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上清天界已逾千年未曾经受战火。
它的一草一木已隐有了昔年瑶池的影子, 无论是华彩的霞光还是充沛的灵泉仙草——渊骨走在溪涧边时,心中竟生出了些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妙,在魔域以外的地方, 他竟然也能感到熟悉。
清风拂过山谷, 吹在渊骨的面颊上时如同一股温热的泉水轻擦而过。他忍不住微微闭了眼, 伸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可细碎的阳光还是透过他的指缝钻了进来, 一点一点熨暖他冰冷而许久不见阳光的皮肤。
他其实并非第一次见到阳光。
在石无月需要他于凡世做下布置时, 他曾操控过月山河不止一次来往于圣海宫与月谷, 可那时候的他竟没有一次感觉到过温暖、更没有为这透明又刺目的东西微微合眼过。
是那时他缺少的部分太多吗?渊骨默默地想,不,是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太阳是什么。
交界的风安抚了他心中的躁动, 在彻底融合了封印后, 渊骨渐渐想起了这五十年间的事。
在这五十年里,他曾无数次看见了光,却不知那是太阳。
在这五十年里, 他更长久地听过人间月, 也不知那是思念。
——直到在不离城, 她站在万千华彩前, 渊骨方才意识到,那是落日。当月升夜起, 他于暗处瞥见她与旁人匆匆离开, 他才恍觉何为逐月流照、相望不相闻。
他是战神徘徊此世、不愿消散的一抹暗影。
石无月唤醒了他, 本该端坐神龛之上,生于执念、长于杀戮。若不是有人踏上高高的云阶, 好奇地掀开了遮着他双眼的绸幕——渊骨想,他或许仍不会瞧见日光、也看不见月色。
走在翠玉葱葱的交界地, 渊骨忽而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朵摇曳着的、小小的鹅黄花朵。她生长的位置很不好,未能幸运地在树下生根,像是被匆匆而过的行者漏下,落进了杂草丛生的路边,不仅没有遮雨的枝桠,也没有挡风的棚顶。她需得与杂草争生,好不容易开出的花朵,还要小心骤风来袭,吹断她脆弱的花梗。
渊骨停了下来,他半跪于地,伸出双手,小心地将那鹅黄的花朵护在掌心。
瞧见花朵在他圈出的一方天地内舒展枝叶,渊骨的表情也渐渐柔和。
月山河便是在这时出现的。
渊骨察觉到了月山河的气息,他慢慢起身,回身看去。他们一南一北站着,像是镜子的两面,若非风将草叶卷起,吹向了不同的方向,谁也瞧不出他们的区别。
望着曾作为自己分魂载体的存在,渊骨的眼中并无见到“兄弟”的喜悦,正相反,他看月山河一如看一块冰冷的骨头,手指更是搭上了腰侧尘雾,浑身肌肉绷紧,如遇仇敌。
月山河瞧见了渊骨的反应,他淡漠的眼神落在他的刀柄上,意义不明地哼了声。渊骨听不明白他的语气,他第一次无法体会自己分身的情绪。
真奇怪。
渊骨想,他应当知道我来是要捉他的,他为什么不逃?
月山河不仅没有逃,他甚至向渊骨所在的方向走来。渊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沸腾、在翻搅。
他弄不明白月山河的动机,就像他弄不清此刻翻涌在他心尖、令他又烫又酸的血液是什么味道。随着月山河的靠近,他心中的烦躁越甚,心底的杀意更深——
尘雾感受到来自主人灵魂深处的躁动,它在渊骨掌心渴血嗡鸣,渊骨盯着月山河,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刀柄安抚,尘雾静下了,他却依然煎熬。
为什么煎熬?
为什么憎恨?
心火烧的他痛苦不堪,以致他险些就要向“自己”拔出了刀,以“自己”的血来安抚躁动的魂灵。
渊骨紧紧地攥着刀柄,强如尘雾,也在他合紧的掌中发出悲鸣。
月山河极敏锐地停下了脚步,他瞥了一眼渊骨,提醒道:“你状态不妙。”
渊骨掌心施力,竟在尘雾的刀柄上留下一道裂痕!
