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降

第40章 我爱你

“我的大假只剩下不到一星期了。”凌潭懒洋洋地在阳台藤椅上晒太阳,眯起眼睛看着晨跑回来的卫重霄。

“瞧你那点出息,几个小时都不带挪窝的,迟早体检过不去停飞。”卫重霄脱下汗湿的上衣,在卧室拿出换洗衣服,挎进浴室。

没多少时间他就换好衣服擦着头发出来了。凌潭闭着眼睛听见动静,头都没回就跟他闲聊:“你以为我真甘心当头猪?我今天头疼,不想跑。”

“怎么头疼了?”

卫重霄闻言往阳台走来,还没走几步就被凌潭喝止:“等等,把你前几天买的牛肉干顺便拿过来呗。”

卫重霄哭笑不得地给这位祖宗找他的零食,带到他老人家的专属座椅旁,还顺带着拿了瓶酸奶。

然后他站在藤椅后面,伸出手给他轻轻按着头,一边低声抱怨:“之前说什么来着?哦,你管这个椅子叫‘老爷椅’,现在我看这是你专座,你才是老爷,小的得好好伺候您。”

凌潭剥了个牛肉干塞到身后那人嘴里:“宝贝儿,我这是真头疼,等没事了我也伺候你。”

“你怎么回事?昨天没睡好?”

凌潭没吭声,自动默认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

凌潭特别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重霄手上的动作特别轻缓,他弯下腰贴在那人耳旁低声道:“我是得想想办法治治你这个毛病了......”

“行......”

没过多久,卫重霄就感觉到这人的身体愈发放松下来,呼吸拉长,最后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把人轻轻扶起来,半抱半拽地搞回了卧室,放在了**。

等凌潭再醒来,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时,卫重霄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午饭了。

“今天周一,应该我做饭。”他揉着眼睛走进厨房,软趴趴地从身后抱住卫重霄,打了个哈欠。

卫重霄赶他:“行了祖宗,拿好筷子出去吧,在厨房挤着不热么。”

凌潭走到厨房门口,回头一看,卫重霄系着条特别没品味的条纹围裙,但依旧挡不住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挂着几滴汗珠,与周身的居家气息相结合,这种魅力让人沉醉。

这个优秀的、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最终选择了再一次相信他。

在那一瞬间凌潭心头一热,刚睡醒的迷糊劲还没过,直接脱口而出:“我肯定会掏心窝子对你好的。”

油烟机的声音轰轰作响,卫重霄没听见他说了什么,疑惑道:“你说什么?”

“我说,”凌潭一笑,“这顿饭我肯定补回来。”

卫重霄轻嗤一声,把锅里的菜用锅铲盛进盘子里:“把这个端走,吃饭了。”

坐在饭桌上,卫重霄一边夹着菜,一边问他:“这几天你有事吗?”

“嗯,今晚我出去一趟,”凌潭往嘴里扒着饭,“高中同学聚会。”

“哦...”卫重霄停了筷子,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高中同学聚会...樊盛也去吧?”

凌潭一口米饭差点呛进嗓子眼儿:“噗...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醋劲这么大啊?他就是我同学,我跟你解释过的。”

“行吧。”卫重霄勉强接受。

“你有什么事儿?”

“我爸妈让我回家一趟。”

“去呗。”凌潭毫不在意地继续扒饭。

“他们让我带上你。”

“噗——”凌潭这口气真没倒上来,被一粒米呛着咳了半天。卫重霄皱着眉拍着他的后背,埋怨道:“你激动什么?”

“你不会..不会跟他们——”

“没有。”

凌潭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这么快就要面临修罗场了。”

“你担心什么,”卫重霄蹙紧了眉头,“我爸妈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总有一天——”

他突然住了嘴。

凌潭完全没在意这句让卫重霄很尴尬的话,神色自若,不经意地来了一句:“比起来我自由多了,我家早没人了,一身轻松。”

卫重霄闻言猛地抬头盯着他看了半天,却怎么也没从那幽黑的眸子里看出一丝殊色。

“他们知道了当时..迫降是你操纵的,所以只是想见见你。”

“行,知道了。”

“明天吧,明天去。”

“嗯,好。”

见两人都吃的差不多,凌潭把碗筷收到了厨房,刷完碗后甩着湿手往沙发上一坐,把水珠全弹到了卫重霄脸上。

卫重霄突然一反常态,抓住了他不老实的手,顺带着把人仰面按在了沙发。

“我错了宝贝儿。”凌潭脸上毫无悔改之意,笑的十分谄媚,凑上去就想亲他。

嘴唇相碰的前一秒,卫重霄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跟没事儿人一样起身拿水杯接水去了。

被摆了一道,凌潭却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何小之和裴弘还说要过来。”卫重霄递给他一杯热水,那杯子是凌潭在网上淘的,杯壁上画着蓝天白云,看上去俗气极了。

凌潭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来吧,正好趁着这几天把所有的事都结了,然后收拾收拾上班去了。”

“是,再过几天云际还要开表彰会,让你好好出次风头,看看以后谁还敢说你闲话。”

凌潭挑眉:“哟,你还记得哪?”

