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媳妇下套
◎弄死个人这么费劲。◎
滚烫的火苗扑面而来, 孟秦闪躲不及,额前碎发被烧个干净。
风呼呼地涌进,带着新鲜的空气。
“咳咳, 窗户能爬出去不!”
孟母挤上前,待看清楚拦上的铁条, 一阵绝望。
“你说你,好好的封什么窗户!”
“有劲冲外面喊。”
她砸玻璃,求救这么大动静, 却一个人都没来,这事太不对劲。
“哇哇——”
“姐,元宵月亮哄不住,烟太大。”孟许一成年人都受不住。
“放地上。”
小孩子太小, 她也不敢覆湿毛巾,生怕憋到。
孟秦则扭头去寻工具架子,在最底下那层摸到好几把榔头。
她第一次庆幸老伴工具全。
孟秦拿起最大的,冲娘和孟许吩咐,“捂着元宵和月亮的耳朵。”
高高举起, 用力落下。
抱孩子对臂力要求很大,孟秦练出来,几锤头就砸坏门锁,用榔头勾着歪斜的门把,总算将门打开。
不用她多说, 孟许和孟母争先恐后地抱着孩子跑出来。
孟秦出来才发现, 她家门口堆放的煤球, 全被点燃。
火苗向上爬上, 已经开始烧房顶, 火是从正屋先烧起来的。
孟秦莫名脑子里想起上辈子。
仇亮媳妇死在火灾。
孟秦看着已经烧透的正屋, 拎起锤头要去砸正门的锁,靠近才发现门是从外面锁上,烧到现在一砸就坏。
孟秦打开门,眼前掉下一大块墙皮,砰地摔碎。
“肖漫!”
“肖漫——”
“这。”
裹着长袖外衫的肖漫浑身湿哒哒地蹲在角落,见她还懂自救,孟秦松口气,踹开门让她赶紧出来。
孟母和孟许敲遍院子里的门,却发现空无一人。
漆黑的夜,被火烧得通红。
远一点有察觉不对劲的,终于喊出来。
“走水啦!快救火。”
“桶桶桶——”
“打水打水,隔壁院子还有水井!”
……
“你们没事吧!”
万新国最先回来,满头大汗地四处查看,“石头呢,瞅见石头他们四个没!”
“石头在屋里!”孟秦看向娘。
怀里元宵还在哭,孟母着急地边晃边说:“我喊了!屋里头没人应我。”
“你干嘛抢我水!”
再看万新国,兜头一盆水泼身上,抢过孟秦手里的榔头去砸门。
救火的人看到立马要拦,“不行,不能去,房子都烧成这样,你进去再出什么意外。”
“孩子没准一早发现出事,自己早跑出来。”
“别冲动!现在火太大,一个不好——万新国!”
万新国推开阻拦的众人,一头扎进刚砸开的门。
“救人救人,赶紧救人!”
“水,水还是不够。”
“出来了!”
万新国弯着腰,背上背一个,怀里一手抱一个。
“快,快请医生。”
万新国迈出门,轰隆一声巨响,房子塌下一角,他整个人也伴随着声音摔倒在地。
“先把孩子抱出去,送医院。”
“卧槽,万新国被烧坏半条胳膊。”
“拽出来,快搭把手。”
混乱中,孟秦扶着站不稳的肖漫,突然问。
“丫头呢。”
“对啊,石头三个在,那丫头肯定也在屋里。”
“这么大火,房子都被烧塌,肯定——”
“闭嘴,先紧着救出来的。”
王秀娟就在这种情况下闯进来,哭喊着孩子。
“怎么会着火,好好的怎么会烧起来,石头,木头,砖头,丫头——”
有人拉住她,“石头兄弟三个没事,你男人冒火给救出来,就是丫头没来得及。”
“什么!放开我,让我进去,我丫头还在里面。”
“你也得为石头兄弟三个想想。”
劝慰的邻居,阻拦的大娘,一盆盆泼向大火的水。
孟秦看到老伴从院外着急地找回来,瞧见她好好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然后,披着浸湿的凉席,冲进王家。
孟秦想喊住他,嗓子却像是被面糊粘住,张不开嘴。
“小秦工!”
