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1章
村民们倒是没有说错, 与其担心百年之后没有人来哭丧，不如趁活着的时候好好关爱自己的亲人，地下的那些事儿还是留着到了地下以后再操心吧。
齐信川立刻说：“妈, 以后我要是一直留在省军区, 虽然不能保证年年回来过年，但只要有机会, 我就会回来看你们的。今年嘛, 香菱过年也要回来，到时候，我跟珊珊多带点猪肉回来，我们全家人好好过一个好年。”
“不要带那么多猪肉，你们在省城留着自己吃。”钱凤立刻道：“你们回来，妈会安排好饭菜的, 猪肉嘛, 村里每年分的是不多, 但你大哥会抓鱼，鱼是管够的。还有豆腐, 既然你们今年都回来, 到时候就多做一些豆腐, 珊珊不是喜欢吃炸豆腐吗？我多炸一点，管够。”
童珊珊笑着抱住钱凤的手臂：“谢谢妈妈，你对我可太好了, 别把我宠坏了。”
“你啊，一年也就回来几次, 想宠坏你都没有机会。”钱凤笑着拍了一下童珊珊的脑袋, 然后说：“你的辫子长长了不少呢。”
“对, 回去以后就要剪短了, 冬天洗头发不容易干，还是剪短了舒服。”
童珊珊挺长时间没管头发了，她的头发长得快，黑油油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上，确实挺好看的。
“那多可惜啊，这么油光水亮的大辫子，剪掉了怎么舍得？”
“舍得的，方便最重要。头发短一点，洗头也简单，还可以节省洗头膏。”
钱凤忽然低声说：“委屈你了。”
童珊珊微微一怔：“委屈什么？”
“要是我们信川没有孩子，你这岁数应该是最爱美的年纪。你嫁给信川以后，又要带孩子又要操持家务，里里外外一把手，连梳长辫子都不行，真的委屈你了。”钱凤的语气非常真挚。
童珊珊笑了起来：“不委屈的，我在家里也没有那么忙，剪短头发纯粹是因为我图方便，妈妈快别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远处，跟齐信川聊了一会儿的齐德华突然说：“孩子他妈，要不上午你就在家里陪着信川和珊珊吧，别出去了，等中午他们走了，你再去干活。”
“好。”钱凤说：“那中午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大哥二哥都说自己吃什么都行，二嫂倒是说：“妈，我有点想吃你之前做过的红薯圆子，那个甜滋滋的，比糖还好吃。”
“好，那我给你做，老大家的呢？想吃什么？”钱凤又看向大嫂。
大嫂赶紧说：“我都行，反正妈做什么都好吃。”
说完，他们就都出去干活了，孩子们也都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家里只剩下童珊珊小夫妻俩和钱凤。
等其他人都不在家了，钱凤才细细问起他们在省城的生活，比如有没有存到钱，城里之前会不会很危险什么的。
童珊珊就慢慢跟她聊天，告诉她今年家里存了一点钱，虽然钱不多，但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让她放心。
“是吗？之前那个姓陈的领导还跟你们有来往呢？”
“有的，我才给他写了信寄过去呢，不过最近他们肯定很忙，估计要很久才会回信了。他每次给我回信，都会给我寄粮票什么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跟齐信川粮食够吃的，我邻居又是个活络人，经常带我去郊外挖野菜、搬笋子，还能摘到果子吃呢。”
钱凤笑着说：“人家领导也是关心你们这些晚辈嘛，我这个当妈的肯定是希望你们的粮食越多越好，个个都吃得胖胖的才好呢。”
齐信川在家里到处检查了一番，把几个松散的凳子重新钉好，又扛了梯子爬上房顶检查了一遍瓦片。
“妈，我看瓦片还可以，今年要是雨雪多也不怕的。”齐信川下来后说道。
钱凤说：“是呢，明年估计都不用换瓦片的，你爸才检查过的。”
“爸年纪也大了，别让他爬高上低的。”
“他自己闲不住，我也管不了啊。”钱凤说：“你别担心他了，他那个身体你还不知道吗？结实着呢。”
“那也要注意嘛，中午我跟大哥说一声，以后爬高上低的事情别让爸做了。”
中午，钱凤做了红薯圆子，炒了白菜、鸡蛋、茄子，蒸了菜团子，煮了一大锅锅巴汤，汤里放了一点儿猪油，香气扑鼻。
全家人热热闹闹吃了午饭，钱凤把几包干货给他们拿了出来：“带过去给邻居们也分一点。”
“谢谢妈妈，我们要回去了。”童珊珊给了钱凤一个拥抱。
钱凤笑了笑，陪着他们一起走出去。
外头蹲着一个童晶晶，她背着一个灰色的布口袋，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见众人走出来，又赶紧叫人。
钱凤让大嫂抓了一些南瓜子给她吃，童晶晶拒绝了一会儿没推掉，就只好装进口袋里了，鼓鼓囊囊两口袋，可以吃一会子了。
“童晶晶，坐后头去吧。”童珊珊道。
