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

第61章

呼那策小臂穿过姬眠欢腿弯把他抱回前殿,盖好被褥后又将妖力注满地暖连接的阵法。

躺在**的妖脸上泛着红晕,裹着绵软被褥缩成一团,霜睫落下浅浅的阴影,耳后银发滑落至颈窝,呼吸平缓。

方才姬眠欢在温池忽而晕倒,呼那策探查脉象才发现他体内妖力空乏,像是被抽得一丝也不剩了。

幸而血气平稳,丹田正常,并未有枯竭衰弱之感,一头银发顺着低头垂下,脑袋靠在呼那策胸膛一动不动,就像安静睡着了。

这样安静,又让呼那策觉得不安,他伸手掀开姬眠欢左眼眼皮,心道方才果然没有看错,瞳孔又变成了猩红。

“拿你怎么办,这么怕疼,”呼那策握着姬眠欢左手,将妖力缓缓注入他经脉中,“药你觉得疼不肯用,玄池你也不肯。”

他撩开姬眠欢额前的碎发留下一个吻随后直起腰后退,却突然被一只手往回按。

呼那策手掌及时撑住床稳好身形,抬眼见那对猩红眼瞳一瞬不移的盯着自己,想起刚才偷偷的亲吻,莫名脸上发热。

那病美人面色恹恹的,白皙肌肤又衬得面颊酡红如霞云,双唇更加艳红,直勾勾看向呼那策时眼睛里像伸出了细小的钩子,勾着本没有的欲念往外冒头。

陷进那双眼睛里,待回过神,对方的膝盖已然悄然抵入呼那策的腿间,放在他后腰的手也并不老实,顺着窄腰磨蹭着股间软肉。

热气从呼那策脸上散开,他呼吸一紧,侧过头望向一边,冷下脸色道:“又在胡闹。”

姬眠欢收回手,望着呼那策微红的脸喉结无声滚动,他仰头伸出舌尖舔舐过呼那策的下颌。

湿润的眼睛酝酿着浓浓的欲望,如一坛春酒,能把人醉得晕头炫目。

“我不闹了,”感觉到呼那策忍耐着轻颤,姬眠欢扶住他的腰,压下唇角的笑意轻声细语道歉,“哥哥别生气。”

呼那策长叹一口气,总是觉得对这狐狸没脾气,本来只想摸摸姬眠欢的头,靠近时又情不自禁低头,姬眠欢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仰起脑袋,两唇将贴合时,门外不合时宜传来叩门声。

“待着。”

两者的动作都停下来,姬眠欢眼底神色一岔,呼那策起身整理好衣物,角落里的麒麟也慢悠悠清醒过来,一步一蹦到他腿边。

距离春祭还有段日子,宫殿之外的寒气顺着门缝涌进来,将呼那策微微发烫的脸颊降下温来,他见是栖潭,料想是来寻小麒麟,便动动腿推着小麒麟往前。

“咩,咩。”小麒麟有些不乐意地往前趔趄了几步。

栖潭望着小麒麟额头的嫩角,道:“狼君,恐怕等不及了。”

“这麒麟角再不洗礼,届时兴许会疼痛欲裂,保不齐这孩子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这些日子小麒麟与栖潭待的日子不算太少,可始终因为对呼那策有了雏鸟情节,对待栖潭时不可避免多了警惕和排斥。

它嫩角随着仰头接下一片飘落的雪,凉意刺激上稚嫩的角,它惊得浑身一颤,摇晃着脑袋想将雪摇下来。

“现在它怕是还不愿意走,”呼那策俯身将它头顶的雪拂开,见它乐滋滋凑过来,垂眸勾起浅浅的笑,不自觉放低声音数落,“一个两个,大的小的,都是不省心的。”

“狼君,真要让狐君过玄池?”栖潭问。

“有何不妥?”呼那策皱起眉,“难不成玄池有了心头血也会落入险境?”

