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起床了
翌日一早, 还不到六点季姚华就醒了。
他是最惫懒放旷的纨绔,叫他早睡早起那是要他的命,可谁叫这大少爷心里惦记了个人呢。
胡乱刷牙洗脸完, 他就端端正正坐在堂屋里了, 一会儿翘个二郎腿, 再一会儿站起来踱两圈,两只眼睛比狩猎的狼都精, 就直直瞅着东屋紧闭的房门。
瞅了又瞅, 瞧了又瞧,偏偏那道门就跟焊住了也似, 大少爷像十恶不赦的灵魂望天堂, 巴巴儿地等到花儿都谢了,也不见天堂大门朝他开。
终于一横心一咬牙,他“腾”地一下站起身, 就鬼鬼祟祟跑到门边去。
老子追人呢, 许他哥医生一屋睡, 不许他勤劳善良当闹钟?
他趴在门上听了听, 只能听见叫人煎熬的寂静,他就摒着气踮着脚, 轻轻儿把门拧开了。
夏日黎明来得早, 五点多已经有天光乍泄, 屋子里头雾蒙蒙, 静悄悄, 连空气里都浮着一团惬意的懒。
他小心翼翼往炕上瞧,朦胧中也看不清谁是谁, 就望见几团暖被高耸, 有微弱的起伏, 伴着几道缴缠的悠长呼吸。
季姚华蹑手蹑脚走过去,终于看清了炕上三个人的姿势,一瞬间险些气炸他大少爷金贵的肺。
——只见青蓝调暗淡的光线中,他哥睡一头,沈知意睡另一头,本该在中间的小青年却怎么也找不见他头在哪儿,仔细一瞧,喝!人正把小脑袋埋在他哥的怀里,睡得贼香呢!
再一看,他哥面对谢竹声侧躺着,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下巴就抵在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闭着眼睛,呼吸那叫一个悠然!
季姚华一下火上心头,呼哧呼哧喘两口气,就伸手要把人从陆深怀里扒拉开,手指刚刚搭上谢竹声肩膀,就听见低低沉沉地一声:“做什么。”
季姚华:“!”
他吓得魂差点儿没飞了,浑身肌肉都跳了一下,抬眼一瞧,就见他哥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暗昧的光线中,那双眼睛尤其亮,又冷又沉,简直像极了天幕上还未隐没的那颗星。
季姚华下意识心虚了一下,紧跟着又回神,压着火气提醒他:“哥,你瞧瞧你们现在这姿势!”
他打量着是不是他哥睡迷糊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怀里抱了个人,这也不是没可能,他自己还经常一觉醒来发现怀里抱着被子呢。
结果他就看着陆深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仍然把人在怀里牢牢抱着,冷冷盯着他:“出去。”
季姚华:“…………”
艹了,合着您是知道的啊?!
他气得要死,不肯承认自己羡慕嫉妒:“你,你怎么能这样!”
怀里的青年哼唧了几声,无意识地又往陆深怀里钻了钻,陆深垂眸看了看他,再抬眼看向季姚华。
无需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姚华目瞪狗呆,觉得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陆深冷冷开口:“现在几点。”
季姚华:“五、五点半……”
陆深:“出去,把门带上。”
季姚华:“哦……”
他一脸恍惚地往外走,走了几步一顿,才反应过来,气冲冲地转身又回到炕沿,压低了声音控诉:“哥,你、你们还没确认关系,你不能抱他!”
谢竹声被吵到,漂亮的眉毛无意识皱起,发出娇娇的一声呓语:“干嘛呀……”
陆深立刻安抚地拍拍他,压低了声音也忽略不掉温柔:“没事,睡吧。”
谢竹声砸吧两下嘴,两手握成小拳头抵在陆深胸前,眉头安心地舒展开来,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季姚华:“…………”
季姚华默默闭嘴,蔫头耷脑地走掉了,并屈辱地带上了房门。
房门轻轻碰在门框,大炕那头的沈知意也翻了个身,却没醒。
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陆深垂眸看向怀里的青年,轻轻勾了下嘴角。
季姚华出了门,也不想回自己单人间。
冷冷清清的,回去能干什么?又没个香香软软的谢竹声来给他抱!
