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铺床
◎“你随我去趟行宫,搬几床衾褥过来。”◎
惠帝毕竟做了多年龙椅, 对于西蕃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刁难,已是面露不悦, 只坐在高席上俯视, 一言不发,便已是尽显帝王威严。
淑妃看着座上的帝王,又仰起脖子看了一眼身旁的二皇子, 惴惴不安,不敢多说一句。王贵妃见状,唇角却是扬起一个弧度,起身盈盈一拜, “陛下,二皇子既是不愿,倒也不必为难。”
王贵妃使了个眼色, 三皇子上前作揖, “父皇, 若是公主愿意, 儿臣倒是愿意娶。”
惠帝仍端坐在上首宝座上,半晌没有表态,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着三皇子。
他想让二皇子娶桑格, 乃是因为甄家势弱,淑妃又向来不争不抢,对这皇位没有野心。可这三皇子不同,他们母子背靠王家,王家乃当今大氏族, 即使嫡支被他明里暗里削了不少权, 可仍旧盘根错节。
这母子做的什么打算, 他心里也和明镜似得。他本打算找个寒门世家的姑娘配给三皇子, 可贵妃却是百般拒绝,如今竟把心思打到外族公主身上,难不成还想联合外族谋朝篡位不成?
惠帝收起眼中的凛然,意味不明地淡笑道:“褚儿还小,尚未有所成,倒是不着急成家。”
这一句话便把两人的算盘击得粉碎,众臣也将局势看得明明白白,圣上这是绝不会允许王家和外族有什么勾连。
王冕站起身道:“陛下所言极是。二皇子已是到了成婚的年纪,相貌堂堂,又文采斐然,臣以为桑格公主与二殿下正是相配,乃天赐良缘。”
惠帝点了点头,脸色稍缓,转而看向桑格,“公主看如何?”
桑格不答,眼中却是没有被羞辱的愤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与前几日盛气凌人,张扬跋扈的模样截然不同。
惠帝笑了笑,又问道:“那来使呢?”
呼伦谟对上惠帝的眸子,见那眼中俱是上位者的轻蔑,嘴角抽搐。
康王放下酒盏,出声提醒道:“来使可能不知,我大黎乃礼仪之邦,君子重诺,既有婚约,就必要履诺。这未来的太子妃既是没有犯下大错,便不可废。”
呼伦谟思索片刻。
若他们刚才赢了大黎,让大黎颜面尽损,倒还可以继续同他们谈一谈。可如今大黎正是士气振奋之时,他如何去同他们争辩?
呼伦谟陷入沉思,最终行了一礼,妥协道:“那便依陛下的意思。”
桑格这才接道:“既然副相没有异议,我自也没什么不愿。”
这话音刚落,殿内倏然传来一声怒吼,却是二皇子喊道:“儿臣不愿意!我根本不喜欢她!”
皇后一拍桌子,大怒,“孽障!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淑妃肩膀抖了抖,慌忙谢罪,“陛下赎罪,褀儿他还不懂事.......”
惠帝严肃道:“他也该懂事了。”随即瞥向二皇子呵斥道:“看来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这是国事,岂容你在这里讨论儿女情长。”
惠帝一向对淑妃母子和颜悦色,态度陡然一转,二皇子不禁愣住,“儿臣.......”
淑妃急得脸都红了些,打断道:“你可少说两句吧!”
随即提起裙摆着二皇子一同跪下,“平日是臣妾疏忽管教,陛下赎罪,褀儿他只是一时没想通,臣妾会好好劝他的。”
惠帝拂袖,“此事不必再劝,即日起让礼部下去准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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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宴散去,沈轩随卫侯夫妇回到卫家别院。卫明姝如今的身体状况,住在行宫多有不便,兰芝早些时候便吩咐下人又腾出一间厢房,准备在卫家住一晚上。
房内陈设简单,屏风隔着外间的寒凉,桌上点着一盏烛台,略显昏暗。卫明姝刚喝完一碗姜汤,正准备躺下早些安置。
三人刚从宫宴回来,直奔厢房而去。甄玉姮坐在榻旁,握住卫明姝的手,卫直眉尖紧蹙着,站在床边问道:“可有不舒服?”
“我无碍的。”
可能是最近汤水补品进食得多,又或许是改换的药方起了作用,她除了胳膊酸痛,抬不起来,确实没什么其他方面的不适。
沈轩不甚心安,上前刚准备伸手,忽然想到什么,让兰芝打来一盆热水,先浸温双手后,再覆上她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
卫直抬头,环顾四周,又看了眼卫明姝身上盖着的薄衾,“你们两个今夜去主屋睡,我和你阿娘在这儿住一晚。”
卫明姝吸了口冷气,攥了攥手中的被子,“这哪儿行。”
哪有让长辈睡厢房,他们小辈睡主屋的道理?
甄玉姮也觉得有些不妥,终究没说什么,三人在屋内僵持了片刻,沈轩望向那燃烧了一半的灯烛,道:“岳父岳母先去安置吧,这边有我。”
卫直还要嘱咐什么,甄玉姮却是起身,拉着人走了出去。
沈轩将他们送至门外,随后找来南实,“你随我去趟行宫,搬几床衾褥过来。”
“啊?”南实好像听到了什么荒唐事,难以置信地问道:“搬...搬衾褥?现在啊?”