童晶晶赶紧坐上车，然后坐在车里等着童珊珊跟齐家人告别。
等车子开出了村子，童晶晶才说：“姐，你婆家人可真好。”
“是啊，你没听二姑说吗？我妈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嫁给齐信川了。”童珊珊说。
童晶晶道：“那……你还恨她吗？”
“恨谁？吴大芬？”
“对。”
“不恨，我是讨厌她，但根本谈不上恨。”
童珊珊跟吴大芬只是陌生人，就算有不爽的情绪，也远远不到仇恨的程度。
童晶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原本是恨她的，但现在她人都没了，我好像也不知道可以恨谁了。”
童珊珊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尚且稚嫩的脸庞确实写满了迷茫，就说：“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年轻人，最重要的是勤劳干活，而不是天天琢磨这些。回去以后，你每天好好干活，休息的时候多读书多看报，或者学学打球、学学下棋，把闲暇时间都安排满，久而久之，这些纠结你的事情，自然就会消散的。”
“谢谢，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我其实挺想学打球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人家说！等我这次回去了，我会求别人教我的！”童晶晶看上去非常高兴。
显然，童珊珊愿意跟她说这些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喜事。
童珊珊见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就随口跟她聊了一会儿天，问她要学什么球。
“篮球，我们那边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很多人都会去打球的，女同志也去得多，我经常坐在旁边看她们打球，自己也想学，就是不好意思问。等这次回去了，我……我就请她们教我打球。我现在个子没那么矮了，应该可以打球的。”
“恩，你好好吃饭，以后还会长高的，毕竟你年纪还小嘛。”童珊珊自从嫁给齐信川之后，伙食变好了，个子都长到一米□□了，还剩下那么一厘米就是窜不上去，不过她也满足了，就算后头不长也够了。
车子开到了市里，齐信川在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大一点的招待所门前停了车，然后带着童晶晶下车了。
童晶晶站在车外头看着车窗里面的童珊珊：“姐，再见。”
“再见，保重身体。”童珊珊说：“下次见面，可能得是童丰收或童建国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了，希望你越过越好。”
“我会的！”童晶晶认真点点头，然后跟着齐信川走进招待所里头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齐信川才回到车子上。
“这个招待所还挺安全的，住客虽然多，不过我看了，女同志也不少，我让工作人员给她找了一间楼上的屋子，旁边住的是一家三口，那个女同志是个大姐，人很和蔼，我还跟她聊了几句，请她关照一下童晶晶。反正明天早上她就坐车回去了，一个晚上应该不要紧的。”齐信川道。
“我知道了，让你费心了。”童珊珊笑着说：“你这个做姐夫的，也是尽心尽力了。”
“她到底年纪小，就算是个陌生人，能帮忙我也会帮忙的。何况，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你也希望她平安无事。”
“是啊，吴大芬就这么走了，人在这里，也一样很脆弱啊。”童珊珊看着窗外，轻轻叹了一口气。
齐信川见她表情有些凝重，便停止了说话，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吴大芬的去世当然没有给童珊珊带来悲伤的情绪，但她确实意识到了这里的剧情早就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以后要想生活得更好，童珊珊觉得自己要加倍小心和努力。
回到家里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邻居们都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情，所以一个个都拿了吃的过来看她，劝她节哀什么的。
童珊珊也只好装模作样在家蹲了几天，然后就拿着干菜什么的出去分送给邻居，顺便告诉所有人，她又开始做衣服了，请大家多帮她推荐一下。