他就蹲在院子里,凄凄凉凉地抽烟,一边抽一边还想着刚才那画面。
谢竹声皮肤在那么暗的光线下都看着透白,玉一样,那样乖乖巧巧地缩在他哥怀里,半张脸蛋埋在被子下,也不打呼噜。
一个男生,竟然还不打呼噜!
季姚华一口气吸掉半支烟,捶着胸口直咳嗽。
妈的,他这是错过了个什么宝贝啊!
季大少爷想起以前主动要给他送的青年,再想想刚才窝在他哥怀里睡得香甜的谢竹声,心里那种感觉,就跟井水里泡了个月亮一样,寒涔涔,冷冰冰,凄凉透了。
他长长一声叹息,端的是无限怆然,把打着哈欠出门的谷元姬吓了一大跳。
“……季大少?”谷元姬仔细瞧瞧院子里这人,一脸讶然,“你一个人蹲这儿干什么呢?”
季姚华脚下堆着一地烟头,眼圈儿红得像偷偷抹了老妈的眼影,有气无力地瞥一眼她,又转过头去吸了口烟。
这会儿天光微亮,摄像机还没工作,谷元姬看了眼他背后静悄悄的堂屋,瞬时了然,顿了顿,就也蹲到季姚华身边去:“你这是,等他们起床呢?”
季姚华声音嘶哑:“谁等他们了。”
他看一眼谷元姬,心中忽然升起无限怨怼:“喂,你不是追我哥么?能不能给点力啊!”
你要是争点气,早点把陆深拿下了,抱着谢竹声睡大觉这等美事哪儿还轮到他!
谷元姬却一声嗤笑:“谁追他了。”
两个死鸭子嘴硬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万分嫌弃地转开了目光。
静了静,谷元姬说:“恋综嘛,本来就是个让人光明正大广撒网的存在啊,你进来,里头有那么多鱼,咳,嘉宾,等着让你挑也等挑你,还不许人试一试了?”
她拿胳膊肘碰碰季姚华:“钓过鱼吗?你把饵料撒下去,有的鱼闻闻就走了,但兴许就有那么一条上钩了呢。”
早晨风凉,谷元姬扯了扯衣领:“我运气差点儿,鱼没咬钩,怪我喽?”
季姚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灵感一现,殷殷地望着她:“那你再试试呗,试试嘛,不丢人,万一我哥,咳,鱼又来咬钩呢?”
他加大**:“我哥不是弯的,真的,他比院子后头那棵杨树都直!他八成也不是真喜欢谢竹声,你多使劲儿,说不定就把他给掰回来了呢?”
“你看我哥,一表人才腰缠万贯,这等人中龙凤,你真的忍心放过啊?”
谷元姬却不上当:“得了吧,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老娘才不干!”
她本来上节目也不是为恋爱来的,不过恰好碰上了陆深,觉得这男人又高又帅又有钱,要啥有啥,要是真勾搭上了对她的事业绝对助益良多,这才追的。
毕竟是恋综,不积极主动的才拉跨,而且陆深这样的人,观众肯定很关注,她追陆深,对他再三再四地表达好感,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讨论度,讨论一多,热度不就来了?热度一来,她那个小公司就能多点儿名气,多点儿机会。
这年头,机会多重要啊,指不定她就一飞冲天了呢?
可陆深明显就对她这个大美女不来电,她有什么办法?!
她问季姚华:“回家这两天,你看咱们节目了么?直播能回放的。”
季姚华丧气:“看了。”
谷元姬冷哼:“看了你还叫我去追陆总?你没见观众都把我骂成什么样儿了。”
说她蠢、搞不清状况什么的,这还算轻的,更别说那什么虚伪、做作、拜金女、心机婊……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地往她头上扣,生怕压不死她。
都这样了,她这期要还是执迷不悟跑到陆深和谢竹声跟前去作梗,那才是真的蠢!
季姚华却一脸茫然:“有人骂你?没注意。”
谷元姬气得翻白眼,没好气地怼他胳膊:“还有烟么?给我点一根。”
季姚华从兜里给她掏烟盒,嘟嘟囔囔:“怎么你们女人也抽烟呢。”
谷元姬夹着烟,等他给自己点火:“女人抽烟怎么了?你们申请男人抽烟的非遗了?”