“现在没人会再背后议论你,因为你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机长,你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你快别说了...”凌潭微微皱起眉,把杯子放下,“以后别再这么说我,我不想当什么英雄,受不起。”

果然。卫重霄心想。

他就是放不下曾经的事,就算有再多的荣誉加身,那次备降也永远是他心里一根拔不去的刺。

“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凌潭的眉头皱的更紧,神情有点烦躁,“我想要物质奖励,给我加薪、奖金,把我工资恢复机长标准。我就是这么物质一人。”

“他们会愿意给你的,”卫重霄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说这个了,现在才一点多,要不要看个电影?”

他们在家里耗到四点多钟,凌潭一直刷着手机,终于站起身说要走了。他走进卧室在衣柜里一顿翻找,卫重霄在客厅都能听见他稀里哗啦的拆家声。

最后凌潭换上了一件烟灰色衬衫,袖子挽了几折,穿着修身的休闲西裤,衬衫下摆塞进了裤子里,最让卫重霄挪不开眼的是,他又戴了那对黑曜石耳钉。

这幅样子明显就是精心打扮过。除了之前跟自己撩骚的时候,凌潭很少捯饬自己,他嫌麻烦,又天生丽质,穿着一百块十件的衣服也不难看。谁知道今天突然又犯病了。

卫重霄脸色很不爽:“穿成这样你见谁去?”

“哎呀,我这都多少年没见的同学了,他们之前都在通远聚,我回不去,所以好久好久没见过了。这回好不容易大家能凑到穆安来,我当然得郑重准备一下啊,”凌潭凑到他旁边,安抚性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乖啊Captain,你得相信我,我心里就你一个。”

卫重霄“哼”了一声,明显不满:“起码把你那个耳钉摘了吧?”

“就不。”凌潭一个闪身就开门溜出去了,把卫重霄留在屋里一脸嫌弃。

卫重霄自己在家吃了晚饭,然后就回屋坐在书桌前看书。一开始他还看的进去,到了八点后,就开始每隔十分钟看一次表,到了九点后,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书在讲什么了。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第一通没人接,第二通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凌潭?回来了吗?”

那头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内个,凌潭他...有点喝多了。”

卫重霄眉梢一挑,敏锐道:“樊盛?”

“...对,是我,”樊盛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别多想,他现在有点迷糊,让我接的电话。你过来接他吗?我们在XX饭店。”

卫重霄抄起车钥匙就出去了。

一刻钟都没到,他已经打开了那个饭店包厢的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凌潭的一众老同学们几乎同时将视线投向这个不知来意的高大男人,这人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气场强烈,似乎不是很高兴。

“灌他酒做什么。”卫重霄黑着脸问。

“没人灌他,他也没喝多少,”樊盛一愣,举着杯子的手僵在空中。

卫重霄没再理他,走到凌潭身边。

“他喝多了,我来接他回去。”他指着趴在桌上那人沉声道。

随即他拽起凌潭的一条胳膊环在自己肩膀上,就把人带出了包厢。

他俩刚走,包厢内的人们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这是谁呀?”

“我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你说是不是?”

“盛儿,你知道这人谁吗?”

樊盛苦笑一声:“他对象。”

他话音刚落,耳边就炸开了锅,旁边人说的什么,他没听太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怪难受的。

不过他不应该难受,凌潭很幸福,他应该为之高兴。

想到这儿,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扬的很高:“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

-

凌潭喝多了不发酒疯,不吵不闹,只是会话有点多。

卫重霄其实最讨厌别人满身酒气的模样,但对于眼前这人,他讨厌不起来。

凌潭会抱着他说个不停,说出口的话虽带有酒后的含糊,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在告诉别人,他说的是心里话。

上次之所以越了线,就是因为凌潭喝多了抱着他“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说个没完,卫重霄被他撩没了理智,没待认真思考就滚上床去了。

后来卫重霄一度怀疑这一夜不该发生,因为醉酒后的话和用下半身控制的情感都太不可信。

现在再去细想,不管是醉酒还是情欲的渲染,凌潭那双如一池湖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眸,却一直带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清明。

卫重霄本来还有点烦,为他不接电话,为他出去喝酒还喝那么多。但是看见副驾驶上那人的侧颜,顿时就不想跟他算账了。

凌潭的领子因为刚才被架住的动作而开了两个扣子,领口歪斜。耳朵上的黑色耳钉更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细腻。

卫重霄看的起火,趁着一个红灯就上手把他那耳钉摘了。

凌潭茫然地看着他,身子软的一塌糊涂,整个人瘫在车座上。

卫重霄烦躁地卡着超速线飙回了家,一路上凌潭都没跟他说话,估计这回是真挺累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结果卫重霄刚扛着他别扭地掏出钥匙开了门,进门时脚拌脚差点俩人一起摔个狗吃屎,得亏卫重霄撑住了门口的小桌子才得以幸免。

