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之刃

第118章 地位更替

咒语释放,损耗格拉迪乌的灵魂,而它也不断吞噬新的,从而达成微妙循环,在吞噬恶魔野兽的巨大灵魂之后,他们的灵魂没有因大量释咒而萎缩,反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茁壮旺盛。

“这一切和你想象的可有丝毫重合之处?”格拉迪乌问。

夏尔的身体还在下坠之中,他清空自己的思绪,闭上眼睛。想消灭恶魔,然而恶魔无穷无尽。想保护大众,但大众并不信任他。想重建圣堂,却发现耗费精力财富不可胜数。

“我感到迷茫。”夏尔说,“什么都不在我掌控中。”

“对你们这种生命来说,这是非常正当的,因为你们看不到未来。”格拉迪乌语气愉快。

“你能看到未来?”

“未来是可以预演的。好好想想,周围一切皆有规律,从既定的过往开始延展,它所通往的目标也显然是确定的,个人努力在总体局势面前毫无意义。如果这个世界注定崩塌,那你的所作所为都不会影响最后结局。”

“那我该做什么?”

“屈服于现实。”格拉迪乌高声叫喊,“屈服于更强大的意志,这就是唯一真意。就像小鬼屈服于恶魔那样自然,软弱的个体意志也必须屈服于残酷现实。就算你再执着于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你都要屈服。”

“让我出去。”夏尔感到足够了,是时候从这无尽下落的迷宫中离开。

于是格拉迪乌划开支撑这处特异空间的立柱,它随之崩塌溃灭,黑暗瞬间驱散,他发现自己又回到宽敞的禁闭回廊之中,草地上沾满黑色残渣,怪物们的尸体和动物骸骨互相堆叠,森然可怖。

“与自己和解吧,夏尔,你没必要那么拼命,只是好好躺下来享受生活就可以了。我们有力量自保,我们知道如何变得更强,吞噬更多的灵魂,我们最终将君临尘世。你的那些恶魔猎人教条已经完全可以丢下了,它们早已过时。”格拉迪乌傲慢地说。

夏尔从地上捻起土,稍微摩擦,它们变成细碎颗粒。他感到疲惫。

生命是这么艰涩吗?他望向四周,回廊看起来非常幽禁,神官们在这里豢养恶魔,他们受了恶魔蛊惑,成为它们的仆从。而神只是默然看着,神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夏尔试着反抗,却头破血流。

他杀了恶魔野兽,了却心中一件大事,但他感到更多苦涩,还有埃俄斯,他怎样才能对抗埃俄斯?他身居高位,人们信任他,信任他华丽盔甲、出众名望和英俊容貌。夏尔和他相比什么都算不上。

夏尔裹紧身上的伪装外袍,现在该去哪?圣堂在大火中毁于一旦,他该去收殓伙伴们的骨灰才是,那么大的火,没人能幸存。

可是埃俄斯攻破了那里,现在一定会派兵驻守的,到时候又要掀起新的战斗。

他拿起手上灰刀,战斗便战斗吧,这副疲惫受伤的身体已经习惯于战斗了,然而夏尔心里怕的是一切毫无意义,最终那位神秘莫测的爱德华多陛下仍然会安然统治一切。他还没找到足以揭示国王真实身份的证据。时间太短了……如果他们不是今天出发就好了,如果埃俄斯他们的行动力再差一些,舟车劳顿,休息一夜再出发,那夏尔都有机会成功。但他们的效率太高了,下午抵达城市,晚上便发起攻击。永远不能期待敌人动作迟缓,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行动。

夏尔低着头,在回廊中徘徊,这里很安静,只是东边传来建筑焚烧和人们的惨叫声,有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挟裹到这场冲突中,但却在大火中受难被害。他妈的,难道我想吗?夏尔愤恨地想,难道我想杀他们吗?

