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爱小白莲

第四十四章

“吱吱……”

“吱吱……”

阿策不知昏迷了多久, 四肢百骸仿佛被一寸寸的折断了,又重新装了回去一般,完全的不听使唤。身上的每一处, 无不是钻心的疼痛, 气力随着疼痛的加深, 几乎都倾泻完了。

他咬着牙喘息了很久,才勉强找回来一丝神智。

长着柔软的绒毛的小东西在他断裂的指骨处踩来踩去, 虽然不重, 但每一下都是让他崩溃到想要哭喊的剧痛。

可他喊不出来……

因为失血过多, 让他的头脑仍旧昏昏沉沉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他甚至分辨出不出来手指上的是什么。直到尖锐的吱吱声传进耳膜里,阿策的神经猛地抽紧了。

是老鼠……

阿策的牙齿立刻打起磕绊, 一瞬间几乎魂飞魄散。他疯狂的想要**手指离开老鼠的触碰,但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他流了太多太多的血,带走了他太多的精力。如今他的四肢软的像是陷进了烂泥里, 浑身上下就连掀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是动手。

阿策咬着牙关, 艰难的控制着手指,微微颤了颤。

下一秒,“吱吱……”

正在他指骨上转圈的老鼠大概受到了惊吓, 突然之间亮出了尖利的牙齿, 咬上了眼前肿胀的手指。

正是他之前被温折玉摔断的那根。

十指连心, 阿策额头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他嘴巴翕动,发出无声的呐喊, 一缕腥甜在喉间涌动, 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疼……

太疼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 随之而来的, 还有噩梦般沉寂之久的回忆。

……

六岁的阿策第一次训练,因为抗拒饲幼堂的人被投进了暗室。

所谓暗室,就是一个阴暗潮湿而又十分狭窄的密室。

这里几乎只能够容忍他一个人站立,前后都是墙壁。饲幼堂的人临走的时候告诫他,让他乖乖的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愿意配合,什么时候就可以放他出来。

阿策怕黑,在暗室门关上的一刻,马上将身子蜷缩进了墙角。

黑暗里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一开始阿策还沉浸在恐惧中,一句话也不敢说,任凭自己融入进了黑暗之中。

但慢慢的,周围安静的环境,开始让他感觉到了难熬。

太静了,静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阿策的情绪逐渐烦躁起来。

他是个倔性子,不愿意轻易就跟人认输,所以一开始只是咬着嘴唇在暗室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但这个暗室实在是太小了,走上一步几乎就要转身了,狭窄的空间让人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安稳。

阿策开始对着墙壁拳打脚踢,来发泄暴躁的情绪。

没有人理他,他整个人仿佛被抛弃了一样。

阿策一下子就害怕起来,开始对着墙壁呼喊。

然而,直到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收到回应。

年幼的阿策开始哭闹起来,结果还是没有人出现。他终于学乖了,学会了讨饶。

可是还是没有人进来放他出去。

怎么会没人呢,他们明明说只要自己认错,就来放了他的啊。

阿策害怕极了,开始幻想自己是不是被人遗忘了,于是不停的哭闹,撒泼。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阿策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在暗室里横冲直撞的时候,暗室门开了。

关他的人笑嘻嘻的看着他,提着一个竹篮,将他往最里面一推,然后将竹篮扔了进去。

那篮子里,是好几只老鼠,养的黝光蹭亮的皮毛,一点儿也不惧人,一落地就往他裤脚里钻。

小阿策的脑袋瞬间就炸开了。

那老鼠是饲幼堂特意养来惩罚孩子的,个头比一般的老鼠要大的多,牙齿十分的锋利,遇上人不但不避,反而迎上去就往人白白嫩嫩的皮肉上咬。

他被咬的彻底发了疯。

阿策被放出来的时候,几乎没了神智,只是反射性的不停的踩着地面。而地上,流淌着一滩滩的血迹,那几只老鼠差不多成了肉泥。

他清醒过来以后吐了好几天,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反抗过饲幼堂的安排。成了那批孩子里最听话的一个。

……

“砰……砰……砰……”

狱卒周木兰是这两日刚刚上任的,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原先的狱卒被县令大人给全部调走了,又招了好几个新人给顶了上来。