仇亮也回来,来看肖漫一眼,立马组织起众人救火,并且着人去喊保卫科其他人。
孟秦朝院外看去,梅嫂子夫妻跟着帮忙,费文海护着包月桐,赖川已经抱住王秀娟安慰。
这一幕,孟秦看得脑子疼。
……
“出来了,快帮忙。”
秦则方单手夹着丫头出来。
轰隆——
正房一阵巨响,造成连锁反应,两边挨最近的包月桐家和王秀娟家纷纷开始倒塌。
“丫头!”
王秀娟扑上去要把孩子抱在怀里,秦则方拦住,“我进去她已经昏了,赶紧送去医院。”
“谢谢,谢谢。”赖川连连道谢。
王秀娟小心翼翼地接过,两人带着孩子离去。
孟秦见到人,心踏实地落回去,就听孟许尖叫。
“姐,月亮浑身发烫。”
“什么!”
孟秦摸了摸月亮额头,掌心一片滚烫。
“元宵呢?”
转过身摸摸,也有想起热的预兆。
“去医院。”
孟秦扭头,秦则方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没再管火灾,从丈母娘怀里抱过元宵,让孟秦抱着月亮。
孟许追上来,“我也去。”
孟母张嘴也要跟,秦则方拦住,“娘,家里烧了得留人,你和孟许在家,火势已经控制住,到时候看看屋里还有什么能用,不能让人趁**走。”
“对对对,那我留着。”
秦则方离开柳条胡同,要奔厂医院,被孟秦给拦住。
“你来之前好几个受伤的人送去厂医院,肯定忙不过来,让我进空间先物理给俩孩子降温,你跑去人民医院,那儿科专业。”
秦则方一听,拐个阴黑的地方将人送进去,便拎着手电灯提气直跑。
骑车都要半小时的路程,生生被他二十分钟赶到。
医院门口。
秦则方再抱元宵,就察觉他状态明显好不少,再看月亮也是。
孟秦带着哭腔说:“我看不见,就知道元宵和月亮被喂了东西。”
天知道她当时吓死,偏偏那东西入口就扣不出来。
秦则方想起当初指引温泉的精怪,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
“先让医生检查检查,我摸着月亮烧退不少。”
“好。”
可孟秦还是担心,直到医生检查完,确定是受惊起热没其他问题,才软着身子靠在墙上。
值班医生说,只要今夜烧退了就没问题,至于俩孩子今晚吸入烟雾,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未可知。
孟秦任由自己从墙上滑落,倒一半时被抱住。
她仰头看眼老伴,病房安安静静。
孟秦坐老伴腿上,靠着他回想今晚上的一切,依旧忍不住后脑勺冒凉气,一阵后怕。
她突然问,“贼抓到没?包月桐家丢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秦则方十分诧异。
要知道他们耽搁这么久,就是因为抓到贼后还送去派出所。
“万新国不放心孩子,才提前回来,幸好。”
“这不很明显,包月桐怀孕之后一直很注意,别家遭贼不至于让她半夜爬起来看热闹。”
包月桐又不是个热心人。
“真聪明。”
秦则方理着她被高温烫卷的头发,一下一下不厌其烦。
孟秦还等着后续,“没了?”
“我在想怎么和你说。”
【说抓到的贼是你哥,大半夜偷得还是朱大军专门偷卖给包月桐的送子观音小相。】
孟秦看得目瞪口呆,怕被老伴看出来,抱着他将脸埋在见脖子旁,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秦则方见媳妇不吭声,就娇娇软软的靠着,心软得一塌糊涂。
今晚肯定被吓得不轻。
孟李的事还是等明天再说。
……
火灾后续出来。
房屋烧毁三家,影响最大的有五家,重伤一人,轻伤十好几人。
个人财产损坏无法统计。
书记和厂长凌晨就收到保卫科送来的消息,脸黑成碳。
以至于早上两人和工会主席碰面,个人恩怨都暂且放下。
书记问:“失火原因查出来没?”
陈秘书:“仇科长初步检查,起火点是他家房顶,外接电线擦火引起。”
厂长皱眉,“这么看是意外,老房子的电线确实没有专门规划过。”
书记叹气,“还是建设而跟不上,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工人安抚好,房屋损坏的几户人家,工会怎么安排?”