趁着天气还没冷下来，童珊珊也开始走访之前那些老顾客们了，她带了一些外套的设计图，还有适合冬天的时髦裤子和裙子的图片。
特殊时期虽然刚刚过去，但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打扮自己了。
她的老顾客们果然都很感兴趣，李月婵的同事们更是每个人都预订了一套看上去很时髦的冬装，有的人配了裙子，也有人配了裤子。
李月婵还在犹豫：“我倒是很喜欢珊珊画的这个裙子，可是冬天穿裙子，也太冷了吧。”
她的一个女同事立刻说：“我亲戚可以帮我从外地带那种羊毛裤袜，很暖和的，就是下雪天不能穿，其他时候穿了都保暖。”
“真的吗？贵不贵啊？”
“贵是肯定贵的，但小李你这个条件还会嫌贵吗？”
李月婵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帮我也带一条羊毛裤袜吧，我就跟珊珊定做一套裙子，过年的时候穿。”
“是呢，我也想着过年的时候穿，那走出去不得羡慕死别人？”
童珊珊听得也很意动，她手头也有一些积蓄，羊毛裤袜应该是可以买一条的，所以她便说：“秦姐，羊毛裤袜，能帮我也带一条吗？”
秦姐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啊，反正一条也是带，几条也是带，就是要花一点时间，你别着急，等寄给我了，我就跟你说。”
“谢谢秦姐，那我先把钱付给你。”童珊珊说着就去摸斜挎包。
“不用这么着急，等买回来再给我也是一样的。”秦姐摆摆手。
童珊珊道了谢，把她们要的衣服全都登记好，确定了来拿布料的日期，就高高兴兴出去了。
路过副食品商店，童珊珊见今天有新做的鸡蛋糕，就买了一些。
“还要什么吗？”
“再给我来半斤桃酥，半斤芝麻糖，就这些。”
店员快速包好这些吃食，然后递给了童珊珊。
“谢谢同志。”童珊珊把几包点心装进布袋子，转个身就看见盛聪从那头走了过来。
“盛同志。”童珊珊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盛聪看上去有点憔悴，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但是看到童珊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童同志，好久没见了呢，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是呢，大家都挺好的。”说着说着，盛聪打了一个哈欠，他赶紧捂住嘴巴，“真不好意思，我最近没睡好觉。”
“怎么了？很忙？”
“是的，还有一些人没抓到，有的跑到乡下躲起来了，上礼拜我们去山上抓了一个，我同事还被刮伤了脚，休息了好几天了。”盛聪说：“还不如像刘飞一样，提前一个多月就跑到那边去了，也不用麻烦我们了。”
童珊珊问道：“刘飞真的跑去港城了吗？”
“对，应该是去港城了，他还带走了一批金子，追不回来了。”
说起刘飞，童珊珊就想到了那两千块钱和李叶，她问道：“你们是负责这一块的，我想问问，文工团的李叶同志会被判刑吗？”
“李叶？哦，刘飞的那个未婚妻啊，我们查过几轮了，她倒是没有参与过刘强那些事情，不过，她也跟着刘飞花了很多不该花的钱，现在在追讨这些钱，少说有个几千块吧。要是她还的出这些钱，那就不需要坐牢。要是还不出钱，那肯定是没跑了。”
“真的吗？大院儿一直在说，她不会坐牢呢。”
“还不上钱是肯定要坐的，不过时间不会太长，要是表现好还可以提前出去的。她现在人还在医院，可能要等出院后才会关进去。”盛聪说：“她跟着刘飞用那些民脂民膏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
“恩。”童珊珊点点头，“你说得对。”
盛聪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看了看时间，就赶紧说：“我还有事情，就不跟你聊了，下次再见。”
“好的，再见。”
童珊珊回到大院儿，也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件事，她的事情太多了，要忙着好好做衣服，哪有空跟人八卦这些呢？
等冬天正式到来，李叶出院以后，大院儿的人才知道她被关起来的事情了。
她跟刘飞的时候大手大脚，虽然也存了几百块钱，但跟追讨的金额相比还是相差太远，所以她要蹲一年。
这事儿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文工团上上下下都被查了好几次，有几个跟刘飞交过朋友的女同志也提前回家了。
这一波过去后，还有人过来询问童珊珊跟刘飞之间的关系。
好在童珊珊早有准备，她拿出了跟刘飞每次打交道的记录，旁边有什么证人，他们说了什么话，有什么来往，都说得清清楚楚。
