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弥

第39章 祁行止“嗯”了声,甘之如饴地“滚”了

夜已深,梁大妈已经睡下了。陆弥不想去麻烦她,自己又没有备医药箱,只好带雷帆去几百米外的小诊所。

雷帆被她领着走在寒风瑟瑟的街上,外头裹了件临时拿的羽绒服。陆弥走在他身前半步的距离,一言不发,连后脑勺都写着“别惹我”。

但雷帆还是开口问了句:“陆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陆弥说:“诊所。上药。”

雷帆悻悻地“哦”了声,又说:“其实没事的,我这都皮外伤。”

陆弥猛地停住脚步,回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脸上的伤,很客观地说:“你被打得挺惨。”

雷帆:“……”

他觉得有点丢份儿,嘀咕道:“…我那是因为穿少了,没发挥好。”

陆弥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问:“龙宇新是不是足球队主力?”

“……”雷帆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事儿,但他不得不点了个头,“是。”

陆弥又问:“他家哪儿的?”

“河南?还是河北?”雷帆也不是很清楚,“就那片吧。”

“他来梦启很早?”

“好像是,听说他是校长阿姨从他们省青训队挖来的呢。”

陆弥点点头,“哦,怪不得你打不过他。”

雷帆:“……”

小诊所里没什么人,就一位医生和????????一个护士,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小孩子打架?”医生轻飘飘地抬眼,伸出两只手指来往下压了压,示意雷帆坐下来。

陆弥和雷帆都没答话,医生把着雷帆的下巴把他整张脸端详了一遍,说:“没什么大事,上下药就行。”

又问:“身上有没有?”

雷帆突然有些害羞,这医生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他不好意思当人面脱衣服。更何况,陆弥还在他身后站着呢。

医生一眼就看出他在别扭什么,轻笑声道:“害羞个什么劲儿?我什么没见过。”

雷帆不动作。

“衣服掀起来我看看。”医生不跟他废话那么多,直接下了命令,又冲陆弥道,“姐姐出去等着吧,别在这杵着了。”

陆弥见状,点了点头,走出了诊断室。

刚走出来,就看见祁行止领着龙宇新推门而入。

她和祁行止的目光撞上,立刻就当没看见,挪开了眼神。她现在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祁行止倒不在意这种冷淡,径直走上前说:“他也需要看看伤口的。”

说的是龙宇新。那家伙正站得远远的,一脸不屑地往这边播撒他难忍好奇的目光呢。

陆弥看也不看他,“哦。”

祁行止无奈地叹了口气,沉沉道:“陆弥。”

陆弥被他这一声喊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这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语气是怎么回事?怎么倒像她做错了事,让他这个老父亲心累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火又“噌”地一下上来了,抬头白了祁行止一眼,不说话。

正僵持着,雷帆摸着背上的伤出来了。刚刚还不觉得痛,被医生摸一摸按一按,现在疼得他直想叫唤。

陆弥看见他手上拿着诊疗单,问:“是不是该上药?”

雷帆指了指对面的换药间,“嗯,叫我去那。”

他看见祁行止领着龙宇新来,心里也没好气,但又不敢对着祁行止发,只窝着一肚子委屈,装没看见,擦着祁行止的肩想走。

“没看见我?”祁行止却叫住他。

雷帆顿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回身叫了句:“…祁哥。”

祁行止看他一脸委屈的模样,气笑了,摆摆手赶人,“先去上药,上完药我再收拾你。”

他不自觉就叉起了一边腰,又冲龙宇新摆手,催促道:“进去让医生看看啊,杵在那干什么。”

龙宇新恍然回身,呆呆地道:“…哦。”

陆弥就站在诊疗室门口,他是不想和她打着照面过去的,但祁行止发话了,他又不敢不听,最终闪烁着眼神,以一种没学过走路似的同手同脚的别扭姿势走进了诊疗室。

陆弥看着祁行止这副一手叉腰、一手赶人的模样,忽然觉得很新鲜。一直以为他是温文尔雅那一挂的,现在看起来,居然有点大哥气质。

而且是二流警匪片里的那种大哥。

想到这,她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笑什么?”祁行止忽然问。

陆弥被吓一跳,心道他没戴眼镜眼神还这么好?