“是的,你想,你为了发泄情绪而放火。”格拉迪乌揭露。

有那么一会儿,夏尔有负罪感,但它最终也慢慢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一切毫不在乎的态度。他幻想人们会哭喊着要他付出代价,又想起黛利希说的那句话,倘若行走时带着太多累赘,累赘就会把人拖垮。

没有人能教我怎么做,没有人能从迷茫中拉我一把,我只能自救。

夏尔用地上的泥灰涂抹自己脸颊,他听到快速脚步声靠近回廊,声音很轻、很快,夹杂有女人奔跑时的喘息声。

“这是怎么回事?”魔女闯进禁闭回廊,望着四周情形,看到中间的漆黑漩涡**然无存,脸色骤变,她指着站在中间的夏尔,“你是谁?你看到什么了?快说!”

“我看到噩梦。”夏尔把刀藏起,哑着嗓子,变换了声音。

“你在说什么玩意。”魔女急匆匆走过来,“你要是装神弄鬼,我可饶不了你!”

“你后悔过吗?”夏尔喃喃道。

“疯子!”魔女扬起手,从中闪烁出一道流转的黑色法术,朝夏尔投来。

夏尔侧身躲避,黑色飞弹能锁定他的方位,打在离他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被一道流光屏障挡住,这是法术护盾项链的效果。

“……”看到法术不起作用,魔女脸色一变,抽出腰间佩刀来,“你——你到底是谁?你是哪个神官?”

“你渴望我,你在等待我,现在我来了。”夏尔朝她走去,“国王特使……西海岸的卢安娜。”

听到这个名字,卢安娜不自觉地后退。

“柏普斯!柏普斯!”她尖叫,“快来!”然而却久久没有回应。

“再没有野兽会来找你了。”

“你是夏尔!”卢安娜不住后退,保持镇静,“你这混蛋,你把柏普斯杀了?”

“你明知道的。”夏尔的声音压垮她的意志。

她紧张地看着夏尔。

看着灰刀逐渐临近自己的脖颈,她咬紧牙关,努力往后仰,但退无可退,已到门口。

“别杀我……”她最终求饶。

“只有你的命能满足我。”夏尔低语。

“你这杀人魔!你这疯子!”卢安娜紧盯着夏尔,“……我要怎么做才能活?”

“我要你写一份起诉书。”

“起诉……起诉谁?”卢安娜隐约猜到内容。

“起诉爱德华多国王。”夏尔盯着她的双眼,“说他是一个道德败坏、行为无道、臣服于黑暗之王的邪恶傀儡,说他的统治堕落无道,说他已然成为恶魔手中的棋子,所作所为皆是为恶魔的最终降临而服务。国王特使,我要你写一封这样的起诉书,我将把它送到洛曼全境,让所有人起来反对他。”

“这——我——”她犹豫,“不……我不能……”

夏尔将刀刃往上一刺,刀尖划破肌肤,卢安娜闭上眼睛,瘫倒在地。

“我写……”她一时失魂落魄,“别杀我……”

“那就好。”夏尔用手摸遍她全身,拿走她的佩刀。

他的手伸入卢安娜股间,摸到异物。

“这是什么?”夏尔隔着长裙抚摸,像是饰品。

“你……你这变态……”卢安娜神情紧张,“快把手放开。”

夏尔将手伸入她裙底,撩开长裙,除开她白皙大腿,还看到其上绑缚的一件黑色饰品,它色泽漆黑,标有迥异符号,犹如黑色肢体互相纠缠,中有人脸空洞呐喊。

黑——黑暗——无穷漆黑。夏尔一时心神混乱,脑海中尽是漆黑情景。但片刻后,他又从精神干扰中恢复过来,卢安娜试图脱困,但见夏尔神智迅速恢复,也不得不停下动作。

他将这黑色护符从她大腿的绑带上摘下来,收进怀里。

“这是她的施法触媒。”格拉迪乌饶有兴趣,“黑暗原来是用这种逻辑构筑它的法术单元吗?”

