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招凝抬眸看着他。
大抵是为了让招凝看的更仔细些, 他微微倾身。
不过尺长的距离,面与面,目光勾勒, 是招凝极不熟悉又难以忘记的脸, 这张脸曾经让师叔在时墟九死一生。
她下意识的伸手触碰,可还有一厘距离, 指尖却顿住了, 大抵太过了解招凝,于是银光晕开, 身形转变,这张脸成了招凝倾慕的模样。
他在向下倾了毫厘, 主动触及招凝指腹,微凉的体温,让招凝最初的意图无意识的继续。
触摸, 描摹, 感知……
招凝想,不知何时开始, 秦恪渊的体温变得异于寻常,那微凉感介于冷寒与常温之间。
“师叔……”她又轻声唤了一遍。
“嗯。”
可招凝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这时, 秦恪渊却俯身, 侧首轻轻触碰招凝的唇, 亲昵而湿软的感知, 让招凝再次忆起时墟时空节点中的吻。
稍稍分开, 鼻息交换,目光相对, 秦恪渊低声道,“别再避了。”
招凝微微侧开, 顿了许久,她能感知到秦恪渊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片刻后,向前半步,挤进他怀里的位置,伸手抱他,脸蹭埋进他颈下。
秦恪渊一直维持着负手倾身的姿态,直至此刻才放松般,伸手将招凝紧紧搂入怀里,一手按着招凝脑后,侧首,下颌蹭过招凝一边的发。
无声的,好像谁都不再提及轮回之时,那句突如其来的“怕你啊”。
许久,招凝闷在他颈下的声音说道,“师叔,我在时空节点遇见了你,两百年前的你。”
“我记得。”
“那个时空节点……那里混乱才起,后来的两千七百年,师叔,你还好吗?”
秦恪渊收敛下颌,托着招凝后脑,让她看向自己,目中含笑,“后来的后来,不是在坠仙域与你相遇吗?”
见秦恪渊又避而不答,招凝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可秦恪渊臂弯扣得很紧,连招凝瞬移的动作都压在了怀里。
招凝推着他胸口,“师叔,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你总是一次又一次骗我!”
大抵是终于触及根源,招凝的情绪一瞬爆开了,她盯着秦恪渊,眸子有些红,“坠仙域你说你伤势全好,却已是寿元将近;结婴历劫之时,你说陪着招凝,最后不辞而别;时墟遇见,你说再也不会离开,结果在招凝面前魂飞魄散……”
那最后的四字让招凝泪从眼角流下。
“招凝……”他眸子垂下,似要说什么,但却被招凝掩着嘴,不让他打断。
招凝声音也哽咽了,“时空节点,你说会守着招凝,结果将我推入轮回池;轮回中,你让招凝得偿所愿,却还伪装成方恒让我一击杀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同招凝说呢,为什么要有隐瞒,为什么要推着我往前走?”
她手下的力道松了,半遮在他唇上,并不再阻挡秦恪渊说话。
招凝问道,“是不是今后还会有这样的隐瞒?还要让我继续得而复失,茫然无措地去寻你?”
秦恪渊闭了闭目,哀叹地看着招凝,却什么都不说了。
大抵招凝说开了心中的难过,仍然得不到确切的回应或者承诺,招凝真的生气了,挣扎不出他的怀抱,周身的神光骤然涌现,强行用法力迫使秦恪渊放手,却又不敢伤及到他。
又形成了几分拉锯僵持,秦恪渊这才说道,“招凝,师叔没……”
意识到秦恪渊要说“没有办法”之类的话,气急之中,招凝狠狠反驳,“你不是我师叔!我们没有师承关系,现在也没有境界差距!招凝没有师叔!”
气急败坏,又挣扎不得,最后撑着他一臂,转身背对。
腰身在掌下转了半圈,招凝却听见他一声轻笑,下一刻,腰上加持力量,身子强行扭转,双唇被强硬吻下,比当年更湿|热粘|稠的吻,唇|舌|.交缠。
但当年招凝试探着回应,现在情绪不虞,避而不应,反而气急啃|咬。
于是,人被托起,照壁作撑,深入纠缠,缠|.绵不休。
直至许久,招凝失了那分反抗,这吻才变得和缓温柔。
法力好似都被遗忘了,双腿像是无处可放,只能勾着另一方身体,衣袂的摩擦,因为极其贴近的距离而消失,反倒隔着衣裳感知肌肤的温度,那微凉感好像散了。
招凝动了动,又重新开始推拒,胳膊蹭到照壁上凹凸的浮雕,光影在余光中掠过。
心头猛地一惊,陡然意识到他们在那里。
“唔唔——”堵在喉间的声音含混着,半晌才想起神识传音。
“别……师叔……放开我……别在这里……”
毫无作用,不,是反向加剧,连神识传音都在颤抖,最后只剩一声叫唤。
“师叔!!”
