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地黄录

第218章 花落谁家

 巴尔丹在场上纵来跃去,不时发出掌力,对抗着又跌又转的刑余恨。

 寒夫人面容舒展,她已看出来了,这巴尔丹对战刑余恨,比自己上场时还稳重。

 巴尔丹的双掌带着金黄之色,硬如精铁一般,将对方的斧盾拍得铮铮直响。

 刑余恨不想再浪费力气,他发现巴尔丹比寒夫人抗打多了,面对这样的对手,非玩点狠的不可,但急躁不得,最好来几下连招,把对方弄得筋疲力尽,再痛下杀手。

 如今看来,这巴尔丹是个强劲对手,最好能趁机把他除掉,免得威胁到血煞门。

 巴尔丹没有什么背景,如果失手把他打死,谅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想到这里,心中已有了计较,猛然使一招残阳如血。

 巴尔丹瞧见那一片红光,就急忙躲开一些距离,双掌连动,推出一道道金幕。

 红光遇到金幕,变得淡了一些,但依然给巴尔丹造成了一些麻烦。

 一把阔斧从红光中探了出来,将金幕逐一撞碎,转眼到了巴尔丹身前。

 巴尔丹为了化解体内的怪异真气,动作慢了一线,料想不能避开,准备硬拼。

 他蹲一个马步,双掌由下而上,升到与眉齐高时,合在一起。

 “不动如山。”

 一层金色在他身上闪现了一下,瞬间移到手上。

 当那斧就要劈到他身上时,他的双掌倏地打开,放出一道气劲,正中那斧。

 刑余恨被震得退了两步,当下想也不想,使一招悲魔血光,将对方吸了一下。

 巴尔丹刚才那一招虽然看似风光,但也极耗真气,接了刑余恨一斧,实际上并没占到什么便宜,面对刑余恨接踵而至的后招,他有点应接不暇,被吸得往对方滑去。

 刑余恨把身子一侧,带着盾往巴尔丹猛撞,后者出双掌,抵住那盾。

 巴尔丹只觉双臂发麻,脑中有些七荤八素的,忙避开数尺。

 刑余恨跟着跌往对方,而后就地一滚,猛挥了几斧,取对方腿脚,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时忽又头下脚上地弹起,双足踢往对方胸口,他的动作连贯自如,迅捷无比。

 巴尔丹用双臂在胸前架了一下,发现对方踢来的力道极大,不由滑退数尺。

 他人未站稳,空中红雾又盛,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到了刑余恨身旁。

 刑余恨大喝一声,又使一阵干戚十八跌,将巴尔丹打得晕头转向。

 巴尔丹十分震惊,心道如此下去,那还了得?非给对方玩死不可。

 面对如此强横而又耐力惊人的对手,他不敢任由对方发挥了,对方简直就是近身搏斗的王者啊,自己必须以攻为守,牵制对方的攻势,十二飞符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飞符有十二种手法,故称十二飞符,到目前为止,他只学会三种基本手法。

 一曰**。符走直线,穿物破气,令人难以抵挡。

 二曰金环套月。符走环线,螺旋般缠出,个中还有许多细微变化。

 三曰两仪幽会。两符同出,撞在一起,发出强大的震力。

 这十二飞符端的是精妙无比,后面两种手法他还是最近才悟出的。

 他忽然蹲个马步,再使一招不动如山,把刑余恨震退两步。

 与对方拉开一点距离之后,他才有工夫使出飞符,两道金光自他双手飞出,眨眼间到了刑余恨的跟前,这是一手两仪幽会,后者见状忙往一旁跃开,但还是慢了一点。

 砰的一声,两符相撞,劲气四下震散,给刑余恨造成了一些麻烦。

 刑余恨正要使用悲魔血光吸人,却发现当空飞出一道金环,往他身上套来。

 那是快速旋转的一道飞符,巴尔丹使了一手金环套月。

 飞符有远程优势,能抢到先手,不过极耗内力,无法接连使用。

 如果功力强大到巴尔丹这种程度,连着放十来道飞符,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刑余恨一边躲避,一边以斧盾击挡金环。