工会主席提起去年准备分的那批房子,“如今空着,能暂时安置他们一段时间,只是人一安置进去,房子的事就瞒不住。”
毕竟突然空出这么大一批住房,几代挤一块的肯定会惦记。
视线全看向书记。
书记沉吟片刻,“先安排,火灾这几户要紧,家当什么都烧成灰。”
他点陈秘书,“你一会跑躺劳资科,这几户近几个月要是预支工资,直接批。”
工会主席:“还有房屋重建,我想要不要趁机把那老房区那一片的线路重整,找电力局全部重排线。”
“这可是大工程。”书记没立刻点头,“厂里挪不出这笔钱。”
食堂来说,粮食只够撑完这个月,粮站那天天问,依旧没粮食下来。
他正打算联合几个隶属省内的大厂,去跟省里沟通,看能不能从其他城市买些粮食回来。
“不过线路还是要检查,让厂里的电工临时成立一个小组,将家属院、宿舍楼全都仔细检查一遍,排除隐患。”
“街道办那,工会也去个人沟通,尽量配合,再通知后勤部安排一批物资,支援受害的几户家属,尽量把这个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如今全厂工人都鼓足劲,在争取提前完成生产任务,千万不能被这事影响到。”
……
孟秦这,是梅嫂子来通知的。
“还是你们大厂好,现在出事还能另外有地方安置,这是你家的钥匙,元宵月亮怎么样?”
“医生说受惊起热,退烧观察几天不反复,就没问题。”
孟秦接过钥匙,“安置在哪?”
“新楼那,就以前的一家大酒店,我今天拿到钥匙才知道,那房子是钢厂的。”
如今大酒店彻底改成宿舍楼,看起来大窗户贼亮堂,还专门装有暖气。
“我让我家那口子去问,能不能把房子换过去,谁知道重建要等多久,你要不要也一块,到时候咱们两家继续做邻居。”
孟秦知道新楼。
上辈子分房子,新楼就是主要的安置地。
当时从老房子搬进楼房的,个顶个夸,等再过几年看,暖气供暖不足,一层楼公用一个厕所,一个洗澡间,忙一天回来还要排队,正常为这争吵。
就洗澡间,还发生过好几起流氓事件。
有那不正干的二混子,见有女的去洗澡,故意装走错闯进去占便宜。
看你两眼,大胆的上手摸,摸完你还不能叫,真喊来人名声全毁,俩人都得当流氓抓。
可不喊,平白吃亏又恶心得慌,传个风言风语还被自家男人怀疑,哪有如今小院子安心。
不过,这次火灾临边两院和背后那个院子都有受影响,不换去楼房,换去别的院呢?
孟秦依旧觉得,远离仇亮保平安。
她正想着跟梅嫂子打听一下,其他院受害的几户人家情况,病房外公安敲门进来。
蔡智勇带队,熟悉的人让孟秦心安不少。
蔡智勇态度温和,说话也带着笑。
他是为孟李来的。
孟母、孟许挨个都问一遍,最后才到孟秦。
……
走廊角落。
蔡智勇率先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一遍。
孟李偷盗罪证确凿,包月桐那也坚决不松口。
“送子观音的小相价值已经够到拘留的地步?”
“不止小相,还有钱。”
孟秦愣住,第一反应是想否认。
她想说,孟李虽然自私,偏心眼,性子不好,可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
又一想他连小相都偷,这话到嘴边也没脸说出来。
谁信。
没准都觉得孟李偷观音小相的目的,就是想掩藏偷钱这事。
“我能见见我哥嫂吗?”
“能是能,你见一面也好,劝劝他早点坦白。”
孟秦听出不对,等见到孟李才知道,他不承认偷钱。
“就有人说朱医生请的观音小相特别灵,她都已经怀上,那小相也用不到,我就想着借来用用。”
孟李垂头丧气地抓着头发,整个人眼下一片铁青,显然昨天晚上没睡。
孟秦没好气,“借?你这叫偷。”
她没忽略孟李前头说的,“谁跟你说,朱医生会请小相的。”
“啊。”孟李眼神闪躲,“没谁。”
“不说?那就关着吧。”
孟秦失望地站起身,转身要走。
“别别别。”孟李抓住她,“是朱医生。”
“你怎么认识的朱医生。”孟秦居高临下,目光冷淡。
“就……就昨天邻居说朱医生医术好,我打听过去,朱医生自己提得……”
孟秦想起孟许昨儿说得一句话。
大哥能进厂里,是遇见邻居借口找老伴,被领进去的。
“你跟谁打听的。”
“啥?”