好一会儿,终于被放开,双唇蹭过。
含笑而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唤什么?”
然而,招凝现在没有更多的想法,即使扣着腰身的力量放缓,招凝反而更往秦恪渊身上贴,只求将后背脱离照壁。
目光慌张地往后看了一眼,一手勾着他后颈借力直身,一手立四指掩住他的嘴。
秦恪渊眼角笑意,顺从的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招凝没有感知到终洹渊有何异动,那慌张的情绪才稍稍缓了下来。
大抵被托抱着,于是,难得有向下俯视秦恪渊的视角。
招凝心头脑中却满是荒唐,压着声音道,“师叔,这里是祖师行宫,就算……就算可能祖师仙去,这般也是大不敬啊!”
秦恪渊愣了须臾,“哈哈哈……”却是笑出了来。
“师叔!”招凝觉得秦恪渊很是古怪。
他咽下声音,抱着招凝,埋在她胸口,肩膀微微颤着,招凝知道,他还在笑。
片刻后,不知是顾及招凝情绪还是当真敬畏祖师,笑意收敛,仰头,与招凝怀疑的眼神相对。
招凝觉察不对,动了动身子,试图从托抱中滑下来,秦恪渊不再阻挡,招凝落地,侧身去看那光影流转的照壁,照壁依旧是那星云交织的模样,有一种浩瀚之相和难以言说的造化之感。
她转眸看秦恪渊,想起最开始时他说的“是但又不是”,“师叔知晓吗?”
秦恪渊注视着照壁流影,垂下眼眸,与招凝对视,“是‘天’,两处‘天’。”
招凝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天’并不是什么天空,而是类似禹余九重天的“天”,指的是大千世界。
倏而有些惊奇,“所以,从域外看禹余九重天,便是这般模样?”
“嗯。”秦恪渊很平静的应声,对“天”的关注甚至还没有对招凝的注视来的热烈。
招凝一时眼神闪烁,耳尖泛红,避开他的注视。
“进去看看?”秦恪渊提议着,似乎不再在意招凝的躲避。
“嗯。”招凝平缓下来,随着秦恪渊绕开照壁。
走动时,招凝说起寒俞带来的消息,“天魔巢的空洞之外,似乎有域外之人的影子,他们应该来自其他的‘天’。”
“天魔巢外,有天魔游走,不乏天尊级别的,再有时墟作拦,不会轻易进来的。”秦恪渊的观点与招凝一致。
正巧绕开影壁,招凝顿住,眸光扫过殿内,并非那种议事宫殿,没有高台和席位,只有寻常正榻与案桌,想来只是一处休憩之地。
殿中的视野很开阔,左右两侧没有封闭的房门,只有半截帘幔垂挂,而殿前殿后也只是以大型屏风遮挡视线。
终洹渊中没有残留的祖师威压,只有因为装饰摆设风格冷硬而带来几分凉意。
也正是因为这凉意,才让招凝真正感知到这里至少是天人行宫,也只有这般境界才能让三劫元神感觉到凉。
招凝下意识地往秦恪渊身边靠了靠,本来就被环着腰身,这般反而更紧贴了。
大抵还没有完全走出适才的亲昵,他身上的温度并未凉下。
“是过了几百万年的时间,当年的气息已经耗尽了吗?”招凝问道。
“可能。”秦恪渊应道,目光环视一圈,又低眸轻笑着,“所以也没有不敬。”
话音未落,招凝瞬间离开了他的怀里,留给秦恪渊一个背影,往里面去了,长发遮挡着温度提升的耳朵。
秦恪渊笑看着,没再说什么,负手缓慢跟在招凝身后。
转过前殿屏风,中殿亦是大概的形制,但大抵是书房之地,靠边摆放着几张形状不规则的博古架和书架,其上的书册大部分是竹简,招凝还未靠近,但因为行走带起空气的波动,只轻到微乎其微的风,却又轻而易举的将一只竹简吹散了。
摆放了几百万年的书简,经不起周遭丝毫的变化,瞬间风化了。
招凝瞧着那飘散的粉末,甚至不敢动用法力,只怕法力更大的波动会让书架上其余的竹简也跟着风化。
她转眸看秦恪渊,些许可惜,秦恪渊站在身后,温和的拂了拂她发顶。
“随缘。”
招凝也没有过于纠结那风化的竹简,该看到的便会看到,不该看到的,无缘而已。
她扫过一眼,中殿的屏风很是素淡,没有任何的点缀和纹路,隐隐能透过屏风看见后方寝殿。
带着几分对祖师行宫的好奇,目光一一略过,左侧有通往庭院长廊,右侧是半截幕帘隔开的静室。
招凝只站在屏风处外寝殿看了一眼,低矮的床榻,素净的帘幔,寡淡的摆设。
她转过身对秦恪渊道,“行宫的主人必是苦修的。”
秦恪渊眉宇微动,笑问道,“为何?”
