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说他是直男

第40章

聚餐直到晚上八点结束。

临近期末考试, 又不是所有人像徐嘉珩、喻温白和程野专业成绩数一数二,大多数人花费一整个下午打比赛,晚上再累都得收心回去学习。

喻温白和顾清逢回包厢时, 徐嘉珩已经结过账, 正准备出门找人, 看喻温白进门就自然走到他身边。

将臂弯外套给喻温白披好, 徐嘉珩随口问道:“这么久去哪了,外套也没带。”

喻温白心里正复习顾清逢教的内容,不自然地偏移目光:“在走廊上遇到哥哥,和他聊天。”

旁边酒量一般的男生明显上头, 走路晃悠悠的;徐嘉珩顺手将人扶稳,错过喻温白一闪而逝的躲避。

喝多男生正对着喻温白, 呆愣愣看人几秒, 打了个响嗝后问:“嫂子,我有个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能给我解答一下不。”

“你看上去也不像是谈过对象的, 为啥你第一次——就这么会谈恋爱啊?”

喻温白闻言皱眉,旁边的夏敏贴心解释:“这位老哥因为不会浪漫, 前两天和女朋友吵架, 刚才对象特地打电话过来又吵了一通, 听说小白你也来聚餐——”

“就吐槽了句「看看人家喻温白, 长的帅还会高调告白的浪漫, 你再看看你干的好事!」”

夏敏将女生的语调模仿的惟妙惟肖, 同样错过的程野好奇道:“他干什么了?”

“女生是学医的,最近在背人体骨头, 这位大哥为了让她记忆深刻, 就从网上买了一整套石膏骨头回来, 当作女朋友的生日礼物。”

“大哥说他费了好多功夫,还搭上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夏敏看着喝上头的男生,爱怜道,

“原来这就是越努力越不幸么,爱了爱了。”

“.......”

“所以,当时怎么想到要用这种方式回应?”

聚餐散场,徐嘉珩和喻温白一路牵手走回公寓,在保安室取了蛋糕后上电梯时,徐嘉珩突然旧事重提。

即便是他也没想通,喻温白当时怎么会用麦克风喊话:“毕竟这种方式,不太符合的你的个性。”

“因为对方是这样喊我的。”

喻温白其实想的很简单:“他没有上前和我说话,而是选择用喇叭,可能他更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我只是选择尊重、配合他而已。”

他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以至于大家今晚都在感叹:“我这样做,有问题么。”

“没有,做的很好。”

徐嘉珩抬手替他将滑落的围巾戴好,他对喻温白拒人千里的往事有所耳闻,半晌忽地轻笑出声。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他们遇上,不是那句无心的问候,或许他在喻温白的世界里,也只是标点符号一样的存在吧。

两人回家将三块蛋糕放在餐桌,喻温白要去厨房拿餐具,突然听身后响起笑声。

他不解回头:“怎么了?”

“没事,”徐嘉珩将脚边蹭来蹭去的奶球抱起来,握着猫爪朝喻温白挥了挥,“就是觉得——”

“我应该是运气很好的人。”

“......”

十分钟后,喻温白看着两人狼狈的衣服上全是奶油,不由地幽幽道:“你确定,你真的运气好吗。”

甜品店买的糕点都是夹馅留心,喻温白拿起来常了一口,起身要去拿盘子、防止内陷掉在桌上,就听身后传来闷响声。

原来是喻温白转身去拿餐具时,蓄势待发的奶球趁机跳上桌,深处粉嫩的舌头,凑过去就要舔被咬过的蛋糕。

对面看书的徐嘉珩及时发现,低呵着要阻止;谁知道顽劣的小猫咪抬起的高傲的头颅,瞥了眼碍事的人类后,翘着小屁/股走开。

翘起小屁/股不要紧,奶球没留意脚下还有蛋糕,后肢精准一脚踩在喻温白咬过半口的流心蛋糕——开口处正对着徐嘉珩的方向。

喷/射而出的草莓夹心混着奶油,就这样溅在徐嘉珩衣服和面前的专业书上。

至于再然后,就是自知闯祸的小猫咪慌里慌张跑去厨房,在喻温白没发现地板和肉/垫上的痕迹前,让他的衣服先一步沾上草莓奶油做的梅花印。

总之,结果就是两人一猫都沾上了白色奶油和黏糊糊的草莓酱。

“......算了,”喻温白再没了吃蛋糕的兴致,将剩下两个放进冰箱,回头看低头看给奶球擦脚的徐嘉珩,

“你要先洗澡还是后洗?”

