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与村里不少人家的情况都相近, 又见她们三个是女子,所以几乎都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倒是很容易就得了不少消息来。
只是可惜, 大家的消息都大致相同,几乎就是被熟人骗去外面务工,就断了音讯没消息。
再多的就没了。
眼下又遇到了这初春第一场雷雨落下, 迫使不得已在村子里住下来。
借宿的人家是个寡居的大娘,儿子儿媳在十几年前的大灾之年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含辛茹苦将孙子养大。
去年九月初的时候,村里王家儿子说,在城里有一处工钱极好的活计,只要有力气,就能挣大钱。
眼下望着窗外那瓢泼大雨, 大娘又回忆起孙子离开那日, “铁蛋走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倾盆大雨,他穿着他爹年轻时候的褂子,就跟着王家大哥一起去了。那孩子孝顺啊,本来在家里伺候这些地,也不缺吃少穿,可那孩子说, 我养他太辛苦了, 要叫我享福,便想着多挣钱回来。”
可是哪里晓得,一去就杳无音信, 那王家的儿子还死在了外头,这让大娘不免是慌了神。
除了十几年前天灾逃难的时候离开过镇子, 孙子失踪后,她第二次离开镇子,只是还没到城里,就被拦回来了,说是她的身份名碟进不得城。
她一个乡下老妇,哪里有什么见识,听得这话信以为真,就老实地回了村子,生怕真是因自己的身份名碟有问题,到时候被抓去蹲了大牢。
那样铁蛋要是回来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啊?
于是她后来就没再出过城了,只托付去城里的人帮自己打听消息,自己则就在家里日日翘首盼望
着。
如今见周梨她们一行人,虽是三个女子,但是愿意承头办这个事情,她也是充满了希望。
这会儿拉着周梨的手,再三托付:“不管铁蛋是死是活,阿梨姑娘你都要给我找回来,这样以后我也能闭上眼睛去见他爹娘。”
雨下得很大,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在村子里的她们已听到河水涨起来的凶猛声,哗哗哗地流响个不停,山上更是冲下来了许多泥水,一起汇聚于河中,使得整条河里都显得浑浊不已。
桥也在被河水漫过,万幸是此刻田里还没有什么庄稼,不然的话怕也是要遭殃了。
周梨虽说心里悬挂着这昆仑奴之事,但见村中水渠问题,也放在了心上。
这是春季,还未耕种,地里庄稼没有遭殃,可是到了那夏季,这样的雨水时不时地来一场,那狭小的河道根本就容不下这许多积水,到时候河水漫过了河床,老百姓这一年又要白做了。
夜色很快便来临了,村里蒙上了一层烟雾,这个时候雨在断断续续地落下后,也终于停歇,清新的空气里夹杂着些河边才吐出新芽的鱼腥草味。
大部份人是闻不得这个味道的,岚今便是如此,于是早早进了屋子里去,将门窗都紧闭着。
周梨沈窕则和大娘在门外屋檐下闲坐说话。
这时候只听得篱笆外面传来声音,“铁蛋他奶?你可是在家?”
铁蛋奶听得这话,朝着那已经被暮色笼罩的院外看去,不大肯定地问道:“是祝嫂子不?”
“铁蛋他奶,是我呢!”声音近了几分,随后听得辕门被人推开,周梨也看到了来人。
只见这祝嫂子身材略有些丰腴,穿着蓝底的碎花衣裳,因下雨过后有些湿冷,她将两手揣在袖子里,小跑着夸过小院坝,鞋底踩了不少稀泥,所以她到屋檐下就停了脚步,不停地拿鞋底在地面露出来的石头上蹭,意图将稀泥都给刮去。
到了檐下,先是看了看周梨和沈窕:“就是你们几个姑娘,听说你们要去寻人,可是有什么眉目没?”
周梨摇着头。
祝嫂子见此,立即就劝道:“叫我说,各人有各命,你们有这功夫,倒不如去做些个正经事情。”说着,自己拉了门边上的树桩过来,挨着铁蛋奶坐下:“你那个表妹家里,不是有几个年轻的孙女么?”
“是呢?你这里是有好人家了?”铁蛋奶问道,自己表妹有几个孙女,如今都是那待嫁的年纪,所以托付他们这些亲戚好友,也帮忙留意着。
祝嫂子忙笑道:“比好人家还要好呢!如今城里有大户人家要雇佣丫鬟,除了每个月有两贯工钱,那做满了三年的,到时候额外还有十两银子呢!叫着我说现在的姑娘出嫁都比咱们那时候晚,去做个三年正好,到时候拿着十两银子回来自己做嫁妆,要挑什么好人家还没有?”
