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人生厄难
李萧现在被关押在省城高级法院的候审看守所里，把他带走的警察不是要做什么秘密枪决，而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对他进行暂时收押。他所在的牢房是2级收押室，这里关着的都是一些即将接受法院审理传唤的次要嫌疑人和已经接受法院判决暂时收押的人犯。
和李萧关在一个牢间的胖子名叫杨振兴，是一个金融诈骗犯，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总共诈骗了各种私人商业银行接近1亿人民币的风险投资
。
可是三个月前，杨振兴失手了，他在骗取一家新开的村镇银行的企业贷款时露出了马脚，被那家银行的一个年轻客户经理识破了骗局。结果，当警察和金融办的人来调解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就这样逍遥法外十余年的杨振兴落网了。
就在昨天他刚刚接受完法院判决，直接被给了个无期加取消上诉权利。休庭之后，杨振兴就被带到了这间牢房等待第二天被送去省城1级监狱。
可是他没想到，这间牢房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躺在牢房的地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等他看清楚这头死猪的样子，直接使出浑身的力量将他打了一顿。
没错，改变了杨振兴一生的年轻客户经理就是李萧。
“死胖子，你怎么还活着？”李萧忍不住惊呼。
杨振兴脸上的肥肉一抽，吼道：“滚，老子是诈骗犯，不是杀人犯。”
“死骗子，也不知道你骗死了多少人。”
“我骗的是发展经济的钱，又不是养家糊口的钱。”
“你很高尚吗？”
“难道不是吗？”
“白痴。”
“我弄死你！”
“裤子穿上先……”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吵累了，坐在各自的木板**休息，牢房里安静得出奇。
杨振兴是受不了寂寞的人，只要有别人在他身边，他的嘴就闲不住。
“你怎么会被关进来？”杨振兴好奇地问了句。
李萧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讽刺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些警察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过我想，应该和我父母有关，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
“你父母是谁？”
“我父亲叫李学清，就在……”
“等等，你说你父亲叫什么？”
“李学清。”
“你是李学清的儿子？”
“对啊，怎么了。”
“啊哈哈哈……”杨振兴忽然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是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死胖子，找揍是不是？骂我可以，不准骂我家人！”李萧生气了。
“不是，不是，别生气，我不是骂你们一家，我是说实话。”杨振兴赶紧解释到。
可是他这解释让李萧更生气了：“什么狗屁实话，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父母骗了工商银行5亿的贷款资金，你不知道？”
“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是这样的……”
从杨振兴嘴里，李萧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个月前，著名的合资集团公司”龙力生物”有限公司财务总经理蔡子楠和他的家人忽然人间蒸发，随着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四亿五千余万的龙力公司新项目启动资金。这件事立即引发了龙力公司的内部混乱，大批公司高管一个接一个地辞职消失。
这场风波持续了接近一个月，终于龙力的董事会再也隐藏不住这个惊天秘密，高管携巨款潜逃的消息传了出去。
金融办、发改委、银监会、省经侦大队等等各种政府经济部门的人一窝蜂地涌进了龙力公司进行调查
。
当事实真相被查出来之后，省政府立即封锁了媒体消息，这么严重的金融经济问题，实在是太罕见了，一旦被发布出去将会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是调查还在继续。没过多久，结果出来了，蔡子楠潜逃，龙力公司新项目巨额启动资金下落不明，而这部分资金就是半年前龙力公司在省工商银行办理的高额信用贷款。
这下政府更不敢声张出去了，一旦这件事传出去，龙力公司的市值就会直线下降，出现前所未有的***。到时候整个龙力公司倒闭，那么不只是国有银行，就连所有向龙力提供贷款的私人商业银行都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可是信息公不公布是一回事，案件调查又是另外一回事。经济部门总要给上级一个交代，龙力公司也要给银行一个交代。最终，李萧的父母受到了这事的牵连。
李萧的父亲作为这笔贷款的主要负责人被逮捕调查，李萧的母亲作为龙力公司的会计主管也被经侦大队逮捕，结果由于两人的亲属关系，这件本是意外的金融逃逸案件演变成了李萧父母合伙操作的金融诈骗案件。
知道真相的人绝对不会给替罪羊伸冤，不知道真相的人极力地调查所有和李萧父母有关的人员，追查那笔巨额资金的下落。
钱是找不回来了，但是嫌疑人已经抓住。事实没弄清楚，但是各项证据已经指明了李萧父母的罪责。事情到了这份上，任何人都不会再拖下去，所以两天之后这起案件就要进行非公开审理了。