“你先去,这里我来收拾。”

徐嘉珩的专业书已经面目全非,笔记被甜酱严重污染;他对上奶球怯怯的眼神、不断蹭他示好的圆脑袋,无奈轻敲它脑门,没说一句重话。

卧室门敞开,隐约能听见淅沥水声,徐嘉珩将摊开的书放在一旁,打开电脑开始专心办公,屏幕很快跳出电量低的提示。

充电器放在书房,于是徐嘉珩起身去走廊,丝毫没察觉到半分钟前停止的水声。

走廊的尽头是主卧,紧挨卧室的房间就是书房——此时房门正最大程度的敞开着。

于是当徐嘉珩在黑暗中找到电脑充电器、从书房来到走廊时,浑/身/赤/裸的清瘦身影就骤不及防的撞进他视线。

和在寝室背对他的姿势不同,即便不谈明亮充足的灯光让一切无处可遁,光是喻温白侧身的姿势,就让所有能看和不能看的,在一眼之下都一览无余。

徐嘉珩早知道喻温白不是干瘦,可再次看到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也依旧会发自心底的感叹。

白的皮肤光滑宛如羊脂玉,四肢纤细修长,小腹平坦,躯干附着的肌肉都是恰到好处的薄薄一层。

以及第一眼就吸引徐嘉珩注意的——后腰凹陷处的那颗细小黑痣,在腰窝向上却不及粉/软、无限靠近肋骨的位置。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呆楞住。

率先回神的徐嘉珩迅速扭头,攥紧掌心的充电线;而喻温白则又用了一秒回神,然后低头慌忙将裤子穿好。

他洗到一半才发现,换洗的衣服忘在**,本来想喊人帮忙,但想到出去拿再回来只要十秒钟、徐嘉珩又在餐厅忙,实在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麻烦他。

以及他开门出来前分明看过,走廊里根本没人,周围房间的灯也是关着的!

喻温白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全然忘记他本可以回避去浴室。

徐嘉珩则偏过头愣愣杵在原地,眼神直勾勾望向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偌大安静的卧室只剩下衣料的摩挲声;直到半分钟过去,喻温白终于想起双脚可以活动,逃也似的进了浴室。

“......徐嘉珩,可以帮我拿下擦头巾吗,就放在柜子上。”

弱弱男声再次传来,尾音打着颤,一听就是浴室里的人羞于再出门:“我头发还在滴水——不方便出来。”

“好。”

徐嘉珩情绪管理显然更好,直面冲击画面也能面不改色,虽然脑子还在无限回放场景,身体已经能镇定自若将擦毛巾递过去。

甚至还能适当表现出对伴侣的关心:“我来帮你擦吧。”

喻温白沉默几秒:“......好。”

气氛尴尬到令人窒息,喻温白几次欲言又止想开口,抬眸就会正对上镜子里的注视,又仓皇避开目光。

没关系的,遇事不要慌,喻温白在心里自我安慰道,顾清逢教过他的,即使在体型上处于劣势,也能反攻为胜。

于是回忆着顾清逢教过的先手优势,他深吸口气,转身准备率先开口:“你——”

深思熟虑的话只说了一个字,这是喻温白始料未及的。

和下午在篮球场比赛一样,喻温白将他压在坚硬的大理石台,冰冷凉意刺激着脊椎神经,和流连在后背的滚烫热意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是否有刚尝过甜品的原因,徐嘉珩双唇包裹他口腔时,喻温白竟让尝到了丝丝意。

修长的手停在他腰/窝位置,徐嘉珩往后退了退,呼吸低沉:“那颗痣,在这里对不对。”

喻温白得以喘息,后脑勺被托起能仰起脸回答:“......我不知道。”

因为埋怨过特殊体质,身体也连带着被讨厌过,喻温白长这么大,从来没认真观察自己的身体,洗澡也从不照镜子。

徐嘉珩像是能读懂他哪怕一秒的失落,俯身再次吻下来,动作却温柔的宛如无声安抚。

“很漂亮,”低声环绕在耳畔,是徐嘉珩一字一句清楚告诉他,“为什么要害羞,明明哪里都很漂亮。”

