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白月光

第35章 下毒

万一皇帝当真驾崩了

沈念如与许盈盈前脚刚离开竹林, 后脚就有一拨人逼近院子,待他们冲进去时,到处都空落落的, 没有半点人影。

而沈念如本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彻底逼疯了亲哥哥,眼下只关心许盈盈所说的, 能治自己脸的药究竟是什么, 刚回到茶庄, 便急急追问:“表姐,到底是什么奇药, 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许盈盈笑里藏刀,拍拍她的手,“不急, 那药就在我房中。”挺着大肚子走到廊下的阴影里, 笑容骤然消失,只余满脸的阴冷。

可怜沈念如尚不知情, 心疼地小跑上前搀着她, “表姐慢点, 我扶着你走……哦对,哥哥给的钱, 你先拿着,待你生产了还有许多要花钱打点的地方, 这些虽然不多,却也能应急。”

她的信任与关心叫许盈盈有了短暂的动摇, 但很快刘管事来了, 远远见到她便呵斥;“又去哪里躲懒?是不是不想活了?”说话间一记耳光便打了下来。

沈念如投奔到这里后, 一直在茶庄客房里住着, 让她误以为自家表姐是茶庄的主人, 这会儿看到随便来个人都敢打许盈盈,当即气得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打我表姐?”

“你又什么人?”刘管事睨了她一眼,不屑道:“我爱打她就打她,关你屁事。”

“你——”沈念如气急,此人竟如此粗鄙无礼!

许盈盈怕再吵下去会把她仅存不多的那点尊严都踩进泥里,连忙阻止她,“念如,别这样,他、他是……”犹豫着还是说不出口,索性拽着沈念如走。

刘管事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眉毛一横,“贱人,来个亲戚胆子肥了是吧?”不由分说冲上前,掰过脸又是一巴掌。这次沈念如忍不了了,用力推开他,“你知不知道我表姐是什么人?你信不信我……”

“念如!别说了……”许盈盈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拽地把人带走,直到走远了才肯松手,沈念如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表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下人,就敢对你吆五喝六动手动脚的?眼看临盆在即,要是被打出事了怎么办?若不是你拦我,方才非要闹到姐夫跟前讨个公道才行。”

“千万不要!我……我夫君不喜欢我。”许盈盈强忍着不眼泪落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他觉得我是被逐出来的,没有背景也没有娘家支撑,对我非打即骂,所以、所以有的下人就……反正都是些见风使舵、看主子脸色行事的人,不必置气。”

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她不敢在沈念如面前坦白,方才那个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

“都怪那个阿娇,若不是她,我们根本不会流落至此。”沈念如义愤填膺,“表姐,往后我嫁进林家,一定会好好对你,给你撑腰,定不让那些下人如此欺.辱于你。”她越是真心相待,许盈盈就越是无地自容,可是,若不这样做,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许盈盈抹去脸上泪痕,哽咽着道;“我没事了,还是你的事情要紧些。”

二人正要绕路回去,忽然齐刷刷出现十几个黑甲卫,将她们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只见一个身着金线白衣蟒袍的男人从回廊转角处走了出来,“沈禹州在哪儿?”

男人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只一眼便让沈念如瞧痴了,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不会是来抓自己这个漏网之鱼的徐州官府吧?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哆嗦着同许盈盈抱成一团,“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许盈盈已经腿软跪了下来,“民妇拜见太、太子殿下……”

太子?

沈念如一脸呆滞,眼前之人,居然就是阿娇如今的夫婿,南梁太子楚怀安?怎么什么好事都叫阿娇占去了!她忍下没来由的酸涩,跟着跪下行礼,还特意强调了名字。

“孤知道你。”楚怀安神色冷峻,站在她面前,犹如天神降临睥睨众生,“你是沈禹州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他在哪儿?”

前一句话,沈念如喜上眉梢,下一句话却将她打入地狱,想到哥哥的叮嘱,她摇了摇头,“民女不知殿下说什么……”楚怀安弯下腰,伸手钳住她的下颌,一字一顿,“孤再问你一次,沈禹州到底在哪儿?”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念如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那分明是一双如此好看温柔的瑞凤眼,却充斥着杀人嗜血般的凶狠,竟与自己哥哥有几分相似,着实骇人得紧。

“敬酒不吃吃罚酒。”楚怀安耐心耗尽,丢开她,下一刻便有几个黑甲卫上前把人抓走,直到茶庄上下都被抓了个干净,他才缓缓抬眸远眺,眼底一片血红。

有一个黑甲卫策马狂奔而来,落马后焦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楚怀安本就因为林宝珠的事心急如焚,“有话就说。”

那黑甲卫哪里见过自家殿下如此严肃凶戾的一面,磕磕巴巴着说:“陛下、陛下他,他将北离九公主许配给您做太子妃了!”