李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带到了省城高级法院的候审看守所里，作为次要嫌疑人接受审理。
“所以我说，你们全家人都是骗子。”杨振兴嘿嘿一笑，最后总结道。
李萧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喃喃说道：“我父母是被冤枉的。”
“银行业的人贷出这么一大笔钱出去，没拿好处，有人信吗？把这么一大笔钱贷给自己老婆所在的公司，没拿好处，有人信吗？帮自己老公完成这么巨额的贷款任务，没有好处，有人信吗？”杨振兴连问三个问题。
李萧怔怔地不知道怎么去回答，银行业里的那点破事，他是清楚的知道的。就像他机智地帮忙抓住了杨振兴这个诈骗犯，可是银行领导却揽下这个功劳给自己做宣传一样
。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低声说道：“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杨振兴拍了拍李萧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这句倒是实话，他的确不像我们这个圈里的人。他这人，太死板。”
“你怎么知道？”李萧看着杨振兴一脸疑惑。
“我受审之前，和他关在一起。”
“真的？”李萧激动地抓着杨振兴的肩膀，“那他还和你说过什么？”
“他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一亿的诈骗，这辈子欠下辈子的债，他五亿的冤债，这辈子还上辈子的钱，都是生命的轮回和循环，我们俩挺有缘。”
“什么意思啊？”李萧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是说他受审之后，还会和我关一起，笨蛋……”
李萧和杨振兴从早晨一直聊到晚上，聊着两人各自的经历，虽然李萧是把杨振兴送入监牢的人，可是杨振兴并没有过于痛恨他的意思。因为杨振兴自己心里早就清楚他早晚会有今天的结果，只是栽到了李萧这个年轻人手里令他很不爽而已。
两人吃过看守警员送来的晚饭，正在消化着肚里的食物，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杨振兴，出来。”
杨振兴知道这是来接自己去普通监狱的，他低声对李萧说道：“大侄子，我要走了，看在我和你们父子这么有缘的份上，我给你留了样东西，再见。”
说完，杨振兴站起身走了出去。牢门再次关上，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萧回味着刚才杨振兴的话，开始在牢房里翻找起来。
监狱里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木板床和一个马桶，其他什么都没有。桌子上只有两人刚刚吃饭剩下的餐盘，**只有监狱自带的床褥，他翻找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在马桶那里？”李萧来到马桶前，研究了一会，还是什么发现也没有。
这时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狱警的声音：“25号，把餐盘递出来
。”铁门上的监视口，打开，刚刚送饭的看守警员出现在那里。
李萧来到牢房桌子前，拿起两个餐盘，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小东西掉在了地上。他愣了一下，继续拿着餐盘来到牢门处递了出去。监视口关闭，没一会，外面又传来看守员的声音：“22号，把餐盘递出来。”
等看守员走远，李萧立即回到牢房中间的桌子那里，趴在地上寻找着刚才看到的东西，昏暗的灯光下白色的东西很显眼，他轻易地就将其找到拿在了手里。
“怎么是颗牙？”借着灯光，李萧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接下来的三天里，李萧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只是一家人见面的地方不是家里，而是审理案件的法庭之上。
这三天里，政府公诉人员和李萧一家的辩护律师一直就各种问题在法庭之上展开争论。李萧的身份从从犯嫌疑人变成间接受益者，再变成重要证人，然后是庭审旁听，最后成了无辜受害者。
而李萧父母的罪名却从单一的金融诈骗罪演变成金融诈骗加收受巨额贿赂，后来又加上了危害公共经济安全罪、渎职罪、经济数据造假等等罪名。
到了第四天，法庭下了庭审结论，并且确定此案为合并审理，一审终审。也终于在这一天，李萧和父母在法庭的候审室里，一家人坐在了一起。
一向很坚强的李萧抱着父母哭得泣不成声，他已经可以重获自由了，可是父母就要被终身关在黑暗的监狱里。
李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法院大门的，他只记得父母憔悴的面容，和什么也不告诉他的坚定语气。走在街上，寒风凛冽，可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只有说不清的痛楚不停击打着他的心灵。李萧就这样一直向前走着，一直走到黑夜降临。
现在李萧身上只有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了，这是他离开看守所时一名警员交到他的手里的，而且现在的他就只拥有这两件东西了。他在y市的住所，在省城的家，都已经被查封了。所有东西都被充公，甚至包括他打算用来改变自己命运的创世游戏头盔。
李萧坐在马路边，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打开自己的钱包，一张照片落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