他感到危险,试图控制心绪,不愿在“分体”面前露怯,冷漠道:“吞掉你,我就能康复。”
月山河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面对渊骨威胁,他不仅没有惊慌,甚至还更进了一步,说:“之前你不是都很稳定吗?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如此焦躁——”
月山河顿了顿,扫了一眼渊骨的表情,心有所觉,唇边露出一抹轻嘲,颇为肯定道:“她选了晅曜,拒绝了你。”
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听见渊骨的耳朵里却如惊雷。
他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瞬间拔出了刀,明明是该威吓,说出口的话却不知为何成了辩驳。渊骨坚持道:“她是被琼山那块石头蛊惑了。”
“祂一向擅长这些,你应该清楚。”
月山河闻言,脸上却露出了更为轻蔑的笑。
他说:“我很清楚,所以我知道,是你被抛弃了。”
渊骨神色冰冷,他的刀锋差一点就要刺进月山河的胸膛。
可月山河却仍不紧不慢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她不愿意要你,也是理所当然。”
渊骨听到这话,自觉心头钝痛更甚。
他刺声道:“我不明白,难道你又明白?”
月山河沉默了片刻,他缓声道:“我确实明白。”
渊骨表情难看,月山河却像察觉不到危险一样,抬头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她在不离城选了我,因为她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能够理解她,自然也不会令她惧怕。”
渊骨即刻反驳:“她并不怕我!金殿高台,是她先拾级而上!”
月山河极可怜地看着他。
听完了他所有的辩言后,方才说:“那你的指骨在哪儿?”
渊骨一时哑然。
月山河替他回答:“在我这里。”他看向渊骨,“她怕你怕到甚至连你留给她的‘护卫’也不敢留。”
渊骨无话反驳。
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一部分如此嘲讽他。
渊骨冷声道:“那你又如何,你有六魄,你又被她留下了吗?”
月山河极慢地掀开了自己的左臂,渊骨这才发现他的左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如今形成他左臂的,不过只是灵力凝结的假体。
月山河直视渊骨,他说:“我当然留下了。我说了,她知道我不是你,她不会怕我。”
心火愈旺。
渊骨甚至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甚至不想要吞噬他了,他只想要月山河干脆的消失在这世界上,最好从未出现过!
尘雾察觉到了主人可怕的想法,他畏惧的低鸣了一声,唤回了渊骨的些许神智。
眼见渊骨的眼底由浑浊渐清,月山河有些遗憾的叹气。
然而他还是道:“你连嫉妒都弄不明白……又要如何改个结局?”
渊骨听着月山河的话心绪翻涌。
等他好不容易平静,嫉妒两字在他舌尖滚过,又被他吞入心里,似是在满目的迷雾里,终于又窥见了一点光。
原来是嫉妒。
他嫉妒着自己的另一部分。
想明白这一点,一直扎在他心尖上的那根刺总算显露了形状,那些持续折磨着他的钝痛也终于寻到了源头。
他是在嫉妒。
嫉妒一明,渊骨便克制不住地想,明明是黎丹姝先走上了高台,不顾他的意愿掀开了绸幕,将他拉入她的世界中,于他光、于他夜、予他允诺、允他安宁。
是她先伸出手的,他也听话的握住了,那她为什么又松手了呢?
渊骨感到怨恨,他不明白黎丹姝为什么会毁诺的如此轻易。
他更不明白的,是黎丹姝对他为什么与月山河不一样。
不离城里,她明明选择了站在他这边,在琼山众人面前,瞒下了“月山河”的存在,殚精竭虑,只为他的安全。
秦岭之上,她却像从未站在他这边过,张开双臂拦在琼山石的身前,哪怕用命也不惜。
他与月山河、琼山的那块石头、甚至寄红珠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明明他付出的比谁都多,他给了她指骨、打开了魔域封印、甚至曾答应过会给她尘雾——她为什么对谁都可以豁出性命保护,唯独对他不为所动呢?
