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之刃

第479章 震荡

巫师非常忙碌,每天都要对巫文字进行解读,调配魔药,打造法术道具,和自己师长亲人交际,无暇分心。至于领地内的琐事,往往交给家族中不通巫术的边缘族亲管理。

这些“中间人”得到巫师撑腰,对居民自是极尽剥削之能事。

林边堡位于洛曼边陲,虽说贫穷,仍能承载数十万人口,如今赤地千里,十室九空,幸存者被圈养起来,待遇和动物无异,死者被当做食物,一旦有人倒下就被分食一空,但活下去也只是慢性死亡,巫师定期检查人口,遴选合适材料,大量运往林边堡。

许多人即便从巫师辖区中逃脱,也只能游**在荒野上,无物可食,只好互相狩猎,食人度日,以骨为薪,每逢凛冬,冻毙暴死者不可胜数。即便逃往别处,也只能落得卖身成奴的下场。

巫师们则肆意收割财产,许多洛曼珍贵家具和精美饰品被装车运往大沼泽,成为巫师们的私人收藏。

愤怒。

再大的愤怒也敌不过恐惧,它被压抑,被巫师压倒性的破坏力所遏制。

年复一年,愤怒也日益麻木,愤怒也日益空洞,愤怒也越来越无意义。

但愤怒是存在的,它就在那里。

而夏尔的到来点燃了这份愤怒。

凯林和恶魔猎人们里应外合,夺占孤门堡,打出驱逐巫师、解放全境的旗号。

一夜之间,揭竿而起者不可计数。

这是洛曼人和巫师之间的战争,许多人都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但他们不知道战争的形式会是如此。

夏尔亲自制订一系列战术和计划,攻势如火如荼地展开。

他的方针是团结所有能团结的人,夏尔向各地起义者授予军事指导,鼓舞每个人都加入自救运动,每打下一座市镇,就从武备库中获取武器,夺取庄园中囤积的粮食,将其发放,组织民兵和反抗军,拯救饥寒交迫的居民,将妇女老幼撤往女爵厅,在罗彻的组织下开拓荒地,恢复民力,留下尚能作战的,四处游击,劫夺押运“人牲”的车队,搭救平民。通常来说,起义都会带来一连串混乱,但夏尔竭力避免动**,他制订纪律,严密组织,更以他的权威压制矛盾,减少内耗,一致对外。

地方居民也积极配合,即便没能和凯林的大部队达成联系,也听闻转机到来,尝试反抗,互相援救。

许多人冒进、鲁莽,刚刚集结起来就被巫师灭杀,但反抗者杀之不尽。

所有消息都对巫师压倒性的不利。

人们原本在惶恐中瑟缩,但他们渐渐听说夏尔的名字,这名字的分量越来越大。如今,哪怕是还没被叛乱之火烧到的地方,巫师们也能察觉到端倪,他们走到驯养“人牲”的地方,观察那些衣不蔽体的人类,这些人营养不良,贫病交加,目光曾经如家猪般呆滞,如今眼神却非常明亮,沉默,同时等待,等待打破囚笼、恢复尊严的机会。

不、不行啊。每个巫师都清晰地明白这一点。这样下去的话,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夏尔这个名字,刚开始被他们当成笑话,现在没有人敢于轻视。

巫师不擅长统治,也不擅长处理这种大规模、多点爆发的混乱局势。维库维的凯林、“三眼剑”玛德琳娜、伯爵克里斯·德·佛瑞斯特、约弗的伊莱贾,他们的活跃更是让巫师寝食难安。

他们也尝试出手反击,许多巫师能召唤对军火焰,精通流星和地震的巫文真解,可还未造成剧烈杀伤,自己就先战死。夏尔会亲手处置那些有能力影响大规模战局的巫师,他们要么在正面战场上被红刀击杀,要么就是在筹备术式途中被夏尔找到。

一个、两个巫师战死,他们还能理解,但连日来,夏尔一手制造的死亡名单越列越长,他们意识到夏尔是他们无法应付的敌人。

时至今日,巫师仍然没有把战败的消息知会巫师之王。

他们怕被消灭,更怕引发巫师之王的怒火。

然而他们已经失去对地方的掌控力,送往林边堡的材料越来越少,他很快就会发现。

为了避免最差的结果,巫师决定谈判。

在前往会议场所的路上,四名巫师骑马并行。

“叔叔,我们必须取得一个对我们来说有利的条件。”一个年轻巫师说。

“嗯。”卡斯滕·初苇点头,他是初苇家族的大巫师,亲自制订有关培育巫师之王的计划,说话分量举重若轻,“我们只需要留下大概两万人的人口,先虚与委蛇,等他结束最终实验,到时再全力消灭夏尔就是了。”

“……王肯定会发现这一切。”另一个白发的苍老巫师说,“我们该把事情坦白,然后和夏尔决战。”

“我也想。”卡斯滕说,“但我知道我所制造之物的脾性。”

“他会杀了我们?”最后一名老妪巫师忍不住问。

“阿曼达,他太讨厌死亡了,所以他不忍心把我们也送去面对死亡的黑墙。”卡斯滕说,“他会慷慨地赐予我们永生。”

“……飞蛾之道吗,其实活到我这个年纪,死亡也不显得可怕。”她叹气,“我们为什么奈何不了夏尔?”

