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地黄录

第99章 君子之交

 刘宸一走,祁妙菱就追了出去。

 她一边叫,一边骂,可还是追丢了。无奈之下,又使出了杀手锏。

 “你一路跟着我,不就是想把我安然送回江南吗?可我偏不让你如愿。现在整个成都城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想摆脱干系!”

 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一道熟悉的身影,斜靠在一处屋檐之上。

 祁妙菱得意一笑,纵身到他近前:“算你识相。不是要去天音教吗?带上我啊。”

 刘宸没好气地道:“让你通风报讯,把我抓个正着?”

 “你想哪去了?我怎会是那种小人。况且……我是偷偷逃出来的,要是给天音教通风报讯的话,最先被抓的是我。我怎会傻到那种程度,嗯?”

 他倒是有所耳闻,天音教的二小姐常惹恼教主,出逃在外。

 “不要告诉我,你是想帮我?”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即便你武功再高,要是不懂阵法敲门,也是徒然。”

 “我可是你最痛恨的人。”

 她坏笑道:“咱们那点仇,趁早结了不就成了?”

 刘宸陡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兆,赶忙弹身而起。

 祁妙菱一掌扫空,大怒道:“还想跑?给我站住。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还手,不许运功抵抗,否则跟你没完,我直接找圣火娘娘决斗去,就说你逼我去的。”

 刘宸举手投降,一脸无奈之色。

 祁妙菱追过去就是一顿痛打,拳脚像雨点般往他身上落去。说实在的,这女娃娃手脚上的劲头还真不小,刘宸捱了这一阵,实实在在的吃了些苦头。

 “嗨,真过瘾呐,本姑娘的气总算消了。”她拍拍手,一脸谑笑。

 刘宸苦着脸道:“这下咱们两清了罢。”

 “你想得美!害我生了好几年的气,总得找点利息回来。”

 “你还想怎样?”

 “你这人是一块闯**江湖的好料,不如咱们结个伴,带我在江湖上玩个够。”

 “那可不行,我到处都是仇家,你跟着我很危险的。”

 “危险最好了,那才刺激好玩。”

 “我赶起路来日行八百里,跟着我,你吃得了这旅途之苦吗?”

 “少拿鬼话唬我,咱们现在就出发,第一站,姑苏山水寨。我可警告你啊,别再推推拖拖的,否则我找圣火娘娘决斗去,就说是你……”

 “好好好,咱们走。只求你老老实实的,别再给我惹事了成吗?”

 “没问题,我给你带路。”她闻言大喜,蹦蹦跳跳地往前行去。

 刚走几步,她忽然想起一事,自语道:“我的跟屁虎呢?”

 刘宸有些纳闷,心道你这人事还真多。她却自顾自地纵目四望,张口大叫起来。

 街道尽头,蓦然走出一人,不是乐游是谁?他长长吹了一声口哨。

 等他走到近前,祁妙菱笑道:“算你机灵,我本以为你还在那里装死哩。”

 “你师弟有那么傻吗?我早就跟过来了。”

 “嗯?”

 “不过师姐你放心,保持着距离呢。不该看的,我没看,不该听的,一句也没有听,就算一不小心听进去了几句,一转身也就忘了。”

 刘宸有些苦笑不得,心道天音教的人都是这么疯疯癫癫的吗?

 祁妙菱非常满意,朝刘宸道:“这是我洪师伯的独苗弟子,叫乐游。”

 刘宸颇为吃惊:“哦?素闻洪教主爱剑如命,全部心思都花在了铸剑上,他常年不理教事,终日难觅踪影,未曾想到却还收了位弟子。幸会幸会。”

 不等乐游搭话,祁妙菱已抢着道:“他虽是我洪师伯的弟子,大部分武功却是我爹爹教的。平时贪玩,武功很差,不过人还算乖巧,很讨我爹爹喜欢。”

 乐游忽然把祁妙菱拉到一旁,低声道:“师姐,你真要帮着外人去破阵?”