喻温白终于能第一次在亲吻中睁眼。

下一秒便跌入那双深邃凌厉不失温情的黑眸。

连初吻都有条不紊的人,喻温白能想到形容徐嘉珩接吻时模样的词语,就只有冷静自持。

于是在他看清男生眼底无法掩藏的动情时,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看错,所以很轻地眨眨眼睛,试图看的更清楚。

然后他发现,接吻时的徐嘉珩,眼里有他不曾见过的风景,像是阳春三月拂面的柔和暖风,又像金秋凉月下盛着银光潺潺淌过的溪流。

顾清逢教的果然奏效,双唇再度被封住时,喻温白默默这样想着。

徐嘉珩眼里的情动给了他莫大鼓舞,让习惯于听顺的喻温白恍然生出一种是势均力敌的自信。

于是他撑着大理石台挺直腰背,另一只手扶着徐嘉珩身前向上,最后修长五指抓住他衣领,用力将人拉向自己,同时身体凑过去紧紧相贴。

徐嘉珩意外与喻温白的突然主动,被拉的踉跄半步,眼底诧异转瞬即逝,随即在轻微的惊呼声中,单手将人抱上大理台。

刚洗过澡的人浑身湿热,擦头巾不知掉在谁脚边,滴落水珠在唇齿相依中更显暧昧缱绻,不时能听见洗漱台上瓶瓶罐罐被撞到的清脆声——或许还夹杂着几道猫儿似的叮咛。

喻温白生疏的技艺太笨拙,除了最开始的成功,之后几乎是前进一点就要节节退败,逐渐被逼到角落。

后来迟钝如他也感觉出对方是蓄意挑逗,涨红着脸猛的将人推开,在力的反作用下身体后倾。

随着一道闷闷声响,是蝴蝶骨撞在某人柔软温暖的掌心。

“......手疼不疼,”喻温白往前凑了凑,握住徐嘉珩的手低头查看,不情不愿地,“你明明答应过不欺负人。”

“疼。”

“我怎么欺负人了,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徐嘉珩见好就收,将头埋进喻温白光滑软热的颈侧,手指把玩他衣摆,

“我这顶多叫做正当防卫。”

“你——”

喻温白想拍开作祟的手又怕人疼,撑着台面要下来时,腰侧突然被硬物撞了下。

反应回神,他愣在原地不敢低头,耳边就响起一道无奈叹息。

“我只能解释为自然现象,”徐嘉珩长臂一伸,将喻温白直接抱下来,然后背对他脱去上衣准备洗澡,

“去睡吧,再看可能就要变成人为犯罪了。”

——

喻温白这一觉睡的不大安稳。

睡意朦胧中,他感到身旁的床面下陷,好像有人在他身边躺下,紧接着是蜻蜓点水般湿热的吻落在脸上,直到呼吸被剥夺。

被动撬开的口腔内弥漫着清冽的薄荷清香,将喻温白从混沌中唤醒。

昏暗无光的房间内拉帘紧锁,来皎白清月都被阻拦在外;喻温白在缺氧中艰难睁眼,对上一双黝黑到泛着光的深邃双眼。

青年上身未着寸缕,宽阔肩膀和精壮的肌肉上还有未褪的湿热,侧身靠过来时,每靠近一寸都带着压迫感。

喻温白在黑暗中的视力很好,只是迷迷糊糊中觉得现在的场景十分熟悉。

家里卧室,**赤/裸的身体、光是触碰就觉得滚烫的皮肤——他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又一次被迫进入徐嘉珩的梦境。

过去这样的经历太多,喻温白知道在梦中一切全凭徐嘉珩心意行事,反抗是无用的。

可是他真的觉得很累。

“.....今晚不想做了,我真的好累,”可即便如此,心里话还是脱口而出,轻软的声调带着没睡醒的厚重鼻音,仿佛哼哼着撒娇,

“又要哭一晚上,明天早上醒来头都是痛的。”

“......”

困顿中,喻温白感到徐嘉珩身形突然停住,像是卡顿的机器,良久,才用几近咬牙切齿的语气扣出单个音节:

“又?”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以前做/过?”

