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今日真香了吗

第四十五章 如意

段殊拉着桑桑软若无骨的小手, 一眼看见了那右手一指上断掉的指甲。

刚刚那护甲被他取下来嫌着碍事丢在矮几上,他手上轻轻地碰了碰那手指,小心翼翼仿若对待上好珍宝。

心头琢磨着是不是要买个护甲。

以前没觉得那尖尖的爪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看了她戴着护甲,那十指纤纤, 指尖微扬的样子实在是勾人的很。

桑桑以为段殊又在趁机吃她豆腐,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

现在在外头,这人也这般肆无忌惮不知羞。

不知道那掌柜的什么时候会过来, 她羞红了脸一脚踩在他的皂靴上。

小小的绣花鞋踩在那上头仿若还没有他的脚一半大, 段殊不痛不痒,眉眼底带着些餍足。

那掌柜回来后看着段世子拉着世子夫人的手,眼尖的瞧见了那指甲。

脑瓜子一转,招手让后头的侍女去取了工匠新造的护甲。

一齐拿在了手上, 他两手捧着过了去,圆胖的脸上两绺胡须一颤一颤笑道:“夫人不若瞧瞧这护甲,匠人精心打造的。夫人这手好看…”

说着这话突然感觉身后阴测测的,室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碳不会熏着贵人。

掌柜额前流下一滴冷汗,从袖间拿了方帕子赶忙擦了不敢污了贵人的眼。

他抬头看见段世子站在世子夫人身旁,凤眸微眯瞧着自己。

若林中猛虎休憩时睁开了眼,也好似脖子边架了把利剑。

刘掌柜抖了个哆嗦,多年来招待人的手段让他立马改了口:“夫人这手富贵的很, 这护甲不戴上去小的都替它可惜。”

段殊若无其事移开了眼, 桑桑嘴角抽搐了下。

怪道商人重利, 这掌柜的真会说。

但他抓住了女子爱美的天性, 桑桑看见那琉璃展台内的玛瑙护甲, 甲型修长好看的很。

段殊看出她眼底的闪烁, 看向掌柜的道:“我家夫人喜欢, 掌柜的去办吧。”

出了阁楼,离开了温暖的炭火桑桑因着冷身子颤了颤。

银屏跟在后头手上拿着两个匣子。

正是刚刚在里头段殊买下的,虽然价值不菲,但世子爷休想以此让主子原谅他。

桑桑不理他,自己扶着车室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

只余下一个背影,纤细的腰肢一瞬隐入厚厚的帷帘。

这性子越来越厉害了,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段殊看了看皂靴上头一个小小的鞋印。轻声笑了笑跟着上了马车。

沈白蔻在街角见着这一幕跟见了鬼似的。

沈白蔻就是之前跟在淑环身边的,伯府家的嫡小姐。

她身侧丫鬟见着小姐失魂落魄看着某处,面带担忧上前面问了问:“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无事。”

那是段世子吗?和世子夫人一起逛玲珑阁。

似乎看着感情颇好的样子。

淑环上次的事她知道,想要利用沈氏贬妻为妾,日后好嫁进去。

没想到沈氏更狠,发了高热不给请府医,瞧着是想让人直接病逝。

后来貌似沈氏身前一老嬷嬷被杀鸡儆猴,当众按在正院门前打,沈氏从那日起便一病不起。

淑环的谋算自然成了空。

现在看来,段殊分明十分满意那个女人。

再过不了多久,衡阳王妃府内就要开生日宴了。

说是生日宴,但也是大型的相看场所。

淑环着急,她也是等不得了。

翻过了这个年便二八了,但来府内提亲的无不是些歪瓜裂枣。

不是勋贵家的纨绔庶子就是那几品小官不知天高地厚上门求娶。

明眼人是看得清伯府败落了,但好歹也还有个名头,竟欺自己如此。

沈白蔻攥紧手中从钗环铺子里打的新发簪,省了三个月月例才狠下心置办的。

府内公中无余钱,够爹往来走礼都不容易。

但后面那宴会,她再次攥紧了手心,有了这头面撑撑场面还不够。

县主在自己边上,穿的是绫罗蜀锦 一匹便价值千余两银子。还有那些闺秀,沈白蔻抬手摸了摸自己白皙的侧脸。

自己没有那般国色天香的美貌,只得多靠钗环首饰,锦衣华服来弥补。

唯有另辟蹊径才能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她回过头对着丫鬟道:“先不回府,去西街上的丝绸坊看看。”

玲珑阁离那儿不远,略走了些路她便到了。

正直休沐日,萧锦年来了那绸缎坊看了看,毕竟自己也是入了股的。

店里的徐掌柜认的他,上回主家的公子来就是萧编修帮着谈成的生意。

他见人来了,忙亲自去沏了壶茶上来。

紫砂壶洗的干干净净,萧锦年却是瞧见了那里头桌案上落下的一层薄灰。

“萧探花,喝些茶水吧。”

徐掌柜递上茶盏,面上带着恭敬。

萧锦年笑着接过,一手拿起那青花瓷纹的盖子拂了拂茶叶,眉睫轻颤掩去眼底所思。

唇边微扬,见者心头舒畅,如沐春风。

“掌柜的,这匹绸缎如何卖?”外头传来一阵女声打断了二人。

徐掌柜连忙道:“萧探花,外头来了客,我先去我看看。您慢坐!”

