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接近你吗?
次日。
霍氏集团, 伦敦分部办公楼。
天气阴沉,暴雪后的天空依然是浓重得化不开的灰色,阳光也难以穿透云层的缝隙。
卓舜进到男人的办公室里时, 一眼就注意到了书桌上那座陶瓷摆件。
天蓝色,与整间办公室的冰冷色调格格不入。
他喝多了酒,人一进来,办公室里瞬间也弥漫开来浓烈的酒气。
“祁檀有动作了, 我一直从新加坡跟他到了这里,发现他最近已经在着手搭建新航线,一个月之后准备把新研制的那批货运到新加坡中转。”
办公桌后的男人静默片刻,才沉声道:“我知道了。”
听着他毫无情绪的声音,卓舜终于忍无可忍地大步走到他对面,受够了他的平静无波, 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下周就是他们的忌日, 你他妈是不是忘了?”
霍聿深手中的动作一顿,眼底涌起一抹晦涩。
他的声线低哑异常:“我没忘。”
卓舜猛然走近几步,用赤红的眼睛瞪着他, 继续咄咄逼人地问:“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交给祁文皓?”
“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 我做警察是为了复仇,你在明, 我在暗, 蛰伏了这么多年,我只想做这一件事,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的, 可你呢霍聿深?你都干了什么?”
“我不是说你不许有自己的感情, 可你能不能在合适的时候, 在对的人身上?你现在心软,我们这些年做的努力都他妈的白费了。最后一下,就只需要你再做最后一件事,我们就能有他杀人的证据,加上祁檀这些年的勾当,就算判不了死刑,也足够让他在监狱里过完后半辈子!”
他忍不住冲到办公桌前,把男人面前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拂落在地。
啪啦——
原本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顿时满地狼藉,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周围,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压抑得令人窒息。
卓舜眼底猩红一片,死死地盯着他质问,字字咄咄。
“霍聿深,你不想报仇了吗?你忘了那场大火吗?那么多条人命,他们甚至连完好的尸身都没能留下,墓碑下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我们蛰伏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替他们报仇,现在终于看到一丝希望了。”
“你明明一开始就是为了拿她的存在和祁文皓交换证据,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
“那些人,沈姨,陈叔,还有言辰,还有你母亲,他们都白白送了命,这些你都忘了吗....”
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霍聿深的手背逐渐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晦涩终于在他漆黑的眼底蔓延开来,吞噬着残存的理智。
他没有忘记过。
日日夜夜,他都在被梦魇折磨着,没有一刻可以喘息。
不,也曾有过某些时刻,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样的罪孽深重。
只有她对他说,不是他的错。
也只有那么短暂的时刻,让他觉得被拯救。
他攥紧了手中那条手环,金属的冰冷触感接触到掌心,让他几乎快要不能自控。
他曾短暂地抓住过一缕光明,最后却又不得不沉溺于黑暗。
因为他不配。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选择,因为他没有退路,他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喉间的领带带来的束缚感令人窒息,霍聿深的手背紧绷着,青筋凸起,眼底愈发猩红,好像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火焰出现在眼前。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脑海里互相挤压,快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有欢声笑语,是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们,其中有他的母亲,有他童年时的玩伴,也有呵护疼爱他的老人,他还能听见痛苦的嘶吼声在耳畔响起,足以让人彻底疯狂。
像被深海裹挟着,他终于感觉到仅存的理智也被拖进黑暗,归于一片沉寂。
-
诊疗室外,卓舜低埋下头,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办公室里都说了什么,陷入自责痛苦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刺激他的,我不知道他...”
