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人

五,风流村里风流事

谭松林搞货的手段说普通也很普通,说特别也很特别。

说普通,是指他用美女计攻关搞货。美女计是商场上,军事上的惯用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说他特别,是他用美女队攻关:他的四个女秘书,不仅貌美,而且艺全,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兼善解人意。一旦瞄准了对象,四美秘书全线出击。从批字权开始,保管权、含量权、计价结帐权一关一关往下攻——摆平厂长书记,再紧俏的也能搞到手;骚倒化验员,高含量变成低含量;保管员上了套,好货当成差货发;缠住了财务科长货款总价享受优惠外,一张欠条可以抵现钞。四个美女,有时独自出击,有时轮番上阵,一个攻不下,另一个又上,你就是块钢也要化软。

美女计,在谭松林手上,发挥得可谓淋漓尽致,炉火纯青。

谭松林用美女计攻关,先是带林春花找货时得到启发;后是在萍南冶炼厂找货时深有体会。

谭松林第一次和萍南冶炼厂厂长邵中辉谈生意,两人谈个大概意见后,邵厂长借口有事由他的女秘书代为拍板。那次,自己没迈过女秘书那道坎,作出让步。一让步,少赚了10把万。

第二次去找货时,谭松林带新聘的女秘书与邵厂长谈生意,捞回上次少赚的那10万。谭松林高兴不己,他妈的,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是“美女”。

然而,没过多久,女秘书有点摆翘,每到关键处,不愿配合。谭松林决定再招一个,与之抗衡。待遇是月底薪1万,另加提成;条件是除长相丰韵貌美外,必须是会吹拉弹唱,善琴棋书画的艺术型人才。因待遇优厚,应聘者如云,美中选美,有三个不相上下都舍不得丢全部录用。无意做成有意事,绝顶聪明的谭松林索性成立秘书组实则是美女攻关队。

谭松林有了这四个女兵,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搞垮了多少厂矿,搞倒了多少领导,拆散了多少家庭,为他到底赚了多少钱,自己也说不清。他的老婆林春花一再要求随谭松林办厂没有答应,便打听到他养的那四个女人,自己用,别人也用。名义上是他高薪聘人才,实际是他靠四个美女发横财。

正当谭松林对四个女兵加紧训练,准备转战南天金矿时,林春花红杏出墙了。

林春花偷人的事是马洪贵的老婆告诉谭光明的。谭光明听了先是一惊,脸黑着骂马洪贵的老婆放狗屁。马洪贵的老婆却肯定地说:“是真的!”

谭光明想,林春花怎会偷人呢?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名牌;自己的男人在萍南冶炼搞得红火,传说存款多得不得了。来了县里,县长书记都将他奉为贵宾;金钱、地位,你缺哪样?莫说村里,就是全金银湖的后生,谁也不及我家松林,她怎么会偷人呢?

但谭光明仔细想,不对,媳妇有钱没事干,男的,女的,整天混在一起打扑克,玩麻将,逛大街。老公不在身边,三十出头的春花什么都不缺,就缺个温存体贴的男人。恐怕也是真的,要么,怎么她亲口对自己说这件事,还一再肯定呢?他又问马洪贵的老婆:“那男的是谁?”

马洪贵的老婆说:“就是我那没好死的!”

谭光明听了,恨得咬牙切齿伸长手臂挖了一下:“好呀,马洪贵,看我挖平你俩!”

谭光明是工程兵出身,转业后在彬州市公路局开挖土机,逢山开路,遇有障碍,他挖;国家测定的路线要拆除民房工厂,有不愿拆的,只要上面下令,他把挖土机开过去“刷刷刷”,几家伙就挖平了。如今,他退了休,回到金银湖老家定居,凡遇不平的事气愤起来就会嚷道:“看我哪天挖平你!”这句话是谭光明的口头禅,亦是他的职业术语。