“因为我们留有余地,”卡斯滕说,“如果他没有眼力的话,那就就采取我们的最终手段吧。”

“我们的……最终手段?”年轻巫师问。

“我们不擅长战争,但我知道一个熟悉战争的朋友,我已经在召唤他,让他返回林边堡来支援自己的同胞手足。”卡斯滕说,“我们是热衷于研究的巫师,不好对付夏尔那个残忍狡猾的恶棍。而那个人长期混迹于霜瀑地,被蛮族首领们雇佣,参与到各种各样的战争中去,是制订战术的高手。如果想在激怒巫师之王以前解决掉夏尔,他是必不可少的。”

“还是看谈判结果吧,也许夏尔会识相。”苍老巫师冷声说。

他们穿过被树林掩盖的道路,一名穿黑斗篷的年轻猎人骑马在此守候多时。

“你们来了。”他说。

“你应该更有礼貌一点才行……知道吗?”苍老巫师阴恻恻地说。

“我不觉得。我是杜伦的骆丹。你们通报名字,然后我带你们去见夏尔。”

老巫师眉头一沉,准备施加折磨。

“……”卡斯滕伸手止住老巫师,“我们来谈判,而非继续伤害。我是抛尸沼泽的卡斯滕·初苇,我身边的先生是汉特·蛇尾,这位女士是阿曼达·柳树心,这孩子则是泰德·初苇,我的侄子。”

“请。”骆丹拨转马头,带他们来到一座小屋附近。

夏尔背靠墙壁站着,注意到巫师使者们到来。

“格拉尼先生。”卡斯滕说,“不请我们进去吗?”

“我觉得我们之间说不了几句话。”夏尔平静地说。

“战争已经持续一个月,双方各有死伤,”卡斯滕说,“我们应该给彼此留下体面的余地。”

“要体面,很简单,”夏尔说,“第一,龙学派及其所有势力,即日撤出林边堡,按传统边界线划分势力范围;第二,偿还一万斤白银,为你们这四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代价;第三,释放你们所扣留的所有人类,包括西海岸的卢安娜。最后,交出罪大恶极的巫师魁首十人,让我们进行审判,如果你们同意,我很快会拟出名单。”

“你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卡斯滕平静地说,“你只想要继续战争、扩大战争,最终激怒我们的王。”

“那就继续战争吧,让每个巫师的血都流干。”夏尔说,“让步是对无数亡魂的背叛,这片土地埋葬累累白骨,林边堡军民哭喊着复仇,我必须为他们伸张正义。与其说是我想继续战争,不如说是你们四年来的倒行逆施阻止了和平的可能性,更何况,现在是你们处于劣势。”

“我们知道那个女人和你的关系,”卡斯滕说,“如果我们愿意把她毫发无损地交给你,你会让步多少?”

“她不在你们手里。”夏尔说,“何必提她呢?”

“……”

“我得到可靠情报,知道她在林边堡,”夏尔说,“而且你们至今也没把战败的消息知会巫师之王,你们和我说她,有什么意义呢?又救不了她。你们出现在我面前,无非是为了试探我的底线,现在你们知道我的想法了,我会把你们杀死,替这些年来冤死在你们手中的普通人复仇,然后去找巫师之王本人谈。”

“杀死我们?”年老的汉特笑起来,“到底谁杀死谁呢?”

“我王长盛不衰。”卡斯滕说,“我们会确保没有人打扰他的工作,既然你如此渴望战争,那我们就继续战争吧,下一轮的烈度会更大,希望到时候你会明白,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

“走吧,走吧,和年轻小辈没什么可谈的。”汉特调转马头,策马离开,阿曼达神情阴沉,紧随其后。

“再会。”卡斯滕向夏尔致意,然后同样离开。

“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上见面。”泰德向夏尔告别,然后跟随长辈走开。

巫师们走远后,骆丹靠近。

“确实没有坐下来谈的必要。”骆丹说,“他们太傲慢了,大师。”

“你曾经在山坡上牧羊。”夏尔说。

“从小就是干这个的。”

“狼入羊群是什么景象?”

“一瞬间,许多羊都被咬死。”

“是啊。”夏尔点头。

夏尔召震怒过来,翻身骑上。

“可以跟上那些巫师吗?”夏尔骑马离开小屋。

“看得非常清楚。”震怒双目燃烧。

“走吧。”夏尔驾马疾驰。

震怒口中冒出硝烟,蹄下踏过的草地焦黑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