压抑的语调让喻温白觉得莫名其妙,只觉得今天的徐嘉珩格外奇怪。

平时在梦里为所欲为的人,今天居然学会打商量,而往常连挣扎都不能的身体,现在也能停不下地抱怨。

借着睡意,喻温白将心里话都一股脑儿地说:“梦里发生的事,你当然不记得;每次哦都说下次不弄哭我,回回都骗人。”

他裹着负气侧过身睡,没注意到身后人黑暗中闪烁的眼神,轻声嘟囔:

“骗子。”

“......”

对面彻底沉默,怒火无声熄灭后陷入长久的沉思。

再开口时,语气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很讨厌吗。”

“没有讨厌。”

喻温白被卷席而来的困意击中,眼睛睁不好可耳边还在吵,只好蜷着身体用枕头闷住头,口齿不清道:

“......我只是不喜欢去客厅和阳台,不喜欢每次让你慢一点、叫你不要咬我,你都从来不听。”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这是喻温白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句。

深沉的夜月色如水,可黑沉沉公寓里的两人都无福欣赏,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作伴。

直到万籁俱静、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宽阔的卧室忽地响起沉沉低笑声。

有人从后面环抱睡着的青年,亲昵地亲吻他发梢,在听不见的爱人耳边呢喃:

“我错了。”

“保证下次是在卧室。”

——

喻温白觉得,这两天的徐嘉珩十分反常。

大概是尴尬的缘故,自从误会解开以来,徐嘉珩也只简单问过他个人的情况,并没有对除煞的事有太多关心。

习惯了不反感不热衷的态度,让徐嘉珩这两天见缝插针问问题的行为,显得尤为可疑。

“......所以你元旦那几天和谁在一起,是通过潜入梦境的方式吗?也就是说,你能看见我做的梦?”

“大概是这样。”

“那你观察的方式,是简单的旁观还是参与其中呢——如果我梦到了你的话。”

又是这样刨根问底的提问。

“......大概吧,要分情况。”

工院信息楼楼下,喻温白站在楼梯口低头发回消息;他慢吞吞地往上走,自动屏蔽掉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只想着该如何换个话题:

“你上课是在三楼吗,我现在上去。”

“也可以,我在3134,右侧走廊最靠里,”徐嘉珩收到信息后秒回,打字很快,“组会还没结束,预计要等十分钟。”

喻温白回复「好」,收起手机继续独自上楼,目光滑过挂在墙壁上的著名T大毕业生,开始思考晚上去老宅前,该给徐家父母送什么见面礼。

事情说起来还要怪徐嘉珩——徐母上周就喊两人回家吃饭,因为两人还在闹别扭,某人就一直没提起。

直到今早母亲打电话来确认,喻温白才知道要回老宅吃饭的事。

虽然徐嘉珩说不用见外,但徐家人待他很好,喻温白希望能尽到一份心意。

T大信息楼的设计出自某位著名设计师,风格前卫,每层上下的楼梯都不在同一位置。

喻温白按照提示找路,耳边时而能听见周边的窃窃私语声:

“......诶你看那人是不是喻温白?他不是生命科学院的,怎么会来工院信息楼啊,他不会和徐嘉珩来真的吧?”

“这不废话么,昨天拿大喇叭喊得全校都知道了;俩人都是学霸,用不整网红还是艺人那套,不靠卖腐炒CP博眼球就活不下去。”

“喻温白就算了,徐嘉珩看上去一点都不gay啊,这俩人八杆子打不着一块的,怎么谈的对象啊?”

“你管人家呢,现在是对男男都是真爱;不过现在的gay都这么高调吗,告个白还学起异性恋,能不能独立行走啊。”

“......”

多年修习练成的敏锐听觉,让喻温白将各种声音都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楚。

夏敏的缘故,让喻温白事发后很快就意识到,他的短短几句回应已经被认作公开表白。

也从论坛的相关帖子数量上,认识到关注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嗑CP,顶多算是同人女和无聊路人圈地自萌的产物。

这和两个男的宣告全世界他们在一起了,完全不是同量级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以这样高调的方式。

有些人连异性恋都要评头论足,更别提自带争议的同性恋搞/基了。

夏敏告诉喻温白,T大是国内少有允许LGBT社团设立的名校之一,对少数群体的态度算是很包容。

但少数群体之所以被称作「少数」,就代表再好的环境下,也一定能听到反对和质疑声。

喻温白对这些向来是无所谓的。

他唯一诧异的,是自己居然也会听别人讲话——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3134教室的位置很好找,喻温白在走廊时迎面走来几个学生,其中有个他见过的女生——就是篮球比赛那天、借给他收音麦的拉拉队队长。

女生远远认出喻温白,热情地笑着快步过来,好心道:“你是来找徐嘉珩的吧?”

