次相亲,硬着头皮和相亲对象找话题?
沈容辞发现, 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 自己都极其不擅长和顾迟渊独处。
顾迟渊偏头,在黄稠伞的阴影里静静看着阳光下年轻将军侧脸。
沈容辞的样貌变了很多, 他变得比年幼时更加俊美,也看上去更加开朗, 从前眉眼间的郁郁都早已消失不见。
因为要操练,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鬓角边和耳后都没有一根多余的头发丝。
也正是这样, 耳后连着脖颈的一大片蜜色的肌肤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中。
不知为何, 这只小狐狸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逃避与他对视。
但顾迟渊并不恼, 相反他很享受这种过程。
他突然伸手, 轻轻扯了扯沈容辞的袖子, 似乎是想让沈容辞也走近阴影里凉快些许。
“有件事一直让本王耿耿于怀,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本王依旧无法忘记……”顾迟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当年在天牢里,沈世子对我——”
沈容辞突然出声打断:“末将突然想起有要务在身,王爷若是无聊,就让末将的副手来陪您参观一下营地。”
于是便有了沈容辞把袁武章拉来「给王爷讲讲军中趣闻」一事。
而他自己则借口跑路,打算等将士们跑圈结束再来。
留下袁武章满头大汗,心中哀嚎:少将军这是让他来取悦嫂子来了?
袁武章强行咽了咽快渴冒烟的嗓子:“不知……王爷想从哪里参观起?又想从哪些趣闻开始听起?”
就见那恕亲王看着少将军离开的方向,似乎有些出神。
袁武章一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恕亲王看向自家少将军的眼神,很不一般……
“本王想听听,关于你们少将军的一切。”
——
溜之大吉的沈容辞并不知道,他的副手为了他未来的「幸福」,将他在军营里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兜了个干净,甚至连他牙刷怎么摆都要告诉顾迟渊了。
此时已经是营地里开饭的时候,沈容辞先去打包了三十份的白馒头和干咸菜,拎去了营地门口,等跑圈的将士们第二圈结束,就把人拦了下来,拉去了山里一处树荫底下,将馒头咸菜分发下去。
将士们欢呼一声,一边啃馒头,一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容辞觉得这种眼神很奇怪,印象里从未见过。
而且这两圈下来也是很累的,这帮家伙看上去怎么那么有精神?
可是当他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将士们却一致否认,声称是少将军想太多。
——他们已经私下里商量好了,要在督查使回京之前,帮他们少将军把人追到手!
这种事当然不能让少将军知晓,必须保密。
沈容辞问过无果后,自然也没多想。他手下这帮大老爷们最是藏不住心事的,要有什么事也早说了,都轮不到他问的。
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道:“馒头吃的差不多了就跟我回营地。不过记着,等会到了督查使跟前,一定要假装你们跑满了五圈,最好一副累岔气了的模样,知道了吗?”
将士们面面相觑:少将军还是心疼咱们的啊!追媳妇的同时还不忘照顾兄弟,是真男人!
“少将军放心,别的不说,咱们最会演的就是死狗了!保管把督查使唬得一愣一愣的,凸显少将军大男子的威武气概!”
威武气概?
这有点没必要吧……
沈容辞见他们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也没反驳什么,只是把挨完轻飘飘十板子的秦老六点了出来:
“你,等会一定要哭诉自己挨完板子还必须跑圈的遭遇,把自己说得越惨越好……对了,记得走路的样子装得像一点,可别露馅了。”
秦老六一听自己还能加戏,立刻兴致高昂:“放心吧少将军,不就是演瘸子吗,我会!”
于是等袁武章带着恕亲王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先前还生龙活虎的一队人,回来的时候成了路都不会走的行尸走肉。
更夸张的,还有几个竟然抱着树枝做拐杖。
特别是那个秦老六,也不知到那十大板子到底打在了哪里,他是腿也歪、臀也歪,一根胳膊抬不起来似的,一张脸又挤眉弄眼,嘴里「哎哟哎哟」叫得那叫一个凄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伤残兵呢!