 “既然是你师姐的……朋友,就不算外人。我若不帮他救人,难道看着混元宗和天音教结仇吗?这刘昭凌的武功你也看到了,很难对付的,是罢?”

 “是厉害,连圣火娘娘都被他打跑了。不过这事万一被教主知道了……”

 “你我不说有谁知道?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敢透露半点风声出去,嗯!”说着将拳头握起,狠狠瞪了他一眼,“翠桃姐最讨厌没义气的人了。”

 乐游干笑一声:“我怎会与师姐为难?只是稍作提醒而已。”

 “眼看也快过新年了,你早点回去罢,路上买点喜庆的东西,带给你的翠桃姐。别忘了替我买几个破罐子送给我爹啊,就说是千年古器,黄金万两买的。”

 乐游坏笑道:“师姐不和我一块回去吗?如果教主问起,我怎么说?”

 “此行东去,一路的好风景,怎能错过?我要坐上一只小船慢慢地**回去。至于我爹那边,你随便想几句应付一下就好了,这还要我教你吗?”

 “哦。”乐游为难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似乎还有事。

 祁妙菱不耐烦地道:“跟屁虎,你还赖在这干嘛?赶紧走啊。”

 “师姐,不是要买东西回去嘛。那个钱……去哪弄啊?”

 祁妙菱恍然大悟,眼珠滴溜溜一转,朝刘宸道:“大侠,江湖救急一下。”

 刘宸撇了撇嘴,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往乐游丢了过去。

 “诶?这钱袋好眼熟啊。”祁妙菱嘀咕道。

 “我瞧着也有些眼熟……哎呀!这不跟师姐的钱袋一样嘛。”

 刘宸生出一股不详的预兆,当下拔腿就跑。

 “给我站住,我要杀了你。”祁妙菱扯出长剑,追了出去。

 乐游抹了一把汗,自语道:“谢天谢地。从今往后,有刘大侠伺候师姐,我老人家总算是脱离苦海了。”想到美处,他呵呵傻笑起来。

 孟津关内,卜家会客大厅。

 卜铁居中而坐,仰天大笑:“葛小姐也太小瞧我卜家的气度了。”

 宫传武道:“公子真要答应葛家庄的要求?”

 卜铁叹了口气,道:“传武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葛小姐从不看重钱财,她开口向我榨钱,这说明葛家庄的账房紧缺了,这时候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宫传武听得心中一热,满怀同情地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葛小姐本是一介女流,如今忽然要撑起整个家业,为那么多人的衣食操心,真是难为她了。”

 卜铁笑了笑,道:“我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子,也是个恩怨分明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能够撑过去,就像我上一次守孟津关一样。”

 宫传武发出一阵长笑:“红颜知己,当如你二人这般。即便两家成了仇人,彼此还是有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相濡以沫。”

 卜铁摆了摆手,又道:“至于服丧一事,葛小姐是在恼我,不过我却能欣然受之。一会传令下去,将匿藏在洛阳一带的船只,全部召集起来,驶入孟津关外。记着,路过葛家庄的时候,在湾内停船三刻,烧香作法,拜奉葛老前辈在天之灵。”

 一人抱拳而起,正是六叔:“得令。”

 这时,一名女子起身离席,正是卜星蓝,她走到厅中,朝卜铁躬身一拜。

 卜铁见她如此郑重其事,笑问道:“小妹,你不会要劝我罢?”

 “非也。我很赞同哥哥的做法。”

 卜铁颇感惊奇:“那你这是为何?”

