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师兄与小师弟(三十七)
拄着手中的断剑下山时,云初在河边遇见了等着他的人。
对方和他关系一般,平日里也没说过几句话,反而和墨迟关系比较好,是长青派为数不多的,能和墨迟聊上一两句的人。
男子身形和墨迟差不多,只不过比墨迟更加清瘦一些,长期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对方背对着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听见他的脚步声后男子身子动了动,然后慢慢的转过身,那双狭长的眼睛古井无波的看着他。
云初缓缓直起身子:“徐师兄。”
徐晟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少年,眉头皱了皱,抬手将手中的包裹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云初下意识地抬手接住,然后抬眸看着他。
“里面都是一些治伤的丹药,还有一些银票,你且带着吧。”
云初抱着怀中沉甸甸的包袱,心里不争气的升起了一丝期待:“是不是……”
徐晟知道他想问什么,毫不留情地开口打断他的话:“不是。”
少年眼里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下去,他低着头,沉默许久之后,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喃喃自语:“我就说,怎么可能……”
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是触动了徐晟的那一条神经,男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起来时好友的嘱托,他倒底是忍住了没说什么,只是冷着一张清俊的脸上前两步来到云初面前,然后掌心幻化出了一颗冰糖葫芦大小的红色珠子。
在云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子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微微用力强迫对方张开了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扔进了对方的嘴里。
身上的各大穴道被点住,云初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昏迷前听见对方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出去后,再也别回来了。”
再次醒来的云初,是在距离长青派千里之外的一条官道上,四周空无一人,唯有他身边的包袱在提醒着他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他被逐出长青派了,他的师兄,不要他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少年撑着身体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包袱,然后,一步一步,向着与长青派相反的方向走去。
光阴似箭,一晃三年的时间眨眼就过了。
修真界最近出了两件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大事,其一就是最近突然间出现的一个青年,水木双灵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元婴中期,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世家大赛上一战成名,一夜之间成为了各大世家相互争夺的对象。其二就是大赛过后长青派突然爆出掌门闭关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他的亲传弟子为了救师父,不幸丧命。
这两件事成了修真界的那些人茶前饭后的谈资,但是他们大多是人都是感叹唏嘘,感叹那个元婴后期的青年年轻有为,唏嘘长青派掌门的遭遇,却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个为救掌门而死的弟子。
修真界最大的酒楼里,坐在大堂里的众人对这两件事高谈阔论,好不惬意,没有人注意他们口中的主角之一,此刻就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转角处,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身青色长衫的少年脸上戴着半张黑金色的面具,只露出半个鼻子,薄削的唇和形状优美的下巴,那双清凉的眸子里像是含着永远也化不开的冰雪,垂在身侧的手随着底下人的谈话,缓缓紧握成了拳头,手指关节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层压抑的气息。
墨迟死了……
云初怎么也不敢相信,三年前眼睁睁看着他被赶出长青派的人,他死皮赖脸都想陪着的人,这三年来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走过来的人,会就这么死了……
十七岁的少年怎么也无法冷静,在底下的人声音越发刺耳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在他站的地方,原木色的地板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悄无声息的潜入长青派对现在的云初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夜色当中一身黑衣的少年身形灵活得就像一只猫,沿路躲开巡逻的弟子和结界后,他顺利的来到了当初和墨迟两人居住的茅草屋。
月光下的一切都和他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一切仿佛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云初看着眼前矮小的茅草屋,神情有些恍惚。
小小的窗户里一盏微弱的烛光突然亮了起来,那一点豆大橘黄色的光芒照亮屋子的同事,也点亮了云初眼底的光芒。
还有人,一定是墨迟,他就说,墨迟才不会死!
几乎是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还有几分近乡情怯,云初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朝着屋子靠近,他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三年来每个日夜都出现在他梦中的那抹鲜红的背影。
在抬手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他想过无数种屋里的人在看见他时的表情,厌恶?震惊?还是欣喜?
但是无论哪一种,云初都没有想过,屋里的人,不是墨迟。
徐晟转头,一脸警惕的看向门边的少年,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右手按在了剑柄上。
在看清来人的时候,他先是惊讶,在然后便是了然。
男人看着他,松开了剑柄上的手挑着唇角轻轻笑了笑,像是对着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是你啊。”他说。
云初看着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想不通,为什么大晚上的,徐晟会出现在墨迟的房间里。
“怎么是你?”他问徐晟,“他呢?”
徐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了下来,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没有看他,只是问:“谁?”
云初压下了眉峰,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冷意,还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慌,他说:“墨迟。”
小小的茅屋里一片安静,屋外银白色的月光从四四方方的窗户里撒了进来,和烛火交织在了一起。
漫长的,压抑的沉默过后,徐晟才突然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比月色还要凉的温度,他扬起了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墨迟?”
“他不是死了吗?”
“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