沈轩只“嗯”了一声,抬步向前走去,南实怔在原地,直到沈轩走出一段距离,才慌忙着人套了马车,随沈轩前往行宫。
已过亥时,长夜寂寂,流银泻辉,行宫内宫灯盏盏高悬楼廊,五彩斓光交相掩映。
杨玉瑾身上仍穿着宫宴上那身淡粉色绣百蝶度花裙,拉着太子站在青霄宫外着宫人通报。
守殿门的宫人上前,躬身行礼,“回殿下,沈将军和沈夫人回了卫家。”
两人不由一愣,面面相觑。他们比沈轩晚些离宴,本想着一起来看望卫明姝,谁曾想竟是回了卫家。
杨玉瑾转身正准备离去,却见不远处的曲径,只见一个老太监正朝这边迈着步子向这边走来,后头跟着一排宫人,有的提着雕花六角宫灯引路,有人抬着几只箱笼。
沈轩站在人群中,身形高大挺拔,甚是突兀。
及至宫门前,沈轩看清两人,脚步不由一顿。
因着之前卫明姝的话,杨玉瑾一直有些怵沈轩,见沈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干笑两声,指了指背后殿门,解释道:“我们来看表叔母。”
沈轩越过两人,有意无意地斜了眼太子,只撂下一句,“你们叔母去了卫家,今夜不回来了。”
太子听后抬起眉毛,心里莫名犯起膈应。
他们叔母......
他当同这丫头好好说道说道,明姝不过比她大了三岁,何况这表叔母本就是她瞎攀上的亲戚。
杨玉瑾却是跟在他身后,提起裙摆跨入宫门,“那表叔为何回来了?”
“怕你表叔母冻着,来搬几床被子。”
杨玉瑾一时语塞,又看了眼天上朦胧高悬的白月。
表叔这大晚上从卫家跑一趟行宫,搞这么大阵仗,就只为着抱两床被子?
周围的宫人仍低头引路,沈轩也没理会两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使了个眼色,南实便随宫人进了殿。
这被褥本就是太后提前着人新换的,南实着人卷了床榻上那床被褥,顺便带走了两人之前放在寝殿内的东西。
杨玉瑾和太子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一群人忙碌,直到沈轩神色平静地又添了句,“再多搬几床被褥。”
两人不由齐齐转头。
就连那在宫里见过世面的老太监脸上也僵住一瞬,要说的话被梗在喉咙。
老太监回过神,“沈将军稍等。”
老太监大手一挥,几个宫人走进寝殿,从柜子又搬出两床备用的被褥,“沈将军看这些可够用?”
沈轩多看了两眼那两床褥子,眉头并未舒展。
那薄褥看起来就不怎么软。
老太监干瘪的唇早已抿成一条缝,颇为为难,“沈将军...就备了这么多褥子...”
已经没有多余可以搬走的了。
沈轩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杨玉瑾嘴巴微张,呆若木鸡,早已说不出话。
什么叫就这样?这么多被褥,铺三床都够用了!她表姑母只是累着了,又不是瘸了!
沈轩搬完被褥,向两人行了个礼便径直离开。
老太监派人将箱笼搬上马车,找了几个人随沈轩一同前往卫家。
那一排马车停在卫家别院门口时,卫明姝盘腿坐在床边,兰芝正给她捏着胳膊。
卫明姝向外张望,“外面是什么动静?”
“小姐等着,我去外头看看。”
兰芝打开房门,抬头只见几辆马车停在门口,一排宫人正在别院门口搬着箱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皇子皇孙要常在这别院住下。
宫人将箱笼搬下车便径直离开,南实着人来搬箱笼,卫直本打算和自家夫人歇下,听到外面的响声,打开房门,扫视一圈,不明所以,“贤婿这是?”
“铺床。”
卫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岳父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沈轩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岳父岳母可要换床褥?”
卫直随即摇头,“贤婿好意,我心领了,换床褥就不用了......”
卫直退回房门,关门前又多看了一眼。
甄玉姮正泡着脚,见卫直回来问道:“外头什么声音?”
卫直摇了摇头,眼眸却是微弯,甚是欣慰,“没什么。”
他们家明珠,算是找到人疼喽。
沈轩带着人走进房门时,兰芝仍没有缓过神,只沉默着腾开位置。
卫明姝见兰芝半晌没有回来,不由探出头向屏风外望去。
没见到兰芝,却是等来了许久未归的男人。
沈轩带着人大摇大摆走入房门,因着别院小,卫家本是没带多少下人,却硬生生被他走出十足的气势。
卫明姝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甚?”
沈轩不答,将人从榻上抱到桌前,“让他们先铺床。”
“你.......”卫明姝往下咽了咽,脑袋仍是一团浆糊,“你哪儿找来的那么多床褥?”
“去行宫搬的。”
“这怎么好?”
这可是皇宫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搬出来。
“无妨,这是太后寝殿的东西,她老人家不会计较。”沈轩将她的绫袜和绣鞋拿来,蹲下身,“你抬脚,别踩地上。”
“.......”
沈轩见她玉趾蜷起,往凳子后缩了缩,不由抿了抿唇,嗓子眼有些泛干。
那双雪白的玉足小巧又白嫩,甲盖圆润饱满,透着淡淡的粉色。情动之时他也时不时会捉在掌心把玩,一只手便可以轻而易举捉住。
沈轩想着,眼睛变得黝黑,握住她的脚踝,许久才收回旖旎的心思,给她套上绫袜和鞋。
下人铺完床榻便退下,兰芝向来伶俐,颇为自觉地紧紧关上门,带着人走的远远的。
屋里一安静了下来,本是燥热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卫明姝微微抬眼,“该安置了。”
男人却仍是蹲着身,紧紧盯着她,自顾自地说着,“今天圣上给了赏赐。”
还不待卫明姝回答,沈轩便继续说道:“我善做主张,给夫人求了个一品诰命。”
作者有话说:
卫明姝:外面什么鬼动静?
沈轩:汪!(摇尾巴)老婆求夸!汪!
卫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