原本还心不在焉的楚怀安登时怔住,足足几息后才呵道:“这不是胡来吗?”父皇明明已将宝珠赐给他做太子妃,他又如何能娶北离的九公主?当即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回宫。

刚入宫门,就见到一直来回踱步的宣王,楚怀安顾不上他,就要掠过时,被楚怀宣拉住,“皇兄,你先别急……”

“要娶公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急。”楚怀安挥开他。

就知道是这幅样子,楚怀宣快步追上再次挡在他身前,“可是你这样冲进太和殿只会惹怒父皇,圣旨已下,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会被判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处罚。”

“那宝珠怎么办?”楚怀安猛地回头,通红的眸泛着泪光,“她还会回来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届时她回到上京,她该如何抬起头做人?她会被全天下人耻笑,再也嫁不出去,你们可有想过,她一个弱女子,承受着流言蜚语,将来该如何自处?”

他情绪不可谓不激动,说到最后,挺拔高大的身躯都颤抖着,楚怀宣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干巴巴道:“我知道,可是父皇已经……”眼看楚怀安走了,忙在后头提醒:“九公主已在别院住下了,婚期就在下个月。”

自沈禹州出现后,糟心事是一桩接一桩的来,楚怀安迈入太和殿时,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而楚怀宣从未见过这位皇兄如此失控,想了想,怕惹出事端便到凤仪宫求见张皇后。

张皇后有时觉得,自己当真看不懂越贵妃与宣王这对母子,说不争,却又占尽宠爱,说争,眼下又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楚怀安,念及他母亲越贵妃曾开口为她儿子求情的份上,张皇后缓和了语气,临走时,向他作了一揖。

楚怀宣避开,拱手道:“皇后娘娘这是折煞儿臣了。”张皇后欲言又止,含泪转身走了。

……

马车一路向北,临近官道时,树丛边忽然驶出另一辆更为宽敞的马车,沈禹州抱着怀里的人换到对面,紧接着原路返回南下,与原来的路线背道而驰,后头追上的一队黑甲卫并未觉察那擦身而过的马车有何异样,只是顺着车轴向北追去。

不管楚怀安他们追得多紧,大概都猜不到他竟胆大至此,抓走林宝珠后还住在天子脚下。

沈禹州掀起车帘一角,望着黑压压的军队愈行愈远,薄唇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很快又回到了原先遭人清查的竹院,守在此处接应的暗桩上前,递去一支火漆竹筒。

得知楚怀安与北离九公主定亲的消息,沈禹州唇边笑意更深,指尖运起真气,瞬间将纸条震了个粉碎,“宝珠,现在除了我这里,你是无处可去了呢。”望着床榻上沉睡的少女,他手背轻轻划过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含笑的墨眸透着几分诡异邪肆,声音罕见的温柔,“不知你会否喜欢这份大礼……”

待他大权在握的那一日,林宝珠就再也逃不掉了。

时间一晃而过,金秋九月,层林尽染,正是怀明太子与北离九公主萧元月的新婚之日。

短短一月时间,楚怀安便已憔悴许多。知道他是无能为力,被迫接受现实,靖安侯与沁阳长公主遥望着,眼里藏下心酸。

谁曾想,一月前他们还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风光出嫁,如今还是那十里红妆,浩浩****,新娘子却不是林宝珠了。沁阳长公主怨恨过,可所有人都争取了,她也只能接受,只求林宝珠还有平安归来的那一日,做不做这太子妃已然不重要了。

明明是场举国欢庆的盛事,底下除了北离使臣和南梁皇帝,无人笑得出来。

皇帝自然是高兴的,一切都按预期的方向发展,接下来,他就要看着宣儿成婚了,大抵是情绪激动,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楚怀宣在他身旁,替他顺气时一脸的担忧,“父皇,你没事吧?可要儿臣唤太医来瞧瞧?”起先只以为是寻常风寒,皇帝拒绝了看太医的请求,一直苦熬着,这都病了月余,还不见好。