有这等好事情,铁蛋奶一下就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和担忧,连扒着手指细算起来:“一个月两贯,那一年不得是二十四贯么?”当下后虞的铜钱和银子的算法,这一贯钱就是二两银子,那岂不是一年二十四两银子?
而且在主人家有吃有住,这二十四两银子就是干干净净的,一分不花,干满了三年就是七十二两,再加上主人家给的十两,整整八十二两啊。
这是多少乡下女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银子?当时她就沉寖在这巨大的的欢喜之中,完全忘记了,眼前的此情此景,和当时她孙子跟着王家的儿子一起去城里干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反而只高兴又羡慕道:“我这个表妹倒是有福气了,早前还说生闺女没得用,都是给人家养的。可眼下她这三四个孙女,若都被主人家给挑上了,这三年不得好几百两银子么?”
祝嫂子连连附和道:“铁蛋奶你说的正是了,如今生女儿的,反而叫人羡慕了,可惜我家就两个小子,但这样的好事情,也不能叫那无亲无戚的人占了名额去,所以这雨一停啊,我就赶紧摸` 黑来找你了,另外我几个侄女也都收拾好包袱,准备明儿天亮就进城去。”
这个祝嫂子一边说,一边也是和铁蛋奶一样满脸的羡慕,还说:“村里的男人们去年到今年,被骗出去的实在太多了,眼下就女人们做庄稼,哪里比得过男人养出来的茁壮,到底还是要靠姑娘们了,只愿菩萨娘娘保佑她们都被主人家挑了去,到时候得了这许多工钱回来,那地里的庄稼,做得好不好的,到也不要紧了。”左右那时候也不指望地里的粮食果腹了。
周梨和沈窕就在旁边,一开始的时候真着祝嫂子做那拉皮条的。只是现在听她这话,她也不是不知道村里人当初被高薪月钱骗出去的事儿。
可听她这口里的意思,竟然是一点都不担心这次是不是同样会被骗?
于是便好意提醒着:“可是晓得究竟是哪一户人家?咱们知晓个姓名地址来,到时候这逢年过节的,也能去上城里去探望一二,总不能这一去,三年就没了音讯吧?”
让周梨这样一问,铁蛋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是了祝嫂子,可是晓得是哪一户人家?我们便是进不得人家的门庭,但好歹知晓个落脚处,心里才安心啊。”
祝嫂子却是一脸难色,“这,我那亲戚却是没说,等我回头去问一问他。”
铁蛋奶的热情也在这时候退却了大半,“那既是这样,等你问清楚了我再去同我那表妹说。”
祝嫂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倒也没有再劝铁蛋奶要抓紧,连连点头,“是这个正理,我先回去,叫我那几个侄女别急。”说罢,就匆匆转身去,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铁蛋奶没留她,反而是后怕地叹了口气:“听着有许多月钱,这心里一高兴,便忘记了当时我家铁蛋就是这样跟人去的,到了哪里也没问清楚,这如今要找起来,好似大海里捞针一样。”
又朝着周梨道谢,“还是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好,脑子转得快,今儿要是阿梨姑娘你不在这里,我怕是要糊里糊涂答应了。若是我那几个侄孙女能得个好前程,倒也无妨,可倘若与铁蛋他们一般,从此就要杳无音信,那我就是个罪人。”
她只顾着和周梨说话,却没有留意到,沈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那祝嫂子一起消失在夜色里了。
周梨这里劝慰着她,又见天色已经很晚,乡里人家大多舍不得点灯,天黑之前就吃完了晚饭。
所以这会儿周梨也劝着铁蛋奶快些去休息,自己也回房。
铁蛋奶才发现就她一个人,但也没多想,以为沈窕是刚才进了房间休息去了。
而周梨这里进了房间去,岚今见着只她一个人来,便问道:“你让窕窕跟着那祝嫂子去了?”
这铁蛋家的房屋是旧夯土墙,按理这样厚实的墙壁该是隔音不错的,可因长年累月风霜侵蚀,许多地方都有了手指粗的裂痕。只拿了些烂泥松枝来糊着。
但即便如此,那薄薄的一层门板,还是让里头的岚今听到了方才外面的对话。
周梨颔首:“是了,这工钱说的是没有问题,只是一口气要雇佣这么多年轻小姑娘,又指名道姓是哪一家,我哪里能放心?”自然是要叫沈窕跟着那祝嫂子去探一探。
祝嫂子兴许不知道,但那个给她消息的亲戚,应该是有数的吧?
