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弥

第32章 “小祁哥哥喜欢你。”

不知是因为夜里温度更低还是“积重成疾”,坐上车之后,陆弥反而越来越难受,胃里翻江倒海,一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直冒星星,喉咙也像风箱似的呼呼叫着,咳嗽不停。

反倒是向小园,状况看起来好多了,脸色恢复红润,还有余力照顾陆弥。

祁行止忍不住地回头看她的状况,油门也越踩越重,“还好吗?先别睡。”

陆弥烧得脑袋都不清楚了,还记得抬手虚弱地骂了他一句“你车开得太烂了我头晕”,就迷迷糊糊地晕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眼前一、二、三、四——四个令人绝望的大吊瓶。

她开口想说话,才发觉喉咙好多了,至少不像火燎似的疼了。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脑袋,看见祁行止和向小园站在床边,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表情出奇地一致——那就是没有表情。

陆弥忽然觉得好笑,“…你俩还挺像。”

向小园愣了下,不知这是她烧还没退说的胡话还是病中自我安慰的冷笑话。

祁行止神色不变,很是严肃地开口了:“陆老师。”

“…嗯?”

祁行止说:“你今年 25 岁了。”

陆弥:“……”

专门提醒一个病中女性她的年龄是有什么毛病?难道要告诉她命不久矣珍惜时光吗?

祁行止表情还是很严肃,“生病了要吃药、吃药好不了要来医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陆弥:“……”原来又是要教育她。

陆弥一面自知理亏,一面又忍不住觉得憋屈,她的人生经验是感冒发烧全靠硬扛,只要没撅过去就还有救,毕竟这几年在国外过得苦哈哈,哪来的钱负担医疗费?再说了,她怎么知道这一次会病得这么严重,说到底还是怪北京这个非人的天气嘛,怎么能怪她?

祁行止继续说:“医生说你再多拖两天就肺炎了。”

陆弥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一边眼睛嘀溜转以分散注意力,忽然看见他灰色的大衣排扣边一滩污渍,登时想起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祁行止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说:“没错,是你吐的。”

“……”陆弥恨不得把头缩回被子里去,尴尬地说,“对不起我赔你一件……”

祁行止气笑了,“不用,你下次记得有病看病就行。”

虽然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骂人,但陆弥还是非常积极地“嗯”了两句,然后十分配合地闭上了嘴,一副“请君赐教”的虔诚模样。

但祁行止又不说了,见她整个人缩在被窝里,下巴压着被沿委屈巴巴地只露出一颗脑袋来的样子,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看见她一瓶药快吊完,叹了口气说“我去叫护士”,大步迈出了病房。

陆弥松了口气,目光又转到一直在旁边看她笑话的向小园身上。

“你怎么样?”

“小祁哥哥喜欢你。”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是虚弱的疑问句,一个是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肯定句。

陆弥怔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惊得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一开口却被口水呛住了,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向小园上前替她拍了拍背,待她平静下来,又十分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小祁哥哥喜欢你。”

陆弥脑袋落回枕头上,瞪着眼睛从头到脚把向小园打量了一遍,对方敛着唇睁着眼,一派平静自如。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摆摆手糊弄了一句:“小孩子瞎说什么。”

向小园说:“小祁哥哥喜欢你。”

陆弥无语了,问:“…你是复读机?”

向小园无辜地回答:“不是啊,是你刚刚问我,‘小孩子瞎说什么’,虽然我不是在瞎说,但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我说的是——小祁哥哥喜欢……”

“停停停打住!我听清了!”陆弥连忙叫停,和向小园大眼瞪小眼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很聪明。”向小园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有眼睛。”

陆弥拧起眉,这是什么答非所问的诡异逻辑?

向小园再次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因为我很聪明而且有眼睛,所以我能看出小祁哥哥喜欢你。因为我能看出小祁哥哥喜欢你,证明我很聪明而且有眼睛。这两件事互为充分且必要条件,有什么问题吗?”

