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报名
天空放晴之后, 村里的日子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马上也到了公社学校报名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 佟老三特地向大队长借了自行车, 再加上他自己的那辆，三个人，他骑一辆, 佟大壮带着佟阿南骑一辆，就这样神清气爽地朝公社去了。
石门公社小学和中学是在一起的，因为农村人的教育意识普遍不高, 本来就没多少孩子上学, 所以就没必要分开办学了。
学校旁边就是石门公社的办公楼, 二层的砖瓦房，前面空地上还立了一根旗杆, 上面挂着国旗, 看着比他们南山村的土培房还是要气派很多。
现在正值早上七点半, 陆陆续续看到很多人正往公社的方向走去，应该是去上班的。
佟老三他们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去上班的胡卫国, 佟老三立刻两眼放光，特别自来熟地主动上前去打招呼，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这种溜须拍马的功夫, 看得佟阿南是叹为观止。
“胡书记, 几天不见, 您真是满面春风, 看样子是有好事要发生。”
可不就是有好事发生么, 因为水坝隐患的及时发现, 县委领导昨天开会的时候还点名表扬了他, 所以他最近的心情都非常好。
胡卫国其实对佟老三没什么印象，毕竟只见过一两次，但是对他身边的佟阿南还是记得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浑身的气质也跟一般的农村人不一样，还是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
而且他最近也在重点关注石门水坝的有关工作，自然记得眼前这位第一个发现水坝渗漏的小同志。
胡卫国看他们这个样子，又是站在学校门口，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来报名的？”
在农村可不是每个家庭都能送小孩去读书的，所以说起这事，佟老三就特别自豪，大声地回答道：“回书记的话，我闺女佟阿南，您认识的，她今天就要报名去读初中了，这个是我儿子，叫佟大壮，今年想读三年级。”
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在读三年级，胡卫国虽然有疑问，但农村人读书的年纪普遍偏大，而且大家也并没有多熟悉。
胡卫国没想跟他多聊，便随意说道：“那不错，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说完，就直接上班去了。
佟老三则站在后面不停地招手，还大声喊道：“胡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一幕恰好就被站在学校门口的校长和教导主任看到了，他们都以为这人本来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今天过来，其实就是交下一期的学费和领课本这两件事而已。
只是两人怎么也想不起来，胡书记有什么亲戚朋友在他们学习念书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直到那边负责报名的王雪老师跟佟老三吵了起来，他俩才走过去了解情况。
原来这两孩子之前根本就没上过学，今天一过来就说想读三年级，另一个更离谱，说要直接念初中。
王雪没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家长，而且还蛮不讲理，非要报名，不给报名就赖在前面不肯走，还挡着后面的学生和家长不许靠近。
王雪看到校长和主任过来，便站起来说明了情况：“朱校长，田主任，这位同志也太不讲理了，以为读书是闹着玩的事情么，你想读几年级就读几年级。”
佟老三听到来人是校长和主任，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点，笑嘻嘻地说道：“校长，主任，是吧，实不相瞒，我闺女和儿子虽然没正式来学校读过书，但是我都有给他们请家教的，他们的知识是经得起考验的。”
佟老三说完，佟阿南也补充道：“而且，刚刚这位老师也说了，现在的教学资源有限，那我们就更应该节约了，小学的知识我全都会，再去读既浪费资源，也浪费时间，还不如把这有限的资源留给更需要它的人。”
朱思博见面前这位小同志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想到刚刚这几人还认识公社胡书记，便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那就给你们测试一下，要是通不过，就老老实实去读一年级。”
佟阿南见状，赶紧说道：“没问题，如果测试通过了，希望朱校长能答应我们姐弟的入学要求。”
之后，朱思博和田伟就将三人带到了教导处，特地给佟阿南拿了一套初二的统考试卷，给佟大壮拿了一份四年级的。
这也是朱思博有意给他们增加一点难度，教他们不要好高骛远，学习还是要脚踏实地的才好。
佟阿南看见上面明晃晃的“初二”两个字，什么话都没有，拿起旁边的铅笔就写了起来。
佟大壮本来还想抗议的，他明明只想读三年级的，怎么给了他一份四年级的卷子，这他怎么考得过。
但他看到姐姐拿了初二的卷子在做，他也就没说什么了，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地开始做题。
这边初中有五门课程，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以及思想品德与教育。
但最后一门不需要考试，是看平时的思想表现，一般只要家庭成分好，或者家庭成分一般，但没有反动思想的，基本上都是能过的。
所以，这次佟阿南只需要考四门。
而小学的课程就更简单了，只要语文和数学两门。