 “我向哥哥讨个差使。第一次过葛家庄,我来压阵。”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本想亲自去葛家庄,但又怕葛小姐迁怒,适得其反。”

 卜铁哈哈大笑:“也好,你代表卜家去,更显诚意,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好。小妹你长大了,变得懂事了,差不多……哥也得给你准备嫁妆了。”

 四下传来一阵欢笑,只把卫星笑得满脸通红。

 卜星蓝被夸了几句,心里美滋滋的,听了最后一句,更是乐开了花。

 卜铁道:“明日一早,大家着手办事,赶在封岁前给葛家庄送去一笔救急钱。”

 “公子仗义啊!”宫传武动容而起,抱拳一拜。

 卜铁回礼,与众人举杯同饮。

 这日,刘宸乘着小船,已到吴郡地界。他望着氛氲的天野,赞叹出声。

 远处玉山蜿卧,光摇银台,令人目眩神迷偏又不忍收转视线,两岸琼枝披雪,如委素鹊,美得沁人心脾,却还笼着一层蒙蒙的烟雾,说不出的清幽淡远。

 “江南的雪,果真有它独特之处,我禁不住要送它一个‘暖’字。”

 船篷里走出一名女子,道:“你是不是被风吹坏了?雪还有暖的?”

 “要用心去感受。”

 她脸现不信之色,却依言闭上双目,感受着周围那一片银海带来的气息。

 “咦,冻死人了。净说些鬼话。”她扯了扯披风,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

 刘宸哈哈一笑:“祁姑娘,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船撑得不错。”

 “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连船都不会撑,光坐现成的。”

 “这叫各显神通。你也没吃亏啊,每天好酒好菜,哪次不是我弄来的?撑船我也学得挺快,就是还撑不太稳,你再教教我,没准很快就能出师了。”

 “真奇怪,也没见你身上带钱,酒菜上哪弄的?不会连这船都是偷来的罢?”

 “钱在鸟窝上掏的,随到随取,那多方便。”

 “诶,没一句真话。”

 “你不信?”

 “信你个鬼啊。”

 “一会上了岸你就信了。”

 她冷哼一声,自顾自道:“到哪都下雪,烦死了。这个冬季真难过。”

 “这飞雪舍不得你啊,都从大雪山追到江南来了,可见祁姑娘人比雪美。”

 听得这一句夸,她登时喜上眉梢:“你这人说话倒还中听。”

 “是不是觉得没那么冷了?早说了让你用心去感受这冰雪之美。”

 她默默点了点头,旋即又冷哼一声,气汹汹道:“少贫嘴。我问你,你见到年轻美丽的姑娘都是这么讨好的吗?我可不吃这一套,平生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人。”

 刘宸哂道:“我从不轻易赞美一个人。”

 “让你要死要活的那位姑娘呢?她美不美?”

 刘宸登时脸色一变,再不说话了。他往船头一坐,缓缓闭上了双目。

 祁妙菱自知失言,却又不愿承认,不知怎的,心中冒出一股酸涩之感,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她便像一只受伤的羔羊,颤巍巍立在寒风中,静静发呆。

 过了良久,刘宸起身,回头瞧见了她,眼中似乎噙着泪水。

 他登时心中一软,轻轻将她扶住:“祁姑娘,外头风大,快到舱篷里去罢。”

 “你都能在外头待一晚上,我多待一会有甚关系?”

 “那不一样,我从小在寒风中长大的。”

 “你和我一起进去,否则我就在这陪你。”

 刘宸叹了口气,做个相请的姿势。她这才破涕为笑,乖巧地钻进舱篷。

 这船不大,只容得下一家数口出行,就当中一个舱篷,可供休息。即便如此,却也样样齐全,前后还配了帆,如果风向稳定,飘行起来并不比车马慢多少。

 本来极为简陋的舱篷,经她下了一番功夫之后,便如少女的闺房一般了。从外边看没有什么特别,就连两头的厚门帘都有些发旧,但到了里边却是另一番天地。

 脚下是一层厚厚的软毡,四处挽着轻纱,挂着花绣,一只精巧的香炉,冒着淡淡的青烟。这里的东西,除了挪不动的,都是她弄来的。二人脱下鞋子,在软毡上坐着。

 舱篷里边本就狭小,加上船儿随波逐流,摇摇晃晃的,二人时常挨得很近。

 刘宸开始有些后悔进来了,他原本是个话很多的人,此刻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心中慌慌的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祁妙菱眉头紧锁,似有满腹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幽幽叹一口气。

