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地黄录

第60章 爱如潮水

 新野县邓家庄的田间小路上,一道纤纤细影正东张西望地举步漫行。

 村口边上,一名小巧玲珑的婢女已在树下徘徊了好一阵子,却始终不敢入村。

 太阳慢慢升上了半空,眼看已到了午膳时分,那婢女皱了皱眉头,终于离开村口往田间小路上走去,径直到了正在漫步的那少女身前。

 那婢女道:“小姐,咱们先回家罢,村里的人都回去用膳了。”

 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满脸的失望和愁苦之色。这一声叹息直要将人的心都碾碎,连那婢女都心生不忍,撇嘴道:“我再去等等罢。”

 “算了,咱们回去罢。”

 望见她那伤感的眼神,那婢女坚持道:“还是去等等罢,说不准就碰见了。回到家里又得应付那一堆来提亲的人,连我都觉得头大,真不如在外面散散心哩。”

 那少女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那婢女道:“小姐,你饿不饿?要不,我去村里讨点东西来吃罢。”

 “我不饿。”话刚说完,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

 那婢女噗嗤一笑,俏皮地道:“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口是心非的性子啊?一大早就出来了,连早膳都不吃,说没胃口,我说带点食物出来罢,你又怕夫人疑心,唉……”

 那少女似乎没有将对方的话听在耳中,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目光往远处的一片杨柳坡望去,她忽地嫣然一笑,有如春花绽放。

 那婢女瞧得一呆,心道小姐这会心一笑实在太美了。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叹息道:“小姐,你又在傻笑了。”

 那少女尴尬地笑了笑,心中的甜蜜似乎还没有淡去,心情已有些好转:“每天来这里转一转也好,总比闷在家里强。”

 那婢女小嘴一撅,满脸喟然之色。

 那少女忽然惊道:“哎呀,你会不会没有认出那人呢?你毕竟没有见过对方。”

 “怎么会呢?特征那样明显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少女想想也是,当下又沉默起来。

 “小姐,你到村口的树下等我罢,我去村里讨点食物。”

 那少女有些犹豫,支吾道:“这个……万一遇到熟人怎么办?”

 “怕什么,哪有那么巧的事?”

 “好罢,嘻嘻……我们走。”

 “家里那好吃好喝的东西多了去了,却偏要跑到这里来遭罪。”

 那女子目光闪烁,俏皮地道:“听人说,别人家的饭菜就是比自家的好吃。”

 “哼,你是听那些个上门求亲的登徒浪子们说的罢?小姐啊,我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女子有些诧异:“有话就说呗,你什么时候在我跟前拘束过?”

 “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没准人家已经成家立业,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那少女闻言先是耳根羞红,接着脸色煞白起来。

 那婢女吓了一跳,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酸酸地道:“小姐……都怪小鹭不好,刚才胡说八道哩,老天爷看在小姐的这份痴情之上,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那少女这才退去脸上的阴霾,嗔怪一声道:“还不快去村里?我要看看别人家的饭菜是不是真的好吃一些,嗬嗬……”

 那婢女白了她一眼,嘴巴一翘,往前行去。

 二人快到村口的时候,大路那头奔来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名虎须白面大汉,身躯凛凛却又不失儒雅之气,天生一副狼腰猿臂,双目电射有神。

 那少女往马车那边瞧了一眼,便即花容失色,惊道:“小鹭,赶紧躲到树后去。”

 “小姐你为什么……”那婢女刚要询问缘由,眼角余光已瞧清了马车上的人,她便也慌了神,赶忙拉着那女子往树下走去。

 驾车的大汉嘀咕了一声:“前面那两人的背影好熟悉啊,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车厢的布帘掀开,露出一张芙蓉俏脸,她往那边瞧了一眼,惊喜道:“是丽华她们,这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大汉一拍额头,欢笑道:“我说呢,这么眼熟,肯定是她,驾——”

 马车很快追上前面两人,那大汉跳下马车,叫道:“丽华,果真是你,好巧啊……哈哈……去家里坐坐罢?你的侄女们可天天念叨着要见神仙表姑哩。”

 那少女身躯一震,一脸羞赧地转过身来,表情有些木讷,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

 那婢女倒是乖巧得很,笑道:“哟,原来是邓家表哥啊,咱们在田间闲逛,不知不觉的就到这里了,嘻嘻……表哥的胡子越来越有型了。”

 “哈哈……”那大汉一阵大笑,朗声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去家里坐坐罢?”