孟李正絮叨着,懵着说:“就你邻居,壮壮的,好像姓万,对,我最开始知道朱医生会请小相就是他告诉我的,我知道你对门邻居家有,也是听他说的。”
当时那男人笑着念叨孩子,说:“我家对门包同志就是朱医生治好的,专门请小相回来,说是能一举得男,我想等我攒点钱也去请一个,让秀娟也给我生个儿子,亲生的儿子。”
孟李委屈道,“我就是听他说完才心动,他是不是故意的!”他突然反应过来。
“又不是人家让你上门偷小相的。”
“可是他说,对门邻居今天不在家,小相就供在灶台,不是他告诉我,我不知道在哪,也就不会动心思去偷。”孟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死死攥着。
“别给自己找借口。”
孟秦不理大哥这一茬,心里却在翻涌。
大哥偷东西洗不掉。
只一点,从头理下来,万新国引导大哥犯罪的目的很明显。
“那钱呢,是觉得小相不值钱关几天没关系,才否认偷钱?”
“我没偷!”
【怎么一个个都不相信我!我刚摸着小相就被人发现,屋都没进,上哪去偷钱。】
【没准就是那家东西都烧毁掉,故意讹我。】
孟秦盯着大哥,确定他说得和眼里看到得一致,便起身离开。
“大丫!你别走啊,我啥时候能出去,我可是你亲大哥……”
……
房门关上,将孟李的声音断开。
蔡智勇沉着脸上前,他刚刚在室外把两人对话从头听到尾。
“万新国是不是昨天晚上救人的英雄?”
大半天的时间,足够事情发酵。
万新国不顾自身安危,英勇救下爱人前夫的三个孩子,为此胳膊受伤,街道办那已经开始准备制作锦旗,打算送医院去。
孟秦点头,“是他。”
蔡智勇思索,“如果他是故意的,为什么?”
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目的吧。
孟秦回忆着昨晚,“火灾发生时,院子里只留下老弱妇人,正房仇科长的爱人,隔壁秀娟嫂子的四个孩子,和我家里,我妈,我妹,我和一对孩子。”
“出事的时候,我娘每家每户都敲门喊过,石头四个都是大孩子,那么大动静却没醒,睡那么沉?”
孟秦上辈子见识多,这会不得不恶意揣测。
“如果,我是说如果,万新国想这把火烧起来,那院子里就不能留人,小偷的事就有意义。”
为了把人引走。
“你意思火是万新国放的?你怎么会这么想!”蔡智勇被吓一跳。
“不然呢,要怎么解释这场火灾,怎么解释,起火当晚我们有人的几家屋门全部从外面上锁。”
蔡智勇顿住。
孟秦继续,“你要说仇科长习惯性出门锁门,好,没问题。隔壁秀娟嫂子家因为全是孩子,锁门也没问题,那我家呢?”
蔡智勇不禁顺着她的思路去想,越想越觉得可怕。
“我问过三哥,他十分确定出门抓贼的时候,只是带上门,而且我家因为小房间没开窗户,我娘和我妹来住后,晚上就有个习惯,把正对着小房间门的大窗户打开通风,出事的时候,门上锁不说,窗户也是锁的。”
蔡智勇想了想,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动机呢?你们院子里有人和万新国有仇,这才说得通,他想害人才搞这么一出。”
“那要是想立功呢。”
“立功!?”
“犯罪式立功。”
蔡智勇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越想越觉得惊恐。
要都像万新国这样豁得出去,那还不乱套。
“不行,没有证据不能下这种判断。”
“那就查查,走捷径是会上瘾的,万新国一个乡下来的汉子,不可能一来就有胆子干下纵火这么大的事,除非以前经常得手,养大了胆子。”
……
孟秦从派出所回医院,一进门老娘就不断伸头看她身后。
孟秦说:“大哥没回来。”
孟母失望道,“你不是去接人?怎么没回来。”
孟秦站定,认真地说:“娘,大哥偷东西被抓,你觉得我多大能耐,说放人就放人。”
孟母:“那派出所来的人不是元宵干……”
“娘!”
孟秦喝止出声。
医院人来人往,传出去蔡智勇前途还要不要。
孟母察觉大闺女认真,呸呸呸地拍着嘴巴,“我就是着急,怕你大哥出事。”
“不会出事,最多被关一段时间。”
孟母还是担心,却没在孟秦面前念叨,只是一直唉声叹气,坐立不安。
孟许来说:“医生说,元宵和月亮可以出院,姐,我们去哪?”
