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开味菜
礼拜三技术员培训班去要开课了, 据说各公社为这几个名额要头疼死了。
僧多粥少,一个公社就五个名额,下面十几个大队, 给谁不给谁啊?
李重润一个人能拿了两个名额,是因为这个培训班从考试到上课都是他主持工作。
人家就是整个县里无人超越的技术大拿, 上面为表重视肯定才给他的。
礼拜一上午工时,这些消息传回村里,都知道这个名额的分量和金贵程度了。
也才知道他手里还有一个确准的名额没给出去。
这下子人心又浮动开来, 干活都心不在焉的。
剩下的名额会给谁呢?
只看冯有顺一家都只埋头干活,就知名额没给他们。
虽说冯莱莱过继给赵四海了, 李重润有好事宁可给知青点的好友, 也不给舅子们,倒底是冯莱莱狠心呢?还是李重润待她只是做样子?一时说啥的都有。
既然冯莱莱娘家没得着, 那他们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
中午赵四海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田永根,钱桂英几个人先后都带着点心和酒几样来找赵四海说话。
赵四海没想到一个名额能把整个村子都惊动, 连田永根这些大队干部都坐不住了。
他最不耐这些人情走动, 就是大队干部他也不愿意多敷衍。
当然他也不怕得罪人, 他在这住了这么些年,可给村里带了不少无形的好处。最起码,那些革委会工作组啥的从来都是绕着这里走的。
田永根他们也都知好,赵四海有什么事也都给他行方便。
因为双边关系一直良好, 赵四海有话也敞开了说, 告诉他们名额已经都确定好了, 谁也不用惦记了。
本来赵四海在村里就是特殊的存在, 革委会都绕开的人,没人会想招惹他。
现在加个李重润, 那可是一句话就能让魏冬生被退回来的。
这爷孙俩的能量,真没人敢试其锋芒。
赵四海一向是有事说事的,田永根他们也不再啰嗦。
拜托他李重润那边再有这样的事,下次也给他们家孩子一个机会。
赵四海也只说会把话带到,他可不是糊涂老人,且不会给小辈添事。
点心酒啥的他原来就不缺,孙女来家后连肉都管够了,他可不差别人点吃的。
最后连带来的点心和酒也都一样不少地都让带回去了。
等下午上工时,虽还好奇李重润倒底把名额给谁了,可自己都歇了心思。
还是干活要紧,工分挣少了喝风吗。
下午四点半下工时,都赶着回家做饭再忙活些自家的活计,多走得急匆匆的。
看着爹妈哥嫂还是互相别着劲儿生气的样子,冯满同在后头越走越慢。他现在一点都不爱回家,嫂子进门不过半个月,安静日子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还有嫂子那些带着意有所指的话,他不傻,也读过两年书,不外是家业都是他哥跟这爹辛苦赚下来的,他没有坐享其成的道理,他还是听得懂的。
爹妈的意思他早知道,将来是要守着哥过日子的。
就是昨天他妈揪着嫂子跟哥告状,家里爹妈吵,哥嫂吵,最后哥嫂和妈吵,都快闹翻天了,可他心里也明镜儿的,他妈只是想把嫂子压住,想哥还跟以前一样最听她摆布呢。
他妈礼拜六上午还跟他念,说跟姐夫要来学习名额给他,但将来挣的工资一分不少地都要交给她,养他这么多年也该他出力了。
从哥结婚那天,姐过继起姥爷,姥爷又揭开了自己一家的不孝,见都没脸见了,哪来的厚脸皮要人家名额。他只当没听见躲了。
可话还没过午,也不知嫂子说了什么,他妈又过来跟他说,这个名额还是先给哥,他还小,等哥去公社站住脚再给他想法子。
看着她们自说自话,就跟去公社是地里捡白菜一样。
要那样,也不会这么多年只出了个魏冬生,也不会有冯英英抢姐对象的事了。
冯满同再是村里呆着没见识,也都为他妈和嫂子的想头烧红了脸。
通过这回事,他清楚了这个家已经没他落脚地儿了。
看透了这些,冯满同更觉没意思,可他才十六岁,没成家他连分家单立门户都不行。
冯满同越想越沮丧,脚步也慢了下来。
想着回家里免不了又是一顿争执吵闹,他干脆掉转了方向,自己一个人去了河边,坐在那里看村里的小毛孩们儿嘻闹。
不知坐了多久,感觉旁边跟着坐了个人,冯满同才惊讶的发现竟是没打过几回交道的姐夫李重润。
再见到人,想到姐姐姐夫和家里的几次不欢而散,冯满同手足无措起来。
“要吃饭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李重润淡声询问。
再不喜欢回家,冯满同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低声说着:“这就回。”才又笨拙地询问,“姐夫你咋也没回家。”
“我来找你说事儿。”李重润闲话家常一样。
冯满同就不知该咋应对了,昨天自家妈和嫂子又去厚脸皮了一遭,他还当李重润是来让他给家里带话的。
头低得都要埋到脖子里了:“姐夫你说,我保证都带到。”
“还有一个培训的名额,我可以给你。不过有条件,那个顾湘嫁给你哥,有她在,你姐和你哥是做不成亲戚了,你得在你姐你哥两人中选一头站,我意思你懂吧?”李重润笑看着他说了。
冯满同有些懵,他没想到都以为有着落的名额竟在这里等着他呢。
对正想离开家的人,这个**足够大。
可他只一闪神后,就坚定地摇了头,“姐夫,我没脸要你的名额,村里谁家都想要,你拿着能卖不少钱呢。”略犹豫一下后,他还是大胆说了,“卖的钱都给我姐做衣裳呗,你以前给我嫂子花那么些钱,那一柜子衣服都是你的钱吧?为啥对我姐那么抠?”
