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老板娘来了！”
楚烟虽然说了让陈璟礼考虑好联系她， 但她没想到对方直接玩“失踪”，之前还回家，现在是连家都不回了， 佣人也说好几天没见到大少爷了。
楚烟气笑了，给陈璟礼发信息， 没回应，打电话， 不接。
这是完全没打算考虑， 无期限拖延吧？
楚烟又对陈璟礼有了新的认知——和小孩子一样不满意就逃避不理人……怎么还是有点像以前的小傻子呢？
幼稚、孩子气、不讲理，还十分固执， 无论怎么问都不说理由。
楚烟头疼， 网上查了岱安集团总部的地址， 直接打车去了公司。
她是生面孔， 穿衣打扮也不华贵， 前台礼貌表示没有预约不能通传。楚烟没打算为难对方，考虑了一会，给陈璟礼的秘书打了电话。
她之前还觉得陈璟礼没必要给他身边下属的联系方式，现在倒是用到了。
前台一脸惊悚，楚烟挂了电话后就到一旁等候了。
集团大楼四十八层，秘书挂了电话，先是一脸呆滞， 在同事询问的目光里快速而紧张了敲了上司办公室的门。
陈璟礼说了句进来， 秘书拿着手机进去， 虽然努力镇定， 声音还是有点抖， “陈、陈总……您夫人来了。”
陈璟礼冷静淡然的表情消失， 露出和她一样的茫然， 说：“什么……谁？”
秘书咽了咽口水，“您妻子，楚烟小姐。现在在一楼前台。”
陈璟礼猛得站起来，秘书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陈璟礼察觉失态，快速恢复冷静，重新坐下，说：“你去接她上来。”
秘书应下，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他们一向冷静疏离的老板捏着钢笔，说：“你别去……”
秘书呆了呆，“啊？”
陈璟礼又站起来，声音低沉，“我去。”
秘书瞪大眼睛，陈璟礼走到门口，沉默几秒，再次回到办公桌。
秘书眼睛跟着他转，眼看着她老板回到办公桌后不说话了，也不吩咐她。
秘书等了几分钟，说：“陈总，您太太……”
“你去吧。”陈璟礼说。
秘书说：“好的。”
然后刚抬脚，就听到“哗啦”一声，她的老板把手边的咖啡杯打翻了。
秘书：“……”
陈璟礼：“……”
秘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脸尴尬。
“文件脏了，重新打印一份给我。”陈璟礼的声音是与行为不符的冷静。
秘书说：“好的，陈总。”
陈璟礼点头，淡淡道：“去吧。”
秘书一出办公室就张大了嘴，先通知同事重新打印文件，再匆忙下楼接老板娘。
其他人问：“你这么急干什么去啊？”
秘书神秘一笑：“老板娘来了！”
成功看到大家和她一样震惊，秘书嘿了两声，走进电梯。
楚烟等了近十分钟，倒是没有不耐烦，她理解大集团事务忙，陈璟礼可能没时间。
秘书从专用电梯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前台旁边的女人——她没见过楚烟，但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有原因，问就是身为秘书的第六感。
秘书上前，笑容温和友善，“陈太太，您好，我是陈总的秘书，我带您见陈总。”
楚烟点了点头，跟她进电梯。留下前台小姐一脸懵逼。
什么？陈太太？哪个陈太太？
刚才那个好像是他们小老板的秘书吧？那这位姓楚的小姐……是他们的小老板娘啊！
前台匆忙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行为，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虽然没有给总裁办通报，但她的行为也符合规章制度，态度更是没毛病。
前台拍了拍胸口，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原来集团一直传的小老板妻子长这样……出人意料的简单大方，头发绑成高马尾，一身简单牛仔外套和休闲裤，未施粉黛，没有名贵首饰，看起来就像大学生，刚上大学那种，清纯又漂亮，气质也很好。神情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拘谨和不适。
好神奇……
前台感叹，悄悄拿出手机，把这一消息分享给同事。
电梯里，楚烟和秘书没有说话，两人只在前台互相问了好，便乘坐专属电梯到达楼层。
电梯门开时，楚烟微微颔首，对秘书说：“谢谢。”
好平易近人……
秘书在脑海里悄悄记录印象，笑容可掬地说：“您不用客气。”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站在电梯外的陈璟礼。
秘书屏住呼吸，叫了一声陈总，贴着电梯边离开了。
楚烟出了电梯，抬头打量他。
两人站在电梯口没说话，秘书办的其他职员不敢公然围观，纷纷伸着脖子偷看。
