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

第7章 回家

星期一早上的门诊大楼总是人满为患,时寄寒有条不紊地接诊,与病人交谈,很快就过去了一个上午。

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昨晚没怎么睡好,梦里全是杂乱纷繁的梦境,醒来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一向自诩公私分明,这一次却被生活干扰了工作,实在是不应该。

“时医生,中午吃什么?”一道明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寄寒抬起头一看,是他们科室今年新招进来的实习医生周静,时寄寒在她进来之初指点过她很多,而周静也只是比自己小个一两岁,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此时她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时寄寒受此感染,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不知道呢,你呢?”

“听说对面新开一家快餐店挺好吃,我想订那家,但只订一份人家不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俩拼个单呗?”

时寄寒自然是不介意,他接过周静的手机选起来,周静细细地端详他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问道:“时医生,你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好像你都没什么精神。”

“没事,只是没睡好。”时寄寒头也不抬,他选好后把手机递给周静,“麻烦了,我要这个就好。”

周静见状也不再多问,在朝夕相处中,她确实对时寄寒产生了好感,但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她在失望之余也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时寄寒的青眼,可惜那人一次也没来过医院。

饭很快就送到,热气腾腾的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时寄寒看着眼前的午饭却没什么胃口,也不知他离开的这几天温祈有没有好好吃饭,温祈那个少爷脾气,肯定不可能自己做饭。

以前他去外地培训,温祈都是点外卖应付,时寄寒和他视频时耳提面命了多次,温祈总是阳奉阴违,最后无奈,只好提前做好冻在冰箱,让他自己热热,可就连这温祈也懒得动手,时寄寒回来看到冰箱原封不动的饭菜,垃圾桶里成堆的外卖盒,冷着脸打了温祈的屁股,温祈被他欺负得哭出声来,发誓说下次不会了,时寄寒这才作罢。

事后,时寄寒搂着温祈躺在**,他捏了捏温祈的鼻子,“就你这好吃懒做的样,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温祈早已累了,闻言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可不能没有你,反正,你又不会离开我。”

这世间哪有绝对的事,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时寄寒拿出手机,屏幕上除了几个工作群的消息就再也没了,想也是,以前吵架都是他先示好,温祈何曾低下过他高傲的头颅。

时寄寒点开二人的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温祈说要去参加一个派对,时寄寒让他玩得开心,早点回。

以前他乐意宠着温祈,所以他无所谓做先低头的那个,如今他只要温祈肯真心实意地和他说句对不起,他觉得他也能再送一次戒指。

“嗡嗡嗡~”手机的震动吵醒了还在**睡得四仰八叉的温祈,温祈按下接听键,“喂?”

“喂您好,请问是温先生吗?是这样的,临近江景有一套房,首付五万起,您有意向在这边买房吗……”

温祈面无表情地挂断,不是时寄寒打来的啊!他不死心地滑动着屏幕,可屏幕干干净净的,一个消息也没有,他泄气地把手机砸在**,都几天了,还不联系我。

昨晚他和叶赫去喝酒了,一群人闹得很晚,他再也不用顾忌时寄寒,他想回多晚就回多晚,他想和谁聊天就和谁聊天,没有时寄寒,他照样过得有声有色。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宿醉到现在,昨晚还什么都没吃,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给自己点了个炒饭,然后忍着头疼快速下床洗漱,镜子里他脸色苍白,眼皮浮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半小时后外卖送达,温祈打开一看,满满当当一大盒,只是很油腻,看了胃口全无,温祈勉为其难地往嘴里塞了几口,还没吃一半,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上涌到喉咙,温祈捂住嘴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哗啦啦地吐起来,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里上涌的酸水。

温祈撑着站起来,烦躁地往沙发上一躺,炒饭被他丢在桌上懒得去清理,以前这个时候时寄寒总会为他倒上一杯热水,替他按摩肚子,他有点委屈,时寄寒不会真要和他分手吧?