 空中接连飞来三道金环,把刑余恨忙得无暇他顾,只求自保。

 金环终于消失,巴尔丹凌空扑来,攻了刑余恨几掌。

 二人近身拆了几招,刑余恨并未占得上风,因为先手被巴尔丹抢去了。

 巴尔丹一阵快攻,将刑余恨逼得手忙脚乱,寻个空隙,又出一手两仪幽会。

 这一下,刑余恨被震得眼冒金星。

 巴尔丹再出一手**,一道金光自掌内飞出,打中对方左臂。

 刑余恨被带得往后一仰,一只手臂酸麻得厉害,连盾都抓不住了。

 他索性将盾扔下,还把另一只手里的阔斧也摔了出去,飞击正赶过来的巴尔丹。

 巴尔丹猛然跃起,一脚踏在斧柄之上,那斧便即一沉,坠入泥土。

 刑余恨突然举起双臂仰天大吼了一声,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倏地从他身上飘出,落在了他的对面,其身材轮廓和他一模一样,像是他的一个分身,当真诡异至极。

 巴尔丹的脸色登时凝重,脱口惊呼了一声。

 “不好!血魔献祭大法。”

 刑余恨冷笑道:“算你识货。”

 巴尔丹本来占了优势,此刻见到那血红色的影子,竟然转身欲逃。

 刑余恨道一声:“血影追踪。”

 那血红色的影子竟然倏地往后退去,一瞬间就追上了巴尔丹。

 它依然是和刑余恨面对面的,只不过距离远了许多。

 所以它是用背撞往巴尔丹的。

 巴尔丹不敢与那影子相碰,当下横移开来。

 刑余恨也往那边移去,影子跟着移到了那边。

 巴尔丹吓出一身冷汗,因为那影子已到了他对面,且一拳打了过来。

 他感觉到了影子打过来的拳风,那是真实存在的一拳。

 更令他心惊胆战的是,身后的刑余恨正在迅速靠近,也同样打出了一拳。

 他这时才明白,刑余恨干什么,影子就干什么。

 影子和刑余恨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但有共同的意识,做着同样的事情。

 巴尔丹没能逃出一人一影的前后夹击,一时被四只拳头打得抱头鼠窜。

 观战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听说过血煞门有一种十分霸道的功法,叫血魔献祭大法,没想到被刑余恨练成了,今天终于亲眼目睹,那简直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啊。

 刘宸也在心中感叹,难怪刑余恨那么狂妄,他确实有狂妄的本钱。

 巴尔丹被打得急眼了,他猛然暴喝一声,双手扭打,身子急旋,拍出一圈金幕,勉强将一人一影逼开了点距离。他趁机跃起,到了半空,全身像是染上了一层金色。

 刘宸知道,巴尔丹要出杀招了。

 那一层金色忽然变成实质一般,恰似一个巨大的圆鼎。

 巴尔丹双手举起圆鼎,往一人一影倒扣下去,一时狂风大起,尘土漫天。

 “金鼎倒虚天。”

 刑余恨知道此招厉害,但要是退避的话,一来有失身份,二来未必安全,所以他选择硬接,双手把上头的圆鼎托住了,他对面的影子也同样伸出双手,托着那鼎。

 四只手牢牢将鼎托住,倒也接得四平八稳。

 巴尔丹提聚魔功,往下猛压,刑余恨不甘示弱,拼命上顶。

 双方僵持片刻,金鼎终于往影子那边下去了一点,原来那影子是刑余恨气血所化,毕竟不能长久,其形正在渐渐消退。陡然一阵巨响,尘土飞溅,金鼎落了下去。

 刑余恨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被震出了圈子。

 巴尔丹自尘烟中走出,朝圈外的刑余恨抱拳一礼。

 “刑门主,承让了。”

 观战的众人这才惊醒过来,长舒了一口气。九黎门的人当中发出一阵欢呼。

 “你个杂毛隐藏得够深的啊。”

 刑余恨嘴角挂着血丝,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去拾自己兵器。

 寒夫人大笑一声,可算扬眉吐气,她朝白玉川望了过去。

 “白玉川,擂台已经易主,该上香计时了。”

