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房家
“现在的孩子都娇气, 没有一点我们小时候会吃苦,像他那么大的年纪,这家里的活还不都是我一个人来做。”
“我看就是打着学习的旗号偷懒, 要是真的放学认真除草了,地里的杂草就不会还能剩下那么多。”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慢慢的矛头都指向了房自立。
“我看那个给孩子补课的女人也不是个好货,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明面上是免费补课, 说不定把门一关上就把这个小娃当做佣人耍。”
有个义愤填膺的穿着藏蓝色短袖的妇女瞪了眼程美玲,愤愤地指着她说道。
终于来了, 程美玲挑了挑眉, 刚想接招,妇女身旁的一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程美玲定睛看去,正是之前起哄最凶的几个之一。
“做什么怕她?”藏蓝色短袖的妇女不满地往回扯了扯衣袖。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没有这回事, 你这不是在污蔑她小资做派吗?她要是去告你, 我看你怎么办?”起哄的人小声劝道。
这话一说, 那妇人就像是哑火的枪炮, 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巴,小心地偷瞄了几眼程美玲的脸色。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 这起哄的人明显就是和房家继母是一伙的, 这些人显然是有组织的。
这人竟然反过来维护她?程美玲不禁低下头沉思。
随即她的视线又落到了房家继母的身上, 她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 面色发白, 半倚在树上, 好似真的中暑了一般。
程美玲舔了舔嘴角,这次遇到的对手脑子可比之前遇到的都好使多了。
估摸着房家继母事先和那些被她请来的人说好了, 只管孩子的事情,不要和房自立的补课老师,也就是食堂的大师傅,林团长的老婆起冲突。
毕竟被程美玲一掺和,这原本不过是让顽劣儿子回家干活的事情,也能被闹成两家人的矛盾。
房家可不想节外生枝,他们就是想多个劳动力,可不是想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而那些起哄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收了房家的好处,所以在故意针对房自立。
也有可能是继母太会哭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一心为继子得不到谅解的继母。
虽说之前她打房自立的事情闹得前屋后院的人都知道,可谁能从头到尾知道别人家打孩子的原因,要是房家继母再无耻些,直接给房自立安排上莫须有的罪名,这下子家长还不都站在她那边。
毕竟现在的家长可没有后世的开明,老娘(老子)给你一条命,你就是我的所有物,几乎所有的家长都是这样的想法。
而且房自立还是太小了,根本不可能脱离家庭自己生活,就算程美玲想要帮衬他也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家里的孩子已经有了那么多个,程美玲养不起那么多个孩子。
房自立的家庭情况和梁红民还不同,梁红民是拜师程美玲,程美玲管他还事出有因。
再加上梁母也清楚这梁红民是恩人的孩子,之前没人撑腰的时候,她还敢欺负一下,这有了知情人,梁母只能使些软乎的手段。
这房自立的亲爸可活的好好的,还是个身份清正的军人,压根就没有脱离父子关系的机会。
就算房家乐意把房自立这个大包袱甩给程美玲,可不代表别人不会戳他的脊梁骨,房父虽然懒还贪婪,可他也做不到把一张老脸都豁出去。
“自立啊,虽然以前我对你的态度是不好了些,经常打骂你,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要不是我打你骂你,你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好成绩?”
房家继母脸上写满了真诚。
程美玲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果然她说的没错,这女人果然轻描淡写就揭过了打孩子的事情。
就连那些曾经看到过房自立被打的邻居也觉得房家继母说的对,跟着点头附和。
全然忘记了之前看到房自立身上的淤青,那些人曾在背后感叹继母的毒辣。
“是啊,你继母打你都是为了你好,我们之前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还以为她是在虐待你,她的名声可不好听。她为了你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也从来不辩驳,你不要和我们一样误会了你的继母。”李奶奶抚摸着房自立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
李奶奶老了才被儿子接到岛上享福,她的手因为常年的耕作变得粗糙不堪,房自立还没遇到程美玲的时候,常常受了欺负就跑到李奶奶家避难,有的时候李奶奶还会给他做好吃的。
可现在,她也站到了继母那边,房自立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像是个孤独的小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来到程美玲的旁边。
他攒住程美玲的衣角,无助地说道:“程老师,我……”
程美玲没打算让他把话说下去,她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房家继母:“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的脸竟然那么大,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这话一说,房家继母表情一寸寸僵硬,她就算再怎么傻,也能听明白程美玲是在嘲讽她。
她像是被狠狠地气到了,胸口剧烈起伏不定,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瞪着一双牛眼说道:“程师傅,你一直在给自立补课,所以我不想说你的坏话,可你这样说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程美玲无辜地挑了挑眉毛:“过分吗?总比有的人抢占别人的功劳好吧。”
“你打房自立都打了一年多了吧,怎么我一来到环山岛,你这打孩子就能让孩子上进呢?房自立成绩进步了,你不说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的心思,也不说房自立平时多么认真,就把所有的功劳都归结到你打孩子这件事上了?”