“没了这个护符,你就无法构筑法术了吧?”夏尔低头看她。

“我会复仇,我会杀了你!”卢安娜遭受羞辱,脸色苍白。

“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你会成为我的奴隶。”夏尔抓住她外袍,将她提起来,“你最好早点适应你的新身份,否则我会砍断你的嘴唇。”

“奴……奴隶?……”她难以置信地问,“你……”

夏尔撕开她的外衣,将它系成布条,用它捆住卢安娜的手腕,然后牵着她往外走。

“你必须跟随我,或者你还有另一条去路,我会把你交给一个恶毒的贵族,他性情**,一定会把你弄得死去活来。”夏尔想起瑟瑞尔·洛曼尼亚。

“我恨你。”她说。

“我该花时间驯服你,直到你毕恭毕敬。只是现在我还有地方要去。”夏尔进入耳廊,正厅方向在大火中熊熊燃烧,连接处的门已经被彻底烧尽,浓烟滚滚,刺目呛鼻,他来到走廊尽头,夏尔记得这里有通往神庙地下监牢的楼梯。

“你要干嘛?你要释放那个犯人?”

夏尔记得一段时间以前,他看到神庙的人押着一名巫师穿过广场,说明他们捉到了一个巫师,而他很可能仍然被关在监牢中。

他走进神庙地牢,里面弥漫有刺鼻血腥气,遍布难闻药水味道,周围有许多拷问工具,尖刺、挑肠钩、阉刀、挖眼刀……一应俱全。环境昏暗,气氛阴森。

那个曾经见过的男人挂在刑架上,两手两脚都被拷住,身上满是鞭痕和殴打的痕迹,嘴唇被神官们砍穿,因而一句话也不能说。但他的双眼仍是非常明亮,在阴暗环境中清晰可辨。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转头看到夏尔和被俘的卢安娜,神情顿时变化。

“你自由了。”夏尔用刀砍断巫师手脚处的镣铐,他从刑具上跌下来,踉跄倒在地,随后又拼命站起,他微张着嘴,喘着粗气,然后对夏尔深深跪拜。

他一句话也不能说,只是默默从旁边柜台上拿起一把刀,别在破布裤子上,然后仇恨地看着卢安娜。

“我是夏尔。我抓到了她,烧掉了神庙。你现在想去哪就去哪。”他低声说。

巫师嘴唇上的刀疤狰狞可怖,皮开肉绽,即便抿着嘴,也能看到牙齿,看起来非常丑恶,身上散发出一股污臭味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夏尔。这算是忠诚的表现吗?

“你不能说话,我暂且叫你哑巫师吧。如果你愿意跟随我,就点头。”

哑巫师用力点头。

“那就好。”夏尔往外走,牵着卢安娜,她竭力保持神情冷淡,但眼神中还是透露出愤怒。她无力反抗,只能跌跌撞撞,紧随其后。

“不能说话的巫师有什么用?不能使用巫文字,他们就是一帮废物。”卢安娜低语。

夏尔穿过已被烧尽的门扉,正厅里火焰熊熊,地毯在大火中焦卷,神官们六神无主,纷乱地往大门外逃跑,有的则在极力尖叫指挥,但明显在混乱中难以顾全大局。

“你是谁!”有一名高位神官看到夏尔,忍不住怒斥,“那是我们的犯人!”他指着哑巫师。

“再也不是了。”夏尔将手里的刀指向神官,“阻拦我,你就会死。”

神官紧盯着夏尔手里的锋利武器,咽了口唾沫,转身就逃。

夏尔从容地从正门走出,从台阶上走下,回头看着整座神庙,火焰还在熊熊燃烧,不断蔓延,浓烟滚滚,神官和学徒们悉数逃脱,在外面的大街上恐慌地看着火焰中焚烧的庙宇,哀鸣祈祷不止。藏污纳垢的地点如今在烈焰中逐渐崩塌,这份损失永远无法挽回。

“神啊!神啊!快停下!”

“不要再烧下去了!”

夏尔远望着圣堂的方向,它想必也在相同的大火中挣扎吧?

当他投去目光时,发现环绕圣堂的火焰**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