 那少女双手搓着裙角,支吾道:“就怕出来久了,我娘到处找我。”

 马车上走下一位温文尔雅的红裳女子,一把拉住那少女的手腕,欢悦地道:“妹妹,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说也要去家里坐一坐啊,眼看已到午膳时分,陪表嫂吃个饭的空闲总是有的罢?你娘那边好办,一会到了家里,我让人给她老人家捎个信去。”

 “好诶,好诶,这下不用我去讨食物了……”那婢女失声欢呼起来,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当下捂住小口,满脸尴尬之色。

 驾车大汉和那红裳女子茫然相顾,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少女脸上微红,干咳一声道:“小鹭,你真调皮,跟我老开玩笑也就是了,跟表哥表嫂也是这样……”

 红裳女子佯怒着抓起那婢女的手腕:“好啊,就罚她到我家好好吃一顿饭。”

 三人嬉闹着上了马车,那大汉一抖缰绳,往村子里驶去。

 这红裳女子正是刘秀的二姐,刘元,驾车的大汉是刘元的夫君,邓晨。

 那少女自然是新野阴家的长**丽华了,几年过去,她继承了少时的灵气与玉润,此刻已出落成了一位美若天仙的亭亭少女。眼看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前来提亲之人真是踏破了门槛,可她就是谁都瞧不上,把人都给轰走了。

 这可急坏了她的母亲邓夫人,时间一长,老人家担心自己的闺女得了什么怪病。

 邓夫人原是邓家庄人,按辈分算起来是邓晨的姑母。这邓晨不但长得相貌堂堂,且文武兼备,知书达理,邓夫人自然对这位娘家的子侄十分喜爱,每次回娘家的时候总少不了要去邓晨家里走访一下,双方的关系十分亲近。

 阴丽华从小就听说了,自己有这么一位才貌出众的表哥,对他也有几分仰慕,因此也很乐意与他交谈,听他说一些外面的有趣事情。

 几人到家之后,厨娘正将饭菜端上,邓晨忙吩咐再加几道菜色。

 “爹——娘——”里屋传来两个甜甜的童声。

 门吱呀一响,那边蹦出两个小女孩,她们听见堂外的声音,嘻嘻哈哈地迎了出来,当瞧见阴丽华之后,无不喜出望外,叫嚷道:“表姑抱抱……”

 阴丽华和小鹭各抱一人,到席前坐下,大家欢声笑语好不快乐。

 小鹭轻轻捏着小家伙的粉脸,笑问道:“怎不见你家三妹?抱出来给表姑瞧瞧。”

 小家伙摇头道:“睡得跟猪一样,还是别叫她了。”

 “就是嘛,她醒了还会哭,会吵着表姑的。”另一小家伙狡黠地眨了眨眼。

 “表姑只有两位,三妹醒了的话,哪抱得过来……”先前的小家伙又来了一句。

 阴丽华也被这两个小家伙逗乐了,格格笑道:“那两个大捣蛋呢?”

 “到外边玩去了,要不是饿得肚子直叫,他们两个是不会回来的。”

 小家伙的天真表情,引得四个大人一阵失笑。

 阴丽华叹道:“孩子们一个个都这么聪明可爱,表哥表嫂真幸福。”

 刘元道:“妹妹若是喜欢孩子,赶紧找个如意郎君罢,有心仪的没有?”

 阴丽华没到想到会扯上这个话题,当下俏脸一红:“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小鹭摇头道:“不对,不对,是还没有找到。”

 刘元一连茫然,旋即笑道:“你又调皮了不是?”

 阴丽华瞪了小鹭一眼,后者吓得一吐舌头,再也不肯说话了。

 刘元喜道:“若是还没有意中人,表嫂帮你物色一个,怎样?”

 邓晨忽然眼前一亮,道:“诶,咱文叔就不错……呵呵……就是比你大了好几岁……不过你放心,人是没得说,端的是品性温良,才貌双全。”

 小鹭惊叫道:“是邓家庄的吗?”

 邓晨摇了摇头,咧嘴笑道:“是你表嫂的三弟。”

 “唉……”小鹭叹了口气,失望地道,“可惜了。”

 邓晨不解,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不是邓家庄的。表哥有所不知啊,有的人就是喜欢表哥这样的青年才俊,既能吟诗作赋,又不失任侠之风。”小鹭说着朝阴丽华努了努嘴,挤眉弄眼地道,“可是这样的人,除了邓家庄,上哪找去?哦?”后面的话,她是朝刘元说的。

 刘元笑骂道:“你这小妮子着实调皮。”

 小鹭不以为意地扮了个鬼脸,忽然心有所思,惊叫一声:“哎呀,表哥见多识广,常在外面结交名士,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如何?”

 邓晨笑道:“莫不是我们的小鹭遇到什么意中人了?”