“你要是真那么厉害,这要是哪家出了不孝子,你也去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那真就天下太平了。”
程美玲步步逼近房家继母,她被这么一说本就心里没底,屁股不停地往后挪动,整个裤子的背面在草地上拖行,怕是站起来的时候,屁股蛋的泥印子都是圆溜溜的。
“要真是你打孩子让孩子成绩好的,那房自立的成绩老早就好了,你把前头老婆的孩子打成那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怕房自立的亲妈来找你吗?”
程美玲说出来的话阴森森的,可脸上的表情还是笑着的,这让本来就心虚的房家继母好似真的看到了恶鬼向自己锁魂,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念叨着:“别过来。”
“房自立,你自己把袖子和裤腿撩起来给大伙看看你这个继母是如何打你的。”
程美玲冷声哼道,转头吩咐房自立。
房自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那么多妇女还有小媳妇的面前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和两条不算结实的臂膀,一时间羞红了脸。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一闭眼,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
那些陈年老疤像是恶心的扭曲的虫子趴在房自立的双腿双臂上,随着房自立一呼一动好似不停地在舒展自己的身子,丑陋的疤痕好似随时都会活过来。
程美玲也没想到脸上黑乎乎的房自立身子上那么白,之前还担心他身子黑,到时候看不清伤疤,让房家继母轻松躲过,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助我也。
“你们看到了这些伤疤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能抽的出来的吗?”程美玲气愤地挥舞着双手,提着房自立一只胳膊,让那些当了帮凶的人看看这个孩子受到了继母多少的折磨。
房家继母脸都气黑了,这些疤痕都是多少时间之前了?怎么房自立身上的疤痕还没有消掉,她,她也没有用多少力气啊。
“怎么了,你还觉的不服气?这不是你打的?”程美玲将房自立的胳膊拉到房家继母的眼前,其实凑得太近,房家继母压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像蜈蚣一般的影子。
她最是害怕这些多脚的虫子,吓得一下子打飞了房自立的手:“你快点给我拿开。”
房自立不算黑的胳膊立马宣红了一片,四根手指印突兀地浮在房自立的胳膊上。
程美玲眼睛里冷光一闪:“大家看到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能对着继子这样抽打,试问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要被打成这样?这是打孩子吗?这分明是在打仇人啊。”
五根手指的红印慢慢连成一片,成了一大片的红印子,一截小臂像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让人看了都觉的可怕。
“你,你,都是你。”房家继母哆哆嗦嗦地指着程美玲,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瞪着程美玲,就差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她又回头看向平日里那些交往密切的邻里。
可她们也低着自己的脑袋,可见并不愿意参活她的事情。
这字字句句,还有孩子身上明显的疤痕不就是在说明他们都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骗了吗?
这个恶毒的女人把他们当做枪使,就是为了压榨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的劳动力。
程美玲见周围没人说话,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幸好这些人也不全是傻子。
也多亏了房自立这个孩子是疤痕体质,这受伤了不容易退疤,之前程美玲听说他的疤痕体质还担心了好长时间。
现在这个年代的药品少,这祛疤的药品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这些疤痕要是跟着孩子一辈子可怎么办?
这看到一次身上的疤痕,就能想到自己少时吃过的苦,这童年阴影怕是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你们别被她骗了,就算我打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房家继母的眼神就差能把房自立吃了,房自立缩在程美玲身后,只露出半张脸。
程美玲背着手抚了抚孩子的头发。
“打孩子也不是这样打的,之前我一直不想找你的麻烦,毕竟我看到房自立成绩好了之后,你们对他的态度也变好了不少,总归他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你错就错在,不应该以为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把之前的孩子踩在脚底下,我倒是害怕把房自立交给你们,以后就算有了大出息,你们也不让他去上学,宁可他待在家里给你们带娃,或者赚钱给你们养小的。”
程美玲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情,房自立刚来她家的时候,她也是知道这个孩子一直生活在继母的阴影下。
在之后的多次接触下,程美玲逐渐发现继母不打房自立了,态度也有了质的飞跃。
以前的事情就过了,程美玲当然不可能抓着房家继母翻过去的旧账。
可自从房家夫妻又有了孩子,便有了故态萌发的苗头,程美玲在报纸上看过不少让大的辍学供养弟弟妹妹的故事,她可不允许一个那么有天赋的孩子夭折在求学的半路上。
程美玲这样一番猜测说出口,房家继母的眼睛都亮了,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么个好主意?