孟秦理了理她的长辫子,“厂里有安排安置点给我们暂住,既然能出院,就收拾东西走吧。”
也没东西收拾。
只有给孩子喂奶新买的小勺和碗,一兜就能装下。
新楼临街,就左立在钢厂家属楼的附近。
孟秦拿到的钥匙上标有二零六,到时发现秦则方已经在收拾卫生。
新楼大改的是以前的酒店前厅空间,后排的房间格局没动。
二零六是三室套间,自带阳台洗手间,装修的瓷砖、地板小资风十足,这要不是厂里安排,谁敢住进来。
孟秦走到老伴身边,“你没去车间?”
“厂里给我们院放两天假,把家里安置好再上工。”
孟秦对厕所十分想念,问老伴能不能用。
“不能,新楼下水全部整改,说是应广大工人的意见,多增加居住面积,到时候会在每一层尽头修厕所和洗澡间。”
孟秦打开洗手间,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房间。
秦则方在后头说:“工会杨干事说,厂里知道我们家人多,所以特意安排的大房子。”
三个房间,外加改后的厕所,确实够大,能一人一间。
“娘,你先选,一人一间,现在手里没钱,再加上以后也要搬回去,家具我是不打算再置办,现在天热,买几床凉席睡地上吧,正好凉快。”
不知道是不是新楼太久没进人,屋里总是阴嗖嗖的冷,夏天还真消暑。
说不打新家具,原先屋里抢救出来的几件还是搬来新屋。
保存最完整的就要数元宵和月亮的摇床。
如今小两只也成为家里唯二睡床的人。
当天晚上,孟秦躺在凉席上,也没铺床单,地板硬邦邦的,和炕睡起来感觉十分不一样。
怪怪的。
睡不着,孟秦拉着老伴又把白天的猜测说一边。
万新国犯罪式立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秦则方听完沉默好久,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还记得之前和你说过,厂里差点出事那次。”
“哪次?”
孟秦翘着二郎腿,脚丫子凌空晃悠两下才想起来。
“仇科长替秦则广值班那次?”
“恩,当时没跟你说,抓住间谍的不是仇科长,而是车间的一个小干事。”
车间也是配有文职的。
“小干事为提高生产加班,离开车间回宿舍的路上撞见,抓住人后仇科长才追上,虽然明面上将事情捂住,没大肆夸奖,但是厂办那边有记录,已经打算把人从车间调去办公室。”
孟秦撑起上半身,这次不敢多猜。
“这事跟间谍有关,不敢乱说。”
“只是想想。”
孟秦看来这是两件事,决定转移话题。
“我打算收拾好就回去上班,现在更名正言顺。”
随大流缺钱!
“我打算上班第一天先去劳资科预知你一个月工资,我听梅嫂子说,其他几家都去过。”
她还说:“梅嫂子还是选择回娘家住,没要安置房,换成安置金,他爱人另外预知一个月工资。”
“费文海也是,跟包月桐回丈母娘家住段日子,也方便照顾包月桐,借口孕妇花销大,预知两个月。”
“仇科长倒是住我们隔壁,秀娟嫂子在一楼,厂里安排两间,让秀娟嫂子照顾万新国住一间,赖川带四个孩子住一间,说是要注意生活作风。”
即便是前夫,也没有这么堂而皇之住一块的。
“今天一直忙,我没见到丫头,你知道吗?”
秦则方伸手搂住她,孟秦预感很不好,紧接着听到。
“浓烟吸入过多,呼吸道感染,另外因为脑供养不足,人傻了。”
孟秦撑在老伴胸前,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怎么会!”
“听说,丫头是最后被送到医院的,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只认王师傅。”
孟秦突然躺不住,“你松开我,我要去看看元宵和月亮。”
秦则方跟她一起,站在摇床边,望着孩子睡得香甜,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平静。
……
隔天。
孟秦专门去看丫头,以前奶奶喊她孟婶婶的可人儿,现在呆呆地抱着麦糠枕头,喊她都不带应的。
王秀娟两天时间,一下子老十来岁,满脸沧桑憔悴。
孟秦的安慰也无法让丫头恢复,只略坐坐就想离开,还未动身看到万新国从房间出来,看见他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打招呼。
“孟干事来了。”
孟秦见到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想着来搭把手,万同志的伤好些没?你那天简直吓死我,那么大火就冲进去。”
万新国摸把石头的脑袋,“只要他们没事就好,还是我没用,当时要没晕倒,丫头也不会变现在这样。”
【可惜了。】
孟秦意外,难道真是她想太多?