她脱了鞋,跟岚今一般合衣躺在大铺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当然话题十有八九都是围绕着这昆仑奴的。
也不知是聊了多久,那沈窕回来了,一脸神神秘秘的,小声朝大铺上的周梨喊着:“姑娘歇了没?”
“没,怎样了?”周梨拉开被子,示意她快些拖鞋上床来。
虽是已入了春,但这冬天里,寒气仍旧十分重。
沈窕却是没拖鞋上床的意思,“我将人绑在了村后的构皮树上。”
周梨一听,已经达到叫她绑起来的地步,那明显是有问题的,和岚今一下从**翻身爬起来,殷切地问道:“可是得了什么线索?”
三人的头顿时就聚在一起了,只听沈窕小声说道:“那祝嫂子果然是叫她亲戚骗了,姑娘你这里提醒后,她回家就直接去问了她这个城里来的远亲,不想对方支支吾吾的,半响才编了个人家和地址来。”
但也是巧了,那地址不是别处,正是周记卤菜那条街,那里周梨才带着沈窕故地重游一遍,住了什么人家,沈窕心里没数?
因此就晓得他说了假话,可祝嫂子不知情,反而听信了他的鬼话,还长松了一口气。
而沈窕等着祝嫂子去通知她的侄女们明天继续按计划进城时,沈窕就趁着那骗子亲戚见蒙混过关安心睡觉,就将他打晕带到村后去了。
绑到了那构皮树上,就赶紧来和周梨回话。
周梨一听,哪里还睡得着,马上就下船穿鞋,三人一起摸着黑到了村后去。
因怕惊动村里的狗,也就没点灯,但这会儿逐渐能适应夜色了,周梨也将这构皮树上绑着的男人看了大概,从轮廓来辨,大约是个不惑之年的臃肿男子,眉目瞧不清,但是做这等坑蒙拐骗的活计,怕也是一脸奸人相貌。
沈窕上去扇了他两巴掌,人也一下清醒过来,依稀见着眼前这三个人影,惊了一回,刚要张口大叫,紧接着又叫沈窕一巴掌打过去:“想活命老实些,我们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不老实,剥了你的衣裳扔你到河里去。”
这会儿的河水仍旧是又大又浑浊,且满是山上的残枝断树,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而越是坏的人,其实越是惜命,当下这男子就怂了,声音也不敢出,连连点头,生怕周梨她们看不
见,那点头的弧度也放大了不少。
“叫什么名字?这些姑娘带去城里到底是安排到何处?好好说,敢说一句假话,我立马就剥你的皮!”沈窕口气狠戾地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拿出了一把小匕首来。
也万幸是夜色,没叫这男人看到她的面容,不然这凶狠程度肯定是要大大打折扣的。
可男人看不清啊!他就听到了沈窕狠戾的威胁声和那发着寒光的匕首,吓得连忙求饶道:“女侠饶命,小的叫蔡玉顺,家就在芦州城里,此番是一位道上的大哥介绍的生意,说是要一大批年轻姑娘,只要我能领过去,一个给我十两银子。”
那是十两银子啊!这又不要本钱,他哪里会不动心?所以即便晓得这些姑娘到了那道上大哥的手里,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他想着一个十两,他带十个去就是一百两,二十个就是两百两。
那乡下人家,哪家不是四五个闺女?那多的人家七八个呢?他只要运气好,一次从村里带个五六十个去,那就是五六百两银子。
有了这笔银子,吃香喝辣都行了。何况人那个大哥又不是人贩子,肯定是不会将姑娘们卖了。
也是这样天真地想着,所以他就接了这生意,来这乡下。
但这话周梨却不信,所以在周梨的一个眼神后,沈窕的匕首就落到了男子的身上。
蔡玉顺能清楚地感觉到属于金属的冰冷紧紧贴着自己的肌肤,那种恐惧感一下叫他慌张起来,当场就给吓尿了。
周梨几人只觉得一股尿骚味蹿入鼻尖,嫌弃不已地皱着眉头退开了些。
“你还不老实说?我真动手了。”沈窕觉得这蔡玉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将匕首划破了他的皮肤。
寂静里,皮肤被金属划开的声音那样清晰可闻。
蔡玉顺吓得连忙脱口说道:“我我,我真不知道,但是这些人,不用带城里去,大哥叫我直接送到玉华镇城外,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引到罗村去。”
周梨蹙眉,“罗村在十几年大灾后,就已经无人居住了。”和她们梧桐村一样,村里在大灾后仅存下来的几户人家,都搬到了玉华镇上,那村子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不过与桐树村不一样的是,这罗村没有像是桐树村那样,被流民一把火烧掉,所以很多房屋其实都还很牢固,住人没有什么问题。
“送去罗村作甚?”她又问。
蔡玉顺大抵是真的怕了,一边哽咽着一边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以前,给他们送过几次药材,不过并未得进村,都是里头的人出来拿。”
“送药材?”周梨心想只怕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这次谎骗这些姑娘去,到底也是和那昆仑奴脱不了关系的,当下只连忙问了都是送什么药材?