这房自立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以后就算有了大出息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不报复她就是好事了。
这程师傅果然有点文化,玩的手段都比她高明,她怎么那么傻,就应该好好哄着这小子,让他心甘情愿为弟弟妹妹奉献。
有些和房家继母玩的好的邻居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她们知道房家继母的德行,这次也不过是受到了继母的邀请,而且还有些小小的报酬,所以就跟着来了,她们最是清楚她是怎么对待房自立的。
就算还没做到程美玲说的那么过分,可是今天她的目的不就是想把家里的自留地甩锅给房自立,她好坐享其成吗?
这家家户户都曾有过或者现在有过怀孕的女人,这个年代,大着肚子下地的人大有人在,她就算身子不好,揪着十岁的童工用算怎么回事?这家里的男人是个摆件吗?
“你别太过分了,房自立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到田里除草,他体谅你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你却想着怎么把他压榨干净?”
程美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房家继母哆嗦了一下嘴唇,程美玲三言两语就把人心拽了过去,她哪有这样的好口才。
“这继母打孩子的事情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可是这孩子也不能马马虎虎对待家里的田地吧,这要是真的拔了那么多天,也不至于还有那么多的杂草吧。”
有人想当理中客,在庄稼人的眼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大,就算房家继母再怎么虐待房自立,这孩子也不应该拿着家里的地撒气说谎。
对于此,程美玲只想说给这人的臭嘴塞上一叠草纸,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孩子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要给家里的坏爸和坏继母种粮食,这是脑子被打坏了还是圣父转世?
程美玲嗤笑了一声:“这里的杂草难不成是想把我们当成傻子吗?”
“自立,你卷起裤脚,下地拔草,给这里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看看。”
房自立也不知道程美玲打得什么主意,乖乖应了一声。
房家继母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房自立的后背,要是眼睛里能发出激光,房自立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地里的杂草生命力顽强,要是斩草不除根,往往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长出来,所以大部分的人家都是连着根一起拔掉,需要花费的力气也是巨大的。
房自立往两只手上唾了口唾沫,然后扎着结实的马步,抓住杂草往上提。
一连几个都做的有模有样的,不是那种第一次下田的孩子,可就是这样的熟练工反而让家里的地里的杂草日益增多。
这不是不会拔草,而是不认真吧?有些人落在房自立身上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房家继母也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还没有走到别的区域,她记得这片地方的杂草本来就没有拔好,所以他们也没有做什么手脚。
程美玲的眉头皱了皱,随即凭借她的好眼力,在距离不远处的庄稼后面看到几颗零散的半倒在地上的杂草。
抓住你们的小辫子了。程美玲扯了扯嘴角,高声喊道:“自立,去斜后方的地方给大伙表演个除草。”
说着,还给房自立指了方向。
房自立不明所以,但是他选择无条件相信程老师,乖乖地跑到了那个位置。
大家听了程美玲的俏皮话,之前还针锋相对的气氛稍稍好了些。
房自立吸了口气,打算一鼓作气把这些本应该拔光的草一口气都拔了。
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杂草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房自立从地里拔了出来,还害的他摔了一个大屁股墩。
压倒了附近一片种好的田地。
“啊,我的庄稼。”身体虚弱的房家继母一下子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
“这……”房自立也不管自己的手上还有泥巴,苦恼地扣了扣脑袋,这是怎么回事?
程美玲看了,立马心里就有了数,那些种了多年庄稼的老把式们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这分明是有人重新栽种了杂草,所以根系才会那么不结实。
“我是真没想到,有的家长是怕
孩子拔草没有成就感?孩子前脚种下去,做家长的后脚又给他栽回去?”
程美玲阴阳怪气地抖了抖肩膀。
“这是怕家里的孩子没有锻炼够,还是大人有力气没地方花?有这个精气神,地理多少的活计都做完了,还需要孩子帮忙?”