魔修善变,瑶池的神女自然更善变。
渊骨自然不会责怪黎丹姝“变心”,他只会嫉恨那块琼山的石头、嫉怨寄红珠,甚至憎恨月山河——如果他们都不存在,黎丹姝自然也不会变心毁诺。秦岭之上,他便能带她走。
月山河说:“你看,你什么都不明白。”
渊骨颇为冷情的想,他确实不明白。
他自古战场怨恨最深的一块遗骨中苏醒,生不明七情、行不知六欲。
他名为“渊骨”,是远古遗留的旧影,他的空空的皮囊里只有一具苍白冰冷的骸骨,既没有所谓的“心”也没有所谓的“血”。
既然如此,他又何需要明白?
他只需要将碍事的统统杀掉就可以了。
月山河说:“琼山宴正酣,若你此时杀上琼山去,大概能一次性将碍事的都除掉。”
渊骨冷冰冰地看着他。
月山河却是看了看远方,仿佛刚才他说的话只是渊骨的错觉,他这具自视甚高的分体,只是在嘲讽他的无用。
不过他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呢?
渊骨想,反正除掉琼山之后,就是他了。
碍事的东西,既然要踢开,便要踢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
魔域封印大开后,上清天已推测过无数次魔域会从哪几个方向进攻,又有哪些门派所属容易先受攻击——他们已做好了要战斗的预备,部分小门派甚至搬离了旧址,试图配合其他大门派打一手瓮中捉鳖。
面对石无月的反扑,五十年后的上清天是做足了准备,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魔域竟会从琼山开始动手,更没有想到的,是攻打琼山的魔军竟只有一人。
战神遗骸,魔域渊骨。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
琼山正想要先用诛神阵除了他,在满三界寻他,却不想结盟的魔修前脚刚走,他后脚便自投罗网了来。
上清天最担心的便是石无月从薄弱处进攻,最不怕的便是他大军压上琼山界——
作为上清天的仙首,琼山的护山大阵可不是医谷能比。五千年来,自命不凡而死在琼山护山阵内的大妖不知凡几,便是当年狂妄到不可一世的石无月,也未曾敢挑衅过琼山的大阵。
可如今这战神骸骨却来了。
“他就是先前那魔修所说的重新复活的战神吗?”
头次见识到渊骨强悍的小门派掌门还有些好奇,“我们尚未对魔域起兵,他为何会独自来闯琼山?”
濯心宫的掌门眯着眼看了山脚下的魔修一眼,打趣道:“或许是知道琼山要杀他,出于惧意,特意前来自首吧。”
濯心宫这么一开口,山前殿内的气氛都松快开来。
不少山门如观察稀罕物件般透过三池瞧着山脚下的渊骨,对他的形貌啧啧称奇,感慨着千年前诸神尚未陨落的时候。
在渊骨踏上山阶前,没人感到紧张或害怕。
直到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闲庭闲步般踏上第一台白玉阶!
从来没有魔修能够登上琼山的登仙途!
登仙途上有昆仑玉刻成的界碑,对浊息最是致命,越是强大的魔修在琼山的登仙途前越显艰难,便是先前要与琼山结盟的那位大魔寄红珠——她也越不过登仙途,还是引风开了条小路引了她上来。
可如今这骸骨却踏上登仙途了!
濯心宫掌门的声音微变,他本能寻找同盟:“瀛山长老,这怪物应该迈不上第二阶了吧?”
然而与他的侥幸不同。
自渊骨出现起,三大山门的表情就没有轻松过。
当渊骨踏上了登仙途,真有要上山的打算时,三大山门的表情尽可以用凝重来形容!
御峰真人忽略了濯心宫的话,他直接与引风交流:“诛神阵准备的怎么样了?”
引风道:“一切具备,但诛神阵的核心乃是琼山,需得先引他上到半山才行。”
瀛山掌门闻言,开口道:“我们直接开山门,引他去呢?”