这蔡玉顺果然是个胆小之徒,不经吓的,当下连忙说了好几味药材。
周梨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这些药材居然和暖玉给自己的那个方子上的都重合了。
于是便顺势问道:“可晓得南天门是什么药?”
蔡玉顺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可以发誓,若是有半点谎言,天打雷劈!”
只是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话音才落,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乌云密布的夜幕里,忽然亮如白昼,随后一声巨大的轰隆隆声在头上响起来。
蔡玉顺自己也被吓傻了,一时心如死灰,绝望不已:“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嘴里只念叨着各路菩萨,求他们不要降罪自己等等。
“又要下雨了。”岚今回头看着后山在风里飒飒而响的树枝,有些担心,“黑云压城,多半也不是小雨,那河水这会儿才退了些,若是再下,明日只怕河面仍旧是过不得人。”
这让周梨也有些担心起来,此案迫在眉睫,早一步将这制作昆仑奴药人的团伙打掉,也少些受害人。
沈窕看出她的心思,便提议道:“那实在不行,咱们现在趁着雨还没下,河水也不算太高,咱们先过桥去,到对面的土地庙里躲一躲。”
岚今听到她的话,踮起脚尖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那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要等雨停了才能赶路?这又是雷鸣又是闪电的,你可是晓得在山里走路多危险,那遇着泥石流的机率是小,但这闪电披中树枝打死人
的案子多了去。”
她话音才落,这蔡玉顺吓得忙朝她几个求饶着:“姑奶奶们,饶了小的的吧,小的真的是第一次做,一个人都还没骗着。”又慌里慌张地看朝远处那雷电,生怕下一瞬就落到自己头上的树干上。
那自己就算是没有被树杆砸死,只怕也要被雷电击中了。
但是三人却没有理会她,商量了一会儿,倒是将他给从树上解下来了,但却没有放了,沈窕和岚今带着他过河,绑在了河对面的土地庙里。
这一折腾,回来雨也落下了,三人躺在铁蛋奶家的大铺上,也无心睡眠,仍旧是担心这大雨。
万幸大雨就下了片刻,竟然就停了下来,好叫周梨长松了口气,“原是雷声大雨点小,安心睡吧。”
也不知睡了多久,总是处于戒备中的岚今和沈窕听到门外的声音,一下就醒来了。
她俩这一翻身起来,自然是将周梨给惊动了,“怎了?”
“没事,是大娘起来了。”然岚今从那狭小的窗外望过去,瞧着天色也还乌蒙蒙的,应该还没天亮才是。
便有些不放心地起来,却见是果然是铁蛋奶,正垫着脚尖拿挂在房檐下的竹篮,她便一跃跳起来,将竹篮递给铁蛋奶:“这一大早的,您老要去地里?”
铁蛋奶却指着村后的山林笑道:“昨儿下了雨,你不知道这会儿山里冒了多少菌子来呢!”
这气温能有菌子?岚今是不信的,但却听铁蛋奶说道:“有呢!就是要这春天才有呢,这菌子是药材,吃不得,我们每年就是指望着冬天的时候能采一波,运气好的时候,能赚二三两银子呢!”
