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陈鹏和浑哥
陈鹏原想赚个十把几万给老子陈山看看,谁料在淘金道上一败再败倒欠了一屁股债,也就格外消沉。他本想找李云香倾吐解解胸中闷气,但好几次见了她只点点头,苦笑笑就擦身过了。每次都是云香追上来把他约到圩上的后山谈心事。云香说,她和马成良肯定不会长久;陈鹏说你当初就不应该;云香说,我真的该死;陈鹏说死还是不能死,路还长;云香说,那我怎么办?陈鹏反问,你说你怎么办?云香便哭,他多么想陈鹏替她擦擦泪,在他厚实的胸脯上靠靠,但陈鹏一直没有擦她也不敢靠。分手时,云香总要给些钱给陈鹏,陈鹏不要,云香哭得更厉害。每次都是这样,两人却感到新鲜,并不厌烦。这次回来,听说马成良赚了百多万,陈鹏劝云香跟马成良过算了,云香一反常态打了陈鹏一耳光扭头便走。为此,陈鹏更加坐立不安,她打我一耳光,什么意思?
陈山挑一担菜正要往市场上走,突然放下担子交待老伴杀只鸡雌兑红枣炖烂给陈鹏补补身子。陈鹏亏了,老父不仅没责怪他,反而一再宽慰他。寻菜、洗菜、卖菜也从不叫他。然而,越是这样,陈鹏越是不安。陈鹏说,爸,我仍旧下井拖煤去,我没得本钱了;陈山听了一惊,问,什么?你又去哪里下井?陈鹏说还去双凤渡;陈山说阴间赚钱阳间用,再不准去。陈鹏说窝在家里好烦,不准我去也会去;我必须挣钱还债再去走水。
双凤渡煤矿是个体小煤窑,全部是人工作业。陈鹏只管拖煤。从采煤区到井口500米的样子几乎全是上坡,陈鹏每箕拖400来斤,一天能挣60来块钱。三个月,陈鹏余下4000多块。
那天,陈鹏拖完当班的最后一箕,坐在磅秤旁喘气。他一脸墨黑,全身水浸淋淋,疲惫不堪的样子。过磅员说,小陈,听说你原是走水赚大钱的,为什么来卖这个苦力?陈鹏回说走水亏了,赚苦力钱养命。过磅员又说,你借钱翻本嘛,卖苦力能赚几个钱?陈鹏说你不懂,苦力钱,踏实。其实,他是对走私被抓心里窝着气。
这时,接班的人陆续过来了。一外号叫麻拐的小个子后生愁眉苦脸的样子。过磅员和他开玩笑:“麻拐,又让老婆罚跪了?”
麻拐没搭理,旁边的人说刚才在车上被扒拐子扒了一百块钱。麻拐这才伤心地差点哭起来,说自已个小力小,一个班只能挣30来块钱,四个班白上了。
陈鹏听了觉得小个后生很可怜,问:“你认识那扒拐子不?”
麻拐说:“认识,车上的人不敢讲,我奈不何。那一伙是双凤国营煤矿的,煤矿破产了,没班上,学会了扒,为头的外号叫浑哥,天天在这个路段混。有次,一老太婆发现嚷了句,没得手,下车时,浑哥用刀片划破了老太婆的嘴巴。”
陈鹏来了火,说你和谁换个班,我带几个兄弟去见见他们。我们流黑汗赚来的钱让他们偷,不教训一下,说不定那天是谁又倒霉。
过磅员也附和说对,矿上己有好几个遭扒。当即又有几个下了班的矿工响应愿随陈鹏同往。
客车上,陈鹏靠人行道坐下,他故意把上衣口袋里的两百块钱扯出看了看,拿出来放进裤子口袋里,但立即又拿出仍旧放进上衣口袋。两眼睃视周围的人,一副慌慌张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一切都让站在客车门口的扒拐子头“浑哥”看在眼里。他向手下的几个人使了使眼色。陈鹏也向同来的几个人使了使眼色。
车在路上匀速前进;“浑哥”慢慢向陈鹏靠拢;“浑哥”手下的几个人跟在后面,围住浑哥和陈鹏。他们的外围恰好是陈鹏带来的矿工。
陈鹏装着疲倦的样子仰着头在打瞌睡,其实是微眯双眼在观察动静;
“浑哥”用一本杂志作掩护右手两个指头伸进陈鹏口袋,就在他扒出钱的一刹那,陈鹏一把抓住“浑哥”扒钱的两个手指稍一用力,“浑哥”跪倒在地,扒着钱的两指高举过头。那几人想帮忙,早被陈鹏同来的从后面挟住颈项,一个个痛得呜哩哇啦叫。
车上的人大喊打扒拐子,打死他们!
陈鹏叫司机停车。说我们和他们下去解决。司机停了车,扒拐子一个个被挟着颈项拖下了车。浑哥被牵着两个指头乖乖地跟着陈鹏走。
客车开走了。
陈鹏看了看周围说,另选地方吧,这里人来车往,丢人现眼。你们以后还要做人。
陈鹏把他们带到一个山凹里,板着脸说:“是打架还是讲理?浑哥,你选。”
浑哥跪在地上:“大哥饶我这回,下次不敢了。”
陈鹏:“先不讲下次,讲上次,讲今天上午。”
浑哥:“上午扒了一百,马上退。”
陈鹏:“知道退就好,再讲下次。”
浑哥:“下次不敢了。”
陈鹏:“做你们这种事的人别骗我,你们做不到。但是我告诉你,我是陈鹏,我们都是双风煤矿的,你们也下过井,我们的钱是用血、用汗甚至说是用命换的,你们再扒我们的钱我会带领我的弟兄们上你们家找麻烦。上房揭瓦的事我都干得出。”
浑哥:“保证,保证。”
陈鹏::“只要你们不惹犯我们,我们也不管。”
浑哥:“陈老弟,以后我们是朋友了。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说一句。”
陈鹏:“朋友不朋友那是另一回事。这次的事到此为止。”
浑哥退了一百块钱,向陈鹏打打拱手带着手下走了。麻拐却担心说,会不会报复我?陈鹏说不会,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不会乱来。关键是我们自己要抱团,谁出事都要当自已的事。
麻拐还是担心,拉着陈鹏的手说:“要是你总在这就好。”
陈鹏说:“我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一有机会我还会去搞冶炼。走吧,边走边谈。”
这晚快12点了陈鹏才到家,见两位老人还在苦等。陈鹏没等老人问,说是几个一起下井的朋友请我喝酒去了。其实先是要麻拐请客,但一结帐要80多块,陈鹏看出麻拐有点舍不得便自已付了帐。
陈山关切地说,你也该早点来,让我们放心;陈鹏说各人头上一方天,你们放心。陈山告诉陈鹏说圩上李云香到这里,叫你明天无论如何到她家一趟,做什么没说,留下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