“他还在教室里,是导师留他要多说两句,你要不现在门口等等吧。”

“好的。”

喻温白点头,看女生的同伴催她快点跟上时,轻声喊住女生名字:“......比赛那天的事,谢谢你。”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女生表情意外,随即弯眉笑了,“没事啦,徐嘉珩在我们系里出了名的人好靠谱,祝你们99哦!”

说完就转身朝同伴小跑过去,笑魇如花。

喻温白目送女生离开,低头将背包整理好,慢慢走向空**无人的走廊尽头,橙黄色的太阳倾洒在他肩头,恬静而美好。

“......嘉珩啊,现在虽然婚恋自由了,但你那个谈恋爱的事,老师还是要多嘴一句。”

离教室只剩几步距离时,喻温白今天第三次听见他人对这段感情做出评价:“小年轻第一次谈恋爱嘛,都喜欢高调,老师能理解。”

说话的人是年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相斯文语调温润,看上去平日和徐嘉珩十分相熟。

“但同性恋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又不符合生物进化论,”男人腋下夹着文件包,推了推眼镜,半开玩笑道,

“尤其是我们这种老古董啊,果然还是没办法像你们年轻人一样接受。”

喻温白站在空**无人的走廊,眼前的圆柱照映出教室里的两道身影,他看着出现在墙上照片的面孔,反应过来这位教授也是T大的优秀毕业生。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T大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顶尖学府,能留下成为教授的,想来一定业界和学术上的佼佼者。

而面对出色的前辈和特殊身份的教授,徐嘉珩回应的态度仍旧是往常的懒懒淡淡:“同性恋确实不光彩,但也不丢人。”

“高调告白这件事,我理解李教授,您没办法接受我们年轻人谈恋爱的方式,但该怎么说呢。”

徐嘉珩目光扫过某处后未完的话一顿,似乎注意到什么,语气倏地无比柔和:

“我只觉得荣幸。”

喻温白呼吸微滞,长袖下的手不知何时被掌心打湿。

“还是太年轻了。”

李教授连连摇头,深切叹息道:“不是不能谈,是让你们学会低调——且不说你们能不能走到最后,老师知道以你的家境和本事是一定能做大事的。”

“这件事一旦公开,一定会成为被人议论、甚至攻击的理由,明明可以沉默对付过去的更好选择,为什么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呢?”

话毕,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门外的喻温白都几乎要被说服。

李教授说的没错,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即便他那天误打误撞的变相告白,徐嘉珩都有千百种敷衍方法。

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一笑而过都不会让整件事板上钉钉。

指尖扣着掌心隐隐作痛,喻温白没意识他此时绷紧背脊的模样,就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如临大敌。

从两人暧昧到确立关系,他都始终把眼界狭窄在他和徐嘉珩两人之间,从没醒过如果真的在一起、如果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他是游离在人群外生活的人,他人看法于喻温白来说总是无足轻重,所以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徐嘉珩的处境也该是相同的。

但男人的话,让他有些动摇了。

他见过徐嘉珩为了项目和公司熬夜拼搏的场面,知道他有理想和抱负,所以在舆论力量骇人的现在,他的高调作为会不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

况且李教授也说了,不是不能谈,只要低调些、懂得沉默就好——毕竟日子本身也是过给自己的。

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我想过这个问题,也知道公开一定会面对负面声音,这是不可避免的声音。”

又是一阵沉默后,男声低沉缓慢的声音响起:“我没办法将感情放在权衡利弊的考量中,如果非要在天平上称量得势,爱人的感受会是我所有的衡量标准。”

空**的教室静悄悄,仿佛只剩下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徐嘉珩语速明显比平常要慢,也不给急于反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就算如老师说的那样,我们缺少缘分走到最后——”

镜面里的人突然望过来,宛如隔空对视的目光让喻温白猛烈的心跳骤然一停。

说话的人却忽地笑了:“我也希望能在有限的爱恋中,给他最光明正大的喜欢。”