陆弥听她绕了一堆,终于看清,敌军是个拥有无敌逻辑且数学很好的中二少年,属于“无可战胜”的范畴。于是她放弃了争辩,脑袋一歪躺在**,虚弱地比出一个大拇指:“没有。你很棒。”

向小园微微颔首:“谢谢。”

陆弥躺在**看着药水缓慢地滴落,然后流进她的静脉,心里感叹着中二少年的无可战胜,忽然想起另一茬,觉得好笑,便问:“你们不是都说祁行止喜欢段采薏么?”

向小园一本正经地澄清:“是他们说,我没说过。”

陆弥来了兴趣,“为什么?”

向小园说:“因为我觉得小祁哥哥不喜欢小段姐姐。”

陆弥见她言之凿凿,更好奇了,刚要问下一个“为什么”,祁行止带着护士走进了病房。陆弥连忙躺好,还不忘朝向小园挤眉弄眼,示意她别说漏嘴。

向小园:“……”

护士给陆弥换了瓶新药,又见她病床边杵着两个人,开口道:“这么多人在这干什么?该回回吧,她还住院呢,家属明天早上来就行。”

陆弥一惊,“还要住院?!”

护士斜她一眼,教育道:“你刚刚烧到 39.8°C!你说要不要住院?”

陆弥极其抗拒住院,苦着脸哀求:“可我现在烧退了呀,吊完这些就没问题了吧?”

护士拧着眉,见她现在中气十足,考量着说:“你就算今天打完了回去,明天还是要来打。四瓶三个多小时呢,你费那时间干嘛?”

陆弥意志坚决,“那也不住院!”

护士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她了,反正医院床位也紧张,“那你明天记得来。”

陆弥保证得很积极:“一定来!”

护士走出病房,陆弥才想起来还没问向小园的情况,“欸你怎么样?让医生看了没有?”

她这一问,气氛陡然变尴尬了。

向小园一脸无语地抿着唇不说话,祁行止则轻咳了声,解释道:“她是生理期所以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陆弥:“……”

尴了个大尬,这难道就是好心办坏事?她同为女性,居然没看出来向小园为难的原因。

陆弥干笑一声:“没事就好,那你先带她回去吧。我待会儿吊完直接叫车就回去,你们不用在这了。”

祁行止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拿起手机拨通个电话。

陆弥小声对向小园说了句“sorry”。

向小园淡淡地回答:“没事,我每次都这样。”

陆弥说:“我有一个偏方,回去后煮给你喝。”

向小园笑了笑,学她轻声用嘴型回答:“Thank you.”

祁行止握着手机转回来,说:“我让老肖来接她了。”

陆弥问:“肖晋?”

祁行止点头,“他就在附近,十分钟到。”

陆弥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那么麻烦。你干嘛不走?”

祁行止答得很快:“陪你。”

陆弥不说话了,眼睛慌乱地瞥了两眼,最终定格在头顶的大药瓶上。

啊,好多药瓶。

啊,要等好久。

肖晋风风火火地来把向小园接走后,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让陆弥心里被羽毛挠着似的不自在,尤其是在向小园复读机一样地重复了好几遍“小祁哥哥喜欢你”之后。

她想睡觉,但又梗着脖子睡不着,只能保持着偏头看药瓶的诡异姿势强装镇定。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忽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

祁行止站起来,靠近病床,伸手,覆在她额头上,停顿了几秒,又拿开。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四指并拢覆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几乎碰到了她的睫毛。陆弥扑闪了一下眼睛,心说他的手很暖和,还挺舒服的。

“不烧了。”他说。

陆弥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像被褥里藏了一只小兔子,在她的心口撒泼蹬腿,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嗯。”她闷出一声。

祁行止替她把被子往上掖,直到被她的下巴压住。他的手指因此划过她的下巴,这次带来的是一阵凉凉的酥麻。

“睡吧。”他说,“这药吊得很慢。”

“…嗯。”陆弥又闷出一声。

心里却道,我倒是想睡,可您在这我怎么睡?

心声话音刚落,祁行止又说:“我出去买杯咖啡,很快回来。”

陆弥顿了一下,又“嗯”一声。

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祁行止离开后,夜里更静了。疾病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陆弥很快便眼皮打架,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窝在被子里,沉沉地睡去。

而说要买咖啡的那个人,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独自坐了很久,直到确定她已经睡着,才轻轻地回到病房,在她床边坐下。

作者的话

小园:我这双眼看透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