谭光明把马洪贵的老婆让进屋里要她把详细情况说给他听。

马洪贵是凹鼓岭马家塘的。他老婆曹丁钗虽瘦点,胸脯扁平,五官却还端正。在马家村的姑娘媳妇里属中上的那种。谭家和马家交界,郎舅亲,姑表亲相互交错;上圩赶场更是混混杂杂。金银湖逢农历二、五、八赶场,马家塘是农历三、六、九的圩。谭光明不喜欢赶场,但听说曹丁钗在集上卖鸡、卖鸭、卖小菜,得知他是个很勤快的农村妇女。

谭光明还知道曹丁钗嫁过去5年了,还没开养。马洪贵把不生的怨气全撒在丁钗身上。而丁钗没生育也觉得是欠着马洪贵似的。于是使劲养猪养鸡养鸭换钱给马洪贵买了架摩托,把老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丁钗几次看见马洪贵用摩托带着林春花冲出冲进,怀疑他俩有鬼,但一直没拿着什么证据。那天,她赶集卖鸭,在市场口就让二道贩子一秤过了。随即买点小菜搭方便车回家,推开门见马洪贵和林春花躺在被窝里。丁钗手足无措反捂着自己的脸往外跑。从此,马洪贵和林春花根本不把丁钗放在眼里,常常当她的面肆意调情。万般无奈,丁钗只好向谭光明求援,但一听谭光明说要挖平他俩,慌了。

谭光明的倔脾气,在金银湖一带出了名。

谭光明是1956年去当兵的,三年后转业到彬州公路工程处,因他当的是工程兵,工程处安排他专打洞子。接下来是三年困难时期,打洞子很苦,而且吃不饱。一个三百多人的工程队跑得只剩50多人,几个和他同时转业的战友也支撑不住了。在洞子里说:“光明,我们走吧,这日子过不下去。”光明一铲一铲地往车斗里装土石,装好后说:“我不走,都是共产党领导,走到哪里也一样!”几个战友走了,谭光明没走。

熬过困难时期的一天早饭后,上级领导召见剩下的50多人开会,说:“你们是工程队的宝贝,是中坚力量,组织决定要对得起大家。现在公路系统的公安、财会处要人,机械技术力量也急待加强,这三项工作,大家可以任意选,选定后,把这张表格填好。”

其它的人选公安、财会,只有谭光明选择开挖土机。他一是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低,那些事干不了;二是觉得工程兵出身的人只能干工程;还有他觉得开挖土机很威风很过瘾。

几个战友熬过困难时期,见工程处对他们这么好,想回原单位,但迟了——他倔出了光明。

开挖土机是技术活,工资高,按规定得60岁才退休。58岁那年有人给他出点子,去找人事科长活动活动,提前退休,让儿子谭松林顶职接替他开推土机。他知道,活动活动就是送礼。他说:“不送,有钱也不送。我还能干,退什么,白拿工资不干活,这是打共产党的主意!”

过了60岁,他才退下来,可顶职的政策已取消。领导有感于谭光明本份,招他儿子当合同工。谭光明自己回到了金银湖——他有点后悔,不该倔,吃了亏。

谭松林本来与工程处的女医生有情有义,但谭光明命令他娶林春花,不听话“我挖平你!”

有一次,村里两个俏皮后生在村后公路上拦住一个姑娘说俏皮话,恰好被光明发现,他奔过去,指着两个后生骂:“你有姐,你有妹,要是别人逗你们的姐妹,你俩肯不肯?”两后生张口结舌,一脸无趣,连忙认错。谭光明说:“认错就好,不认错,老子要挖平你。”

“挖平”是光明的职业术语,丁钗本不必介意,但见他咬牙切齿点了马洪贵的名要“挖平他俩”,就不是好玩的了。这种伤骨伤心的事,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曹丁钗怕了,赶紧缓住光明:“只要她下次不那个就算了。”又嘱咐,“千万别动气千万别动气!”说完,匆匆走了。