蒲川面容沉重,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该指责他。
“这些年,霍董一直在间断地接受心理治疗,创伤后的心理障碍,一直没有痊愈过。连明窈小姐和荀叔也不知情。”
霍聿深伪装的很好,连亲近的人也没有发觉半分。
那些沉重到无法释然的伤痛,已经伴随着他度过了半生。
蒲川顿了顿,纠结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他,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您可能认为,霍董接近饶小姐,是为了利用她的存在交换祁文皓手里的证据。可如果想达到这个目的,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
卓舜愣住,愕然抬头看向他。
“霍董母亲留给他的那条手串,您应该见过。”
“其实霍董从前不小心弄丢过一次,他很自责,情绪积蓄到了顶点,那一次差点真的出了意外。”
他望向心理诊疗室紧闭的门,回忆起了几年前的场景。
蒲川还记得,某天夜里,他察觉到不对,带着人闯进房间的时候。
地毯上,药片散落一地,那个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应有尽有的男人,几乎只剩下最后一缕生息。
“幸运的是,有人捡到了。”
那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
久远到,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忘了,而他这个旁观者还记得。
-
与此同时,酒店内。
从约克回来后,饶念就一直没有踏出总统套房的门。
始终有保镖在门口看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檀昨天出现过的原因,保镖的数量增加了一倍。
霍聿深也一早就出了门,她躺在**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潜意识,她想要用睡觉这种方式来逃避,来努力忽视掉心底升起的那阵不好的预感。
祁檀的出现,还有临走前,她拿走的那张名片。
祁文皓,祁檀,相同的姓氏,好像原本毫无联系的几件事存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只是她还想不通。
好像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她就可以知晓一切。
只是直觉告诉她,知道了只会让她比现在还要痛苦。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
谢霄:「念念,我就在酒店一楼的咖啡厅。门口的保镖已经被我支开了,你现在下来,不会有人发现。」
看着这行字,她不自觉拧起眉,是谢霄,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霄:「我早就已经和夏毓分手了,我现在是单身,你完全不需要再考虑避嫌这件事。」
又是一条新的消息发来。
谢霄:「你真的不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接近你吗?」
看着最后那行字,饶念的眸色顿时滞住。
-
十分钟后。
饶念果然一路畅通,在门口没有保镖看守的情况下来到酒店一楼的咖啡厅,谢霄就坐在最里面隐秘的位置上。
他显然也是不久前才赶来这里的,一身浅色风衣,显得有些风尘仆仆,清隽的面容也写满了疲色。
来英国之前,谢霄给了她那张祁文皓的名片。
现在,他终于要把那些没对她说的真相摊开在她面前。
是一支录音笔。
谢霄摁下播放键,推到她的面前。
桌下,饶念的指尖无声攥紧,很快,录音笔里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霍董深谋远虑,明明早就知道了我女儿的存在,却能把这步棋埋得这么深,一直到今天才亮出这张底牌。”
听到这句,饶念的眼睫狠狠一颤,不自觉屏紧了呼吸。
录音笔里的对话声继续传来,并不给她半路中止的权利,迫使着她听完接下来残忍的对话。
“这些年你和祁檀站在对立面,不是为了霍家的财产,你只想为你的母亲报仇雪恨。霍董隐瞒我女儿的存在这么久,是为了和我提条件,对吧。”
录音笔里静默片刻,饶念终于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的声音如此冰冷,没有丝毫情绪。
“是。”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足以彻底击碎她最后的那丝希冀。
谢霄看着她惨白的脸,急切地开口:“念念,他接近你,只是为了用你去交换他想要的东西,他想从祁文皓的手里拿到当年祁檀年幼时纵火犯罪的证据,仅此而已。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还不明白吗?明天,他就会带你去见祁文皓,想办法逼你签下捐献同意书....”
而饶念此刻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原来真的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脏被攥着,浑身上下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汲取不到一丝氧气,几乎快要无法喘息,大脑里轰鸣作响,连耳膜也刺痛得发疼。
过往的一幕幕不由分说地挤进脑海,痛感越发清晰分明。
在雨中,他侧眸看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说,很衬她。
其实那只是他一开始放下的诱饵而已。
还有在警局门口,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亲口对她说,他相信她。
夜里他打来的那通电话,他坐在赌场里,告诉她他在尝试All-in,实际上也是在骗她吗?