 他道:“就快到家了,你倒反多了几分忧愁。”

 她见对方主动搭话,当下强颜笑了笑:“我想家了,但又不想回家。”

 他怔了怔,哂道:“祁姑娘的话,好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离家的时间长了,自然怀念在家的日子,怀念曾经陪伴你一起开心玩耍的人,怀念曾经走过的小桥,穿过的树林……”

 “唉,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想调转船头回大雪山了。”

 她被逗得咧嘴笑了起来,心境登时舒展了许多,一瞬间变回了那个精灵的她。

 “诶,你就该多笑一笑,满面春风的样子,透着江南的湖光山色,真美。”

 “在你眼中,我真的美吗?”

 他被问得脸上一红,后悔刚才说错了话,心中惴惴地点了点头。

 “那你何为……总是对我不理不睬?”

 “我哪有?这不还跟你说着话哩。”

 她怯生生瞧了对方一眼,忽然不说话了,但小嘴一张一翕,又似有话说。

 舱篷里的氛围,忽然奇怪起来,让人坐立不安。

 “你……喜欢我吗?”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完这几个字,脸已羞得通红,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刘宸又不是傻子,他早已明白对方心意,但只能一直装傻。除了蒙混过关,轻飘飘地掩饰过去,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所以他既不表露心迹,也不绝人念想,或许这样才不会伤害到人家。如今人家既已点破,只能如实面对了,否则只会伤人更深。

 他一下子心情沉重起来,黯然道:“祁姑娘,感谢你对我这么好。但是,我的心已经死了。老天爷似乎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你我本就不应该相遇。”

 她苦笑一下,满是哀怨地望着他道:“既然遇上了,能回避得了吗?”

 刘宸避开她的目光,不说话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想着别人,她是明月宫的对罢?”说到这里,她眼中已满是泪水,“我就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在你心中停留过,哪怕只有那么一会。”

 “如果没有遇上她,祁姑娘的身影一定会将我的心里装满。”

 她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天真自然,虽然脸上兀自挂着泪水,但心中的喜悦一瞬间就释放了出来。原来对她来说,幸福是这么简单,开心是这么容易。

 刘宸瞧得又是惭愧又是怜惜,心中有些隐隐作痛。自从把曾经的那段感情深埋心底之后,他很少有这种心痛的感觉。细一思索,他不由吓了一跳。

 就在他心思如潮的当儿,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我就大胆一回,和你订个君子约定,你若一人终老,我也终身一人,从今往后我就一直跟着你,如果你再不为情所动也就罢了,如果再喜欢一个人,你必须要喜欢我。”

 刘宸心中一惊:“祁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我本山野粗人一个,不值得你这么做,我深感罪孽深重啊。你放着天音教的千金小姐不做,却来跟我受这份苦作甚?”

 她一声苦笑:“天音教的千金小姐,看似风光,而实际上却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自我懂事以来,我就是在挣扎与痛苦中度过的,我恨那个家,恨那个糟老头子。”

 刘宸有些傻眼了:“你不会是说祁教主罢?”

 她越说越气,大声道:“就是那个糟老头子。他蛮横固执,势利自私,亲手毁了我姐的幸福不说,还准备一错再错,将祸事移嫁到我头上。”

 刘宸有些愕然:“哪有这么数落自己亲爹的?”

