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弥补
◎我来弥补好不好?◎
鸡飞狗跳地准备完, 嘉宾连吃东西的心思都没了。
节目组下午还安排了抓鱼,存了摆烂的心思,两位男嘉宾烧烤的动作越来越敷衍。
昨天激烈的争吵过后, 王楚文和陆行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 都刻意不去看对方。
赵晴本就对楚屹冷淡,她收拾碗筷,楚屹忙着烧烤, 两人各忙各的, 相顾无言。
浓浓的窒息感穿屏而过, 一扫先前的欢快气氛。
孟冬肠胃不好, 不敢多吃, 见盘子里还有多余的食物,避开镜头, 端着去导演组的房车上找许知意。
从紧迫的录制中逃离, 孟冬深深叹了口气。
许知意靠着房车车门, 捧着孟冬端来的盘子, 嘴里嚼个不停:“叹什么气?”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录制气氛不太好。”
嘉宾吵架的事许知意也略有耳闻,她想安慰几句, 话一出后, 变成了语气嫌弃的一声:“啧。”
孟冬抬头看过去。
许知意不耐烦地嚼着:“这肉好老, 你们家周老板做饭也不行啊。”
孟冬出神反驳:“这不是他烤的。”
许知意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挑了下眉:“怎么回事啊, 以前还得和我一起吐槽几句,现在还帮他说话?”
孟冬刚刚的话完全是下意识出口, 现在回过味来, 撇过脸, 轻轻哼一声:“谁帮他说话了……”
许知意抬手一指:“你。”
“我就说实话实说。”孟冬垂眸,“和他是谁无关!”
许知意定定地看她,问:“真的无关?”
孟冬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点着,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我不知道,或许有关。”
孟冬逃避时,视线就会从对方身上移开,她脸上没有表情,可给人的感觉却很落寞。
许知意对她了解,多余的话懒得说,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一旁:“孟冬,这话我以前和你说了无数遍,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想做什么就做,多听听自己内心的想法,别因为怕受到伤害一味逃避,反正还有我给你兜底呢。”
从高中认识许知意开始,孟冬的人生就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许知意虽然脾气差,但在班上总是众星环绕。学生时代总有这样的存在,老师头疼,家长不待见,可她就是活得恣意洒脱,格外有人气。
孟冬总当许知意是自己的领路人,许知意教她挺胸抬头,教她遵从自己的内心,还大手一挥,改了叔叔强制给她填报的志愿。
她带她去看凌晨五点的朝阳,去登最高的山,去最灵验的寺庙祈福。
阳光是暖的,山顶苍茫无垠,而她们当初许下的心愿,似乎已经实现了。
许知意在孟冬最仓皇无措时出现,她就像条鲜红的警戒线,在孟冬即将越界脱轨的时候,把她拉回正道。
所有正确的,不正确的,那些鲜活的记忆,让孟冬在遇到她之后,重新觉得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是空气,不是家人口中不愿提及的“她”。
孟冬浅浅笑着:“我现在只想离开孟家,去找……”
妈妈两个字哽在心口。
她改口:“找内个人。”
“找你妈妈?”许知意捏捏她的脸,“找找找,找了那么多年了,还不死心?”
“总能找到的。”孟冬低下头,踌躇着,“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说什么呢。”许知意手下的力气重了几分,“不是还有我呢?”