一旁王秀娟在哭诉,孟秦明显感觉石头三兄弟对万新国也态度大变。
以前嫌弃地喊着后爹,现在换成亲昵的二爹。
想到隔壁坐着的赖川,倒显得更像孤家寡人。
孟秦没收住打量万新国的眼神,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她整个包围,整个人像是被沼泽包裹,不断拖着她向下。
“孟干事?”
【为什么一直打量我?是发现什么,还是怀疑什么。】
孟秦挪开双眼,整个人才重新呼吸。
她喘息着,“那天呛烟伤到嗓子,时不时就喘不上气,医生说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王秀娟想到丫头一激动就喘不上气,安慰她。
“你别不放在心上,记得听医生的话。”
“哎。”
孟秦上次这么直面的负面情绪,还是面对满肚子心眼的朱婆子。
那还只是感觉难受,刚刚却差点憋死自己。
万新国不对劲。
……
孟秦离开王家,回家喂完孩子,抽空又出一趟找老伴。
倒是意外先见到秦则正。
想想要销假这事,孟秦上前跟他提一嘴。
秦则方黑眼圈严重,揉着额头拒绝她销假。
“?”
孟秦意外,“让我继续休息?”
旁边突然有人插话,“孟干事好,厂领导体贴你生育不容易,又赶上火灾,想多给你点时间修整,毕竟你不是一个人,你还要照顾小秦工和两个孩子,任务艰巨。”
“你谁?”
“……”
男人笑容僵硬一下,很快做起自我介绍。
“我叫周长利,刚刚调职到小组,暂时负责钢厂全体女性职工和女性家属的进步。”
哦,摘她桃子的人。
孟秦心里嘀咕着,郭主任不行啊,这么大桃子竟然还被个车间上来的抢走。
还是说,郭主任计划小组解散,把人要去厂委?
有人来就得有人走,这是连她工作岗位一块盯上。
下一秒,当事人直接给她答复。
【工作换到我手上肯定很生气,闹吧闹吧,也好让我趁机拿住你把柄,趁机进入厂委。】
【到时候利用下车间思想指导的机会,迟早能摸到研究所资料。】
【万新国个废物,弄死个人这么费劲,早知道不如和陈大力一样都喂耗子药。】
【现在火灾人没弄死,事情还闹这么大,全都盯着,万新国这个点算是废了。】
【幸好,赖川被摘出来。】
孟秦脑子噼里啪啦炸开锅。
孟秦盯着周长利,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画面。
不,是三个。
她来接老伴下班,从后门去供销社时,万新国和一个男人在商量事情。
那侧脸是周长利。
她哄孩子,一个男人站在院子门口要找肖漫。
那找人的还是周长利。
同时,上辈子目睹仇亮杀人没几天,食堂到处风言风语。
“仇科长杀了救火英雄!厂里都不管吗?”
“我看就是泄私愤,我偷偷告诉你们,救火英雄和仇科长爱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准备结婚,仇亮突然冒出来把人抢走。”
“救火英雄?叫,叫周长利。”
……
孟秦唇色白得吓人。
秦则正以为她被气到,“嫂子,你生得是双胞胎,怎么也要做完双月子身体才能恢复元气,你放心,等你出双月子,谁也拦不住你回来。”
孟秦收回神,寸步不让。
“虽然你是我领导,可小组是临时组织,我是厂委的人你管不到,钢厂妇女之前是我和妇联负责,之后也只能是我!”
她看起来像个极重权的,怼完秦则正,瞪过周长利,气愤地转身往制造厂车间去。
周长利盯着背影,“孟干事是不是误会什么,她这是去找小秦工帮忙吗?”
秦则正板起脸,“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还只是临时借调,正式任命没下来呢。”
周长利轻笑,“组长别气,我本人是很想和你一起工作,之前组长在宣传科时,每次下来任务我们都配合的很好不是吗?是上面领导拉我做筏子,我一个小干事,能做什么主。”
秦则正不想听。
他都敢当着严敏的面,故意歪曲他和齐英的关系,还敢信誓旦旦地说没私心。
现在想,嫂子回来也好。
之前是不想她搀和进来,可如果嫂子不放手,周长利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算个屁。
秦则正双标地忽略掉,孟秦这工作来得同样不服众。
他甩开周长利,索性也不再下车间,奔着老丈人家去。
……
另一边。
孟秦脚步越走越快。
万新国是行为惹她怀疑,好歹有预兆。
千想万想,没想到赖川也掺和其中。
那秀娟嫂子是知情的,还是被瞒在鼓中?