招凝往左侧庭院走去,随意回答他,“寡淡且没有半分痕迹。”即使博古架上的装饰物都有细不可见的划痕。
直至走至九曲内廊尽头,庭院唯一看见外界的区域,生长着一棵枯败的无名树,但树上苍白的枯叶却还在枝丫上摇摇欲坠的挂着。
招凝像是走不动道了,呆呆的看着,这一刻,她有一种置身寂灵之府中通廊中静看那苍白古树的感觉。
所以,这就是行宫让自己似曾相识的来源吗?
秦恪渊低声道,“它没有被时间侵蚀。”
招凝被提醒,于是走出九曲内廊,步入庭院中,站在无名树下,静静看了半晌,才伸手轻轻触动,无名树周身晕着毫厘的纯白光华,因为这么一触而起了波澜。
无名树轻微的摇摆,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招凝缓步向前,指腹的触碰变成掌心抵碰,法力下意识地传递到无名树内,刹那间,太虚六道灵源秘传所含的恢复之力,让无名树仿佛活了过来。
纯白光华细微的闪烁,一点金光从内部点亮,而后散做无数金丝向每一根枝杈和叶片涌去。
招凝像是做错事般,倏然收手,维持着收手的姿态,向后退了半步,便退进秦恪渊怀里。
她后脑抵着他的肩抬头仰看他,看他眉宇平缓,安抚道,“无妨的,你看。”
招凝转动目光,便见法力让无名树焕发生机,繁茂的枝摇曳,发出簌簌声响,转而纤薄通透的叶描摹着一圈金色婆娑而下。
有那么一瞬间,招凝好像看到红树小院红叶飘舞的桑明树,又好像看到万年前时空节点中的红树林,但明明颜色寡淡极了,连金光勾勒的边都改变不了半分。
一片叶片从招凝未收回的手侧滑下,带着与终洹渊如出一辙的凉意。
“这究竟是哪儿啊?”招凝呢喃着。
她寻求答案似的看秦恪渊,但他大抵也不知晓的,只摇了摇头。
招凝脚下移动,不知为何环住秦恪渊的腰,更进一步抱着他,脑袋埋在他颈下。
下颌抵着招凝的发顶,一手负着,一手温和地抚着招凝的发。
“想回九州了吗?”
太过懂得招凝的情绪,更明白她对红树小院当年的安宁平静的眷念。
招凝没有应声,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下颌收敛,轻轻亲吻着她前额,又落在她眉眼上,吻去已经不存在的泪痕,这才触及她的唇,温和的蹭抚。
就在这时,终洹渊外却传来喧哗之声,声音毫无避讳的传入大殿中。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祖师行宫?果然存在极魔禁地中。”
“可找到了娑风尊者和洞之尊者的气息。”
“没有,尊者,这里必然有古怪,娑风尊者和洞之尊者都离奇仙去,一点声响都没有,若不是从宗门传来魂灯的消息,我等丝毫没有感知。”
“正是,不能轻易试探,否则必会向娑风尊者和洞之尊者一样。”
“……”
交谈声让招凝从情绪中抽离,她侧开脸,收了环抱的动作,“是碧幽洞天的人。”
“嗯。”秦恪渊应了一声,直身站定,眸子往那方向看了一眼,透过终洹渊重重遮挡看见外面的人,“一个二劫元神,两个元婴。”
招凝也感知到了,她说道,“他们不敢进来。”
“也进不来。”秦恪渊道,“那照壁是整个终洹渊的禁制核心,肆意闯入,便会被禁制扼杀。”
“当年,那洞天尊者带着一众碧幽洞天的人而来,才垮进大门,就被一道光芒甩飞了出去。”招凝往前走了几步,语调平淡说着,“然后被我杀了。”
“该杀。”他冷声评判着。
招凝脚步顿下,转眸看了秦恪渊一眼,只凭两字察觉到一丝奇怪。
“师叔当年跟着我?”