孟冬朝她笑,心里话又埋了下去。
爱是有时效性的,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一旦沉溺,就会像毒品一样蚕食着内心,一瞬间的满足后,便是无止境的空洞。
而她害怕这种空洞的感觉,所以也丧失了主动的勇气。
……
露营地附近不远处就有小溪,吃过饭后,导演组给嘉宾发了捞鱼用的网和水桶。
直播间组织了投票,有奖竞猜谁是抓鱼最多的嘉宾。
楚屹一马当先,王楚文和陆行知激烈角逐投票第二名。
孟冬和周堰成由于众所周知的客观因素一早被排除在外,毕竟豪门总裁携夫人下河抓鱼的画面,实在难以想象。
以至于比赛结束时,观众和导演组看着孟冬桶里满满当当的鱼沉默了。
这里的溪水较浅,溪水里鱼虽多,多是体型不大的小鱼,所以要把桶装满,鱼的数量相当可观。
抓鱼比赛结束后,孟冬提着桶,把桶里的小鱼分给了想领回家养的小朋友。
不一会儿孟冬就被孩子们包围,小朋友拿着矿泉水瓶,叽叽喳喳地吵着挑好看的小鱼。
一个小时后,桶里已经不剩几条,把小鱼放生回溪水,孟冬提着空桶,去岸边找周堰成。
抓完鱼已经三点多,下午没有其他活动安排,跟拍的摄影师轮休去吃午饭,嘉宾的个人直播间处于短暂失联的状态,只剩下几个全景机位还开着。
周堰成手里拿着几份合同,身旁站着周决和他的女朋友。
孟冬想起来在旅店时,许知意曾提到过的事,脚步一顿,下意识想朝反方向走。
转身转到一半,她捏捏自己的掌心,还是决定等他忙完。
批复完下半年的财务预算,周堰成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看着笔身的刻字,笑着道:“钢笔不错。”
钢笔上刻着周决的英文名,一看就是别人送的。
站在周决旁边的苏雨耳根一红,小幅度拉了拉周决的袖子。
周决轻咳几声:“这不是,陶冶情操嘛。”
周堰成扬了下眉,似是觉得新奇:“明明上学时都没写过几个字。”
“哥。”周决求饶,快速看了眼身边的人,“留点面子。”
周堰成把文件还给苏雨,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辛苦你跑一趟,盛骁最近什么情况。”
苏雨是周决的女朋友,同时也是祝盛骁的秘书,见话题回到工作,女生正了正神色:“小祝总最近……”
想起祝盛骁天天在办公司骂娘的场景,苏雨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堰成:“实话实说就好。”
听了周堰成的话,苏雨微一点头,重新开口:“小祝总最近天天在办公室吐露一些不雅词汇,行为有些暴躁,但好在工作方面有祝总管着,没出什么差错。”
周堰成点点头。
祝家姐弟俩是他的合伙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这么多年和他一起管理Once,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见苏雨汇报得差不多了,周决朝周堰成挤眉弄眼:“哥,苏雨好不容易出差几天,我想带她逛逛,你别啰嗦了。”
周堰成微一点头:“你注意分寸,照顾着点。”
“放心放心!”
得了准许,周决立刻拉着苏雨,往停车场的方向跑。
苏雨怀抱着合同,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到孟冬后,她远远喊了句“嫂子好”,说完抬手去打周决:“你慢点,慢点!”
看着两个人跑远,孟冬忍不住笑:“真好。”
周堰成的声音从孟冬身后传来:“什么真好?”
孟冬猛地转身,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周堰成怀中。
周堰成抬手扶了她一把,感受到背部的温热,孟冬后退了几步,慌忙摆手,问他:“没什么,你忙完了?”
“忙完了,年中事情比较多,有些文件必须我亲自签字。”
孟冬手指胡乱绕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你忙的话,那节目还录吗?”
周堰成心里还在复盘文件上的数字,听到孟冬的问题,意识回笼,有些好奇:“怎么这么问?”
也不能说许知意曾经偷听到他和周决聊天。
孟冬面上风轻云淡:“好奇,随便问问。”
周堰成微微弯腰,和孟冬保持平视:“你录我就录,你还录吗?”
问题又抛回到孟冬身上,她瞬间挺起腰,整个人小幅度地向后仰了几厘米。
周堰成抬手,虚虚揽在她背后,防止她躲着躲着失去平衡把自己摔倒。
见她不语,他又轻声补充:“违约金我付得起,你想不想和我继续录?”
