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哪位?

第62章 番外二

飞机落地京城,姚牧羊一出来,就看见人群中身长玉立的池遂宁。

他穿着她亲自挑的绛红色风衣,本是热烈的颜色,硬是让他穿出了淡漠疏离的气质,仿佛和周围行色匆匆的旅人有壁。

她近来热衷于用各种刁钻的颜色装扮池遂宁,偏偏他肤色冷白五官锋利,什么都压得住,从不给姚造型师翻车的机会。

周围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偷拍,表情惊艳又困惑——此人看样貌是明星,看气度是当红明星,可他好看得那样特别,没有一个明星能对上号。

池遂宁见她出来,神色松下来,双手从兜里伸出来,是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

姚牧羊扔了行李推车,卯足了劲儿朝他撞过来。

池遂宁把她稳稳抱在怀里,身姿笔挺晃也没晃一下:“欢迎回家。”

“今天穿得挺喜庆。”

“因为高兴。”

为了印证这句话,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带起来转了一圈。

放下时锁了眉:“瘦了?”

姚牧羊指着身后的两个大箱子控诉:“搬家太累了。”

池遂宁掐了掐她的脸肉,愈发不满:“早就让你什么也别拿,扔了回来再买新的就是。”

“可是,这些都是你给我买的呀,舍不得扔。”

他舒展了眉目,揉乱她的头发:“还是买少了,以后得多买点,堆也堆不下,让你扔得毫无负担。”

简直不像话,姚牧羊伸脚去踩他:“怎么你最近钱赚得太容易?”

池遂宁把她拦腰抱起,笑道:“是挺容易。”

近来风驰风头正劲。上年醉梨事件妥善解决,反而给E5带来了热度,销量远超预期;今年S2成功上市,开辟了国产高端新能源汽车市场。慈城生产线建成,产能又一下子翻了一倍。

真金白银和虚名头衔一下子都来了,连带着当初雪中送炭的陆归程都身价倍增。

姚牧羊捂住脸:“放我下来!这里人来人往的,我不想一回来就上娱乐版。”

池遂宁把她放在行李推车上,推着她往门外走:“晚了,已经被拍下来了。”

她极力仰起头,只能看见他凸出的喉结,和抿着笑意的唇角。

“你故意的?怪不得穿这么骚气,原来是早有预谋要上镜!”

池遂宁把她别扭的姿势捋正,低头凑近她耳边:“不是早有预谋,是顺势而为。”

为了给长辈交代,两人先去了北城别墅。

池母迎上来,拉着儿子毫不避忌地讲起了白话:“头先明明话三个月,点解去左咁耐?你哋到底几时生bb,今次有冇好消息吖?”

池遂宁看了姚牧羊一眼,低声对母亲耳语:“佢听得明。”

池母惊讶地转向她,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识听小小。”

池母这才想起,姚牧羊外派的地方,是港城。

她立刻端正了神态,恍若无事,说回了普通话:“天气干燥,容易热气,我叫人炖了糖水,快进去吧。”

姚牧羊把池遂宁拽到一边:“你骗你妈妈说我只去三个月?”

他一脸淡定:“处理家庭关系,怎么能叫骗?”

“池总竟然也得靠欺君罔上来处理家庭关系?”

“你但凡好哄一点,我也不用出此下策。”

她勾勾手指:“还是没找对方法,你过来,我教你一招。”

池遂宁依言俯下身,目光与她平齐:“洗耳恭听。”

她伸手摘了他的眼镜收进掌心,露出他明艳到几近妖冶的双眼:“你得用美人计。”

“知道了。”池遂宁垂了眸,笔直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显得异常乖顺。

然后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衣扣。

锁骨若隐若现,忍冬气味漫出来,带着温热,显然不属于院里秋风中瑟瑟的植物。

她一把合上他的风衣领子:“天冷,别嘚瑟!”

说完急匆匆跑进屋内,中间还绊了一下。

第一次的经验总是印象最深,姚牧羊第一次吃到好吃的粤菜是在北城别墅,在港城待了一年,仍觉得池家的更地道。

“女孩子就该多去外面见世面,不像我,从来没工作过一天,一辈子只会围着炉灶转,也没谈过恋爱,第一次相亲就认识了他爸爸。”

池母面带憧憬,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说过催生的话。

姚牧羊嘴里塞得鼓鼓的,也不耽误吃瓜:“相亲?”