招凝未说为何杀死张洞之,秦恪渊也从来不是不问青红皂白便随意评判“该杀”二字,如若他不知,他会问“为何”,而后站在招凝身边。
秦恪渊笑道,“躲而不见,避而不遇,怎的还不让师叔跟着了。”
提及十年的躲着避着,招凝瞬间有些讪讪,便听秦恪渊调笑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招凝拦在他身前,像是要争一争哪里“没良心”了,之前在照壁前控诉的话语好像又到嘴边了,招凝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秦恪渊笑意收敛,向前了一步,靠近招凝,些许忧虑的,“招凝?”
大抵是怕招凝再陷入那般情绪无望中。
他低首,正欲安抚,却突兀的,唇上被快速啄了一下,身体一顿,便将招凝眸中少有的狡黠的笑。
像是仿着他在照壁前的行为,只是触之便离。
招凝瞬而消失在原地。
——过往略过,心知肚明,不再提及。
秦恪渊怔愣转笑,知晓招凝并未出终洹渊,没有瞬身跟着,只负手缓慢往招凝位置走去。
招凝站在正殿中,照壁拦下了殿内外的相互视线,她往照壁一侧走去,外面的人还在试探着。
“不行,拿不到圣物,宗门必定会责罚我们的。”
出现在大殿外的视线范围内的那一刻,招凝的身影便隐去了,她看见外面三人纠结的神色,踌躇徘徊,想进却又不敢进。
“责罚又怎样,这可是祖师禁地,听说这位祖师行的是寂灭大道,我等擅自闯入,会瞬间被抹灭的。责罚总比直接被抹杀的好。”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破解了那外面六片圆轮的古怪阵法,走到这里,圣物触手可及,这么放弃,不甘心啊。”
说话的是两个元婴,他们前方墨绿长袍的元神正紧紧盯着照壁,眉头紧锁着。
大殿只有尺余的门槛像是一道天堑横在他们身前。
这时,秦恪渊走到招凝身边,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又低眸看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招凝,招凝指了指元婴中的一人,那是便是说“不甘心”的那位。
片刻之后,“不甘心”元婴不屑地看了同伴一眼,走到元神身边,“田某愿意一试,还请尊者护持。”
元神顿住,看了一眼,抬颌应了。
便见“不甘心”元婴气势汹汹地走到门槛前,然后瞬间气势低了下去,仿若已经感知到了那照壁上的寂灭力量,颤了颤,抬起的脚尴尬地不知该不该放下,他微微侧头,只见元神依旧抬颌看着,后方同伴冷眼瞧着,像是要他不踏入,便将他扔进去。
急是他急的,行动是他行动的,硬生生咽了一口唾沫,抱着必死之心,脚越过门槛,再一迈下,咦,没有任何攻击之势。
瞬而大喜过望,但喜还没有浮现在脸上,终洹渊中骤然掀起了狂风,瞬间将他如一片枯叶一般席卷而出,顺带裹挟了外面的其他二人,连那元神都没有办法挣脱半分。
只听几声惊嚎,连声拉了极远的距离,直至连神识都感知不到了。
他们被扔出了玄之又玄的空间,直至被狂风卷去了极魔禁地与此相隔百里的地方。
招凝眼眸笑弯着,见秦恪渊施展法术的手还没有收回,他抬手一挥,通往终洹渊的“门”被关上,终洹渊的大门也无声合拢。
“师叔这般悄无声息,他们必是以为这祖师行宫除了那抹杀禁制,还有其他的阵法。”“知难而退,也是可行的。”
两人交谈着往大殿内去,走遍终洹渊每一处房间角落,他们在庭院深处寻到一处向内深入的昏暗地方,冰寒之感丝丝缕缕地渗入身体,不得不运转法力,调动神光护持周身。
一扇冰门出现在眼前,推开之后,却是万年地心寒冰构筑的地牢,寒气成白雾浮**在地牢中,隐隐约约有一块碑出现在中央。
那像是由冰雕刻而成的碑,通透而不沾染任何杂质。
“这就是他们寻找的镇地碑吗?”