“怎么来了？”陈璟礼率先打破沉默，平静问。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家也不回，”楚烟一件件说，“我不来这里，去哪里找你？”
陈璟礼不说话，楚烟头疼，叹了口气。
陈璟礼沉默转身，往办公室走，楚烟只能跟上，路过值班秘书的桌子时，和气地笑笑。
办公室里，陈璟礼犹豫了几秒，在办公桌后坐下。
楚烟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庄严而肃穆，冰冷简洁。如果是以前，她大概率会用玩笑的方式建议对方重新修整，但现在……
楚烟抿了抿唇，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
秘书敲门，给两人送咖啡。陈璟礼接了自己那杯，说：“她的换成果汁。”
秘书笑容不变，“好的。”
“不用了……”楚烟说，秘书冲她笑笑，重新端着咖啡离开了。
“我可以喝咖啡，不用换。”楚烟无奈，“多麻烦，还要重新做。”
陈璟礼看着桌子上重新打印好的文件，想起十分钟前他把咖啡打翻了，弄脏了文件。
“没关系。”陈璟礼平淡道。
楚烟还想说，但又觉得没必要，马上离婚了，争论这些没意义。
楚烟决定直奔主题，问：“璟礼，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陈璟礼低头喝咖啡，不回答。
“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商量，但你要给我答案，什么原因，什么理由，这样我们才可以商量、解决，”楚烟耐心道，“拖延没有意义。”
她决定了离婚，不会改变。
陈璟礼放下咖啡杯，手指轻微颤抖，险些第二次将咖啡撒出来。
“答案我我已经给你了，”陈璟礼气说，“不同意。”
楚烟愁死了，忍不住瞪他。刚好秘书换了果汁进来，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不和谐的气氛，好像……谈的不是很愉快啊。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把新鲜果汁放在楚烟面前，楚烟瞬间变脸，和善道：“谢谢。”
“不客气。”秘书说完，不敢看老板脸色，飞快跑了。
楚烟喝了口果汁，味道很好，稍微平复了点她的焦躁。
办公室再次恢复沉默，楚烟还在想怎么才能让陈璟礼答应离婚，就听到陈璟礼用平静没有波澜的声音说：“对外人和善可亲，对我严肃客气。”
楚烟瞪大眼，几乎不相信这话是陈璟礼说的。
然而就是他说的，说完后还看着楚烟，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你！”楚烟怒，“你好意思说！提了离婚就消失，拒绝也不给理由，我怎么对你和善？你说？”
陈璟礼低头，再次用沉默大法应对。
这个家伙——楚烟咬牙，以前是个小话痨，恢复正常后就像个蚌壳，动不动就闭上嘴，一副不听不看的自闭样。
偏偏楚烟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瞪他，希望对方被她的眼神震住，可以打开蚌壳。
几分钟后，蚌壳是打开了，说的话却让楚烟险些晕倒。
“我不同意离婚，除非我死了。”陈璟礼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楚烟瞬间忘了“愤怒”，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陈璟礼重复，“除非我死，否则不会离婚。”
楚烟眨了眨眼，回神，“你在说什么？离婚和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陈璟礼口吻平淡，“可以没关系，也可以有关系。”
陈璟礼甚至低头扫了一眼文件，在不合理的地方做批注。
“你的婚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男人的声音冷冷清清，平淡疏离。楚烟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想从陈璟礼脸上找到玩笑的成分。很可惜，陈璟礼自始至终平静淡然，他也不会开玩笑。
楚烟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眼里有惊惧、陌生。她突然觉得过去那个小傻子或许也并不了解。
她呆呆地看着陈璟礼，眼神让陈璟礼不适，他避开对方的目光，心脏疼的像有一只手在抓。
她害怕了……
陈璟礼冷漠想，终于发现他是怎样一个人了吗？一点不可爱，也不善良。和她心里那个傻子截然不同，甚至连正常人都比不上。
陈璟礼也不知道自己的戾气哪里来的，或许是被放弃的那三年，或许是清醒后无时无刻不担心楚烟离开。
现在的他，真的不在意生死。死亡的感觉他并不陌生，三年前经历过一次，被抛弃的感受也不陌生，楚烟出现前他同样经历过。