“是呀,我嫁人以前从没来过京城,没想到一来就住了一辈子。”

池遂宁在一旁拆台:“你围着炉灶转了几十年,也没做过一道菜,煲过一例汤。你和我爸相亲,是因为他在广交会上对你一见钟情,求了外公三个月他才答应。”

池母十分委屈:“好没良心,你小时候从树上栽下来,头上鼓了那么大一个包,我还亲自煮了鸡蛋给你揉呢。”

“好像有这么回事,煮熟了没有来着?”

池母撂了筷子:“你比你爸差远了!他三个月就追到媳妇了,第二年就有了仔,再看看你。”

这个世上总共有两个能噎得池总说不出话的人,此刻正欢聚一堂,围炉饮汤。

他给母亲大人夹了菜,心悦诚服地说了一句:“您厨艺真好。”

姚牧羊总觉得,他此刻吃瘪,自己也得负那么一丢丢责任,于是晚上拒绝得有些于心不忍,显得欲拒还迎。

偏偏池遂宁记得她白天的话,摘了眼镜就忘了斯文,唇齿成了引线,一路点燃灼人又熬人的火苗。她第一次知道,火焰也能流淌,能让人沉浸,也能让人窒息战栗。

这把火燃尽,仍有余温,她沁着汗,瞧见窗外的月色,喘着气骂:“我让你用美人计,没让你用连环计,更没让你火烧连营。”

池遂宁伸手去够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你走了一年了,姚牧羊。”

声音里带着恨,似乎在说刚才那点远远不够。

她怕他故态复萌,吓得翻了个身,捞过床单盖住自己:“这一年咱们哪次分开超过了十天?”

池遂宁隔着床单拥住她:“每次见面都不足一天,我都没时间和你好好说话。我甚至觉得,你就是为了不跟我说话,才离开的。”

姚牧羊偏过头,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难道不是因为你每次都忙着干别的,我才没机会说话?”

明明没说什么话,每次分开,她嗓子都要哑半天。

可他的猜测不无道理。

他在身边时,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快乐,想要向他描绘自己看见的每一滴水的形状,可这样的念头,这样轻易地原谅自己,是对小贝壳的背叛。

池遂宁把她拥得更紧:“因为你不敢听我说话,所以我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你,我想要陪你一起。”

她感觉到自己仍旧发烫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更为灼热的水痕,扁了声音:“我怎么就不敢听你说话?”

池遂宁低笑:“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可你不敢听正确答案,你觉得那是作弊。”

他靠得极近,声音又沉又缓,惹得她心跳又急又快。刚才用来自卫的床单成了禁锢,让她想逃也逃不了。

“池遂宁,我怀疑你在PUA我。”

“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

月色照在他的手臂上,冷白的肌肤下隐隐现出青筋,宣誓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我想去趟慈城。”

“好。”

上次去慈城,坐的也是这架飞机。

一回生二回熟,姚牧羊终于有了点总裁夫人的派头,淡定地上飞机就拉下眼罩睡觉,没有垂涎空乘的美貌,也没有对着舷窗自拍。

风驰工厂离机场不远,飞机还没降落,她就瞧见了巨大的风驰logo。厂房排列壮观齐整,极具科技感,和她印象里的工厂截然不同。门前运输车辆川流不息,俨然是新的物流枢纽,自然也是慈城新的经济引擎。

她指着房顶上的风驰logo,问池遂宁:“你老实说,当初为什么选在慈城建厂?”

当初问他,他拿着可研报告里的人工成本、港口吨位说事,她一百个不相信,如今终于敢问出口:“是不是为了追我?”

池遂宁大言不惭:“当然。我怕你万一是个俗人,喜欢衣锦还乡,喜欢做厂长夫人。”

“厂长夫人听着挺威风的,但我不喜欢衣锦还乡,也不喜欢慈城。”

这里人的闲言碎语,比海风还咸湿,她曾被遗落在这个城里十几年,听千人讲千遍她家的传说典故。听得多了,她甚至觉得这和她毫无关系,只是一段志怪传奇,没有才子佳人,只有妖魔鬼怪。

飞机降落,闻风而来的新任市长亲自迎接,态度恭谨,和初五迎财神没什么区别。

“早就听说池夫人是慈城本地人,真是太荣幸了!邻里街坊对您没有不夸赞的,说您自小就又聪明又孝顺,我是从外地调来的,以后还仰仗您大力支持。听说您荣归故里,我们做了一点小小的安排,如有不周还请见谅。”