周围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操作,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活了那么久,很真是第一次听说“种草”这样花里胡哨的操作。
房家继母的脸已经黑成了炭,这程美玲怕是她的克星吧?这好主意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为此还好说歹说,不知道给家里那个懒货许下了多少的好处,他的小金库都快满了,他才乐意在下了训练之后,跑到自留地偷偷布置这一切。
布置什么?当然是“种草”的好事啦。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声援:“我之前还看到房大鞋子裤脚管都湿了,往家里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不小心掉到了田地里。”
“我看八成是刚干完坏事回来,你们这夫妻俩瞒的可真好,把我们这些老邻居当做傻子耍?”
“不要脸,恶毒的坏女人不配住在我们旁边。”
“对,还有房大那个懒货。”
……
大家对房家的声讨声愈发的激烈,被围在包围圈内,直面伤害的房家继母晃了晃身子,狭小的空间,就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她被淹没在人群里,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着新鲜的空气,可都无济于事。
她能闻到的都是一股股浓烈的汗臭,愈发刺激得她的额角青筋乱跳。
“你们都快让开,我受不住了。”房家继母一声嘶吼,奈何有些人的情绪太过了,也不管她的死活。
有些收钱办事的,生怕被邻居知道她们为了钱这样逼迫一个孩子,可以说比那些受骗的无辜邻居闹得还要凶。
“曹丽,钱招娣……你们收了我的钱的,我现在难受死了,你们快点帮帮我。”
房家继母无助地在人群里挥了挥手,希望有个人能够发现她的不对劲,她肚子里可是不好容易得来的儿子。
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那些被点名的人目光闪烁,可也有聪明人。
曹丽立马就朝着房家继母吐了口唾沫:“我呸,我和你才不是一伙的,大伙都看见了刚才就是我骂的最凶,这女人怕是怀恨在心,故意泼我黑水。”
她这话一下子得到了其他几个人的声援。
“就是,房自立这孩子那么可怜,我们要是还收钱跟着她整治房自立,我们还怎么在邻里之间过下去?”
“是啊,谁家没有孩子,反正我自从有了孩子,也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受苦,自立啊,等会忙完了到婶子家玩,婶子这两天做了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这些收了钱的反而成了踩房家继母最凶的人。
毕竟谁也不想被周围邻居知道他们的人品如此堪忧,为了钱什么都不要,这房家继母没了名声,可他们还是要的啊。
房家继母这下子是真的绝望了,这阴毒的招数最终还是反噬在了她的身上。
她也算是尝到了房自立被冤枉的时候的无助,不,还要更胜一筹。
毕竟房自立知道程老师一定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而房家继母那是群起而攻之。
李奶奶年纪大了,生过好几个孩子,儿女双全,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全福老人。
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房家继母的脸色,还有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立马就意识到情况的大条。
“大家都快散开,孕妇不行了。”李奶奶年纪大了,声音也不够清亮,对于闹哄哄的人群来说,不过是一滴水落入了池塘,引起了一点点的涟漪,但是很快就不见踪迹了。
然而一旁的房自立却注意到了李奶奶的声音,他心里几度挣扎,可最后还是一闭眼,大声喊道:“大家都让开。”
清亮的少年音意外的高亢,一下子就压下了他们的说话声。
众人在李奶奶的提醒下,目光终于转移到了孕妇的身上。
这一看差点吓一跳,谁也不敢争执了,都纷纷往后退去。
有的胆子小些的,害怕自己惹祸上身,都偷偷溜走了。
还有些人和房家继母的关系不错,虽然塑料,可也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这怎么办?咋真的就晕了,不是说好了装的吗?”
钱招娣一个秃噜嘴,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大伙看向之前房家继母点出来的那几人的目光明显就不对了,这哪里是空穴来风,分明是恰有其事。
这也得怪房家继母为了让今天的表现更加完美,给房自立死死扣住这个屎盆子,她昨晚一晚上硬是没有睡觉,还冒着中午最大的太阳出来劳作,就是为了让她怀孕之后气色愈发好的脸看起来苍白些。
她确实够狠,也做到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她毕竟是双身子的人,这么折腾,就算是身子好好的人也吃不消,更别提她了。
面对吐着舌头像是哈巴狗一样的房家继母,程美玲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人命关天,就算程美玲再看不惯她,也不忍心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她的罪行还没到以命相抵的程度。
对这样贪婪的人最大的惩罚,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房自立的生活越来越好,她永远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压上一头。
“不管是不是装的,我们还是快点把她送到医院吧,对了还得找个人去军营里找房大,这要是医院让签字,没有亲属在身边可不方便。”
程美玲迅速做出安排,她的提议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可是房大现在不是在训练吗?我听说今天是考核,要是请假了,今天的考核就不合格了,这和年终的个人打分都很大的关系。”
有个妇人的丈夫和房大一个队伍,所以她了解的比较清楚。
程美玲心里的小人却露出了极为得意的笑容,这样子更合她的心意,就是要把房大的考核搅合了,虎毒还不食子,这男人没一点担当。
“是前途重要还是老婆孩子重要?你说的准吗?”程美玲咄咄逼人地问道。
那妇人后退了几步,不甘心地嘟囔:“这也不是我说的,我家那口子和我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了,都不要叫他回家。”
“去叫,人命我可担当不起。”程美玲不和她废话,直接下了命令。
妇人呆呆地应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程美玲带着一群人抬着房家继母离开了田埂。
“等等,这个叫人的任务怎么就落到我身上了?”