季姚华:“……”
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谷元姬:“真不追了?”
谷元姬瞥他一眼:“真不追了。”
季姚华不是很甘心:“上恋综你不追人,那你要干嘛?”
谷元姬优雅地呼出一口淡烟:“老娘我独自美丽,有意见?”
她早想好了,与其挨人骂,还不如佛系躺平当花瓶呢。
老娘自成一道风景线!
季姚华悻悻:“……没。”
怂恿失败,彼此都失去了交流的欲望,两个人就并排蹲在院子里,沉默地抽烟。
后院公鸡打鸣了,附近村子里狗吠声声,好像只一晃眼,天光就已大亮,西边睡房里响起温时妍和闻钥说话的声音,季姚华长长叹口气,颓然地抱住自己脑袋。
“人生——真他妈艰难啊!”
谷元姬赞同地点点头。
谢竹声一觉睡得餮足,醒来时天光大亮,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宽大的炕上他一个人睡得七歪八扭,而陆深和沈知意的被子都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了。
他把自己收拾整齐,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才跨出房门,就闻见一股二手烟味儿:“……谁把烟给烧了?这么大味儿。”
季姚华在堂屋门口拎着笤帚扫烟蒂,有气无力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早。”
“……早。”谢竹声瞧着他,“你熬夜了?眼睛这么红。”
季姚华瞅他一眼:“老子这是红眼病!怕不怕?”
“……”谢竹声绕过他,“你慢慢打扫,我给猫咪倒粮去。”
“猫,猫!”季姚华瞪着他背影,“你对我还不如对一只猫上心!”
谢竹声驻足,奇异地看他:“季大少,跟一只猫吃干醋?没必要吧。”
千娇万宠的大少爷,怎么反倒吃起他的醋来?
谷元姬端着牙缸从卫生间出来,哼笑着瞥了眼季姚华,对谢竹声说:“没事儿,大少爷早晨精力旺盛,戏瘾上来了呗。”
谢竹声看向她,顿时一愣:“谷姐姐,你素颜这么好看!”
“艾玛。”谷元姬笑起来,“这小嘴儿真甜。”
谢竹声辩解:“没,不是故意吹彩虹屁,是真的好看,真的!比起你化妆,更有一种……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谷元姬妆后眉眼秾艳,妆感犀利,有一种带刺的美,可当她洗尽铅华,不施粉黛的一张脸,气势弱了,却更显清丽。
长眉淡而细,眼尾修长,还稍稍有点儿小狗眼似的下垂,她整个人看起来简直纯洁天然,更觉美丽。
“是嘛?”谷元姬掩唇一笑,端着牙缸飘然而过,“虽然但是,你姐姐我还是要化妆去咯~”
谢竹声看她穿过院子,走到西边卧房去,门外适时响起脚步声,他抬眼看去,就见陆深穿一身运动衣,满头大汗地走进院子里。
“陆哥?”谢竹声不自觉就往前走了几步,“你这是……晨跑去了?”
走近了,一蓬热腾腾的木质香味儿就扑面而来,带着一点儿汗味,谢竹声一愣,就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他。
陆深皮肤白,现在脸上却一片红晕,连脖子都红了,暴着几条很明显的青筋,睫毛湿漉漉的,汗滴从短发里滑下来,没入眉毛。
眉毛下的那双眼就直直地盯着他,瞳仁深黑,瞧着莫名有些桀骜,让谢竹声恍惚有种被野兽锁定般的错觉。
他不觉咽了口唾沫:“陆,陆哥……”
陆深看着他,大约是还没缓过来,胸膛的起伏还很明显,声音比往常更沉,夹着粗重的喘息:“给我弄条湿毛巾。”
谢竹声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磕磕绊绊的:“哦,好。”
他转身往卫生间走,陆深就在身后很近的地方跟着他。
谢竹声莫名紧张,手忙脚乱地拧开水龙头,才发现没拿毛巾。然而还不等他往一旁挂钩上看,身后却已伸来一只手,拿着条干毛巾递给他。
谢竹声接过来,在哗啦啦地水声中默默地想。
运动后的男人都这样么?看起来好凶。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陆总早上精力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