“臭小子还挺会说,”李教授知道劝不动,笑骂道,“当时就是靠着这张嘴,把人年级第一都骗到手的吧。”

徐嘉珩语气重回熟悉的懒淡:“您过奖。”

“年轻气盛,但确实是有活力啊,”李教授感叹着,抬手拍拍青年肩膀,“那老师就祝福你们,希望他对得起你今天这段话。”

“......会的。”

“会的。”

和喻温白呢喃声共同响起的,是青年的含笑低声精准落在耳边。

徐嘉珩应该早就发现喻温白在,此时手撑着门框出现在门口,好整以暇地垂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喻温白的心情像是回到元旦前夜,忐忑不安。

“他虽然不善言辞,”徐嘉珩挑眉,笑容是难得符合年龄的臭屁,“但我就是知道,他喜欢我。”

“比我描述的、所有人看到的加起来,还要喜欢。”

“.....”

“这是你今晚第三次发呆了。”

人来人往的忙碌厨房里,徐嘉珩站在灶台边,熟练地将小火炖煮的糖醋排骨装盘,头也不抬地问:

“还在想下午的事?”

喻温白被戳中心事,开口想要反驳,手上先多了一盘热腾腾的排骨。

“喏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记得放在离你近点的地方。”徐嘉珩洗净手,擦干后搭靠在喻温白肩膀,将人往外推。

“先去吃饭,”他俯身低腰,薄唇停在男生耳边,语气轻浮,“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忆我刚才的告白。”

“......自恋狂。”

徐嘉菀住校回不来,父子俩一上桌就成天公事说个没完,徐母沈妍听不懂也不敢兴趣,聊天对象自然就变成喻温白。

女人穿着最新款的小香风外套,用公筷给沉默吃饭的青年夹菜,关切道:“小白今天是不太开心吗。”

“没有——”

“是啊。”

给出相反答案的徐嘉珩加入话题,在喻温白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如实道:“听见学校里有人说我们不好的话了。”

徐父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小事,已经解决了,”徐嘉珩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转头问母亲道,“妈,如果有人不喜欢我和喻温白在一起,您觉得是为什么。”

沈妍下巴撑着手背,沉思片刻,笃定中带着几份骄傲:“嫉妒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儿子一样,能找小白做男朋友啊。”

“......”

喻温白嘴角轻抽,就见向来成熟稳重的徐父,此时也在默默点头。

“你看,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徐嘉珩给喻温白加了块排骨,挑眉不接受任何反驳,

“你遇到的只是上万师生的几个,而我们家四口人都是同样的看法。”

“从概率上讲,沈女士的观点才能代表大众。”

沈妍抬起拇指给徐嘉珩点赞。

“对了大宝,”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沈妍谈起正事,“上次囡囡说你又在过问恩人的事?是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当时怎么都该把人留住,人家帮我们这么大忙,连句谢谢都没说上。”

提起伤心事,女人怅然叹息:“听说那边的教育条件不太好,如果能找到人,我们起码能资助人家去国外读个书——”

“人我已经找到了。”

“现在就在T大读书,生活还不错,”徐嘉珩带上塑料手套,将剥好的白灼虾放进喻温白碗里,

“喻温白也认识,您可以问问他。”

喻温白没想到那年夏天的故事,最终会以这种方式揭开,支吾道:“......嗯,他现在过的很好,叔叔阿姨请放心。”

“过得好就行,大宝你下次见到人家,记得帮我说声谢谢。”

有喻温白的保证,沈妍终于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感慨道:“想想大宝当时找不到人又不甘心,还求着他爸给建立基金会。”

“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求我们。”

说起儿子过去的趣事,沈妍就忍不住想要分享;她拿出手机翻找,点开某张图片给喻温白看:

“基金会的图标还是他亲自设计的,孩子他爸还觉得幼稚,但大宝非要坚持,说这样那孩子看了才能认出来,最后才没换。”

圆形图标由树林、水面和正中心的小人组成,简笔画的小人只有寥寥几笔,只能看出他戴着帽子压住脸,穿着奶白色的上衣,领口是嫩黄色的。

喻温白忽地觉得喉头一哽。

“事实证明,我后来确实把人找到了。”