因那半夜的时候还下了雨,所以树枝上都还挂着雨水,便请了岚今顺便帮自己将墙壁上的蓑衣给拿下来。
等她穿戴好,便提着篮子踩着晨色出去了。
岚今听着隔壁邻舍,似乎也都在出门。等进了房间,便和周梨问:“你见识多,可是晓得什么蘑菇春天长?”她们明月山也捡菌子,但是也得等那初夏之后,气温回暖起来,下雨过后,蘑菇就像是变戏法一般,一个个从松枝里冒出头来。
想起来,忽然有些怀念明月山的蘑菇野鸡,便想着不找师傅了,她兴许逛累了就回来了,自己得回明月山去。
但又有些舍不得公孙澈,便只拉着周梨说道:“都说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是阿澈的长辈,等回去后你和你表嫂说,她若是同意了,你就快些给我信,我立马回来和他拜堂。”
沈窕本来听得只是去采蘑菇,也就安心继续睡,忽然听得岚今的话,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见过恨嫁的,没见过像是你这样恨嫁的,我觉得你该去多看看陈茹姐姐的话本子,好几个都是嫁了中山狼,婚前金玉其外,婚后原形毕露败絮其中。”
“我看阿澈才不是那样的人!”岚今一口反驳着。
周梨却回了她一句:“当下可不兴婚姻包办,你俩若是看对了眼,我与你们做媒人使得。”
“无情。”岚今撇了撇嘴。
沈窕则在一旁哈哈笑道:“那没戏了,阿澈把岚今做神仙来看供奉呢,这哪里有凡人娶神仙的。”
此话一出,岚今不免是有些凡尔赛起来,看着自己床边的剑匣,“怪我,怪我天赋太好,剑术太高,让人敬而远之!唉,高处不胜寒啊!”
这般一说着闲话,哪里还有什么瞌睡,自也起身来。
准备今儿就叫那蔡玉顺带着她们三去罗村,至于村子里这些姑娘,他别想了。
不过现在的蔡玉顺也不敢想,半夜那场雨是没有下多久,但是他运气不好。
当时黑灯瞎火的,那岚今和沈窕将他带过河后,就扔到这土地庙里,哪里晓得那里刚好漏了水,一个晚上后面沟渠的水是淹着他大半个屁股淌过去的,上头的瓦片还稀稀疏疏的,也叫淋了个落汤鸡模样。
然祝嫂子一早忙着去捡菌子,这天亮了,他们进山捡菌子的大军也都回来了,却发现蔡玉顺不在,心中疑惑得很,便想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急急忙忙就走了。
只是想着他招呼都不打,心里有些不悦,又觉得别是答应自己的名额他给别人了。
越想越气,只到铁蛋奶家这头来吐槽起那蔡玉顺。
周梨三人早就已经收拾好,正是打算等铁蛋奶就回去,这会儿见她捡菌子回来,也要与之告辞,却是叫铁蛋奶一把拉住:“你们别急,我这里有好东西呢!”
说着,只将自己篮子上的干松枝剥开,只见里面横七八竖堆满了些白脚红伞的菌子。
“这是?”以前在桐树村的时候,她也和白亦初上山捡过菌子,但是因为认识的不多,镇子上又传哪个村吃菌子死了人,所以元氏从来不让他们吃,除非是那常见的平菇香菇或是木耳。
也正是因为桐树村没有吃菌子的传统,所以周梨并不认识眼前这菌子叫什么。
但晓得是一味药。
铁蛋奶去之前和岚今说的。
岚今和沈窕也围了过来,但都不认识是什么。
铁蛋奶却已经将篮子放在地上了,麻利地拿了个筛子来,将里头的菌子都一起倒入其中铺展开,随后又风风火火地跨进门槛进屋里去,拿了个自家缝的布袋出来,“这是个好东西,我虽不知到底是什么药效,但是那些外地人愿意出大价钱买肯定是好的。如今啊我家铁蛋全指望着你们了,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些个南天门啊,你们就带上,没准到时候有用呢!”
周梨三人见着她此举,是要阻拦的,她们三这还打算随着那蔡玉顺去罗村呢!带着这些菌子作甚?而且这东西沾了水,若是没个地方给晾干,要不了多久就腐烂化水了。
因此是要拒绝的。
哪里晓得忽听得她说了一句南天门,当时三人都以为是听错了。
周梨更是急忙问道:“您说这菌子叫什么?”