还有他用身体为她挡住那枚子弹的时候,又在筹谋着什么呢。
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应该也会觉得她很傻吧,傻到对一切一无所知,辗转了几个国家只为了在他生日的最后一秒,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她说要做他的卡戎,其实只不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假的,全都是假的。
所有相处过的细枝末节全部一股脑儿地涌进脑海里,真相就这样被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饶念无声地攥紧了那支录音笔,掌心开始发疼,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感觉到的冰寒像是被扔进了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冰冷彻骨。
唇瓣不知何时被咬破,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没有抽泣,没有嚎啕大哭,她表露出来的反应甚至称得上是平静的。
她牵动着唇角,有些想笑,可眼泪顺着脸颊本能地往下落,不受控制。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一次又一次地被所爱之人利用。
为什么她的真心换来的永远是欺骗。
亲人如此,朋友如此。
甚至连他也是一样。
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饶念现在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他的眼底总是会流露出让她看不懂的情绪,那么复杂又沉重。
原来是愧疚。
从游轮上他递给她的那方手帕开始。
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他就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看着她一步一步掉入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从一开始,这些就都是他准备好的一场骗局。
恨他吗?饶念也这样不停地问自己。
是恨的吧,恨他的爱从来就不纯粹,而她却傻到掏出了所有真心。
猎物爱上猎人,结局永远是献祭。
可如果真的恨,她应该不想让他如愿才对,偏偏,她对他,好像还是心疼更甚。
其实他也曾经对她坦白过,他说,他也是坏人,可她没有相信这句话。
她很想去亲口问他,曾经相处的那些时刻里,究竟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应该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吧,否则一个人的戏,怎么会演得那样真。
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他来开口,她也学会了自己骗自己。
这才是他,这才是真正的霍聿深。
比起感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复仇,他那积攒了二十年的仇恨,又能让他如何放弃。
这场从头彻尾的欺骗,注定无解。
她只是他用来完成复仇的一枚棋子,也没权利去劝告他放下仇恨。
所以她醉酒的那晚,他问她,要不要终止合约,原来那是给她的退路。如果那时候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在那个时候选择结束,是不是现在也不会这样痛苦。
而暴雨的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可也许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谢霄深沉晦暗的眼眸凝视着她,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他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道:“念念,我现在带你回国,好不好?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逼你。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真心....”
终于,饶念回过神来,看着腕间他的手恍然片刻,慢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用手臂支撑着桌面起身,嗓音有些沙哑。
“我要回去。”
谢霄一怔,看着她平静到有些异常的侧颜。
“你说什么?”
饶念已经不想再重复,她兀自起身,将那只录音笔放回到桌上后,转身离开。
谢霄看着她纤瘦却挺直的背影,顿时心痛如绞。
他原本以为,饶念听到这些,会彻底对霍聿深心死。
可是,她现在却还是要回去。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像她这般傻得执拗的人。
“念念,你其实很清醒,但你不够狠心。”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
回到房间里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饶念没有开灯,她就穿着睡裙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紧紧环抱着自己,无声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了,看不见星月的存在。也对,这里本来就是雾城,铅灰色的云堆成一个个色块,暗淡朦胧的灰色就是这座城市的主色调。
仿佛快要迎来世界末日一般,死气沉沉。
明明前天抵达这里时,天气风雪交加,她还感觉不到任何冰冷。
可现在,她只觉得好冷,冷得刺骨,让她想要逃离。
可只有清醒着经受疼痛,才能让她记得这次教训,以后别再犯傻了。
饶念听到门锁解开的声响,从膝盖里抬起头,她回眸,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隐没在黑暗当中。
她的眼睫终于缓慢地颤动了一下,看着霍聿深一步步走近。
他在她身边半蹲下来,动作轻柔地将她从地上抱起。
男人的怀抱有些冰冷,他的手也和她的一样凉,身上隐约沾染着消毒水的气味。
“地上凉,先起来。”
话音在空寂的房间里落下,她恍然了片刻,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
在酒店的消防通道里,他隔着门跟她说,地上凉,让她起来。
那时候他高高在上,满身矜贵,而她狼狈不堪。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亲手设计的一出戏,为了让她亲眼目睹蒋家泽出轨,彻底死心。
明明没有经过多久的时间,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让她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
饶念喉间一阵阵发涩,她很想大声地质问他,质问他现在对她的好,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是,没意义了。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错的,所有的一切都始于欺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深究他有没有过真心的时刻。