皇帝知道他一片孝心,很想回答,可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喉咙立时涌起血腥,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吐了满地的血,坐在龙椅下首的一众妃嫔皇子俱是惊住,只有楚怀安最先反应过来,“快传太医!传太医!”三千禁军尽数出动,哗啦啦围在皇帝周围,拔剑护卫。

楚怀安本就是被皇帝赶鸭子上架,眼看话事人倒下了,拔腿冲上前将皇帝护在身后,徒留高台之上的九公主满脸错愕。

混乱中,一个内监拔声高呼:“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惹得满朝动乱,宫女太监四处奔走。

“通通住口!”楚怀安暴呵一声,生生止住了即将爆发的内乱,而另一边,楚怀宣已抽出禁军佩剑,朝那率先引起祸乱的内监隔空掷去,长剑以极快的速度突破重围,由后至前贯穿胸膛,内监立时倒地死去,“陛下只是昏迷,还有谁敢造谣传谣,下场如他!”

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只噤声了一息,又不知是谁随之惶恐惊呼:“北离使臣刺杀我朝陛下!北离使臣刺杀我朝陛下!”立刻有勇猛的武将飞身上前,好好的大喜之日突生变故,萧元月尚未缓过劲儿就被扭住双手抓了起来。

北离使臣见势不妙,彼此背靠背做应敌状,将六皇子萧廷风护在最中央,为首的侍卫恨得咬牙,“你们大梁人诡计多端,竟敢诬陷到我们北离头上!”

好好的和谈乍然演变成敌对,萧廷风看了楚怀安一眼,“我们离南梁皇帝远着呢。”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查清,可当着大梁百官的面,楚怀安进退两难,“先护送北离使臣到偏殿休息,待事情查清后,自会还北离一个清白。”

萧廷风闻言点头连说了几声好,“亏得本皇子拿你当至交好友,就是这样怀疑我的?”鹰隼般的环视一圈,充满了警告意味,“你们谁对南梁皇帝下毒了吗?滚出来!”

这些年北离征战不断,早已国库空虚,边军亦是人困马乏,百废待兴,他与萧元月代表北离出使,目的就是为了结成联盟,若是反生怨怼,北离必承受不住南梁的千军万马,所以企图坏事的,萧廷风决不轻饶,那十几人只是面面相觑,而后摇头。

楚怀安没有功夫在这听他们盘问狡辩,只一声令下,便有禁军上前将北离使臣围了个水泄不通,“事出紧急,还望见谅。”丢下一句话后护着皇帝离开。

寝殿内,太医来了一波接一波,把过脉后俱是摇头叹气,楚怀宣拽着其中一人的衣襟,“一帮废物,你们太医院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治好陛下的吗?”

太医抖着两瓣唇回话:“殿下饶命,陛下这……这毒不是一时半刻才染上的,而是早已潜伏多年,眼下毒发,摧枯拉朽,微臣是无力回天呐殿下!”

潜伏多年?

“你什么意思,给本殿下一次说清楚,可有解药?”不管楚怀宣如何焦急,太医只是哭丧着脸,“此毒无色无味,多年来已深入陛下肺腑,纵使有解药,也救不回来了。”

寝殿之内霎时安静下来,楚怀宣强忍着泪,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这帮庸医,治不好就治不好,胡说八道什么?滚啊!”

楚怀安倒是面色平静,张皇后显然是慌了,握住他时手都在抖,“怀安,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万一皇帝当真驾崩了……

她看了眼宣王,楚怀宣手握北境十万大军不说,上京之中还有个大将军即将成为他的岳父,若是楚怀宣当真别有企图,她和楚怀安就是孤儿寡母毫无还手之力了。

“母后先别急,”楚怀安宽慰着她,转头吩咐道:“去请越贵妃。”

楚怀宣如梦初醒,“对,母妃可以,母妃她可是妙手回春的医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一路连滚带爬到了清凉殿,“母妃,母妃你快去救救父皇,父皇他要死了。”

没有预想中的惊慌,越贵妃正在殿中捣药,神色如常。

“……母妃?”楚怀宣知道她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如今父皇危在旦夕,她怎么还坐得住?

越贵妃嫌他吵,纤细食指落在唇上,“嘘——母妃不喜欢大喊大叫,退下吧。”楚怀宣还想说什么,就听那神仙似的母妃轻声说:“我知道他中毒了,那毒……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