 白玉川瞪了她一眼,这才朝手下人打个手势。一支香又被点燃起来。

 巴尔丹料想再也不会有人上来,当下从身上摸出一叠绢布,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趁着这点空闲,我向各位同门揭开一个江湖秘密。”

 此言一出,四下静了下来,大家都用惊奇的目光瞧着巴尔丹。

 巴尔丹肃容道:“最近出现的神器,那就是个笑话,大家千万不要再上当了,其实没有神器也一样能够去到那个神秘的地方,只要带着这份地图就能找到。”

 “此话当真?”人群中登时冲出几人,动作最快的就数罗师烟。

 巴尔丹道:“不要急,地图我拿到了九张,帮我传一下,每派都有份。”

 罗师烟奇道:“地图哪来的?”他将剩余的地图都拿了。

 巴尔丹摇头一叹,脸路戏谑之色。

 “在滹池以北的江湖上,到处都是,有人已照着地图寻过去了。”

 罗师烟气得破口大骂。

 “这不是存心耍人么!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啊?让我知道,非剁了他不可。”

 他说着将地图都分给各派。

 巴尔丹冷笑了一声,朝大家道:“若说此事和道门无关,我怎么都不信。”

 罗师烟问道:“你觉得神器是道门弄出来的?”

 巴尔丹反问:“你不觉得神器的出现,对我圣门危害最大吗?反观道门,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目张胆地抢过神器,只会在适当的时候突然现身,给神器造势。”

 罗师烟道:“好像是的。道门这么做,就是想让大家为了神器打起来?”

 巴尔丹喟然长叹。

 “应该就是这个道理,这是道门的一石二鸟之计。他们害怕九派的实力,所以想借着神器让我们内斗,甚至还引出江湖上各方势力与我们争斗,来消耗我们的实力。”

 罗师烟骂道:“他娘的,这道门的人也太狠毒了罢。”

 蚩若邪忽然接口道:“我看错不了,现在一想什么都明白了。道门的张沐烟曾在真定现身,还从天音教的手里偷走三把神器,估计这会又去别的地方造势骗人去了。”

 白玉川道:“不错,张沐烟的事我可以作证,他在江南的时候就在捣鬼了。”

 大家已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多亏巴老师提醒啊,否则还不知道被道门骗到何时。”

 “这么说,这月十五的滹池之会,也是骗人的喽?”

 “那还用说啊,这不明摆着的事了。”

 “难怪到了今天,滹池之会都没有一点消息。”

 ……

 刘宸看到那地图之后,就摇头叹息起来,那正是从蓟城去妘家村的路线。

 他朝涂山婧低声道:“不好,这全都是巴尔丹的阴谋,却赖在道门身上。”

 涂山婧气道:“我去揭穿他。”

 刘宸拽住她袖子:“怎么揭穿啊?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咱们没有证据。”

 “那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大事可做。”

 她奇道:“还大事?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刘宸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把圣主之位抢过来。”

 她瞪大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宸笑道:“你先听我说啊。”

 “只要你把圣主之位抢到手,哪怕不作为,与目前的情况比起来,那也相当于有很大的作为了。要是那老魔王巴尔丹做了圣主,江湖上就要大起腥风血雨了。”

 她连连摇头:“你刚才也看到了,巴尔丹多厉害啊,我打不过他的。”

 刘宸鼓励她道:“不要小看自己,你的真正实力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忽又笑了笑:“只不过实战经验差了人家一大截而已。”

 她没好气地道:“那你还叫我去?”

 刘宸哂道:“若在平时当然不行,不过现在却可以。”

 她忽然有些好奇了,忙问道:“为什么?”

 刘宸坏笑道:“我敢断定,巴尔丹刚才也受伤了,这是个捡便宜的好机会啊。”

 “你觉得我现在有把握胜他?”