过了些时间,妇人才回过神来,这不对啊,她不过是想提出一个建议,怎么到了最后,这任务就到了她那。
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要是不去找房大,到时候女人和孩子出了问题,得怪罪到她身上。
这要是去找了,房大不打算离开军营,可有了前途,没了名声,这笔帐他还是会记在她的头上,因为要是她不去,房大就不会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了。
妇人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叫她多嘴,现在惹了大麻烦了吧。
不过这人还是得叫,她可承担不起人命的重量,她就不相信这房大敢打她?要是打她,她不把天都捅出一个洞,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当然程美玲也不是瞎叫的,她一看这个开口说话的女人也是之前收钱的人之
一,这锅立马安心理得地甩给了她。
房自立咬牙跟着程美玲,脚步踉踉跄跄,愈发地凌乱。
他虽然恨不得继母去死,可真到了现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继母的肚子上。
这里面的孩子比他幸运,父母双全,亲娘还会为他考虑,可真要是继母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孩子还没有睁眼看世界就没了,那比他的命还不好。
房自立这下子倒是有些怜悯这个令他仇视的孩子了。
之前没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房家人对房自立的态度还是好好的,可以说如果继母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以后就会认命,巴结讨好房自立都来不及,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闹剧。
一行人浩浩****地来到医院。
值班的产科医生正好是杭飞的老婆蒋晓春。
蒋晓春想不明白程美玲怎么和这些人走在一起,不过这个危急的时刻显然不是闲聊的时间。
“病人怎么回事?”蒋晓春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程美玲。
她知道程美玲读过几年书,还能辅导孩子写作业,所以更相信她能够把事情说清楚。
“应该是孕妇中暑了,而且我们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
程美玲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丝的颤抖,她的大脑此刻高速运转,保持着清醒。
蒋晓春白了眼那些送人来的大老爷们:“妇产科,大老爷们止步。”
男人们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只能目送着推车走远。
蒋晓春掀开不知道谁搭在房家继母肚子上的衣服,隐约间,程美玲看到白色的床垫上有了些血渍。
“这,这要流产了?”程美玲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
虽然默默现在才七岁,可对于程美玲来说生孩子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具体的细节老早就记不得了。
这看到女人流血,脑子里才有了闯鬼门关的念头。
蒋晓春带着一群护士往手术室冲。
程美玲腿也软了,往门口的椅子上一坐,跟着其他的妇人等在外面。
“这不会有事吧。”
“呸呸呸,不会有事的,你别乌鸦嘴。”
“呜呜……”有的人心理承受压力不好,顺着墙慢慢滑下身子,捂着脸痛哭起来。
“不能怪我们,是她找我们的,我一开始也不同意的,是你们唆使的。”还有的浑浑噩噩地看着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看到程美玲还会露出恐惧的眼神。
“不是说好了只是装一装吗?现在怎么办?我这钱不要了,我没收钱。”
那人直接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的纸笔往地上重重一拍。
“都是她贪心,有个会读书的继子有什么不好,以后还能给她的孩子补课,硬是要把孩子压下去,这下子有报应了吧。”
那些没收钱的人说话可就硬气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对那个孩子的,之前那孩子身上有一块好肉吗?”
那人气短:“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妈妈啊。”
“是继母,继母还能和亲妈一样?”
“都怪你,你唆使的。”
“你们别事后诸葛亮。”
……
程美玲连在场的人都认不清名字和脸,只能看着她们狗咬狗,从他们的一字一句中,程美玲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叹了口气,默默远离这些人。
她的头稍稍偏向,就看到房自立默默地站在转角处看着她。
程美玲站起身,快走了几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到时候你爸爸来了,看到你,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给你,把你打一顿可怎么办?”