“我们以前就管着叫红老壳,后来那些外地人来了,都喊作南天门。你说这和南天门什么关系?瞧着也不不像是个门。”铁蛋奶说着,还是要继续装。
这下周梨也不拦着了,那暖玉给的药方因不知道这南天门是什么药,又是什么功效,所以一直不知到底有何用。
如今不但知道南天门是什么,还就在眼前,哪里有不要的道理,当下也是再三朝铁蛋奶道谢,这便拿着这南天门告辞离去了。
只是如今有这南天门在手,计划又有的变了。
周梨和岚今跟着蔡玉顺去罗村,沈窕赶紧带着这南天门回去找个可靠大夫瞧一瞧。
如此这般,提溜着那好像是大水里泡过的蔡玉顺,便就在这村外分道扬镳。
从此处去那罗村大约是一天的时间,但因才下过于,这乡间山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等着周梨他们到那玉华镇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早前与蔡玉顺约好的人早就在这里等得不耐烦了。
本来想着他来晚了,兴许是得了大丰收,那暂且还能谅解,可如今见着他就领了两个来,姿色倒是有一些,就是其中一个的个头实在太小,十分不满:“怎么就这俩?”一面就要伸手去掐周梨的腰。
但是叫周梨给躲开了,这让那人十分不满,问着蔡玉顺:“确定是好货?”
“是是,肯定是的,我哪里敢哄你们,只是龙哥你也晓得,这本地的青壮年几乎都给带过来了,如今他们警惕性高,不好哄了。”蔡玉顺低头哈腰地解释着。
他实在是太难了,前面的勾玉龙他惹不得,身后的周梨两个又是姑奶奶,他更害怕。
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勾玉龙也没有多怀疑,“算了,也不知道药好不好使,就先拿她们俩试试,等回头成了,少不得你的好处。”当下也是十分爽快地拿了二三两银子递给
去:“去吧。”一面又指着他的嘴,示意他嘴上把门。
“你们两个跟我走。”勾玉龙等那蔡玉顺一走,便喊着她俩上马车去。
“你,不会是骗子吧?”岚今故作害怕,朝周梨身后躲,然而那夜色里,她嘴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实在是假装不来害怕。
不过那勾玉龙也没察觉,直接就扬起鞭子来恐吓:“老实点,干净些,不然仔细你的皮。”
于是两人十分配合,一溜烟就爬上马车去。
罗村已经是荒废了十几年,所以这边的山路衙门并未修葺,以至于颠簸不已,路旁两侧的树枝还不停地刷在马车上。
颠簸了差不多将近个把时辰,终于是到了一处平坦路。
那岚今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心说这比坐船都还要折腾人,晕死了,一面掀起车帘朝外看去,只见那山窝窝里有一团灯火,顿时激动起来,小声和周梨说道:“那里就是他们的老巢了,之前这个车夫说要将咱俩做成什么?别真是那昆仑奴吧?”
不过有些不解,她俩做昆仑奴,干活肯定不如青壮年,感觉把药浪费在她们俩的身上,不划算。
正想着,几声犬吠响起 ,随后听得有人喊:“龙哥好!”
一连好几声,车帘外面也映出火光来,周梨猜想着多半到了。
果然,下一瞬马车就停了下来,勾玉龙一把将车帘拉起:“下来!”
迎面扑鼻而来的草药味顿时熏得周梨连打喷嚏,下意识地将鼻子捂起。
这时候走来一个浑身刺鼻香粉味的妇人,像是打量货物一般,将周梨和岚今打量了一眼,很是不满:“这都是什么货?”然后指着周梨:“这个太老,不过瞧着气质倒是不错,勉勉强强还行。”
但目光落到岚今的身上:“这矮子怎么也拿来充数?”
这妇人身份地位应当是不低,那勾玉龙马上赔笑道:“这不是还没做过么?哪里能拿好货来做实验不是?”
妇人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些,“是这个理,可抓紧些,后天就要出货,我要看效果。”
勾玉龙连连点头,以至于他顾着去敷衍这妇人,压根就没留意到被妇人指指点点的周梨和岚今都太过于平静了,没表露出半点害怕紧张来。
等着妇人扭着丰腴的肥腚走了,他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打量周梨和岚今:“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不害怕?
“我是你姑奶奶,他妈的骂谁矮子?她才矮子,死胖子死妖婆,姑奶奶这是年纪还小……”
周梨知道,岚今素来就最是讨厌别人说她身高,现在忍不住了,又见她炮语连珠,就晓得自己阻止不了,计划可能也乱了。
现在要想此处风声不露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岚今把这帮人都解决了。她在脑海里回想起岚今当初在不夜城动手的场景,心想这里也就百来人,应该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