招凝喃喃着,“好像是三劫的通天灵宝。”
整个终洹渊都没有半点气息,这通天灵宝也不会有任何通灵气息。
“镇地碑,凡镇守下,另辟洞天,皆成领域,自成法则。”
秦恪渊感知镇地碑,缓缓陈述着它的神奇之处。
事实上,凡洞天皆是天人在此界开辟的小秘境,此秘境为仙灵福地,远超外界天地灵气浓郁程度三倍以上。
所以,那些以洞天命名的宗门,大多都是处在这种仙灵福地中,少数会将内门放置在洞天福地,外门设立在福地之外。
但这并不是说明凡有洞天的宗门,都有天尊镇守,更多的,只能说明这些宗门中有洞天福地,可能是占据的远古废弃洞天,也可能当真是天尊开辟。
不过,话说回来,此镇地碑似乎不仅仅是开辟洞天那般简单,寻常洞天的法则已经遵循天道,于是这“自成法则”便显得诡异且奇幻。
“师叔可还记得,那张洞之的碎片记忆,说他乃是天府之人,若是找不到镇地碑,天府便会毁灭的。”招凝看向他。
但秦恪渊只应了一声,神色冷淡的提及天府之乱,招凝目色跟着沉下,天府之乱是被那些九洲大能归入劫难之中。
“师叔知晓?”
“我并未接触过天府,但听闻此地古怪至极,似是小世界,却又与九洲法则无法全部融合,当年天府之乱,据说是天府小世界中的数十元神进入九州,数年时间杀死了更洲半数修真者。”
招凝错愕,这更洲即使是九洲八大洲中最小的疆域,那也一片方圆万里的疆域,修真者再少,即使半数也有数千上万人。
“怎会这般杀戮?!”
秦恪渊摇头,“十万年,至今没有确切的答案,后来皓空天尊出手,将数名为首元神抹杀,其余元神皆扔回了天府。”
“如今,这碧幽洞天多半由天府控制,他们莫不是想卷土重来?”招凝顿了片刻,陡然之间想起碧幽洞天操控朱州红袍,而引起昆虚魔乱。
她眉间微紧,“师叔,这碧幽洞天……”
只是后语被招凝咽了下去,碧幽洞天操控红袍者到底是谁主导,一切都是未知的。
秦恪渊明白招凝未尽之语,“当年我暗中潜入过碧幽洞天,颇为古怪,上到宗主下到真传弟子,甚至不知九州的方位。”
招凝皱着眉,“可是……当年……”
当年纪岫从红袍记忆里搜出来的信息,当年冷霜泷警告碧幽洞天的恐怖,一切言犹在耳。
是那些知晓的信息是假的,还是有人藏在碧幽洞天,藏得极深,连秦恪渊都不能察觉。
好一会儿,招凝察觉眉间有指腹抹过,她微微抬头,于是抹平她眉间凝重的手顺而拂过她脸颊。
秦恪渊说道,“昆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幕后之人要寻,当年之事要个真相,但却不是现在。”
招凝疑惑看着他,秦恪渊笑着,“我们招凝五十年轮回生死劫,一夜连渡三劫,十年游历羡洲,再遇天尊衰劫,这境界修为可还适应,可还稳固?这奔波游走可曾疲了?”
秦恪渊这般一说,招凝这才恍惚发现,自己用了六十年完成了寻常修真者六万年才完成的事情,哪怕现在境界并未涣散之相,闭关巩固,才是最迫切的做法。
招凝仰眸看着,想说境界其实不在意,只是那句“可曾疲了”让招凝心中波澜,她迈进一步,便被秦恪渊揽在怀里。
“累了。”秦恪渊替她说着。
“便在这里休憩?”他问招凝。
招凝对这里甚是欢喜,并不仅仅是因为庭院的那棵无名的树,只是,招凝还纠结着,“……这里是祖师行宫,占据此地,是不是过于不敬了?”
