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弥

第27章 这个冬夜月色不好,天也不好

“你这个小同学还挺殷勤的嘛,特地送你回来?”林茂发噘着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嘿嘿两声说,“我们弥弥就是有本事,小小年纪就有男人给你拎包了。”

陆弥简直连他方圆两米的空气都厌恶,森然地瞪了他一眼,拖着箱子径直去了后厨。

林立巧果然在那里。

“他为什么还能来?”陆弥走到她面前劈声便问。

林立巧看着她,叹了口气,以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语气说:“你先不要激动……他只是来过个年,很快就会走的。”

“他还要在这里过年?!”陆弥一听就炸了。

林立巧的耳鸣犯起来,表情痛苦地闭了闭眼,陆弥见状忙扶她坐下,然后才问:“能不能让他走?我不想跟他过年。”

林立巧叹了更沉的一口气,“我就他这么一个弟弟……”

“可你明明知道他当时……”陆弥不想提起这件事,可忍不住开口,一开口又不争气地鼻酸。

陆弥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虽然日子清贫,衣服都是拣其他大孩子穿剩下的穿,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肉,但因为林立巧细心呵护,自认也算是沐浴阳光长大的,没病没灾,自由自在。

可暑假升学宴那天林茂发对她说的话做的事,彻底打破了她心里这颗幸福泡沫。

前一刻她还在和祁行止开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说些诸如“以后来北京姐姐罩你”的大话;后一刻宾客尽散,她喝了些酒昏昏沉沉的想上楼睡觉,忽然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林茂发搭住了肩膀。

林茂发嘴里的酒气喷在她脖子上,她立时汗毛竖立,手肘条件反射地往外一捅。貌似喝醉了的男人力气却大得惊人,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一边把手往她领口里伸,另一边脑袋靠过来,嘴唇似有若无地在她耳后颈侧游走。

陆弥身上一阵恶寒,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终于在他的手快要伸进她的文胸里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林茂发吃痛地松开了手,陆弥立马后退,跑到院子的另一个对角,四下张望想要求救,却发现人已走得干干净净,连林立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舅舅你干嘛!”她惊恐地看着对面东倒西歪满脸通红的男人,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喝醉了。

可下一刻林茂发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看向陆弥,迈开了脚步,嘴里笑着念道“小弥长大了,摸起来手感都不一样了……”

这话像一个惊雷炸在陆弥头顶,长大了不一样了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小时候……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林茂发却越走越近,边走边说“你看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舅舅还抱过你、亲过你,是不是都忘了?没关系,舅舅这就让你想起来……”

那张丑陋猥琐的脸越逼越近,陆弥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抬腿往他两腿中间踹了一脚,然后惊叫一声往院子门口跑。

紧接着,她撞进一个人怀里。

是林立巧。

“怎么了小弥?”????????林立巧见她慌慌张张便问了句,又嘟囔着,“就是上次你那个同学惯的,这些小鬼非要我带他们去买冰淇淋……”

陆弥惊魂未定,才看清她身后还跟着孩子们,一人拿着一根冰棍啃得不亦乐乎。

“他,他要……”陆弥惊魂未定地往后一指,却发现林茂发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

林立巧慌忙跑过去查看,探了探鼻息才松一口气,笑着回头道:“没事没事,你舅舅就是喝醉了。”

陆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后来陆弥还是将事情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林立巧,林立巧拉来林茂发和陆弥对峙,却只得到一个“舅舅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的回答。

争辩到最后,陆弥还被扣上一顶“小孩子乱说话”的帽子,她心中恨极了,却百口莫辩。因为林立巧的态度很明显,她甚至不舍得问这个唯一的幼弟一句重话。

最终,林立巧做起和事佬,把林茂发劝回了老家,并向陆弥承诺再也不会让她见到他。

可这才不过五个月,林茂发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对她开着那些极尽下流的玩笑。

“嗨呀,你舅舅就是喝醉了酒犯糊涂,他怎么敢真的伤害你?”林立巧笑着安抚她,“谁要是敢伤害你,林妈妈第一个不答应!”

陆弥红着眼眶,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林立巧拨弄着锅里的焖排骨,夹出一块来递到她嘴边,“来尝尝,今天你回来林妈妈亲自下厨做你最喜欢的排骨!”

陆弥扯开嘴角笑了下,抿了抿味道,说:“好吃。”

“那就好,快洗手吃饭!”

陆弥问:“他什么时候会走?”

林立巧手里动作顿了下,下定决心似的,说:“就过完年!过完年我就让他回去,再也不准来了,行了吧?”

陆弥抿着唇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了。

这一天的焖排骨陆弥终究没有吃到,她无法忍受和林茂发同桌吃饭,所以无论林立巧喊了多少遍,她都装作没听到。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了转移注意力极认真地看着祁行止的微信。

他的微信名字简单得过分,就一个姓氏首字母,“Q”。头像也简单,蓝天背景下的一只竹蜻蜓。

陆弥盯着他头像看了半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又点开他的朋友圈看。

祁行止的朋友圈比他的脸还白净,全部动态都可见,但只有一张照片。是一杯蜂蜜柠檬水,发在去年八月。

陆弥哑然失笑,想了想,直接点开对话框。

陆路鹿:小祁同学,有吃的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时间是 14:25。陆弥气不顺,肚子又饿,索性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已锁好,才倒进被窝里埋头睡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陆弥迷迷瞪瞪地走下床,摸起手机摁亮一看,被一连串的消息吓了一条。

Q:刚刚在考试。

Q:有吃的。

Q:你想吃什么?