佟阿南哗哗哗地一口气将数理化三门全部做完，几乎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停顿，朱思博和田伟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这孩子是疯魔了，不会写就不会写，怎么还随便乱填，连草稿都没打。
只有写语文的时候，佟阿南的速度才稍微慢了一点点，因为这个时候的语文要默写很多红色语录，动不动就是这个万岁那个永远的，佟阿南还有点不习惯。
四十分钟过去，佟阿南就只剩作文没写了，她突然出声问道：“朱校长，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作文就不写了吧？”
朱思博本就没指望她能通过，写不写作文都影响不了结局，于是点点头，回道：“好，那作文就不写了，佟大壮那边也不用写了。”
佟大壮听到这句天籁之音，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跟佟阿南一起说道：“那我写完了。”
朱思博看了他俩一眼，对田伟示意了一下，两人便在现场给他们批改起试卷来。
田伟先批改了佟大壮的卷子，语文还不错，除去作文的20分，满分80，他考了59分，如果加上作文肯定是能及格的，这倒是让田伟没想到。
数学就稍微差了一点，满分100分，佟大壮只考了61分，比及格线多了一分，但总归还是及格了的。
如果田伟没记错的话，王雪不是说这孩子之前没读过书么，怎么看着比他们这里那些正儿八经读了四年的同学还要好。
他记得他们学校上学期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及格率只有52%，差不多有一半的学生还比不上面前这个没读过一天书的人。
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有些学习天赋了吧，田伟不禁对佟大壮的印象好了一点。
这会儿田伟才算是相信之前他们父亲说的那些话，在家里给他们请了家教，看样子这家教的水平还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挖到我们学校来当老师，毕竟他们学校的教师资源奇缺，他作为教导主任还是很关心的。
朱思博这边在批改佟阿南的卷子，越看越心惊，数学满分，物理满分，化学还是满分，语文不算作文的话也是满分。
这可是初二的毕业考卷，而且还是县里统一出的卷子，上面的难度肯定比他们公社这边要难一些的。
但佟阿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全部做完了，而且正确率还是100%，如果佟阿南代表他们学校的学生，去参加县里统考的话，那全县第一名不就是他们石门公社的了么。
朱思博心里越想越激动，看着佟阿南的眼神都变了，仿佛是在看未来的国之栋梁。
田伟此时也发现了校长的异常，凑了过来也想看看佟阿南的考试情况，该不会全是零蛋吧，那就好笑了，谁叫她刚才想都不想就乱写一通的。
但拿过朱思博批改过的几份试卷，田伟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上面清一色红色的勾勾，没有一个叉，而且除了校长手里的那一份语文试卷之外，他看到的数理化全部都是这样的。
没想到姐姐比弟弟还厉害，田伟看着旁边佟老三那典型的农民形象，很想问问他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平时是怎么教育子女的。
如果说他重视教育，为什么又要等孩子都这么大了才送过来读书。
但如果要说他不重视教育，他又能想到在家里给孩子请家教。
可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田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看向佟老三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最后，佟阿南和佟大壮自然都报上了名，不仅如此，佟阿南从下周一开始就将正式成为石门公社初中部的一名初二生了，而佟大壮则成功入读小学四年级。
还是朱思博亲自带着他俩去办的报名手续，王雪在给他们登记花名册的时候，只觉得脸有点疼，尤其是看到佟老三那一副臭屁的模样。
但校长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甚至看到校长给他们报的年级，一个初二一个四年级，王雪还确认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是初一和三年级的么，怎么去了一趟教导处，还都升了一个年级。
这样的结果比佟老三他们之前的打算还要好。
办完手续，佟阿南双手抱胸，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学校，佟老三和佟大壮两人各自推着一辆自行车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事情这么顺利，三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佟阿南摸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潇洒地说道：“走，我们去县里。”
今天的计划就是先报名，然后再去县里，毕竟那一千块钱的奖金还没着落呢。
如果程川现在出现在佟阿南面前，她真想好好揍他一顿，这都一个多月了，再怎么慢也该下来了吧。
正在某地执行任务的程川突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小军满脸油彩地倒在地上，调侃道：“程队，看来是有人在惦记你。”
程川闻言，心想，他汇过去的钱，小姑娘应该收到了吧？
最重要的是，那封信，应该已经看到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自己回信？
程川心里其实还挺没底的，甚至有点后悔写那封信了，会不会太唐突了，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没多久。
不过寄都已经寄出去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