秦恪渊笑了一声,“祖师已逝,行宫仍在,气息却消,便是留个后辈的。何谈不敬了,再说祖师在了,还不准晚辈借地修炼或者……”
他话还没说,被招凝掩住了嘴。
招凝仰头说着,当着这段对话不存在,只说,“我要去闭关了,长则数百年,短则几十年,师叔自便。”
重音似是落在“自便”二字,秦恪渊眉眼含笑,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声“好”。
*
百年后。
终洹渊的静室内,一圈圈禁制封闭了视线,也模糊了感知。
坐在榻上的秦恪渊忽而感知到什么,抬眼看静室方向,隐隐有金光在禁制之中游走。
他目中并无惊讶,只略过喜色,放下手中的竹简,负手站在禁制外,目光注视着,平静等待着。
径直内,招凝周身缭绕着无尽的金光,在其背后的虚影,金色巨树缩小不过丈余,但那繁茂的枝丫交织着,将招凝整个拢入树荫之下,金光在巨树上丝丝缕缕的洒下,像是帝流浆一般将她身体中的力量调动而净粹。
整个静室之中,仿若陷入虚无禁地,金光缭绕着,仿佛每一缕都是天道赐下的大道之意。
当太虚六道灵源秘传缓缓运转到最后一个周天,背后的巨树法相中隐隐呈现招凝如神灵般的元灵,元灵蓦然睁开眼,目色之下,太虚尽退,一切在意识掌控之中。
须臾之后,元灵像是达成了某个契机,缓缓地闭上双眼,身形隐入巨树法相之中,仿若融为一体,紧接着,法相流光沿着枝丫尖端缓缓游走,又向招凝体内内敛而去。
招凝双手定诀的姿态在百年后有了新的转变,缓慢收拢,金光渐渐涌入体内,静室中的光华褪去,双手放于双膝上,缓缓睁开了眼。
眸中金光掠过,刹那时间,仿若看透了世间法则,更穿透了静室禁制,看见外面等待的秦恪渊,只是目下,他并非肉眼见到的状态,更像是元灵,浑身笼罩着银色的辉芒,内敛且寒凉,像是从无尽冰封的长生海走出的一样,身姿如松,气息如深远而无法触及的星空,元灵状态下,他衣着看起来都有几分朴素。
但金光很快便掠去,那通透之感也消失了。
正巧这时,周遭禁制解开,秦恪渊从外面走了进来。
招凝抬眸嫣然而笑,唤了声,“师叔仙福。”
他眼里带笑,勾勒着招凝身影,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这才应了声,“招凝亦是。”
招凝伸手搭在他手上,看似要借他的力从地上站起,却没有动作,而秦恪渊好似也没有向上拽的力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
于是,秦恪渊半跪下来,俯身环住招凝,倾身吻了上去,温柔缱|绻的,时隔百年的亲吻。
大抵一切刚刚好,所以这个吻越来越深,渐渐裹上了几分侵|.入的意图。
招凝并没有反抗,也不知过了多久,湿热的吻从唇上离开,沿着下颌探在白皙脆弱的颈部,招凝微微闭目,只抱着他。
但……就在这时,神识中反馈了一丝波动,是来自终洹渊外的。
招凝睁开眼,“师叔——”
她低声唤了声,可是后面的“有人”两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堵了回去,甚至神识都在某种强硬的力量下被压入了身体里。
而在终洹渊外面,不,应该是那似虚似实的空间中。
几个人站在六轮圆盘前方,眯眼盯着那圆盘,当明世镜没有开启的时候,它六片圆盘中间的圆光镜是混沌的状态,看不清晰任何的情况。
“这东西真的是传说中的明世镜?”为首的人问道,他一身衮服,修为在元婴巅峰,周身神光更是耀目,腰间只做佩饰的东西都是二劫的通天灵宝。
他身侧站着两个一劫元神,却没有丝毫傲慢漠视的状态,甚至对他又几分恭敬的表现。
其中一个元神说道,“少主,这是我们从碧幽洞天得到的消息,不过他们似乎不知道这就是能够通晓禹余九重天万劫万事的明世镜,他们仿若在试图破坏这明世镜寻找着什么?”