引风摇头:“不行,开阵需要时间,还得拦上一拦。”
瀛山掌门闻言蹙眉,作为同守秘密的门派之一,她显然比其他人更清楚战神的实力。她很干脆地问:“琼山护山大阵拖得住吗?”
引风沉默了。
他很想说可以,可他也瞧见了渊骨如入无人之境般踏上登仙途,他说不出谎话。
瀛山掌门见状了然,她有种认命地洒脱感,挥了挥衣袖说:“拖一时算一时吧,真拖不住——”
她看了眼御峰:“我们俩下去也能拖上一时半刻。”
濯心宫掌门一直在旁听着三位掌门的话,听到瀛山掌门如此自我贬低的发言,他忍不住道:“何需如此悲观?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现今上清天精英齐聚,我们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一具早死的骸骨?”
听到濯心宫这样的回答,一直沉默的海月宫年轻掌门冷笑了一声。
她很不客气地说:“贵掌门没见过古战场吧,不妨回去问问贵派齐长老何谓战神重临,等问清楚了,再回来与三大掌门聊什么乱拳打死英雄。”
濯心宫掌门正要反驳,却见他派的老长老神色竟是比三大山门还要难看。
……他甚至在发抖。
濯心宫掌门见过古战场。
可古战场乃是双方征战而成,其上呼啸的是上万神魔的旧怨,又不是光是战神所恨。即便古战场皆是战神神威所留,那也是五千年前,一具遗骨,怎么着也——
濯心宫掌门的眼睛落在了三池内。
登上山门的白发怪物刚好要踏过交界,琼山大阵在引风真人一呼急起——刹那间降下天威神罚!
濯心宫的掌门见状惊呼出声,赫赫护山大阵起,那正是五岳三山压覆于顶,金光紫电鞭挞于身!
这是以琼山山基为核心,上清天仙首琼山的护山大阵!哪怕是当年石无月狂妄,也未曾敢挑衅过琼山的护山大阵!
濯心宫掌门看得啧啧称奇,热血涌动。
这般大阵,莫说是一具骸骨,便真是旧日神祗,怕也活不过三刻吧?
然而在下一秒。
那抹白发的身影,仍是没有半点停顿地踏了上来。
阵中风暴不断,然三山五岳负于他身不过鸿毛,紫电青雷汇聚焦土却若微雨。
他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动过一分,就好像这些在他们这群后辈眼中难以逾越的艰险劫难只是寻常,早在五千年前,他便经过更为酷烈的刀枪剑戟,翻搅过四海八荒!
濯心宫掌门愕然,琼山阵也发现了来敌不同寻常,雷电几乎涌满了阵内可视之处,琼山曾引以为傲的山脚春景也成了焦下荒土。
越发酷烈雷光将山路上的积雪气化成了浓雾,浓雾与雷电搅动,在一瞬间爆发出极大的威吓力!
众人终于听到一声如同山崩的声音——
濯心宫掌门神色一喜,急急探去。
——随后,烟雾散去,一只穿着皮甲的脚踏过了琼山界碑。待烟雾散去,白发恶魔微微抬头,他冰冷的目光仿佛透过了绵长的山路直刺山前殿!直看得众人胆寒!
他踏了上来!
濯心宫齐长老的表情已经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他根本顾不上自家掌门的失态,急切地看向三山掌门,迫然道:“引风真人,琼山阵要破了!”
确实,护山大阵护的便是两界之交。
纵然如今金光大阵看似还在运转,然而战神遗骨已踏过了琼山界碑,即便这惊雷五岳还在,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了!