姚牧羊回望池遂宁,一脸不可思议。

他神色淡淡:“您客气了,这趟是私人行程。”

“明白明白,您放心,绝不会有人打扰二位。就是关于风驰项目二期的事,……”

“下次再谈。”

池遂宁携了太太的手,径直离去。

姚牧羊在车上反省自己的局限:“我错了,没有人不喜欢衣锦还乡。”

“不喜欢也没关系,把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就好了。”

她把手从天窗伸出去,海盐味的风从指缝穿过,带着水汽,和京城的大陆季风全然不同。

“去看海吗?”

“出发。”

慈城的沙滩粗粝,姚牧羊脱了鞋,踮着脚踩进水里,沁凉的海水浸上来,才不觉得这么硌人。

“水凉不凉?”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来试试。”

池遂宁从善如流地站到她旁边,然后一把把她抱起来:“凉。”

海浪一层层漫上来,在她裙摆的边缘试探,又在触及的一刻停下。

“上回在这儿,你也是这个姿势把我抱走,还以为我要跳海自杀。”她想到往事,乐不可支,笑个不停:“其实我水性很好,寻死也不会选海里。”

池遂宁恼她说话没有轻重,作势要把她往海里扔:“还敢不敢乱说话?”

姚牧羊吓得扒住他的肩:“哎,我的裙子要湿了!”

见她毫无悔意,池遂宁又朝深水区走了一步:“裙子湿了就脱了,你是不是想再湿两件?”

话虽这样说,却伸手捞起她飘飘****的裙摆,塞进她怀里放好。

姚牧羊带了笑,勾过他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下。

“我刚和老公团聚,市长都对我吹捧奉承,而且马上要升职加薪,我干嘛想不开?”

池遂宁脸还绷着,眼睛里的笑意却掩不住,低下头,附耳过来:“再叫一声听听。”

这个称呼,只有在极深的夜里,她求饶的时候才会叫,可怜兮兮的,分不清是求他停还是求他继续。

她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你不要得寸进尺。”

池遂宁哑了声:“你这是引火自焚。”

姚牧羊知道他不是在吓唬人,赶紧肃穆仪容,拍拍他的肩:“我错了我错了,放我下来,我还有正事儿。”

池遂宁唇边压着笑,单手脱了外套扔在地上,然后把她放在上面。

脚下是厚实的Gabardine面料,她有些痛心:“这件衣服可贵呢。”

“不及池太太金贵。”

金贵的池太太打开自己的小包包,拿出一个小木盒。

“池遂宁,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

池遂宁一愣,海面细碎的阳光反射进他的眼中,闪着微光。

“我不知道。”

爱这个字,她从未说过,甚至不愿听他提起。

她不说,他自然不知道,但他知道,终有一日。

姚牧羊深深呼吸,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就是我们上次来这里的那天。那天你穿着睡衣在马路边跟我为同一件事发笑,我有一个幻觉,好像我们也没有那么远。”

池遂宁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揩去她不知说到哪一句时流下的泪:“那不是幻觉。”

她吸了下鼻涕:“你别打断我,这段我背了好长时间呢,一会儿忘词了。”

然后举起手里的小木盒:“也是那天,我从沙滩上捡到这个小贝壳,从此我的期待有了形状和名字,可我没能保护好她。你从没有怪过我,可是我知道,那就是我的错,除了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该怎么面对你。”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难以连成句。

池遂宁把她揽进怀里,声音亦带了哽咽:“小贝壳离开不是你的错,我等你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错的是我,如果我能早一点来找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辛苦。”

姚牧羊在这个怀抱里,把一年来的纠结忐忑放肆哭尽。

然后蹲下来,打开盒子,拿出那枚闪着珍珠光泽的小贝壳,埋进沙滩里。

“池遂宁,我霸占小贝壳太久了,我该放她走了,让她重新选一个她喜欢的妈妈。”

粗糙的砂砾从指缝穿过,她珍而重之地在它身上洒下最干净的沙,手掌久久不肯离开,最后一次和它告别。

池遂宁覆上她的手,攥紧:“牧羊,我有预感,她还会选你。”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怎么能不更新呢?情人节快乐!

P.S.真的有人觉得女主的名字不好听吗?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自由广袤,亲近自然,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惊艳很久,忍不住要拿来给我的女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