还有陈大力,耗子药到底是谁喂的?
家属院那场火灾,是想弄死谁?
肖漫?
上辈子肖漫几个月后真死了。
孟秦停下脚步,站在太阳下依旧浑身冰凉。
不,是她。
万新国想烧死的人是她。
老伴弄粮食那天晚上出去的人,是万新国!
现在要确定的,是万新国出去那天和钢厂抓住间谍那天,是同一天。
孟秦想起,火灾那天下午,她送走肖漫时提起过夜晚看到的人。
万新国一定有听见。
孟秦调转方向,找到内保部。
秦则广双脚架在桌子上,摇着扇子,话里放着个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秧歌戏。
孟秦敲门,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把收银机给甩出去。
“嫂,嫂子,你怎么来这,吓死我了。”他还以为是领导。
“我问你个事。”
“我?”
秦则广第一时间就想,是他娘还是他媳妇,又出门惹到他嫂子。
可他娘最近忙着找活,他媳妇忙着保胎,老实着呢,倒是他爹成天不见人影,调去仓库之后倒比在车间还要忙。
仔细一听。
“换班日子?”秦则广不记得,翻过值班记录随手一指,“这天,嫂子你问这个干嘛。”
孟秦盯着那日子,脑海一阵轰鸣。
是同一天。
老伴弄粮食回来那天,是他坦白的日子,她不可能记错。
孟秦扶着桌子,手有点抖。
知道的事情太多,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找谁说。
关键,说出来她要怎么解释。
“嫂子,那天真是薛琴肚子不舒服,不是故意想喊我回家偷懒,呸,不是。”
孟秦挑眉,“薛琴肚子不舒服,喊你回家?”
秦则广莫名心虚,“我惦记孩子。”
惦记啊。
孟秦顿悟。
是了,她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地解释她怎么知道。
下个对方感兴趣的套,等着人来钻就好。
这不巧了,她老伴也是研究所的一员。
孟秦心情好,冲秦则广态度也和善。
“挺好,继续加油。”
秦则广挠挠头,觉得生完孩子的嫂子,奇奇怪怪。
一孕傻三年,老话说得真没错。
……
孟秦和老伴商量这事,特意选在空间里。
她没直接提所看到的真相。
只说,她今天见到抓间谍的干事,想起之前见过他。
周长利和万新国认识。
两人还前后不约而同地立功。
她又提及曾经半夜偷摸出去的人是万新国,怀疑和周长利故意设计。
秦则方听到这,意外打断她。
“媳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弄粮食那天,回来被仇科长看到,他当时在家。”
“?”
什么意思。
“仇科长在家,出事那天仇科长在值班。”
日子不对。
孟秦反应过来,瞳孔微缩。
“我专门去问的秦则广,值班登记上……”
孟秦顿足。
值班表上填得名字,全是秦则广本人,他随便指来糊弄,反正她也不清楚。
秦则方放柔声音,“不过你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所以你想我怎么配合?”
孟秦抬头,“你不怕我瞎搞,这事很大。”
秦则方:“我信你。”
孟秦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让你提前研究出一种新的军事材料,也会答应?”
老伴曾两次出差航械,就是一个机会。
航械是军工厂,而奔着钢厂研究所来的,十有八九就是间谍。
盛京曾经沦陷过,这个土地上藏着多少老鼠,阴暗的角落谁也无法窥探。
军工材料,对方一定感兴趣。
“就是这材料一出,你想低调都没法再低调。”
虽然孟秦很不明白,老伴为什么要低调。
孟秦内心正忐忑时,听见老伴笑出声。
“就这?”
他声音低沉,拥着她贴在耳边说:“你就这么相信我可以?”
“以前,你可从来没夸过我。”
“……”
孟秦回忆……三十年日子太多,回忆不起来这种细节。
不过,“我一直知道你能干,不然干嘛催你上进。”
是某人,总想得过且过。
秦则方收紧手臂,笑容灿烂。
“一种吸引力不够,干脆整一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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