Q:[图片]

Q:[图片]

Q:[图片]

Q:[图片]

Q:我在我家房顶上等你。

祁行止发了好几张照片,烤串、奶茶、炸鸡,时间是 17:40,半个小时前。

陆弥登时便清醒了,套上大棉袄拔腿便往外跑,好在林茂发不院子里,她此刻轻盈的心情没有被破坏分毫。

陆弥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巷尾,又绕到房子后头,手脚并用地沿着几乎垂直的梯子爬上了房顶平层。

祁行止看见她的时候,她大口大口呼出白气,简直是马上就要断气了的架势。

祁行止看着她脚上白袜子踩凉拖鞋,惊呆了,问:“…你干嘛这么急?”

“都迟到半小时了我能不急嘛?!”陆弥说着,被香味吸引,径直拿起桌上一根金黄的烤翅啃起来,口齿不清地说,“我刚刚…睡着了,就…没看见。”

祁行止点头“哦”了声,低声说:“我又不会跑。”

陆弥顿了顿,嚼完嘴里一口鸡肉,咽下去,才说:“你不会跑,东西会凉啊!”

祁行止上前把烧烤从保温箱里拿出来,“还好,我一直保着温,还是热的。”

“破费呀破费,”陆弥一边说着,一边毫不见外地左手炸鸡右手烤串,双管齐下吃得不亦乐乎,“下次我继续请你吃冰棍!”

祁行止笑着点头,“好。”

起先几口吃得狼吞虎咽,解了馋虫,后来陆弥便放慢了速度,和祁行止一起坐在桌上慢慢吃,优哉游哉地一边晃着腿一边看月亮。

“你几号去三亚?”陆弥问。

祁行止说:“明天。”

“这么快?”陆弥有些讶异。

祁行止说:“嗯,正好今天考完期末考试。”

“哦,你微信里说在考试。”陆弥想起来,“考得怎么样?”

“还好。”

“刚刚最后一门……那就是英语?”

祁行止点头,“嗯。”

“考得好吗考得好吗?”对于自己一暑假的辅助究竟有没有帮到祁行止,陆弥好奇极了,这可关乎她的职业荣誉感。

祁行止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不禁弯起唇,想了想,罕见地用了一个不那么谦虚的词,说:“好。”

“有多好有多好?”陆弥眼睛一亮,“有 140 分吗?!”

祁行止继续不谦虚,笃定地说:“有。”

“我靠!”陆弥激动得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牛逼大发了呀你!”

祁行止被她撞得先是一懵,而后几乎已经克制不住上扬的颧骨,咧着嘴笑开来,扬了扬手里的易拉罐,“那……干杯?”

陆弥点头,连忙把自己的饮料也举起来,往他杯子上一碰,笑得灿烂极了,“必须干!”

祁行止准备的东西太多,陆弥吃到最后肚皮鼓鼓,什么也塞不进去了,又仰着脑袋看月亮。

冬天的夜里,没什么月亮可看,夜色厚重,浓雾般化不开。

看着看着,又干脆躺在桌上,躺成个“大”字。什么“为人师表”的形象,通通忘了个干净。

眼皮正打架呢,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竹蜻蜓。

陆弥猛地起身,祁行止拿着竹蜻蜓放在她眼前,“这就是你头像那个?”

“嗯,送给你。”

陆弥觉得这逻辑奇怪,“你当头像的,怎么能送给我呢?”

祁行止怔住了,摩挲了一下手指,解释说:“…我做了很多个。这不是我头像那个,只是长得一样。”

陆弥这下才放心地接过,仔细端详着,不由得感叹祁行止这小男生手可真巧。

“这个要放在房间窗边,但蜻蜓头不要对着房间里面,得对着窗外。”祁行止摸了摸鼻子,补充道。

“这个还有讲究?”陆弥疑惑地问。

祁行止点头,笃定道:“有。”

陆弥耸耸肩,“行吧,你是行家,听你的。”说完,她又没正形地躺下去,举着那个竹蜻蜓在眼前转来转去地玩。

“今天又是请我吃饭又是送我礼物的,老师实在是有些惶恐呀小祁同学!”陆弥玩笑着说,“说实话,你不会真惹什么事了吧?”

“…没有,”祁行止失笑,“你不是也要请我吃冰棍么。”

“你倒是挺会算账,一根冰棍才多少钱?”陆弥笑他,然后又郑重承诺,“冰棍没问题!等你从三亚回来,整个寒假的冰棍我都包了!”

祁行止笑着约定,“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低沉而遥远,不知陆弥有没有听到。

这个冬夜月色不好,天也不好,可陆弥同他嘻嘻哈哈地干杯、啃鸡翅、玩竹蜻蜓的样子始终留在祁行止的脑海里。

而这个夜晚的祁行止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会失控得那么快,快到他原以为还算缜密的预防根本没有发生作用,陆弥就已经走得很远,他怎么也追不上了。

而那个“整个寒假的冰棍”的承诺,再也没有被兑现。

作者的话

这是陆弥最后一次笑得这样开怀和灿烂了,见到她这样笑的人只有小祁。 下面两章都挺高能的,请各位做好准备哟!有票子的话也请投给弥子和小祁吧,谢谢啦。 BTW六一儿童节快乐!希望大家永远做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