所以，如果真的一定要离婚，他觉得活着和死了……真的区别不大。
他知道会吓到楚烟，可他控制不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对方面前，永远无法起作用。
越来越多的失控，越来越多的暴露自己黑暗的一面。
陈璟礼捏着文件的手指收紧，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先——”
话还没说完，楚烟就问：“以前有过这种想法吗？”
女人的声音温柔，是他熟悉的带着担忧的口气。
陈璟礼怔了征，松开手抬头看她。
楚烟眉心微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璟礼？我很担心。”
“担心？”陈璟礼喃喃地说。
“太危险了，”楚烟不安，“你怎么会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极端？”
陈璟礼下意识地问：“你不怕吗？”
楚烟也愣住，“……怕什么？”
陈璟礼控制情绪，低声说：“听到那样的话，不怕我么？”
楚烟笑了笑，诚实地说：“当然怕。”
陈璟礼心沉下去，楚烟又说：“我是怕你真的做危险的事。”
陈璟礼呼吸急促了一下，仓促了闭了下眼，掩盖眼里的失控。
“怕我做难过的事……”陈璟礼在心里喃喃的说，“你这样，我怎么会放开你。”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
陈璟礼睁开眼，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楚烟松了一口气，十分无奈，“你真的是……”
她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形容的句子，只能说：“像个孩子。”
陈璟礼很抗拒她把自己当成孩子，抗拒她拿过去的傻子和他比较，这也是导致楚烟决定离婚的原因之一。
但即使对方再抵触，她也认为对方在她离婚后的种种行为真的很孩子气，和他在外的形象差别巨大。
楚烟等着陈璟礼的不满，陈璟礼却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楚烟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他，猜测他是什么想法。
很遗憾，即使快离婚了，她也看不透陈璟礼，这让她有些无力。但对方刚才和话和非玩笑的语气又让她犹豫。
楚烟端起杯子，握在手心摩挲，眉心微微皱着，像在想事情。
陈璟礼也不打扰她，看起来平静，实则心跳快的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不知道楚烟有没有动摇，会不会心软……如果她仍旧要离婚，他好像……也没有办法。
拖着不离可以吗？法律会强迫离婚么？
陈璟礼抿着唇角，同样一脸严肃思考。
想的都是关于离婚的事，不过一个努力思考对方为何宁死都不离婚，另一个考虑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否有用，他哭不出来，也不会闹，上吊……楚烟会吓死。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接着看向对方。
陈璟礼紧张地绷着唇角，楚烟揉了揉眉心，说：“算了，我不逼你了。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你要明白，离婚这件事我是认真的。你也要认真考虑，好吗？”
虽然没有收回离婚想法，但答应不逼他，还给时间考虑，陈璟礼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大半了。给时间考虑，就代表他可以好好想对策。
陈璟礼几乎是瞬间就收起了身上的戾气和不管不顾的疯狂，唇角也不绷着了，表情虽然还是淡漠的。但整个人气质突然就平和的不少，甚至有了一丝柔和的气息。
原因是楚烟觉得他在笑，在她说完那些话后，陈璟礼先是愣了愣，然后唇角极小幅度的向上挑了挑。
楚烟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人怎么回事？一分钟前还要死要活用丧偶威胁她，现在一身平和气息，甚至还“偷笑”。
楚烟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片迷雾里，满脑子都是问号。
“璟礼，你刚才在笑吗？”楚烟忍不住困惑问道。
陈璟礼面无表情，“你看错了。”
楚烟歪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不停打量陈璟礼。
陈璟礼淡定如常，抬手整理方才被捏皱的纸张，突然说：“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