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移动血库和病少爷(三)
冰冷空**的走廊上,气氛一片压抑,云初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仰头看着面前上方久久未灭的手术灯,整个人入置冰窖。
他不知道少年得的是什么病,满脑子都是对方大口大口呕血的画面。
他会死吗?
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云初整个人陡然一震,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温柔的少年,可能下一秒就会被病魔夺走呼吸,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紧闭的手术室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眉头紧皱,然后看着从到了医院后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墨老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初只看见老人眼里瞬间滑过的一抹沉痛,下一秒,对方冷硬的目光就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
云初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听见了墨老爷子毫无温度的话:“墨迟快不行了,你愿意救他吗?”
云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救墨迟,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护士将他带进了手术室,直到换上无菌的手术服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任由反射着森冷光泽的针尖刺破自己手臂上的动脉,像水泵一样抽走了自己体内的温度时,云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上车的时候那群保镖会将他带上。
作为墨家的长孙,墨迟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他将有着不平凡的一生,从出生就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本应是世上最大的赢家,然而却在三岁那年,被检查出了患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血液病。
这种疾病,医学史上从未有过记载,他是唯一一个患者,很荒谬,但事实的确如此。墨老爷子动用了所有的人力财力,集齐了全球所有顶尖的医学专家,却没有一个能找出治疗的方法,只能用尽所有的方法,维持住了对方的性命。
所有人都断言少年活不过十八岁,在他十二岁那年再一次因为病发住进医院,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之后,医疗团队中一个在研究血液疾病方面有着超高造诣的老医生终于提出了一个算不得方法的方法。
去找一个和墨迟有着相同血型人,时刻应对着突如其来的病发,换句话说,就是为对方找一个移动血库。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实施起来却是困难无比,墨迟的是罕见的Rh阴性血,血型本就稀有,再加上对方身上的血液病,使得他的血型发生了变异。
墨老爷子底下的医疗团队找遍了全球所有医院的血库,都没能找到一个能与对方匹配的血型。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转眼墨迟也已经长到了十八岁,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医生推测的日子,要找的人却杳无音讯。
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了,然而就在墨老爷子要死心的时候,云初出现了。
少年是这世上的唯一,能与墨迟血型对上的人。
在接到医院的电话的时候,墨老爷子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惊喜而陷入了震惊之中,那一刻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孙子有救了。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墨老爷子让医院的人留住了云初,在处理完公司的事后,亲自去找了对方。
少年才十二岁,瘦瘦小小,肤色蜡黄,就像只营养不良的猴子,然而清秀精致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是异常的漂亮。
对方有着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理智,还有胆量,但是这些墨老爷子根本就把没放在眼里,或者说,连云初他这个人,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之所以会亲自过来,也是为了看一下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不允许他孙子身边,有一点会威胁到他安全的存在。
墨老爷子商场上戎马半生,身上的人情味几乎磨灭殆尽,在他眼里,所以的东西,就只有有价值和没价值,有多大价值之分,他习惯用利益去衡量一切,花最少的投资,获得最大的利润。
给一个小孩优渥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像喝水那么简单,但是他却能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云初在他眼里,已经不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血库,为了他的孙子能活下去的,移动的血库。
十二岁的云初,不知道和自己订下协议的,是一个怎样的魔鬼。
身上的温度急速流逝,恍惚之间,云初听见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头顶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房间里一片安静,唯有窗外金色的阳光在房间里铺了一地的暖色,云初偏头,看见了另一边病**沉睡在阳光中的墨迟。
对方脸上苍白得极尽透明,鼻子上戴着氧气罩,从云初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对方纤长浓密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云初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一个颜控,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三天后,墨迟才终于悠悠转醒,闻讯赶来的医生团团围在他的床边,对着他问了一堆问题,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检查。
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的墨迟无比的配合。再一次从死亡边缘晃**了一圈,这一次却没有了以往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他询问医生原因,医生却闭口不提。
身体已经恢复的云初站在一旁,看着**一身浅蓝色病服,笑容温暖的少年,一句话也没有说。
即便参与此次事件的所有人都被墨老爷子找人封口了,但是墨迟还是知道了自己身体好转的原因。
知道消息的那天,提着水壶在花房给玫瑰浇水的少年看着默默守在他身旁的云初,漆黑深邃的眼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从那天之后,墨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或者说,是对着云初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墨宅上下的所有下人看着他们的少爷对着那个小小的少年宠溺无比的样子,心下惊诧不已。
从云初十二岁到十八岁,墨迟将云初宠到了骨子里。
墨迟很温柔,云初一直都知道,所以自己的梦遗对象是男人的时候,他除了害怕,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心定,看着男人对着自己笑得温柔,听着对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云初知道,自己完了。
可是他不后悔。
六年的时间,墨迟的病前前后后的发作过两次,每一次,不过咫尺之遥,却都被云初拉了回来。
墨迟生病,云初也跟着去了半条命,但是这些他都不在乎,比起身上被源源不断往外抽走的鲜血来说,墨迟能好好活在世上,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早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男人的时候,云初就已经做好了为他而死的准备。
墨迟也是喜欢我的。
云初一直是这样坚信着的,他坚信着他在墨迟心中的特殊,坚持着墨迟对他的偏爱,这些坚持,让他心甘情愿地站在墨迟面前,然后俯首称臣。
他把墨迟当作自己的信仰,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信仰,有一天会不再需要他。
在男人从酒会上带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的时候,云初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男人对着女孩儿各种嘘寒问暖,两人每天形影不离,曾今那个属于云初的位置,如今已经被换了人,墨宅的所有人都夸赞他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初的身份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不,其实他的身份一直都是尴尬的,只不过是男人的温柔让他迷了眼,太过高估自己,认错了定位。
他怎么能幻想,那样温柔优秀的男人,会爱上自己呢?