晚上,时寄寒接完最后一个诊就收拾东西下班,回到家他打开门,“寒叔叔回来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闪,时寄寒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哟,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啊?捡到钱了?”时寄寒笑着把小孩抱进客厅,这小孩是时蔚然的儿子咚咚,他结婚早,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去年和他前妻协议离婚,咚咚就被判给时蔚然。

“咚咚,寄寒,快洗手吃饭。”时蔚然端着菜盘子走出来,“咚咚,快过来帮我看看,我怎么又被对方杀死了?哦,寄寒回来了呀。”他爸时宗明在客厅举着手机,屏幕上俨然是当下最热门的一款手游,咚咚从他怀里跳下,蹦到时宗明身边指点起来。

“时宗明,你还坐在客厅干嘛呢!还不快过来洗手吃饭,就是你带坏了咚咚。”母亲卢飞燕掂着锅铲从厨房出来怒吼道,那一大一小闻言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厨房跑,“真是越老越没个正形。”卢飞燕转头看了一眼时寄寒,“在这杵着干嘛?还不去吃饭?”

时寄寒应了一声便往厨房走去,他这几天住在父母家,当初出柜时他和卢飞燕吵得天崩地裂,卢飞燕气性一上来,放出一句你要和个男人过以后就别回这个家,时寄寒当时脚步一顿,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现在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饭后,时蔚然和时宗明带着咚咚到楼下玩,卢飞燕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织毛衣。

灯光下,两根又粗又长的银针泛着耀眼的银光,卢飞燕戴着老花镜手指翻飞,一行漂亮整齐的花纹很快出现在毛衣上。

时寄寒洗完碗筷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走过去到卢飞燕旁边坐下,“妈,你身体不好,这织毛衣的活还是改天吧,休息一下。”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妈老了,得在手脚利索的时候把你们几个的毛衣织好。”卢飞燕头也未抬地说。

时寄寒心中一痛,他仔细端详着卢飞燕,与他离开家前相比,发间多了几道银丝,眼角的细纹也比之前深刻了不少,而且,他记得卢飞燕是不戴眼镜的。

他真的,太久不回家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可能大多数人都无法避免。

“妈,我帮你吧?”

“你能干什么?你又不会织毛衣,边儿待着去吧,别挡住我的光线。”

两人默默无言地坐了好一阵,卢飞燕是那种强势的母亲,又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时寄寒不知要和她怎么交流。

“这次回来住那么久,也不见你和他联系,怎么,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卢飞燕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饶人,时寄寒内心苦涩,“妈,我们没事。”

“行了,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吗?”卢飞燕瞟了他一眼,继续说:“分了也好,温祈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终究不是正途,他也不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他不适合你。”

温祈永远是横亘在他和卢飞燕之间的那一根刺,说了这么些年,彼此都心灰意懒,但卢飞燕就是忍不住刺上一刺,时寄寒心知二人无法达成一致,他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我出去买包烟。”

卢飞燕看着时寄寒匆匆离去的背影有点懊恼,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呢!

下了楼,时寄寒一眼就看见了在楼底下抽烟的时蔚然,他向时蔚然借了根烟,“咚咚呢?”

时蔚然一扬脖子,咚咚正和别的小朋友玩得正欢,时宗明正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你下来干嘛?”

“里面呆得有点闷,就出来透透气。”时寄寒点着了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时蔚然看着时寄寒那郁闷样,心中了然:“爸妈应该还不知道你拒绝了调职的事,不然又是一顿唠叨。”

时寄寒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正当他越发郁闷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时寄寒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起:“喂?”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听哪一个?”对面欠揍的声音响起。

时寄寒懂了,“你想先说哪一个?”

“啧,你还是这么无趣,戒指没找到,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和你家那口子有关。”打过来的正是池熠,前几天时寄寒突然说要他帮忙找戒指,两人虽已分手,但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时寄寒还是心下黯然,他平生第一次送出去的戒指就这么没了,他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

“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费心费力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好我还没吃饭,不如我们出来吃个饭好好聊聊?”

“行,地点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