能灭诸邪的琼山大阵在他的脚下竟绊不住一步。
战神重临。
若说先前的众人还只有一个古战场遗留下的模糊印象,当这位从魔域中踏出的“旧日神祗”,一步接一步的踏上琼山界后——他们终于明白了引风真人的殚精竭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瀛山掌门叹了口气。
她摘下掌门令抛给了身后的长老,看向御峰道:“没想到临了了,我居然要和你一起死。”
御风真人闻言皱眉,他说:“也未必会死。”
瀛山掌门对御峰的乐观呵笑了一声。
她拔出自己的佩剑,侧头对引风道:“这阵拦不了他,打开吧,我和御峰进去拦一拦。”
引风却道:“布阵需要你们俩持八卦位。”
瀛山掌门一怔:“那谁去,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拦一拦?”
苍竹涵闻言出列,他向两位掌门行了一礼,开口道:“还有晚辈。”
只听了这一句,瀛山掌门就拒绝。
“开什么玩笑,你是琼山的希望、也是上清天的希望。如果你在开始就折了,我们这又是费什么劲?”
她朝引风嚷嚷:“引风,你是怎么教徒弟的?”
引风叹了口气。
他看向苍竹涵:“此行危险,你可要小心。”
苍竹涵称是。
引风又道:“晅曜。”
晅曜自渊骨闯山起便抱剑立于一旁,他早就等不及了,好不容易听见引风的吩咐,他直接走了出来。说着:“早该叫我了,知道知道,这么多年教来教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放心,我不会让师兄出事的。”
引风却说:“你也不可出事。”
晅曜闻言一愣。
引风盯着他,直望进他的眼里去,又强调了一遍:“你也不可出事。”
晅曜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他嘀咕了一声:“知道了。”
苍竹涵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见这两个孩子真要进阵,瀛山掌门瞪大了眼,她问:“引风,你真舍得啊?!”
引风却道:“过不了今日,大家都没有未来,也不必守什么未来。”
他一直盯着三池,算着渊骨进入琼山的位置,当他踏上第九十九阶,正至琼山半腰处时——
引风忽而祭出数张琼天雷神符,每张雷符都夹杂着用作阵眼阵脚的至宝。雷符在山前殿旋转立行,刹那间便结出了诛神阵的初形!
引风全力维系着初生的大阵,喝声道:“御峰、空镜,八卦归位!”
瀛山掌门本来还想争一争,却不想引风直接开阵了。
诛神阵是能否拦住渊骨的关键,便是瀛山掌门再不满也不好轻慢,她收起其他心思,即刻学着引风立在自己的方位上,与御峰两人支撑起阵中的八卦奇门!
有了瀛山掌门与御峰真人的加入,诛神阵渐稳。
引风真人松了口气,不停歇道:“妙玄、执剑分立九天!”
妙玄是始无真人的称号,执剑是摘星真人的称号。
引风已约有数十年没有这么正式的称呼他们,两位长老在闻声瞬间便收了所有的散漫自在,如山般即刻立在该在的位置上,全力维阵,护阵渐生辉光。
到了这时,引风真人额前渐显虚汗。
他大喝一声:“濯尘可出!摇衍可在?!”
山前殿众人听到这两个称呼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想起这是琼山五子中的另两位。
只是揽月真人常年闭关、九算真人清修避世,莫说他人,便是琼山弟子,也有些年头没有见过他们了。
如今听到引风的召令,有些反应快的人已经意识到,琼山五子要齐聚了。
只是——先前闭关的也没出,如今引风只是喊上一声,深居简出的那两位真的又会现身吗?
众人的疑惑没能太久。
仿若自灵魂深处传出的回复很快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濯尘在!”
一声沉声自深谷传来,李萱闻言抬头,众人只见一道剑光凛冽,久不现于人前的揽月真人直落大阵甲乙!
随揽月真人一同而来的,还有自摇衍峰直灌而来的金色光柱!
金色光柱直落阵心,刹那间便将这微型的诛神阵扩大了数百倍,一推于空!
众人又听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光柱传来:“摇衍在。”
自此,三大山门、琼山五子全部到齐。
巨大的、金红色的阵法自天幕后缓缓而现,如一块逃不开的天幕笼住了整片琼山。
阵中八卦十六支缓缓转动,二十八星位列其中,日月交汇,引天地同悲。
诛神大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