她敛平嘴唇:“没笑。”

祁行止坚持己见:“我都看见了。”

陆弥说:“你瞎。”

祁行止:“……”

陆弥平视前方,没看祁行止一眼,仿佛身边这人不存在。

她心里梗着一股气,看祁行止觉得哪哪儿都不顺眼。这挺奇怪的,因为她就算要气也该气龙宇新,气不到祁行止头上。但情绪如果不奇怪就不叫情绪了,她看见龙宇新的时候心平气和,反而一看见祁行止就想给他一拳。

静了两分钟,祁行止说:“你在生气。”

不是问句,是平静而肯定的陈述句。

陆弥目不斜视地说:“我没有。”

祁行止低头,顿了一下,说:“对不起。”

陆弥忍住了想偏头看他的冲动,梗着脖子说:“你别瞎道歉。”

“你的课堂,我不该越俎代庖替你问,也不该剥夺你问的权利。我向你道歉。”祁行止语速平缓地说。

陆弥不说话了。

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生他的气,祁行止短短的两句话好像就说明白了。她心里一时既是感动又是苦涩,感动的是祁行止好像永远都这么神通广大,永远都润物细无声地把所有事情理得清楚明白;苦涩的是,她这个老师当得着实失败,别人一句话就可以讲清楚的事,她却要和自己兜那么久的圈子。

“但你确实有点急了。”她心里正五味杂陈呢,祁行止又说话了。

“什么?”陆弥抬起头看他。

“我就是怕你着急,才想替你问。”祁行止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你一听雷帆被龙宇新嘲笑,就想着肯定全是龙宇新的错,毕竟他一直那么霸道还没礼貌。对不对?”

他说的一点没错,但陆弥不想承认。她面无表情地问:“你想说什么?”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我了解雷帆的脾气,如果只是因为裤子破了被朋友笑几句,他不会发那么大的火。”祁行止慢慢地解释着,“一定有别的原因。”

陆弥问:“你觉得我不会问清楚原因就把事情全部归罪到龙宇新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行止忽然有些慌了,“我就是怕你着急。”

“是,我是挺急的。”陆弥承认,“但我不至于前因后果都没问清楚就下定论。我没有问吗?是他先骂我,他根本没打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你那样问……他不会好好回答的。”祁行止说。

“那你问就有用?”陆弥越说越激动,“你还不是逮着雷帆欺负?你有正儿八经地问龙宇新吗?”

祁行止见她跳脚,心里懊恼自己话说得太快,应该再斟酌一下的,至少不能让她觉得他在责怪她。

他当然不是在责怪她。只是梦启是个特殊的学校,龙宇新又几乎是这里性格最尖锐的孩子,陆弥需要时间去了解。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现在该和陆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思忖了几秒,他决定如实相告:“我问了。你们走之后,我问了他,和雷帆说的能对上,没有出入。我也问了其他孩子,都……”

“那我谢谢您,替我解决了这么一桩大事。”陆弥直接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她极力提醒自己冷静、得体,但话一说出口,就像中了咒似的阴阳怪气的。

祁行止忽然笑了,说:“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从“生气”变成了“生我的气”,他一步步把范围缩小。

“我没有。”陆弥硬邦邦地否认。

明明是在吵架,祁行止却忽然笑了,他轻轻咳了声,说:“我没有在责怪你,也没有否定你。我对你的态度、对你说过的话,没有任何负面的意义。从来都没有。”

他的语气很郑重,声音却是含着笑的,使这几句用词过分官方的话听起来尤为舒适悦耳。

陆弥的心颤了一下,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说“管你有没有”,好像有点太凶悍;想说“知道了”,又显得呆板;什么都不说,就更木讷了。

她正为难,医生和龙宇新走出诊疗室,指着方向让龙宇新去换药。

医生手里拿着费用清单,问:“你们谁去缴费?”

祁行止正要说他去,陆弥已经上前接过了缴费清单,“去哪缴?”

医生往走廊尽头一指,“前面左拐就是。”

陆弥说:“好的,谢谢。”拿着单子就走了。

陆弥到缴费台才想起两个学生应该都有医保,但一想到要叫龙宇新,别扭劲又上来了。反正也就一百多块,索性自己结了。

祁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她身边,说了句:“不带他来上药,却还是要给他付钱。”

“……”陆弥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干嘛?”

祁行止笑起来,“这就走。待会儿就麻烦你带他俩一起回去了。”

陆弥圆睁眼睛,“我?”

祁行止点点头,极认真地说:“我要回去备考了。陆老师,大学生期末也很辛苦的。”

陆弥心里又一颤,忽然发觉这人已经很久没规规矩矩地叫她“老师”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大名。现在忽然叫她一句“陆老师”,她只觉得哪哪儿都透着诡异。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言简意赅。

祁行止“嗯”了声,甘之如饴地“滚”了——当然,这个字不适合他,他穿着黑色大衣,“滚”得意气风发、风采卓然。

作者的话

是不是觉得小祁(准)恋爱后的表现有些不稳重不高冷? 不要急,这不是崩人设。 That's what we call 当男人恋爱时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