 “他为了巩固天音教的势力,将儿女的终身大事当作买卖,一意孤行,这难道不该被痛恨吗?我不只痛恨我爹,我还痛恨天底下所有狠心的父母。”

 “你爹逼你嫁人?”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摇头叹道,“时下风气如此,如之奈何?你这一番话要是被官府听去,非治你一个坏礼惑众之罪不可。”

 “那又如何?我才不会像我姐那样听人摆布。她原本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我爹就是不同意,即便她哭干了眼泪,最后换来的却是被关千萝岛,至今没有自由。”

 “你爹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每年回去,总会去千萝岛看她。其实,我害怕去看她,害怕见到她的眼神,那种绝望与无助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就跟你那次在荥阳古渡时一样。我当初不计前嫌地帮你、救你,本是出于怜悯,但在不知不觉中,却把自己搭了进去。就像我姐说的,感情这个东西,它有毒。自从你悄悄走了之后,我也尝到了中毒的滋味。”

 刘宸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满是羞愧与不安。

 “早在很多年前,我爹便将我姐许给了一位故友之子。现如今,眼见我姐越来越指望不上了,就想拿我充数。他这人真是糊涂了半辈子不够,还想糊涂一辈子。”

 “天音教能有今日之势,与这门亲事也有些关系罢?”

 “或许罢。”

 “与祁家定亲的也是魔门中人?”他见了她表情,忙改口道,“圣门中人。”

 她笑道:“和我说话不用忌讳,但千万别当着我爹的面这么称呼本门。”

 “如有机会见到祁教主,你记得提醒我啊,就怕一时口快,铸成大错。”

 “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咱们这次秘密行事,可千万别遇上我爹。”

 刘宸哂道:“你再也不打算回家了?哦,我是说光明正大地回家。”

 “不能了。双方约定的婚期将至,我要是回去,肯定被我爹幽禁起来。”

 “真是岂有……哎呀……”

 船儿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刘宸赶忙冲向船头,而祁妙菱却到了船尾。原来他们聊得太久,忘了调整行船路线,这会撞上岸边的浅滩了,正打着转。祁妙菱迅速抽出一根细长竹篙,前后撑了几下,口中吩咐道:“你来操橹,别让它搁到泥沙。”

 刘宸纵身而起,飘落船尾,握着橹手轻摇起来。二人很快将船位摆正。

 祁妙菱讪笑道:“你这徒弟手底下的功夫还行,就是脑袋不够灵光。行船遇事,首先跑向船尾,哪有往船头跑的?操船的家伙都在船尾放着哩。”

 刘宸自嘲道:“看来我离出师还有好一段距离,祁姑娘任重道远啊。”

 她抿嘴一笑:“前面快到了,一会拐进右边的水道,你来练手。”

 “不去渡口吗?”

 “我带你走捷径,那条水道可直通五湖。天音教在这一带开凿了很多水道,有总坛的令牌,可畅行无阻。水道沿岸还设了水驿,连吃喝都不用操心了。”

 “天音教果真厉害,难怪能称雄江南水域。不过,这不暴露你身份了?”

 “有这种牌子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嘿嘿,如此甚好。阳羡境内有个小庙,你可知道?”

 “阳羡的庙可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个?”

 “门前有棵参天古树的。”

 “是不是越女庙?”

 “是啊。祁姑娘真厉害,不愧是本地人。”

 “那是一座很久远的孤庙,据当地的老人们说,此庙是当年的越国将士在越女忽然离去之后为了怀念和感激她而建的,不过如今已鲜有人迹。你去那里干嘛?”

 他神秘一笑,眨着眼道:“试试手气,去那棵树上掏鸟窝啊。”

 “真能掏出钱来?弄得像个赌徒一样,且是个脑子坏掉的赌徒。”

 他却一本正经地道:“我上次路过庙门时,特意进去烧了香,还给神像磕了头。现在我正缺钱用,神灵应该知道的,多少能给点面子,显显灵罢?”

 “诶,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古怪?”

 “哪有,纯粹是怀着对神灵的一种依托之情罢了。心诚则灵嘛。”

 “听起来挺好玩的,看看你究竟捣什么鬼。”

 她说着拍起掌来,笑嘻嘻的盯着刘宸,一副俏皮可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