“你这记得够清楚啊。”盛聪的同事打趣道：“你该不是能掐会算，知道刘飞会出事儿，所以记下这些吧？”
“你在说什么呢？那些可是迷信，我才不信那些呢。我主要是喜欢写日记和记账，咱们普通人家，花出去一分钱都要记一下的。”童珊珊把那个厚本子翻的哗哗作响。
盛聪说：“是啊，童同志是个仔细人，你看她这些东西，主要是以记账为主的，连喝了刘飞一瓶冰镇汽水都记下来了。”
“这些旁边都有人看见的，你们可以去问的。”童珊珊说：“我跟刘飞就是普通认识的关系，我喝了人家的汽水，那不得记下来，以后万一他要我还钱，我也不会被讹诈嘛。”
“真警惕啊。”盛聪同事道。
“那当然，我们乡下出来的人，对着城里人，那肯定要警惕一点的。你想啊，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什么要请我喝汽水？我可担心他是要讹钱的。”童珊珊一本正经道。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盛聪咳嗽一声，严肃道：“小赵，说话注意点儿，童同志是已婚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看你们俩是熟人，所以开个玩笑吗？”盛聪同事笑着站了起来，“行了，该问的也都问了，我们不打扰你了，这就出去了。”
“我送送你们，这大冷的天，两位同志还要到处跑，太辛苦了。”童珊珊抓了芝麻糖给他们吃，“吃点儿糖吧，身体会暖和一点的。”
盛聪接了糖，道了谢，他同事也接了几块，两个人就穿上大衣出去了。
童珊珊把他们送到门外，一股寒风吹了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屋内因为有炉子，所以比较暖和，穿件毛线衣就可以了，但外头就比较冷了。
盛聪立刻道：“你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他眼神关切，他的同事一眼就看出来了。
等童珊珊关上门进去后，他同事就小声说：“老盛，你什么时候找对象啊？”
“现在这么忙，找什么对象啊？等忙过以后再说吧。”盛聪没有听出同事话外头的意思。
同事笑了一下：“你说得也对，等忙过以后再说吧。我看看，我们下一个去谁那里？”
“去这一个……”盛聪拿出笔记本，指着上头一个人名道。
“那走吧。”
他们一直忙到了过年前，童珊珊听说还有很多人也被调查了，不过大部分人都跟她一样，只是认识刘飞而已，所以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个新年比较特殊，省城的很多单位张灯结彩，很多地方还挂了红灯笼，看上去跟往年确实不一样了。
齐信川听童珊珊说喜欢红灯笼，也想办法弄了两个小一点的回来，挂在了走廊下头，看上去非常喜庆。
胆子大的小青年开始学会用古法烫头，顶着新潮的发型过街串巷，看的很多老年人直皱眉头。
大院儿这边也渐渐流行了起来，很多高中生带头烫头，家属们也跟着学。
“小童啊，你知道老马家里就可以烫头发吗？一块钱烫一次，好多人去找她的，我看她一天能烫好几个头，真是好赚钱的。”邻居乔三梅道：“我看着也有点心动，但是一块钱真的不便宜，我又有点舍不得。”
郑荷花说：“也就一块钱，不算贵了，真想烫头就去嘛，你们家也不是出不起一块钱的。”
“话是这么说，但你们说我这个脸，烫头会好看吗？”乔三梅对着郑家的圆镜子照了照。
童珊珊说：“好看的，乔姐你的脸比较瘦长，头发烫卷以后反而很适合你呢。”
“真的啊？那我去烫一个？”
“去啊，你烫了以后，我也去烫一个。”郑荷花也挺心动的。
乔三梅看向童珊珊：“小童，你这么漂亮，你要不要去烫一个？”
“我就不去了，我喜欢直发。”童珊珊说：“而且我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烫头发。”
“你接的那些衣服，还没有做好啊？”
“后来又接了好些，根本做不完，荷花姐还帮我匀了一部分活计过去呢，还是太赶了。我跟她们说好了，最晚大年二十六交衣服，总要让她们穿上漂亮衣服过年呀。”童珊珊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好了，茶也喝完了，我要回去继续干活了。”
“你接了这么多衣服，那也赚了不少手工费吧。”乔三梅试探地问道：“你要是做个一年到头，那不比小齐的津贴还多？”
童珊珊笑了起来：“乔姐，你是知道的，做衣服就是赚个辛苦钱，你看我跟荷花姐，起早贪黑，我们中午就随便吃一口气开水泡饭的。就算赚了一点钱，那也都是累出来的。我啊，要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一下，不然脖子受不了了。”
乔三梅这才点点头：“也是，都是辛苦钱。”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