程美玲摸了摸房自立的小脸蛋,不放心地叮嘱道。
“那,那,他会打你吗?”房自立怯生生地抬眼看程美玲。
程美玲一愣,随即内心涌起一阵热浪,原来是这孩子在担心她。
“你放心好了,你爸爸不敢打我,你忘了我丈夫可是林团长,我可是岛上最受欢迎的大师傅。”
程美玲的安慰,让房自立稍稍放下了心。
“你快走吧,等会就来不及了。”
程美玲话音刚落,一阵强风就在她的背后刮过。
她转过身去,就看到房大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房自立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阴沉的脸色,他忍不住往程美玲的身后躲了躲。
程美玲也想不到房大会来的那么快。
房大愤愤地捶了一下墙,拎着离他最近的钱招娣的衣领问道:“她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吗?”
钱招娣吓得直哆嗦,嘴巴不停地打嗝,活像一只被人捉住了脖子的母鸡,可笑又可怜。
她无助地伸手捶打房大,似乎想让房大松开些。
门口其他女人见房大在火头上,更是不敢触他的霉头。
“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到底怎么样了?”房大重重地砸了身边的墙板。
这巨大的响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战栗。
房自立缩在程美玲身后不停地抖动着身子,程美玲像是只英勇的老母鸡死死地护着身后的崽崽。
“别怕,他不会为难我们的。”程美玲小声地安慰道。
可就这小小的声音在安静到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的氛围里是那样的明显。
果然也吸引了房大的注意力。
他斜着脸,冷冷地朝着程美玲看来。
几步就走到了程美玲的面前:“让开,把这臭小子给我交出来。”
程美玲并不惧怕他,不过是个只会欺负弱小的莽汉,在房自立的描述中,她知道房大是个自私自利,而且还特别会打算盘的男人。
虽然他现在盛怒,可也知道程美玲不是他能够轻易惹得起的人,谁都知道林兆风对自己后娶的老婆的看中。
他要是真的敢把她怎么样了,这第二天一定会迎来林兆风的疯狂报复。
程美玲心里也不算有底气,可她的眼神刚毅果敢,硬是把房大这样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男人震住了。
房大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还是放过了程美玲。
连带着程美玲身后的房自立,他也不管了,颓丧地往回走,坐在了手术室的门口。
这可是他盼了好多年的第二个孩子,他第一段婚姻是包办婚姻,他压根不喜欢那个大字不识的老婆,还给他留下了那么个讨人厌的儿子。
这第二个是他自己看中的,虽然到后面觉得也就那么个意思,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说出去都丢人。
可他对于第二个老婆还有点感情。
当然这个感情不足以让他去打程美玲,这样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
另一边程美玲松了口,她刚才确实能够感觉到房大隐隐散发出来的戾气,这上过战场的人和她这个一直待在和平地区的人是不一样的。
她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被野兽硬生生地撕开吞入腹中,幸好房大还有些理智。
“家属呢?家属在哪?”蒋晓春全副武装走了出来。
房大立马就迎了上去:“在这里。”
“医生,是不是我老婆不行了?”
蒋晓春摇了摇头,安慰道:“情况暂时稳住了,不过随时有流产的可能,要住院观察,你去交一下钱吧。”
房大捏了捏自己的裤兜,迟疑了几秒。
“医生,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要是个女孩,他才不乐意花那么多钱,住院费,还有药费给治疗,这不是浪费钱吗?
蒋晓春皱起眉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孩子三个月没到,我怎么知道男孩女孩,再说,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房大苦笑着搓了搓手:“医生,我这家里实在不富裕,这孩子……”
蒋晓春立马就明白了眼前男人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她也见惯了,这住院保孩子确实是花费巨大,有些人付不起,宁可打了,她也能理解。
“行,等你老婆情况好些,可以手术。”房大立马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谢谢医生。”
这把房自立都看呆了,之前在家里的时候,继母因为怀孕,作威作福,使唤他就像是使唤奴才一样。
房大对他也不好,态度大变。
可现在房大说不要孩子就不要了。
这孩子的下场竟然比他还可怜,他还以为这个孩子会和他不一样,在家人的期待下来到这世界。
等医生走远了,房大便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
“我呸,这女人吃辣生女儿,之前这女人就爱吃辣,可见也是个生不出男娃的,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如不要了。”
房大狠狠地吐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