别人当值的时候难免偷个懒,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唯独她,年轻的女人精力旺盛,即使到了深夜里也没什么困意。

跟她同班的人已经找了个角落睡着了,咕噜打的震天响。而她则开始无聊的逛起大牢的各个角落来。

其实之前的时候,她已经逛遍了,对里面关押的人也大概有了了解。

经过阿策的牢房的时候,周木兰特意多看了两眼。

据说这里面关着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周木兰平日里不敢多往里面看,只记得从她上任以来,里面的人就不吃不喝的,也不说话不讨饶,表现的非常的安静。

有一次周木兰没忍住好奇心,隔着铁栏杆悄悄的多瞅了几下,发现那是个长相异常精致的男子,根本就不是同僚说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人当时看起来乖巧的不像话,抱着膝盖倚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思不属的样子。

所以今夜他的牢房传出声音的时候,周木兰才会格外的在意。

这一眼,倒是将周木兰吓了一跳。

那人仍旧是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充满了惊惧的神色,瞳孔涣散的大睁着,没有任何的焦点。

此时正在拿脑袋一点一点的往墙壁上撞。

他的动作很慢,嘴巴里念念有词,可惜隔的远周木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唯一一点儿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死气,脸色苍白的吓人,表情也是十分的僵硬。

他动作虽慢,但不见任何的犹豫,也不知道撞了多久,额头上已经撞了一个血洞。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在继续的撞着。

周木兰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开了锁进去,靠近了那个人才隐约听清,他嘴里喃喃的,分明是“滚开”两个字。

“喂……你没事吧。”周木兰不敢碰他,但心里明白,这人这是被什么东西魇住,犯了魔怔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禀告沈大人……”周木兰一边焦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喃喃自语。

“沈大人……沈窈……”那人似乎听到了周木兰的话,瞳孔微微的颤动了两下,突然间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溅了周木兰半个裙摆。

周木兰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两眼一合,缓缓的倒了下去。

“夭寿了,这人不会死了吧!不行,这锅我可不能背啊,找沈大人去!。”

于是……

深更半夜,沈清越硬是被人从被窝里喊了出来。当狱卒绘声绘色的描绘完,她哪里还能不知道,牢里的那个,这是中了毒。

“怎么会中毒?”沈清越百思不得其解。

“回禀大人,今日里,只有沈窈大人去见过犯人……”

是她……

沈清越想到温折玉的为人,骄傲的跟只孔雀似的,又十分的自负。她本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自诩风流的活了这多年,好不容易打算为这朵小白莲花准备收心了,却没想到竟然被人给骗了个彻底。

若是她想报复人,要他的命,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

会不会太过于绝情了些……

沈清越知道如今温折玉正在气头上,哪里敢大半夜的去问她,只好喊来白日里陪她一起去了大牢的小九询问情况。

当得知这毒药确实是温折玉给的之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唉,阿窈此举,未免也太鲁莽了些。这阿策……毕竟在蝶杀浸**多年,说不定还有用的上他的地方。况且……唉,她竟真的舍得……”

那周木兰还在等沈清越的回复,见沈清越陷入了沉思,不由焦急的道:“大人,那犯人,怎么处理?这……要不要请个大夫啊……”

沈清越摇了摇头,既然是温折玉想要他的命,作为好友,她也不好多加干涉:“不用了,下去吧。若是人真的死了,就……算了,人要是死了再来禀告吧。”

“啊……这……”周木兰踌躇着不愿退下,那人实在是好看的紧,就这样死了,未免也太过可惜。

沈清越一眼就看出了周木兰心底的想法,瞬间脸色变得极为严肃,冷着声音道:“这犯人本就是死罪,如今他要畏罪自杀,你我如何拦的住?记住,不是你该管的事,不要碰,省的惹祸上身。届时,谁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周木兰心下一沉,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一时间失了分寸而已。

“是,属下知道了。”

待周木兰退下之后,沈清越将小九唤到了眼前,让她将白日里在大牢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复述一遍。

听完两个人的对话,沈清越也不由得唏嘘不已。

“这阿策,分明是已抱着必死之心了。折玉这杯毒酒,送的算是多此一举了。”

“唉……但愿此后,折玉啊,你可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