“以后我的钱都给你姐花,她想怎么花都行。你想好了,你真不要名额?”他脸色不大好看,却不是针对冯满同。
顾湘已经上升到李重润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听名字都浑身不适。
想到自己对冯莱莱纯粹的心意因此有了污点,既便是前身造的业,可除了冯莱莱谁知道?他郁卒得要死。
所以,来而不往非礼也。
冯满同认真回说:“姐夫,哥和姐我都想认,要为了个公社工作我就不认我哥,那我还是人吗?姥爷那里我也没别惦记别的,我就是想和他学个一招半式的,我打小就喜欢这个。”冯满同脸色涨红地解释着,“不管你们什么态度,我对姐的心意没变,只要她用得着我的,喊我一声就行。”
李重润也不强求,“那就算了,我会把话带给你姐的。”说完他也不逗留,站起来转身走了。
冯满同自己又在河边坐了半个小时,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他才低头往家走去。
却没想刚进院子,迎接他的却是三堂会审一样的架势。
冯满成一脸严肃地问:“李重润找你了?做什么?说给你名额?他那人太奸滑,你嫂子年轻不知事,被他哄了那么久,才醒过味来。
现在转头又在莱莱那里编话,我看莱莱面子不找他算账,离着远只当眼不见心不烦了。
你可别来气我,也别只有工作没兄弟,赶紧去说你不要。”
看冯满同发着懵,还当自己说准了,语气严厉起来:“我是你哥,还管不了你了么,不走是等我打断你的腿吗?”
赵水柳一脸痛惜,可大儿子刚拿要分家单过威胁,她就没了气焰。
冯有顺年纪大了,没有冯满成帮着,是接不了那么多木匠活计的。冯满成要分家出去了,家里等于元气大伤,每年入账的钱得少一半。
冯满同进公社拿工资,扣了吃喝用,一年最多攒百多块,可冯有顺和冯满成只木匠活就能有四百多的进账。
所以,将来要分家,也是小儿子分出去。
冯满同倔犟地站在那里,一脸受伤。
他没想到只是和李重润说了几句话,到这会儿也没过一个钟头,咋家里都知道了。
他也没多想,只当都盯着李重润的名额,有人见到两人说话,可能上门问了。
最伤他的是冯满成的态度,不问青红皂白就肯定他要了名额,这么些年的兄弟,最该知道他是什么样人不是吗?
“我不去!”他瓮声回着,就想回自己屋呆着。
他没要名额的事明天就会都知道了,他这会儿置着口气,就不想解释。
冯满成从昨天开始就憋着股邪火,跟爹妈要克制,顾湘还抽抽噎噎一晚上,说她不信她。
哭说东西都是李重润非说革命同志互相帮助硬塞给她的,她年纪小又不知分辨,也当李重润是知心大哥,才勉为其难收下的。
结婚那天晚上,顾湘比他还不知事,所以冯满成信了。
可他信了,家里爹妈不信,然后顾湘又一直哄不好,心火越积越大。
这不,冯满同又闹了这一出,他脾气就压不住了。
爆喝一声就揪住了冯满同衣领,“你找打是不是?”
“是,你就打我吧!你自己才被人哄住了,姐夫又没和她搞对象,犯得着哄她吗?那一柜子衣服你没数儿?我可都打听过了,姐夫不管她,她在知青点连饭都吃不上……”冯满同包打听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砰砰”两声,是冯满同被冯满成踹翻在地。
冯满成犹不解气,赤红着眼又要接着揍。
被冯有顺给隔开,他才喘着粗气骂道:“你嫂子是你能说嘴的吗?她什么样人我最知道。”
被小叔子当面犹揭了老底,顾湘心慌心虚之下寻死觅活的。
赵水柳假装拦着趁机对她又掐又挠的。
冯家三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却不知,这只是李重润送她和赵水柳的开味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