“确实,听说他们觉得这明世镜之后应该还有另外的空间。”
两个元神的话语十分的暗示,这些消息都是从元神口中探听得到的,甚至还有三劫元神关注着,这让他们对这明世镜后面的空间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可偏生,这为首的元婴丝毫不在意。
“空间?能有什么空间,无非就是什么秘境或者洞府之类的地方。”
为首元婴十分不屑着,他的模样很是年轻,几分俊朗,但却被他傲慢无谓的神态破坏的有几分令人惋惜。
“秘境、洞府,我玄苍洞天应有尽有,哪怕是远古遗留的洞天福地也有两处,有什么好多此一举的,不过是寻常东西再看一眼罢了,浪费时间。”
为首元婴指着明世镜说道,“既然这个就是明世镜了,不要耽误了,直接利用这明世镜,寻找我此行要化神历劫的地方,我可不想被化神这个阶段拖累了。”
见少主对明世镜之后的空间这般态度,两个元神在后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颇为不愿,但另一人却是眼神示意着“听从安排”。
最后,便有一人站出来,聚集法力探入到明世镜中,驱动明世镜。
这般一看,这元婴少主在所谓的玄苍洞天中的地位之高,便隐隐可见。
随着法力的驱动,那元神不断的在明世镜中试探着,直至终于察觉到某种关键,法力一转,那六轮圆盘上的圆光镜缓缓转动,混沌之状也渐渐褪去。
当年,招凝等人看到的地图景象浮现在三人面前。
那是完整的九洲地图,三人一看便知,但是其中还有那隐藏的九州。
“这是什么地方?”为首元婴指着九州。
两个元神神色掠过一丝不屑,嫌弃道,“少主,这是被封禁的破落大陆,已经被天道遗弃了,是个荒芜的地方。”
为首元婴“哦”了一声,这么一听便是毫不在意了。
“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元神说道,“还请少主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到明世镜中,这明世镜会有感知的。”
为首元婴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试探着将手触及到那明世镜的表面,紧接着便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的法力抽离,一瞬间好像意识飘**恍惚了。
就在这时,身侧的两人却同时吸了一声,这声音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为首元婴意识收拢,皱着眉睁开眼,“你们怎么回事?”
骂声还没有完全出来,却见身侧的元神指了指那明世镜。
为首元婴一看,眼眸瞪大了,却见地图上某一个光点闪亮异常,而其他的光点均黯淡了下去,而那光点所处的地点便是九州所在地方。
他急了,适才才听两人说那地方既封禁又破落,怎的明世镜说他化神契机在那鬼地方!
“你们,你们莫不是在耍我?”
“少主,这明世镜如何能作假?”
两人苦笑着,正准备迎上少主的怒骂,却在这时,猛然察觉到敌意和杀机。
一瞬间,两人便在为首元婴前方拦住,“小心!有人来了!”
果真,在似虚似实的空间之外,一身深绿长袍的中年男子,带着十数人,飞了进来。
他们似乎对明世镜前的三人毫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交谈着。
“大长老,你看,果然有人来这里了,我早便知道,那飞入禁地核心的镇地碑必是假的,真正的镇地碑还在那终洹渊中。”
说话人便是百年前站在终洹渊外的元神尊者,他当年被卷抛在极魔禁地的边缘,狼狈且惊恐至极,以为终洹渊必有其他大型阵法护持。
于是调动了整个碧幽洞天在极魔禁地中的力量,势要将镇地碑取出来。
却不想,那一次刚到附近,连着似虚似实的空间都没有打开,却见一道光华从虚空中骤然飞出,光华之中包裹的便是镇地碑。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光华上,眼看着那镇地碑飞入了极魔禁地的核心地带,那里危险至极,还有残留的天尊级天魔的残余气息,以及当年异化诡变的各种地界,难以深入。
然而镇地碑的**着实太过强大,百年的时间,他们的人一批批进入核心地带,却都是铩羽而归,连镇地碑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结论。
而这突兀出现的三个人好像在暗示着,他们便是趁虚而入要来窃取镇地碑的小人。
两个元神瞧见那为首者的气势,眼眸紧锁,“三劫元神!”
刹那间,气势皆无,脸色白了下来,只一心同身后少主说着,“少主,快走,来者不善,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但显然这话才说出口,便引来了嘲讽,“走?笑话。”
说着,一道轻飘飘却威力惊人的灵光向他们射来。
此地仅有的元婴终于感觉到致命的压迫力,脑子一转,像是找到求生之路,骤然拽出腰间的配饰,借那二劫通天灵宝的力量竟破开了明世镜的“门”。
终洹渊内,气氛暧|昧缱|绻着,湿热流连在后仰的颈间。
但那骤然放大的争斗声,让招凝身体绷紧。
“师叔——他们进来了——”
同时伴随着一声愤怒之际的尖吼,“你们尔敢杀我,我是九空刹少主!”
时至此时,颈间的吻终于顿住,招凝缩进他怀里。
秦恪渊眸色阴冷地看向外面,仿若应溟的阴鸷重现在这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