 刘宸的笑容已越来越奸猾,道:“加上我就差不多了。我会在暗中帮你,你上场的时候啊,多带一把剑,放在显眼的位置,便于我随时取用。”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你会使用那种奇怪的力量。”

 “那叫元力,受意念控制。到时候你不用防守,也不要起雾,我会用元力驾驭第三把剑牵制对方,你趁着对方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受了点伤,来个速战速决。”

 她的脸上已露出两个酒窝。

 “听起来很好玩诶,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上去玩玩。”

 “我不但能驭剑,还能用精神力干扰对方,交战时你尽量往我这边靠。”

 “明白了。”

 想到美处,她咯咯笑了起来,讨了一把剑,别在腰上,大步走了出去。

 她的举动登时引得在场之人一阵侧目。

 她甜甜说了一声:“巴尔丹,我要和你打擂台。”

 听到这话的人都惊呆了,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弱了下来。大家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人敢向巴尔丹挑战,人家刚才那一招可是够吓人的,试问谁能接得住?

 巴尔丹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小姑娘,你是说要和我打擂台?”

 涂山婧很认真地道:“要我重复一遍吗?烟雨门门主涂山婧向你挑战。”

 那边的刑余恨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

 他一连叫了三个“好”字,还鼓起掌来,目光往周围的人扫了扫。

 “真是新鲜啊,连与世无争的烟雨门都见不得巴尔丹那个杂毛当圣主,准备来打他的城墙脸,要是有这么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子来当我们的圣主,倒也有趣得紧。”

 蚩若邪却怪叫起来:“要是让一个女人来当圣主,太损我圣门的颜面了罢?”

 罗曼萱登时不高兴了,大喝道:“刚才寒夫人上场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说?”

 蚩若邪登时哑口无言。

 白玉川接口道:“烟雨门向来不问世事,要真当了圣主,也管不了事啊。”

 刑余恨笑道:“白教主,怎么管理圣门,那是圣主的事,咱们操什么心?”

 四下传来一阵谑笑,看来大家都很赞同刑余恨,乐意接受一个不管事的圣主。

 想想也对,要不是到了没有选择的地步,谁愿意被人管着啊?

 白玉川不敢触犯众怒,当下干笑一声,不再言语。

 古舒扬被罗曼萱拽了两下,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站起来讲话。

 “我看啊,女人当圣主很好,这能让江湖上的人,对我圣门的印象大大改观。圣门的名声不就是被你们这些粗人给败坏的吗?整日里打打杀杀的,凶神恶煞一般。”

 罗曼萱朝古舒扬抛个媚眼,算是奖赏,她笑嘻嘻蹦了出去。

 “涂山妹妹,我在圈外给你呐喊助威,你真是给咱们女人争脸了啊。”

 涂山婧咯咯笑了起来:“多谢罗姐姐。”

 罗曼萱忽道:“借用蚩教主一句话,巴尔丹,别装死了,有人和你争圣主了。”

 四下传来一阵嬉笑,大家一脸兴奋,心道今天的事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巴尔丹别无他法,只能故作大方了。

 “那就请涂山门主亮兵器罢。”

 涂山婧从袖中拔出两把短剑,道一声:“请。”

 巴尔丹有些疑惑了,因为她看见对方的腰上还有一把短剑。

 “涂山门主能用三把兵器?”

 涂山婧自信满满地道:“那当然了,一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驭剑术。”

 没想到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有这么大的口气,众人都觉得有好戏看了。

 巴尔丹笑道:“没听说过烟雨门有这种功夫啊。”

 涂山婧道:“我最近突发奇想,自己悟出来的。”

 四下传来鼓噪声,大家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涂山婧的绝技了。

 巴尔丹有些愠怒,不过脸上却装得谦逊。

 “那就请罢。”

 涂山婧也不客气,带起一阵轻烟,往对方纵去,人在半空,便将剑器舞动。

 她知道自己实战经验不足,所以要抢个先手,牵着对方鼻子走。

 一片密集的剑气登时往巴尔丹扫了过去。

 巴尔丹急忙掠走,脸色有些凝重了,他这时才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并不好惹。

 对方的剑气不但密集,且连绵不绝,像一阵山雨带着雷霆之势而来。

 以他之能,也无法避开所有的剑气,不得不在移动的过程中,以掌力护住周身。

 顷刻间,地上已现出几片密密麻麻的洞窟,那是涂山婧的剑气所致。

 观战的众人这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有多么可怕。

 罗曼萱看出涂山婧实力非凡,已激动得大声尖叫起来。

 为了自己的安全,她站开了一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