陷入巨大打击中的少年身体快速地消瘦了下去,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竟然比生病的墨迟还要虚弱,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阴郁起来,终日笼罩在悲伤低落的情绪中。
墨迟已经不再需要他,他却还是像一个小偷一样,每天偷偷摸摸地跟在对方身后,看着男人和女孩儿有说有笑的背影,独自品尝着爱而不得的痛苦。
精神饱受折磨,云初的身体情况逐渐变得糟糕,然后终于在某一天,晕倒在了去往厨房替墨迟准备早餐的路上。
醒来之后的云初,还没等啦医生的查房,就先等来了将他带回墨家的管家。
“医生已经找出了治疗小少爷的方法了,以后,你就不用再跟在少爷身边了。”
管家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慈祥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云初没办法做出反应,许久之后,他才抬头看着老人,苍白的脸上表情有些惶恐:“管家爷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管家看着他这样,叹了一口气,眼里有些不忍,却还是坚持将话说完:“字面的意思,云初,从今天起,你自由了,我会给你的卡里打一笔钱,你拿着这笔钱,去过真正属于你的生活,当然,如果你想去国外生活,我也可以帮你准备,总之就是,你以后都再不用去墨宅了。”
“是……墨迟让你这样说的?”云初看着管家,喉咙像是哽了一根鱼刺一样,让他疼得声音都在颤抖。
管家没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一刻,说是世界天崩地裂也不为过,然而更让云初绝望的,却是管家接下来的话。
“小少爷已经决定和孙小姐结婚了,下个月就会举行婚礼……”
“我不信……”云初看着他,自我欺骗地摇头,“管家爷爷,我要见墨迟……我要见他……我要……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十八岁的少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无比。
“小少爷现在在陪孙小姐挑选戒指,赶不过来,”管家看着他,慈祥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而且他以后也不会再见你了,孙小姐很介意你和小少爷之前的事,小少爷答应了她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
“小少爷已经决定和孙小姐结婚了……”
“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
……
云初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真的会不念一点旧情,对他残酷至此。转眼就将他们两人之间经历的所有抛却脑后,将他的真心,践踏在地。
云初没有收下管家给他的钱,也没有答应管家出国的提议,他在对方离开医院后的当天就出了院,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打了一个车去了墨宅。
他想去找墨迟问清楚,却没想到,会看见两人再漫天霞光下的花房里亲吻的一幕。
那一刻,云初真正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就像被人提着一把钝口的刀狠狠地在上面来回划拉一样,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心悸,让他几乎是瞬间就白了脸,身子一晃险些再次昏倒。
他像一只见了光的老鼠一般,飞快逃回了自己的小窝,却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人打包好放在了门口,孤零零地躺在空**的走廊上,头顶的灯光都在嘲讽怜悯他。
什么时候,怎样走出的墨宅,云初已经记不清了,他整个人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游**在人来车往的街头,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心脏还在一抽一抽的疼,天旋地转之间,云初听见了四周响起的惊呼声,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前,他看见了墨蓝天空中的那一条璀璨的星河,像极了那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里的光芒。
云初做了一个梦,梦里墨迟没有将那个女孩儿带回家,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笑,用着万分温柔的声音对他说话。
男人坐在轮椅上,黑色的短发干脆利落,细碎的刘海轻轻搭在额前,遮去了那双浓黑英挺的眉毛,眼睛漆黑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淡红,上身一件雪白色的衬衫,膝盖上搭着那一条云初花了自己所有兼职的钱给他买的小羊绒毯。
对方看着他轻轻的笑,然后说:“小懒虫,该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云初听着他的话,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一脸,然后疯狂地摇着头:“我不醒,我醒了,你就又要走了……我不要……”
“傻瓜,”墨迟看着他笑,“可是就算是你不醒,我还是要走的啊。”云初只看见男人说完这句话后,身形就逐渐变得淡薄,随即,像一阵烟雾一样,缓缓地从他面前消散了……
云初醒了,在护士惊疑地目光下醒了过来,对方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些问题,然后拿走了**被泪水浸湿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