谭光明拔通了儿子的手机,问他在哪里?谭松林说在南天金矿;问他最近回不回?儿子说一时回不了;儿子反问家里是不是有事?谭光明不好说,自己还没证实呢!只好把电话挂了。

谭松林辞掉合同工搞冶炼。他头脑灵活有文化,胆子又大,只几年时间就在金银湖拔了尖。都知道他搞货不但速度快而且含量高,价格便宜且从没亏过。金银湖的冶炼老板没一个不佩服谭松林。发是发了,老婆却出了丑闻。儿子问家里有什么事。什么事?大事。这样的女人不能留,我讲了要挖平他俩就要挖平他俩。儿子要是不答应,也一同挖平。

谭光明放下电话后,将一把锄头藏在大门后,人站在大门口,只等马洪贵用摩托载着春花回来。先把他的摩托砸掉再说,然后审问春花。

谁料这天,春花是走路来,而且老远就喊:“爸-----”手里提个装菜的袋子,脸上荡着笑,满面春风的样子。谭光明有气不好发,但因丑闻的介入,脸上并不直挺。往日春花赶场回家,光明都无不例外招呼一声:“春花,别弄了,带两娃在这边吃。”春花就真的不弄,就带十岁的儿子“扛扛”和八岁的女儿“紫紫”在公公婆婆这边吃。

谭光明家是一栋六垛五间的钢筋水泥屋,两层。正面贴了瓷片,周围砌了墙,厚实的铁门内拴一只狼狗。既显示着财富的威严,也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

六垛五间的钢筋水泥屋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厅屋,两边按城市住房的设计各是一个套间。大儿子松林一家四口住东边的套间,小儿子梓林两口子在县城单位虽有集资房,但谭松林有钱,建房时也给弟弟计划了一套。梓林的这套暂时由老两口住着。

谭光明退休在家还有一千多块钱一个月,腰板硬朗,精神饱满,手脚相当勤快。土里的蔬菜鲜嫩水滴;鸡一群,鸭一群,每天能捡20多个蛋。吃不完,单位的儿子媳妇来了提一袋去,农村的女儿女婿来了也提一篮去。松林在外跑货的时间多,买到了货,又要运到厂里炼,厂在萍南,远离金银湖千把里,一年难得几天在家里。春花三人便是谭光明的心肝宝贝,莫说鸡蛋鸭蛋想吃就拿,即便鸡婆鸭婆也是想吃便杀。名义是分开吃,实际娘儿三个在婆婆这边吃的日子还多。现在见公公习惯了的招呼没打,脸色也不好看,林春花想起刚才在路上碰见马洪贵的老婆,心里犯了嘀咕。但嘴上仍然没话找话说:“扛扛他们呢?”其实,她看见他俩在屋后园里随奶奶寻菜玩。谭光明呶呶嘴,算是回答,仍一脸不高兴。林春花乖巧,从提包里拿出一包龙井茶,本是买来打麻将提神用的,她知道公公不嗜烟酒但好茶,就把茶叶递给了谭光明:“爸,给你买了包龙井茶。”谭光明接过茶叶,脸上渐渐舒展了。心里开始怀疑马洪贵老婆的话来。“你怕是神经病呢?你马洪贵那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也想拢我春花的身。”不由招呼道:“春花,别弄晚饭了,带两娃在这边吃。”

一餐晚饭吃下来,谭光明老倌的气消了大半,看媳妇的举止行动,全然不是偷人的样子。

但丑闻的阴影仍然未在谭光明心头拂去。他时常偷眼看林春花,媳妇从脸模到身段,是百里挑一人见人爱;即使她的心正,但猫公样的男人有的是;男人不在身边,日子寂寞,经不住挑逗**也难说呢。于是谭光明多了个心眼。

那天林春花出门赶集时,谭光明换下衣裤戴顶草帽远远跟着。在圩上几转几转不见了林春花的身影。他租车赶到马家塘,林春花果然在马洪贵家打扑克。因没异常情况,谭光明对春花说你娘来了,叫你回去。春花也听话,起身随公公回家。马洪贵提出用摩托送她俩,谭光明黑着脸拒绝了。

回到家,春花不见娘,知是公公撒谎,她便发气。谭光明本来也要发气,但他缓住气说:“春花,松林不在家,你少往外面走,要打扑克,打麻将,自己有屋,输点钱不要紧,别的事,不要让人指背。”

“别的事!什么事?我抢劫了?我偷人了?”