 “我哪有……是我……”

 阴丽华突然插口道:“不就是你么?在表哥家不用害羞了,快说罢……”

 “小姐……”

 阴丽华坏笑一声,揪住小鹭的胳膊,道:“还不快说。”

 小鹭低着头道:“表哥有没有见到过一位额角宽宽,状若伏犀的年轻公子?嗯……还有……他鼻子直挺挺的,面似羊脂,目秀眉清……行走间有侠士之风。”

 邓晨与刘元对望一眼,前者笑道:“咱小鹭的眼光可不低啊。”

 “表哥别取笑小鹭了,有还是没有?”她羞红着脸问道。

 邓晨面容一肃:“有。”

 小鹭猛然抬头,满脸兴奋之色,道:“他是谁?家住哪里?”

 邓晨道:“你也要找邓家庄的,是吗?”

 小鹭脱口道:“是啊。”

 邓晨哈哈大笑:“那就可惜了,人家是蔡阳的。”

 “唉……”小鹭叹了口气,又道:“表哥可有耳闻,这附近有一位喜欢弹琴的公子,常去村口那边的柳林坡上闲坐?”

 邓晨道:“是不是长相还要跟你刚才所说的相吻合?”

 “是啊,表哥你见过?”小鹭惊喜地道。

 “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蔡阳就有。”

 “表哥,人家问你事情,你却老拿蔡阳作弄人家。”小鹭抱怨道。

 阴丽华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她面有苦色,起身告辞道:“表哥表嫂,小妹忽觉身子不适,要先行回去了。”

 邓晨奇道:“丽华,不严重罢?饭只吃了一半,这就要走么?”

 阴丽华道:“可能是出来久了,回到家里歇息一阵就会好的。”

 刘元一看她的脸色,确是白得吓人,当下忙叫人准备马车,送她回去。

 小鹭拉着阴丽华到了角落里,低声道:“小姐,你不要这样嘛,表哥不知道,不代表附近就没有这个人啊。过两天,咱接着找,没事的啊……”

 阴丽华点点头,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冰凉的石室,孤冷的青灯。

 夜已深了,四下一片寂静,轻轻闪动的灯光,将墙壁上的人影照得飘忽不定。

 深深的幽园中,一个弱小的身影,手提灯笼,腕搭薄褥,正往石室而来。

 她轻轻推开石门,将灯笼放于地上。

 石室中那人面无表情,依旧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墙壁,外界的事物似乎对她没有丝毫的吸引,凄楚的素脸,令人瞧得心生怜意。

 她缓缓走到那人身后,将薄褥给她披上。

 “宫主,回去歇息罢,你又瘦了。你整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又是何苦?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住口,不许你提起那人。”石室中静坐的那人纤躯一颤,精神回到现实之中,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怒容。

 此二人正是妘绮柔和青儿。

 青儿伏在妘绮柔背上,轻轻抽噎起来:“宫主,你不要吓唬青儿。自从青儿醒来之后就见到你这个样子,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来都不说,也不准他人提起……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折磨死的,青儿心中好怕……”

 妘绮柔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泪渍:“青儿,刚才是我出言过激了,你别怪我,我心里难受。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回去罢,明月宫的事情可全靠着你哩……”

 “你心中还想着他,对不对?”

 妘绮柔叹了口气,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只要宫主点头,我将他捆来明月宫就是。”

 妘绮柔强颜笑了一下,摇头道:“青儿,我个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留点精力好好打理明月宫。若是他的心不在这里,如此又有何用?”

 青儿突然眼射寒光,冷冷道:“宫主,既然如此,我下次出谷时将他杀了,让你断了这个念头,咱们依旧过着以往那种与世隔绝的清闲日子。”

 “不可!”妘绮柔失声惊呼,旋即自知失态,将脸偏了过去。

 青儿叹了口气,幽幽道:“今日清早,狄老四来了。”

 妘绮柔身躯一晃,想要说话,却始终没有开口。

 青儿漠然道:“依然没有他的消息,这个人自从三年前就谜一样地消失了。”

 妘绮柔心中越发酸楚,眼泪又簌簌而下。

 青儿道:“狄老四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始终想找出他的下落也就罢了,宫主你和他非亲非故,只是数面之缘而已,值得这么做吗?”

 “青儿,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是放不下这个负心之人。宫主,你醒醒罢……他若不是故意躲着你,怎会三年都不来看你一眼?他一定是另结了新欢,躲起来过逍遥日子去了,要不然,以狄老四的本领,没道理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够了。青儿,你出去……我想自己静一静。”

 “此贼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一副花花心肠,专以甜言蜜语哄骗痴情少女,宫主,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他这次能舍你而去,将来还有下一次,忘了他罢。”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外面的风越发凄冷,周围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强华裹了两条棉被,躺在榻上一阵哆嗦,口中道:“好……冷……”

 刘秀又找来几件冬天的衣裳,驮在上面:“这下差不多了罢?”