饶念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纤长的睫垂下,藏住眼底的黯然。
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又像是末日坍塌前最后的温情。
哪怕,他此刻的温度是假的。
霍聿深看见她指间的那抹红色,眼眸也仿佛被那抹光亮刺了一下。
他的目光很深,握住了她细白的指尖,嗓音喑哑:“怎么突然戴上了。”
听见他问,她弯起眼,轻声回答:“其实我一直都有带着,只是没带在手上而已。”
这次来找他,饶念带来了那枚鸽子血戒指。
因为太贵重,她怕弄丢,也怕不小心划坏,所以才不舍得戴。
这枚戒指,也是这场羁绊开始的证明。
她有些庆幸自己这次来时带来了这枚戒指,这样才能结束得有始有终。
饶念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异样。
从他的怀抱里撤出来,她注意到他并不算好的脸色。
他的唇色有些苍白,深邃的眉眼里透着疲色。
她担心地皱紧眉,还是忍不住问:“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伤还没好全?我想看看你的伤。”
他身上的衬衫很快被她解开,月光盈盈,房间里光线昏暗,照映在男人赤.裸的上半身。
他的上半身没有半点瑕疵,除了那处疤痕,因为她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顺着紧实分明的腹部线条下落,那枚弹孔已经开始结痂,她的指尖轻轻落上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下。
她还记得,他昏迷的那几天里,她不眠不休的时候,心情有多么复杂。
过了许久,饶念才慢慢放下手。
她垂下眼睫,嗓音滞涩:“以后别再受伤了。”
不值得。
其实哪怕他不做到这样的地步,她也已经万劫不复,逃不出他的陷阱。
饶念有些想笑,可唇角却怎样也无法牵动半分,于是只能作罢。
她又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明天过后,她所有的利用价值消失后,她的存在或消失对他来说就会变得不痛不痒,也许他会连伪装都不屑,他们会不会从此变成陌路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霍氏继承人,而她又是什么呢,一个普通的小拍卖师,从一开始,如果她不是祁文皓的女儿,他们大概连见面认识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那么克制自己,不踏破最后一层界限,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好像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猜了。
她不能让自己落得太狼狈的结局。
从开始到现在,他永远占据上风。
一点也不公平。
如果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是不是也该有一次,由她来掌控的局面。
那个念头逐渐在脑中坚定下来,饶念重新抬眼望向他,目光落在他凌厉的喉结上。
她忽而踮起脚,唇瓣轻轻贴上去。
男人身体一僵,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她就那么望着他,眼底清澈分明,无比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好像让他的卑劣无处遁形。
那只柔软的手顺着他的腰腹间滑落下去,落在他的皮带上,无声地勾着他。
她又仰起头,去吻他的唇角,柔软的睫毛轻刷在他脸侧,让他冰封的心脏也跟着塌陷下来。
下一刻,却听见她轻声开口:我想要。”
饶念离开他的唇角,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一字一句。
“我想要你,霍聿深。”
霍聿深怔住,漆黑的眸瞬间被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他没办法抗拒这样的眼神,那些原以为的自制力和隐忍,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轰然崩塌。
下一刻,她就被男人用力地按在怀里,腰侧的手臂逐渐收紧,像是有无形的藤蔓从身侧蜿蜒生长,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饶念感觉到背后抵上柔软的触感,他温热的鼻尖轻触到起伏的锁骨。
这个过程,像是在献祭。
她感觉到自己彻底被他的沉香木气息填满,仿佛成为了他灵魂里的一部分,那般贴近,思绪也如坠入深海。
他有些发了狠,长指扣紧了她的腰肢,在雪白无暇的纸上留下一处处斑驳的印迹。
饶念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因为隐忍沁出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所有波动的情绪,皆是因她而起。
是不是也只有这样的时刻,她才能看到真实的他。
至少他现在的欲望是真实的,不能作假。
她的眼睫不知不觉间沾了盈盈泪花,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霍聿深,你爱我吗?”
她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在这些时候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谁都不能免俗。
但她现在却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要他看着她的眼睛回答。
昏暗的光线里,饶念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看清了他眼底的涌动压抑,像是一片是深邃的海。
直到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在房间内。
“爱。”
听到他的回答,她很满足地弯起眼睛,长长的睫垂落下来。
霍聿深垂眸看着她,心口却感觉到一抹刺痛。
明明她就在他身下,可他却觉得,好像无论怎样都无法触碰到她。
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眼睛里面也像是沁了水,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
“霍聿深,我好疼啊。”
直到一处冰凉落在他的肩上。
他的心脏狠狠一颤,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然而却听见她轻声又道:“不是那里疼。”
是她的心脏,很疼很疼,疼得快要让她无法呼吸。
男人眼底猩红一片,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
他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湮没,饶念听见那道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她垂下眼,有些释然地弯了弯唇,最后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没有留下痕迹。
“好。”
作者有话说:
从几个月前构思大纲的时候想到这里心脏就难受,终于到了这段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