“你是聪明人,要顾及名声!”

“名声,我的名声哪点不好?扛扛,紫紫在读书,老倌老娘在园里土里,我坐着没事,去外面打打牌,松林不说,你管什么?我还有不有自由?”

谭光明被媳妇的话噎得肝疼。想想也是呢!这件事,做公公的也不便开口,只好又劝,“没事硬坐着难过,打打牌我不说。屋里这么宽,在家里玩,也免得人念闲话。”

“你开口名声,闭口闲话,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有本事就抓嘛!”春花的嘴巴好厉害。

任何人与谭光明过不去,他能说“挖平”,而面对媳妇,不好说“挖平”两字。怕传出笑话。但他吼道:“打牌,只准在家里,如果去外面打,去哪家,我挖平哪家。”

春花也知道公公的脾气倔,他说得出,做得出,说不定闹出大事来。好长一段时间,没出去打牌,只把马洪贵他们约到家里来打。

在家里打,谭光明也跟得紧,不到11点,他就站在厅屋里喊:“11点了,该散场了。”他们不敢违抗,立即散场。而且他要亲自看见马洪贵他们都走了,才锁上铁门回家睡觉。

但谭光明彻底错了,等他一睡觉,马洪贵就从东面爬墙跳进来了。

谭光明习惯早起,早起第一件事是上厕所。上厕所得从林春花卧室窗口过,他看见房里亮着灯。开始他没在意,或许是记不得关灯了,或许是媳妇起床小解拉亮了灯,反正亮灯是正常的事。但回来从窗下过时,听见有**笑声,仔细一听,还有男人的笑声,再仔细一听,是一男一女那种忘乎所以的最幸福的笑声。——糟了,是马洪贵在这里过夜。

“这还得了,看我挖平你俩。”谭光明心里恨骂了一声,从灶门口抓起一把屠刀准备踹门进去。但他转念一想,不行呢,家丑不可外扬,赶走他就是了。他放下屠刀,来到窗下轻轻咳两声。立即返身守在大门口,恰好碰上马洪贵慌慌张张往外跑。谭光明照准他的脸甩了一个耳光,低吼道:“再来,我挖平你。”

马洪贵走后,谭光明解了手,才叫老婆喊春花起床,他有话要说。春花不肯起床,说有什么事来房里讲。谭光明在房外仍是低吼道:“你不老实交待我就挖平你。”不想林春花身着奶罩倏地坐起:“我偷人了,怎么样,你有本事抓住呀,没抓住还有什么说的!”

谭光明这才后悔自己手软,说:“好吧,从今天起,你再打牌,我告派出所。”

林春花更是语出不恭:“不告的,是老乌龟。”

林春花也真的放肆,吃过早饭,一个电话又把马洪贵约来了,照打不误。谭光明也不客气,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把四个人全都抓起来,每个罚款2000块才放人。

马洪贵四人出来后直扑谭家,叫喊示威,要谭光明赔偿他们的罚款,不赔就怎么怎么。谭光明毫不示弱,抄一把洋铲守在铁门口把狼狗放了。谭光明手指着四个:“谁过来,跨门一步,我就铲掉他的脑壳。”那狼狗汪汪叫着助威。

门外门内就这么僵持着。

不知谁报了信,派出所的又过来把四人铐走了。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四人答应再不赌博,也不找谭光明闹事才放。但谭光明次早发现,林春花与马洪贵当晚竟又睡在一起。

“那还得了!”谭光明气得大喊大叫。“两个畜牲,给我出来。”

两人不理睬。

谭光明手握一把木工锤,咚!咚!咚!把房门砸了个对穿。

两人慌了,马洪贵想逃,被谭光明一把扭住,右手举起铁锤欲砸脑袋,他理智了一下,砸死人是要偿命的。赶紧变换姿势,用锤把往马洪贵肋间狠捅一下,低喝道:“你还想溜!”

