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六)
额头轻柔地覆上一片温热的肌肤,唐暮云惊愕地睁开了眼,正看见狐妖用手背贴着他的太阳穴,似在探他的体温。
他又茫然又惊喜,黑眸闪过一丝庆幸,正要开口,狐妖利落地收回了手,并指在他肩侧施力,唐暮云便被重新按倒在**。
“人类的躯体太过羸弱,反噬的伤害凭阴阳术很难治好。”青荼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躺着别动。”
那双手灵活地解开了他睡衣的扣子,葱白的长指从胸膛滑到丹田,掌心运起炙红色的妖力,熨烫着他的小腹。唐暮云顿时便感受到身体中让他发寒的钝痛转变成了涌着热意的锐痛,他闷哼一声,痛出半身冷汗,却一动也不敢动。
难以置信的念头纠缠在他脑海——青荼居然在给他治伤。
喜悦不受控制地袭上心头,唐暮云勉强稳定神智,也顾不上自己衣衫大开的狼狈模样,急急将堵在口中多时的那句道歉脱口而出。
“对不起。”
贴在他小腹上的手掌微微一动,带着灵力的火焰霎时变大了。唐暮云的身体猛颤起来,脸色惨白地揪住了衣摆,眼中泛起血丝。他顾不上细想,平时沉闷的壳子被他自己撬开,迫不及待将心事和盘托出:“对不起……是我犯了浑,当时太生气,鬼迷心窍,利用血令那样欺负你……”
还有一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些事,但他并不后悔。唐暮云本想如实道出,顿了顿,又怕狐妖生气,便生硬地软了语气:“青荼,你要怎样出气都可以,只要你肯原谅,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唐暮云断断续续地说着,炙热的痛感愈烧愈旺。他咬紧牙关,充满希冀地去寻那人的视线,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愣住了。
那双平日总是带着灵动笑意的绯色眼眸,如同枯井沉潭,没有一丝波澜,望着他的眼光极为陌生,甚至完全不同于两人初次见面的争锋相对,而是完完全全的冷漠。
他磕磕碰碰、发自肺腑的话语,不足以在那双眼里掀起一圈涟漪。
身体热得发烫,唐暮云却打了个寒颤,像跌进了狐妖眼中那口四壁光滑的深井,刚聚起的那番热枕被灭得一干二净,被迫清醒过来。
“原谅?”
青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唐暮云,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随意倚坐在床侧,光滑的发尾垂落在唐暮云**的胸膛上,一副皮囊弱柳扶风,话语却似讥讽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人心。
“狐狸性本擅**,怎么会把床笫之欢放在心上?”青荼凑近了些,摄人心魄的红眸泛着冷光,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屑,“左不过是个快死的普通人类,几十年后我便会忘得一干二净——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这番轻轻淡淡的话像一尾带刺的鞭子,抽得唐暮云脑内轰鸣,脸色蓦然变了。
他从小顺风顺水,习惯被身边人尊敬善待,从没遭遇过这样不留情面的嘲弄。难以克制的羞耻感让他错愕地瞪大了眼,嘴唇踌躇地张合几下,却说不出话来;思绪被那几个用词乱糟糟绞成一团,心冷得厉害。
性本擅**?床笫之欢?