“别乱动!”他呵斥道。

凌潭完全过滤了他的话,摇摇晃晃地走进屋,自然而然地打开了主卧的门,一边咕哝着:“你过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卫重霄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看着他摔在**,叹了口气给他拽起被子盖好,然后开了空调调到28度,又出门去给他兑了杯蜂蜜水。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坐在床头问道。

凌潭说话还有些含糊:“我要跟你说..说说我哥。”

“......”卫重霄一愣。

凌渊。

他对那个男人只有一张照片的印象。

“我哥他可好了。谁都喜欢他,本来我妈那么偏..偏心他,我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可是我根本没法讨厌他。”

“初中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他的坏话,我放学的时候去堵了那人,把他揍的站不起来,真爽,后来我被叫了家长,我妈又把我狠狠揍了一顿,还当着全学校的面挨了处分,当时所有人都把我当不良少年。”

凌潭的脸上洋溢着笑:“我哥那时是学生会主席,结果他直接当着所有干部的面说我不是什么坏孩子,不要那么对我。”

“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卫重霄说道。

“当然好了。我给你看他照片,”凌潭捞起手机调出图册给卫重霄看,照片上那个青年肩上架着小提琴,身着正装,戴着红色领结,看上去气度不凡。

他们兄弟俩五官的确相像,但相比之下凌渊周身的气质更加外放开朗,也更加骄傲。

而凌潭身上有一股消极的气息,是他再怎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也掩盖不住的。

“好看吧?”凌潭一脸骄傲。

“好看,你也好看。”卫重霄揉了揉他的头发。

“扯,他比我强多了。他长得比我好看,气质比我成熟,性格比我开朗,比我细心,比我会照顾人...”凌潭掰着手指一个个数凌渊的优点,最后大手一挥,“你要是先..先遇见他,你肯定也会喜欢他,而不是我了!”

冷不防一口锅从天而降,卫重霄哭笑不得,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净说胡话。”

“凌渊就是那么好..那么好...”凌潭一把抓住他要撤回的手,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他走了,他才三十一岁!他事业稳定,有了未婚妻...甚至定好年底要结婚了!”

那股醉态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清醒的痛苦绝望,凌潭死死抓着头发:“他要成家了,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他会有个可爱的宝宝,我也可以当小叔了...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他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未婚妻,我又凭什么能好好地活在这里,跟没事人一样成家立业,我凭什么啊?!”

卫重霄心里一阵抽痛,死死地抱住他的头,迫切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凌潭,这不是你的错!”

然而在这种时候凌潭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的面容有些扭曲,情绪绷到了极限。

卫重霄直接一个翻身跨在了他身上,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看着我,凌潭,想想我,我会让你开心吗?”

凌潭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他身上,他深深望进这个男人眼里,试图从那眼眸中寻找到能拉自己出这深渊的力量,半晌,他低声道:“你会。”

卫重霄凑在他耳边低低道:“那你之前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

他想起分手那天,凌潭给他留下的那个潇洒的背影,眉梢眼角满是轻佻,毫不在乎地告诉他“你的北方太冷了”。

那时候他心里有多痛呢?他不敢想。

“我才没有,”凌潭望向他,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爱意,“我可稀罕你了,稀罕的要死。”

卫重霄略有些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诶!唔...”被压制的人下意识上手想推,但是醉酒的思绪还没缓过来,只能被他亲的晕晕乎乎。

在卫重霄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一直以自己的理智冷静为傲,现在却觉得浑身冒火,烧的脑子里那根弦都要断掉。

去他的慢慢来,他们明明互相爱慕。

他的动作已经先于思考,伸出手把凌潭塞进裤腰里的衬衫拽出来,下一秒手就顺着衬衫下摆摸上了那人的腰线。

下手的地方光滑细腻,带着灼热的温度,卫重霄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再进一步的欲望了。

他喘着粗气把头埋在那人颈窝里,另一只手作势就要解凌潭的皮带。

凌潭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从**蹦了起来。卫重霄一个没注意直接被他推下了床,在地板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

凌潭站在床边,瞪着圆圆的眼和躺在地上的人对视,一个满脸惊恐茫然,一个眉梢眼角都透露着懵逼。

“你说要跟我好好在一起!一切慢慢来!”说完他就抱着被子从主卧跑出去了。

卫重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脑海中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他索性躺在地板上思考了一会儿人生。

良久,他站起身到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继续躺在**望着天花板发呆,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公元前的贤者。

他重重叹出一口气,想拉起被子埋头睡觉,谁知道却拉了个空。

“?”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自己的**空空如也。

卫重霄在心里缓缓骂出一句“操”。

那混蛋把他的被子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