马洪贵抱着腰,蹲在地上,直喊唉哟,起不来。林春花早已瘫作一堆。

谭光明没管她,挥着铁锤先砸29寸彩电,再砸电冰箱砸VCD砸煤气灶。谭光明的老伴惊呆了,但不拦,知道拦也没用。谭光明家是一个独户小院,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五百多米,他把刚购置的五万多块钱的电器和家俱全砸光了,别人还不知道,林春花躲在房里也不敢出来。

“出来!不出来,不行!”谭光明指着春花大吼一声:“妈你个#,滚!”

林春花不肯起,谭光明叉开五指抓住她的头发拖出被窝拖下床拖出房一直拖到大门外。林春花杀猪般嚎叫起来,这才搅乱了清晨的宁静,惊动了附近的人家。他们看见衣衫不整的林春花和抱住肋间喊叫的马洪贵蜷缩在坪里,都撇撇嘴,窃窃私语。林春花这才彻底倒了威风。

谭光明把一口皮箱丢在林春花跟前:“几件换洗衣服,走吧,愿去哪去哪!”

第三天下午,林春花又回来了,是和谭松林一起回来的。

那天,林春花换上衣裤提着皮箱在侨县宾馆住下后,拔通了丈夫的手机。说自己已无家可归,被你家的老乌龟赶出来了。

恰好之前松林接到老父的电话:“你无论如何回家一趟,一天赚一百万也要回来,我已把春花赶出了家门。”

谭松林感觉到问题严重,问林春花现在哪里?春花回说在侨县宾馆。又问爸为何把你赶出屋?春花说她和人打了几手牌。松林知道不是这回事,说你在宾馆等我,我马上坐飞机回来。

谭松林见家里这个惨样,谭光明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当林春花的面数落了一遍,最后向谭松林下令:“离!不离不行!”

谭松林说了离婚的一大堆难处,主要是两个孩子。

“离,坚决离,不离,你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离,你的钱再多也直不起腰?”

“爸,这,我也知道,我准备在外面买栋房子,离这里远远的。”

“不行,你的房子无论买在哪里,我都会挖平。你离了她,随你找个什么女的,我都答应,就是不能再要她。”

父子俩争论了半天,谁也没说服谁。最后,松林把父亲拉到楼上,跪在父亲面前说:“爸,我求求你,我离了她,马上就要进监狱。”

谭光明惊呆了,问:“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谭松林说:“你以为冶炼的钱那么容易赚,我——我以后再对你说。爸,我求求你!”

谭光明从儿子的话中悟出松林赚钱行为不轨,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松林,贪心太大,要不得啊!”

松林看了父亲一眼,低着头说:“爸,我知道你又想起了大爷爷捉团鱼的事!”

谭光明却两掌竖起摇摆着说:“老事了,老事,不讲了,你知道就行了!”

谭光明的爷爷捉团鱼的本事在金银湖传得神乎其神。金银湖凹鼓岭垅行里,团鱼多蛇也多,团鱼和蛇共窝,一般人不敢捉。光明的爷爷有几句密不外传的口诀,他站在垅口先念口诀再往里走。那大大小小的毒蛇见了他便跑,窝里只剩团鱼。但爷爷依祖传每天最多只捉三只,供一天柴米油盐开销还有二两酒喝就行了。临死前,他把密诀和规矩同时传给了两个儿子。谭光明的父亲依传每天只捉三只,谭光明的伯父也就是谭松林的大爷爷先还守规矩,但没过多久便乱来了。先是捉了四只,没事;于是捉五只;还是没事;他想哪有什么规矩啊?再去时他一口气捉了六只。卵,那蛇掉转头咬住伯父的手指不放,伯父当即死了。谭光明何尝不是想起这事呢?只是不愿这样去比。

谭光明瘫坐在椅子上,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走吧!走远点,她是定时炸弹啊!”

次日清早,谭家还是一片宁静,谭松林带着两个孩子,带着林春花朝村口走去。谭光明悄悄爬到楼上站在窗口看着他们渐渐消逝的背影,不无担忧低声咕哝道:“崽呀!我不挖平你,国家也会挖平你!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