徐嘉珩满意的看着喻温白面前小山堆似的肥虾,慢悠悠地脱下手套,挑眉:“怎么样,我运气很好吧。”

从下午到晚上,喻温白胸腔里积压了太多话和情绪,让他只能慌忙低下头咬虾,借着吃东西摇头,含糊不清地小声反驳:

“......应该是那个人的运气好。”

说完喻温白就再也不开口,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都默默低头专注扒饭。

有次徐嘉珩抬手想摸他脑袋,手连发梢都没碰到,喻温白就应激似的蹭到站起身,椅子在光滑地板上发出滋啦声。

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喻温白匆匆解释道:“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席。

害怕藏在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喻温白在餐桌上甚至不敢眨眼,关上洗手间门的同时,身体紧紧靠着门板,努力抬头。

原来徐嘉珩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原来徐嘉珩并没有忘记他。

原来那个错过的夏天,徐嘉珩也曾和他同样遗憾。

原来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和触不到抓不住的梦境不同,这份回应是真实存在的,是在午夜梦回当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时,证明一切都切实发生过的最好证据。

喻温白无法用语言形容,这对他究竟多重要。

连那不算漫长的两个月等待时间,都因为这份回应而附加了特殊意义。

喻温白不知道亲密关系是否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以前对恶语相向都漠不关心的他,现在会为了迟来的拥有而泪眼婆娑。

外面气氛正好,交谈和欢笑声不断传来,光是远远在旁听着,都让人觉得幸福。

深吸气,喻温白努力尽快平复心情,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

是徐嘉珩发来的消息。

“让我掐指一算,是不是有人正在洗手间里偷偷抹眼泪?”

后面还附赠一张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成功被语气逗笑出声语,喻温白后背靠着门回消息:“嗯,那你可以安慰他一下吗?”

撒娇求抱果然不是他的风格,光是打字就感到羞耻感直线上升,连耳尖都跟着泛起热意。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身后房门被人敲响。

门外的徐嘉珩对上喻温白诧异的目光,侧身挤进来,勾唇笑道:“所以,我果然猜中了?”

洗手间的灯是明暖鹅黄,在俯身弯腰的青年身上蒙上薄纱,连凌厉深邃的五官都在笑意下变得温柔。

喻温白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只会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温情。

眼眶再度发热,这次身体比大脑要诚实而迅速太多地抱住徐嘉珩,冲击力让徐嘉珩向后踉跄半步,手稳稳将人抱住。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喻温白藏在暖呼呼的拥抱里但缩头乌龟:“......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这周五的篮球决赛,”徐嘉珩抬手揉揉他脑袋,手指在柔软的发/丝/间穿过,

“到底怎么了,突然黏人成这样。”

怪让人受宠若惊的。

“你今天问题好多,”喻温白不满地轻声嘟囔,拒绝面对地将脸埋进徐嘉珩胸/膛,闷闷道,

“就是有点想你了。”

血液冲击心脏,热意从脖子蔓延到脸上,喻温白终于受不了自己的肉麻,松手想要结束这个拥抱:“回去吧——”

徐嘉珩却不答应,长臂一伸,轻易将人拉回来:“有点想是多想?”

他送送将人抱着,手指了指自己嘴角,几乎是明示道:“不方便的说话的,行动表示一下也可以,嗯?”

喻温白脸上红晕未褪,抬眼幽幽看着他。

徐嘉珩知道他害羞并没当真,看喻温白情绪转好,拍拍人脑袋:“再不回去话,沈女士会以为,我们在洗手间里打起来——”

话音未落,绷着脸抿唇的人栗色双眸微沉,抬手将徐嘉珩直接摁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在徐嘉珩紧缩的瞳孔中,是喻温白踮起脚凑过来,伴随着清甜的青柠果味的,是柔软薄唇小心翼翼的落下。

短暂几秒的亲吻被无限拉长,徐嘉珩连青年蝶翅般颤动的黑睫都不愿错过。

直到喻温白后退半步,他才发觉刚才一直是屏息着的。

面前眼底带光的青年倏地歪头轻笑,清润嗓音在耳边响起:“有点想就是——”

“比你想的要对很多的,那种想。”

也是现在就要见到、一定要亲口告诉你,更要飞扑进你怀里讨取亲亲的,超级无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