他认为犯戒破格的欺凌与恶行,在这只上古神兽的眼中,竟然只是些不同寻常的小乐趣。
……就连同他本人,甚至都不算个“东西”。
他自诩主人,供血设局,爱的是人是妖,做好事还是坏事,根本无关紧要——因为对青荼的漫长生命来说,他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一段无法被记住的插曲。
就算他能以自身性命主宰狐妖的生杀大权,他与一个寻常路人也无甚差别。
这个念头如同枯草中的火星,飓风般燃起滚烫的愤怒与不甘。被轻视的滋味酸涩难捱,理智告诉他应该闭紧嘴巴及时止损,唐暮云却猛然出手,铁钳般箍紧了那只细弱的皓白手腕。
他气得浑身发抖,双眼赤红,出口的话冷意森然。
“……过去有人这样对待过你吗。”
嘶哑的嗓音刚刚落下,青荼扫视过来的眼神陡然凌厉,房间的灵压浓烈,唐暮云只来得及听见耳边一丝嗡动,床头的玻璃杯便整只炸开来。
爆裂的玻璃飞溅,他只感觉眉尾皮肤一热,应是被碎片擦出了一道血口。伤口不浅,迅速渗出粘稠的血,蜿蜒地沾染上唐暮云的眼睫。可他连余光都没分出一点,像是丝毫不在意,双目执着地死盯着青荼,咬紧牙关也没松手。
他在狐妖眼瞳的反射中见到了面露妒意、形容狼狈的自己,像只锁定猎物的濒死野兽。
可他的猎物远比他强大,即使抓得再紧,都不会为他所有。
果然,青荼只是微微抬手,便挣开了他的桎梏。
“有没有都不关你的事。”狐妖轻慢地说着,隔了些距离继续用灵力温养伤处,态度更像对待一名顽劣的孩童。
空了的掌心让唐暮云心头微颤。这句模棱两可的答案有太多种不同的解读,只要一想到狐妖曾在他人身下恣意承欢,莫名的怒火仿佛要灼穿他的心脏。
怔愣片刻,唐暮云面色阴沉,扭过头去,挣扎着要翻身下床。
一道术法打来,他被整个人掀翻摔回**,狐妖像一尾银鱼滑入他怀里。唐暮云瞪大了眼,想动却被瞬间掐住了脖子,那人扯掉了他的睡衣,湿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耳侧,嗤笑道。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疗伤?血契仍在,别连累我一起去死。”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温情也被打破,唐暮云握紧拳头,低垂着泛红的眼睛,任凭狐妖再次将掌心贴上自己的腹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声不吭。
明明那人的身躯温暖柔软,抱着他睡在**的动作也与和之前一模一样,唐暮云却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他疲倦地闭上了眼。
…………
杨翎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师兄和狐仙大人在冷战。
这段时间整个唐家上下都无心顾及杂事,竭尽所能治疗着苏醒的少年家主,生怕一个不注意留下厉疾。他忧心忡忡,也寻不着机会去探望,只能每日窝在房中运用杨氏本门祛病化灾的秘术写了几十张愈合符咒,托人送去给高层们,顺便从女佣们口中探听近况。
回想那日在保健室的场景,杨翎昱心有余悸,若不是师兄及时来寻他,估计他已经在狐仙大人的惑人术法中迷失理智。师兄闯进来时那阴沉的神情显然在暴怒边缘,再联想到后续一人一狐的伤势,想必是经历了一场阴阳师与式神的惨烈大战,惨烈到需要连下几道血令的程度……
可奇怪的是女佣们带来的消息中,师兄苏醒那日,狐仙大人也第一次从式神令中现身,竟还主动动用自身灵力治疗主人。这放在寻常式神身上再正常不过,可狐仙大人可是天地间数一数二心高气傲的上古神兽,若真的与师兄恶战到两败俱伤,又怎么会帮忙疗伤?
杨翎昱百思不得其解,每日追着女佣问消息,得到的却全是主仆“相敬如宾”生活日常。什么狐仙大人化出原形窝在师兄枕边睡啊,师兄亲自濯洗玉牌补充新鲜血液啊……搞得他神情复杂,心思一言难尽。
直到论道坛将至,在前去古家宗宅的路上,他才终于见到了阔别许久的师兄,方才知道那些“和谐日常”有多片面。
……和谐个鬼啊!这就是冷战好不好!
飞机平稳地滑行,空**的头等舱只有他们三个人,杨翎昱神情僵硬地坐在位置上,柔软的真皮座椅都不能让他放松心情。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寂静。狐仙大人蜷在他前方的座椅上补眠,一顶棒球帽盖住上半张脸,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缩在宽大的卫衣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师兄坐在他斜后方,正襟危坐面色阴沉,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却半天没操作,杨翎昱好几次假装不经意间回头偷看,都能瞥见师兄漂亮的眉头紧锁,眼神不善地紧盯着狐仙大人的背影。
杨翎昱:“……”
这明显就是不和好吗?!杨翎昱苦着脸如坐针毡。开始他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对,一个劲地询问师兄的身体情况,在发现师兄屡屡心不在焉后才后知后觉地住了口。
杨翎昱第一次埋怨唐家财大气粗的包机行为。早知道他宁愿不要什么杨家继承人的身份,还能混进唐家随行的阴阳师队伍里,和那群练习御纸人的少年们一起开个黑吃个鸡,好过在这诡异的气氛里苟延残喘。
他正想叹气,余光突然瞥见师兄抬手按了铃。
没几秒,空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师兄凑到她耳边细声念了几句话,下颚冲狐仙大人的方向轻抬示意,像是吩咐了什么事情。空姐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再进来时,托盘上放了只高脚杯,里面的**鲜红澄澈,冒着冷气。
作者有话说:
闹别扭的小情侣要一起去见病娇前男友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