萧锦年不置可否,抬了手作请状:“徐掌柜先忙。”

“哎”听得这话徐掌柜忙不迭出去了。

自从上次事发后,除了搬运货物他事事亲为,格外关心本店进项。

萧锦年见人出去了,轻轻放下那盏茶,随意拿起书架边一书册看了起来。

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落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仿若也变得柔和了。

这倒是本少见的书,水经注,讲了自开国初年至此,天启各府各州各县发生的水灾以及如何治水。

他翻了页书卷,一目十行未过多久一册薄薄的书就要被他看完。

“你这绸缎怎的这般贵,不妨便宜些。”女子略微尖利但又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传来。

萧锦年耳朵尖动了动,继续看这册书。

手指翻至最后一页略微带了点不舍合上书。

外头还在争吵,能来这买得起丝绸的无不是达官显贵。

他倒是有些诧异,京中贵女也会如此讨价还价吗?

这架势若不是徐掌柜老道,怕是就被唬了去。

萧锦年将书册放回书架上,站起了身走到那窗边。

窗户斜对着店门,外头的人不仔细瞧不到这边,里边儿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

沈白蔻看上了一匹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蜀锦,她买不起一整匹,便想着折了价买上半匹多一些。

正好可以做一套裙裳,还余下些裁了做小衣,绢花也是好的。

但这掌柜的不依,说是没有这种卖法。

她带着帷帘,仿若也为自己添了胆子。

朱唇一开一合堵的人说不上话来,那掌柜的眼见要同意了。

沈白蔻发自内心开心的笑了。

入了冬盛京本就风大,这会子就刮起了一阵风。

她没有防范,风吹起了那素白色帷幕垂下的纱,露出白皙下颚还有那朱唇。

天启民风开放,她也没有多在意。

戴着帷幕不过是不想让相熟的人瞧见她沈白蔻去那不入流的铺子里打钗环首饰。

还在绸缎坊和掌柜的扯皮。

这与她平日里维持的娇矜的贵女形象不符。

里子没有了,她也得维护着面上的风光。

纤细白皙的指尖扯着被风吹向两边的纱幔,她顺着那纱往下想扯回来。

目光所及猝不及防与斜对角那窗子里头一道温润含着柔情的眸子对视。

沈白蔻大惊,定睛瞧了那是个公子,一袭青衫,面如冠玉。

她赶忙拉紧了帷帽,什么都被遮住了,仿佛也能遮住她的羞赧,遮住她那埋于心底不可名状的小心思。

她面上滚烫,与人争辩那银钱粗俗的样子被瞧去了。

尤其,还是那人。

沈白蔻双手微微颤抖,只觉手脚无处安放。

她慌乱就跑,还不忘扯过那匹蜀锦。

后头那丫鬟见着小姐跑走了,面上掩饰不住慌乱,双手连忙从腰间解开荷包。

接连出了几次错。

好不容易颤着手开了荷包取出几张银票,掌柜的拉着不让人走。

那丫鬟脸上急的都要哭了。

徐掌柜一手举着那银票在日光下,略微昏花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瞧见了是京中最大的钱庄印的银票,他才松手让人走了。

萧锦年在屋里头见着这一幕,轻笑出声。

没想到,这徐掌柜也是个妙人。

他摇了摇头,桑桑总是能在身旁搜罗到个各式的人。

但无一都不有这特性,爱财。

至于刚刚那位小姐,瞧着面生却有些眼熟。

许是在哪见过,今日也确实是自己唐突了人家。

再说沈白蔻跑了出去后察觉不对,自己一个小姐竟抱着那匹蜀锦当街奔跑。

她懊恼地在街边跺脚,好在小丫鬟很快便追了上来。

丫鬟蓉儿气喘吁吁连忙接过那蜀锦,断断续续喘不上气说道:“小姐,你跑的好快。让奴婢好生追。”

二人上了沈府的马车,沈白蔻捂着胸口,那里怦怦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没想竟在这遇上了。她即是懊恼又是喜悦又是羞赧,百种情绪交织也不清自己倒是在想些什么。

但两人绝无可能。

马车轱辘按着固定的路线往前驶去。

也正如她,也须按照命定的人生寻一夫婿。

沈白蔻悄悄掀开了帷帘看着碧色如洗的天空,心头却悄悄生出希冀来。

若是,若是伯府能不再落魄,亦或他能是朝堂新贵。

她摇了摇头,不,这都是些没影的事。

沈白蔻啊,沈白蔻,何时你也会如此痴心妄想了。

她漂亮的眉眼低垂瞧着自己腿上放着那匹牡丹花纹的蜀锦,手指无意识细细摩挲着。

她的眼神渐渐虚空了起来,默念着:“旁人答应的都不算数,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就如这蜀锦。

作者有话说:

感觉人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但希望大家事事顺遂,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能追求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