“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袁武章急忙上前询问,就见自家少将军高冷地「哼」了一声,那双三白眼像是看杂碎一样,不屑地瞥了身后一眼:“不过是跑了五圈,就这般哭天喊地,真是不中用。”
紧接着身后的将士们都开始哭嚎起来:“是啊少将军,是我们太不中用了!太不中用了!”
看出这帮人是在演戏的袁武章:……
他不得不提醒道:“少将军,督查使还等着用午饭呢,这……”
“哦,已经到饭点了。”沈容辞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指了指身后的将士们,“你们今天统统不许吃饭,都给我去扎马步去!”
将士们又怪叫起来:“天呐!少将军也太惨无人道了吧!我们快饿死啦!”
“可是少将军实在威武,我们不敢不从啊!呜呜呜!”
袁武章:看来他们可以组建一个营地里的戏曲班子了。
沈容辞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还要惩罚将士们几次,完全忽略了他们浮夸的演技,更没有察觉到顾迟渊的靠近。
直到一块干净柔软的帕子轻轻按在他的额角,沈容辞才猛地一惊,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侧的顾迟渊。
顾迟渊的神情格外认真:“别动。”
沈容辞便呆呆的站在那不动了,任由顾迟渊替他擦去额头上和鬓角边的汗珠,紧接着是鼻尖,随后到了下颌与脖子……
顾迟渊的手绕过他,隔着帕子在他后脖子上捏了捏。
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变得很近,沈容辞甚至能看见顾迟渊眼中自己的倒影。
顾迟渊的睫毛很长,每当他垂眸的时候,就会有蝴蝶一样的阴影投在他的眼下,随着他的动作扑闪。
沈容辞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昨夜蝴蝶滩上,顾迟渊**着上身背对这自己的模样。
“少将军可别让自己太辛苦了。”顾迟渊在他耳边轻声道。
沈容辞微微蹙眉看他,一把将那只在自己脖子上作祟的手给抓住了。
一旁的袁武章猝不及防看到两人这般亲密的画面,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
谁知他刚要默默退下,就听见自家少将军冷硬道:“督查使请自重,与其花心思跟本将套近乎,还不如多视察一下军营,完成圣上交予的任务才是。”
说完,无情地甩开了顾迟渊的手,就连那张帕子都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袁武章也是跟着沈容辞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早就练成了一张遇事不乱的死鱼脸。
但饶是如此,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处变不惊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少将军,你怎么能对自己心上人这么凶!人会被你吓跑的!
何况对方好歹也是个亲王,怎么能容得一个少将军这般态度?
与袁武章以为的正相反,顾迟渊并没有露出丝毫恼怒的神情,反而亲自弯腰将手帕捡起。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他垂眸,慢条斯理地将手帕上的尘土拍干净,“只是,本王还未用过早膳,如今已是晌午……”
他在委婉地表达——他肚子饿了,想吃饭。而且不是一个人去吃,是和沈容辞一起吃。
可沈容辞偏要假装自己听不懂:“督查使身为军营贵客,想必我父亲一定已经为您准备了丰盛的午餐,督查使何不去找我父亲呢?”
他不能再被顾迟渊牵着鼻子走了。虽然对方种种莫名亲昵的举动令他有些措手不及,沈容辞也摸不清顾迟渊这幅谦和君子的皮囊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绝对不能再顺着顾迟渊的意思行动了。
之前他有所疏忽,按照顾迟渊的心意帮着搓背、帮着梳头……都已经无所谓了。
从现在开始,他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抵御对方的温柔攻势。
他必须维持好自己的万人嫌人设,而维持的第一步,就是处处与顾迟渊唱反调!
袁武章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家少将军一些暗示,提示他恕亲王这是想约他一起吃饭,就听恕亲王自己开了口:
“昨日崇宁公已经为本王专门摆设了接风宴,正为着少将军没能出席而忧心,所以崇宁公让本王随军的这段时间里,凡是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都尽管找少将军……”
“不知少将军是否还未收到崇宁公的军令?”
作者有话说:
停电了,摸黑码字,晚了一些,抱歉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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