他问想不想,问题的答案无非两个。
想,或者不想。
他有二分之一的概率可以听到想听的回答。
孟冬深呼吸一口气,拢了拢头发,又抚平衣摆,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
等自己耐心都快耗尽时,眼前的人依旧气定神闲。
孟冬眼神躲闪,在退无可退之际,她才弱弱开口:“我想录。”
……
回到露营地,石向导正在组织营地游客开篝火晚会。
柴火高高地堆起,石景把最后一块木柴扔到最上方,从梯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孟冬面前。
“姐姐,你喜欢篝火吗?”石景露着两个小虎牙,“在我们这儿,探亲迎客,都会组织篝火晚会,是地方特色呢。”
游客都自发地准备晚会食材和道具,现场温馨祥和,像熟悉的邻里聚会。
孟冬很少有机会感受这样的氛围,被感染,脸上也带着浅笑:“嗯,喜欢。”
听到孟冬说喜欢,石景笑得更开心了,低头拉过孟冬的手,把一个雕刻精致的木雕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木雕整体是小猫模样,表情生动,身体上刻着当地特色的双鱼祥云花纹,下方坠着一个铃铛,只要轻轻晃晃就会发出脆响。
因为要举办晚会,石景的几个同龄朋友也来营地帮忙,看到他把精雕细琢许久的木雕送人,纷纷在旁边起哄。
石景转头瞪了他们一眼,怕孟冬误会,和她解释:“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你就收下吧。”
周堰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呢?”
“……”
石景看着周堰成咬牙切齿:“没有你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成品,递给了周堰成。
木雕形态抓得很好,不管是猫猫还是小狗,面目表情都栩栩如生。
周堰成低头把玩着:“喜欢雕刻?”
石景抓了抓头发:“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玩具,爷爷是木工,经常给我做些小玩意,耳濡目染,我也就学会了。”
“自己设计的?”周堰成反复看着掌心的小雕刻,随后又说,“把家里地址给我。”
“当然是自己设计……”石景的回复和周堰成后一句话重叠,他停住没说完的话,茫然地眨眨眼睛,“我就住旅社。”
周堰成:“知道了。”
石景撇撇嘴:“干嘛?”
“给你寄些玩具。”周堰成说,“放心,也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觉得你会喜欢。”
听到周堰成的话,石景问:“我之前就想问了,听我爸说,你是卖玩具的?”
“倒是可以这么说。”周堰成没纠正,不紧不慢地开口,“好好学习,对这行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去京北找我。”
石景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怀疑地盯着他:“你不是骗我吧,我还只是个小孩子。”
周堰成眉眼稍抬:“现在是小孩子了?之前还说自己不小了,心理年龄成熟,正规男高中生。”
石景也不过刚上高一,前半年还是初三学生,有了新身份,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他干笑了几声,嘴上不饶人:“和你比,我确实挺小的。”
周堰成:“所以小朋友,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知道了吗?”
石景点头:“这我当然知道。”
营地的夜晚漫长,柴火噼啪地烧着,远处天光渐消,只留下浅浅一抹余晖。四周将暗未暗,群众自发的合唱悠扬长远。
石向导工作几十年,整活能力创新出新高度,又变魔术又唱歌,不一会儿现场就热闹非凡。
孟冬抱膝坐在草坪上铺着的棉麻布上,跟着音乐轻晃。
周堰成就坐在孟冬身后,一言不发,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远处的篝火。
察觉到视线,孟冬转头,拍拍自己身边,喊他:“周堰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后面?”
周堰成从木椅上起身,坐到她身边,顺手从一旁拿了块薄毯。
篝火炙热,现场一片温暖,他还是担心她着凉。
孟冬往毯子里缩了缩,撑着头,看向身旁的人。
火光把周堰成的侧脸照得线条分明,打下的阴影泾渭分明,如同画家笔下精雕细磨的二分光影。
他的目光柔和,眼神光随着火光明灭。
“周堰成。”心里有陌生情愫涌动,孟冬忍不住喃喃,“我们要是,再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早过许知意,早过她受苦受难的十几年,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不用一个人扛过一个又一个无助的黑夜。
或许现在,他们的关系会不一样。
周堰成:“我们见过的,很早很早之前,我们就见过了。”
匆匆一面,引得情根深埋。
身后一曲结束,人群中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把周堰成的话打得四分五裂。
孟冬茫然地眨眨眼:“我什么?”
他嗓音温润,又道:“你缺失的那些爱,我来弥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