 强华咬着牙齿道:“好……是好……些了……不过还……是冷啊……”

 “你将就些罢,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也差……不多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病早……不来……晚不来……一拿到……那……鬼符就……出状况了……”

 “你好好歇息罢,过两天就没事了。别老说鬼符鬼符的了,可能那东西真有点邪门,说不定是在惩罚你言语不敬。好了,我可要送货去了,货主一定着急了。”

 “那……今日就……辛苦你……一个人了……”

 “这不废话嘛,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门?放心罢,就那几车货物,我应付得来。”

 刚要出门,外面闯进一人,正是邓禹。

 他一把将刘秀抱住,嘻嘻笑道:“急着出去?悟悠呢,怎么没看见他?”

 刘秀指指榻上:“喏,在那躺着哩。”

 “哎呀,怎么会这样?”邓禹摸出一个大面饼,朝榻上晃了晃道,“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个,这下可就便宜文叔哥一个人了。”

 强华艰难地笑了一下:“你小……子整天救……济好友,可别……饿着自己啊。”

 邓禹将面饼塞到刘秀手中,道:“这哪能啊?我已吃过了。”

 刘秀道谢一声,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实不相瞒,我忙着悟悠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哩,你这面饼真是雪中送炭啊。”

 邓禹呵呵一笑:“可要吃饱了啊,否则哪有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秋选?”

 “现在四处饥荒,粮食越来越贵了,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刘秀撕下一半面饼,递到邓禹手中,“来,咱们一起吃。”

 邓禹推辞道:“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就不能再吃点吗?来嘛,一起吃那才香。”

 邓禹推辞不过,又将手中的半张饼撕下一半,塞到刘秀手中。

 刘秀狼吞虎咽地将饼吃完,拍拍手往门外走去:“仲华,我有事先走了。”

 “这么着急赶着去哪?”

 “帮人家运货啊,否则哪有钱吃饭?”

 “离秋选也没几天了,运货的事,不能放一放吗?”

 “若是间断不去,以后的营生就断了。”

 “这样啊……哎呀,现在悟悠都病了,我跟你一块去罢。”

 “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哪能这么麻烦你?”

 “要运到城郊去哩,这上坡下坡的路也不少,你一个人怎么行呢?算我一份啊,悟悠的活我来干。”

 刘秀刚要说话,邓禹又道:“诶,若当我是朋友,可不能再拒绝了。”

 刘秀无奈地笑了笑:“那行,你就和我做个伴罢。”

 二人出了太学府,去到城西北的货运商那里,装了满满一驴车的东西,往渭水畔的津渡而去。遇到上坡的时候,邓禹便在后面推,刘秀则在前面一边控缰一边拉车辕。

 好不容易将货物拉到渭水边上,刘秀和邓禹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歇息。

 那边津渡口上的一名中年货商瞧见了他二人,正一个劲地招手。由于风大,刘秀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当下忙驾起驴车,往津渡口赶去。

 那中年货商迎了过来,奇道:“诶,今日怎么换了个人啊?”

 刘秀道:“原来和我搭档的那位突然病了,这位是临时帮忙的。”

 那人道:“哎呀,怎么那么巧啊?我另外两位伙计也突然病了,这不,一批急货正愁没人运哩。你们两位来得正好,先帮忙运那一批急货罢。”

 刘秀道:“这倒无妨,我就怕第一次去找不对地方,耽误了事情。”

 那人道:“很好找的,我告诉你怎么走。”

 二人问清楚地方之后,便开始装货。

 这一次装的都是大口的箱子,沉沉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比来时的货物还重。

 那人歉然道:“这本来是分两批运送的货,由于对方催得急,只好一同装车了。两位小兄弟,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实在派不出多余的人手了,钱一定双倍付上。这京中之地,个个都是名门大族,我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刘秀笑道:“你这人倒是实诚,放心罢,不会给你误事的。”

 他便赶着驴车往长安城而去,由于可以得到双倍的运资,心中倒也乐意。

 一直到了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二人才将货物拉进城中。前方又到了一座小拱桥,刘秀正涨红了脸在后面推车,好不容易将车推上桥顶,那牲口却胡乱蹦跳了两下,使得车子一歪差点掉进水中。刘秀着实吓了一跳,刚忙冲上去将驴口上的缰绳拉住。

 邓禹扶着车辕一阵叹气:“我就说让我来推车嘛,赶车我可没有经验。”

 刘秀瞧他走路似乎有点问题,忙问道:“你没事罢?脚怎么了?”

 邓禹苦笑道:“唉,给你拖后腿了,刚才把脚给崴了。”

 “别这么说嘛,是我拖累了兄弟你啊,要不这会你正舒服地躺在榻上看书哩。不如这样罢,反正已到了城里,再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你在这里等我,交完货我来接你。”

 “行,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嘿嘿,没想到干点活这么辛苦,想我耍几十斤的枪棒都没有问题,不料却被这驴车给难住了。”

 刘秀听得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便赶着驴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