栖潭摇头,道:“只是近日……夜观天象,感觉三界不太太平,若是狼君此时出差错……”

这也是呼那策心头一点迟疑之处,一滴心头血平时他定不会犹豫,可如今仙界与虎族的乱子虽说还没有找上门,却说不准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失去的功力他少说要十年来恢复,若是真出了意外,岂非是顾全情爱弃全族于不顾。

“若狼君肯信任老朽,可否与老朽同去麒麟族地一趟?不仅是为了小麒麟,”栖潭顿了顿,“族地有一株灵草,亦可洗净血脉。”

“真有这种神奇的草药?”呼那策微惊,他缓缓思索,栖潭见他有疑虑,笑道:“非我不肯用它洗去身上的蛇族血脉。”

“只是当年我离开族地之时,那株灵草还未成熟。”

要催熟一株碧血果,需要百斗麒麟血浇灌。

那时他刚化作人形,时常收不起身后的蛇尾,躲藏在洞穴里不敢外出,族长寻来那株神药种在神殿口,每日都会有族民过来割破手指落下几滴血。

积少成多,终有一日碧血果会成熟,他只需要耐心的等,等一个又一个月祭,妖神降福,瑞雪春年。

偶尔他会觉得岁月难耐,偷偷窥探今日又来了多少族民浇灌,望向天上星星月亮移动的速度,期盼着那株碧血果早日成熟。

若早知后来它成熟得那般快,果实生得那般娇艳,还未完全红熟,已然足够如烧红的铁烙进栖潭的心里,留下一个深深的疤痕。

栖潭想,他愿意永远做一只半妖,不必追寻纯正的麒麟血脉,只是留在族地,依偎在太阴妖神的神像脚下,等待春半,等待身上落满殿门前飘落的乔木花瓣。

乔木花瓣在远离族地后碎成细小的雪,落在万妖林潮湿的烂泥上,栖潭回过神,听到呼那策问:“那如今它已然成熟?”

后半句疑虑栖潭怎会不明白,自私乃是生灵常情,如此一株灵药栖潭为何不自己取用?

“只要世间还有麒麟,”栖潭的目光望向远处覆盖了雪顶的山,漆黑的眼睛映入雪白,恍若点上一点光,“麒麟血脉,于我而言也就无关紧要。”

“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与狼君说,恕老朽等到了族地,再多言,”栖潭压低声音,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天下非平。”

他俯下身,郑重而庄严道:“您愿意将小麒麟交由我,又一路护着它,我相信狼君是心存良善的君王,故而信任您,愿意以一株灵药当做谢礼赠予您。”

年长者如此姿态呼那策自觉担当不起,想将栖潭扶起,却刹那有光从灰蒙蒙的云雪中射下来。

“我以天地规则起誓,绝不会伤害它,将会用毕生护着它,守护它。”

栖潭话落时,一道金色的咒印在他脚下生出,圣洁的金光浮现,一圈圈繁复古老的阵法如同水中月,皎洁一时又渐渐熄灭。

誓言,或许在修者眼中不值一提,但妖族自古以来对于妖神的崇拜信仰,以天地规则起誓者一字一句将受到妖神的审判保护,违者将被雷劫重罚,非死即伤。

也许违背誓言不会抹杀掉一位妖修的性命,但以天地规则起誓,无疑是极大的让步和诚意。

金光生成的一瞬间,呼那策后背脊骨处微微震动,像是已然寂灭的妖神仍在回应者子民的信仰与依赖。

他忍不住再认真打量一次眼前的老者,佝偻的身躯,枯槁干瘪的脸,皮肉因为干巴巴的,紧紧依附在骨头上。

栖潭的头发很长,兴许过于古老的种族对身体发肤有着狼族没有的执念,未经过修剪的卷曲长发编成复杂的小辫披在腰间。

他脸上的默然与沉静曾像一潭死水,不知何时照入日光一样,透露出一点清亮的神气。

他又小心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晒干的灵草递给小麒麟,微微弯下腰,双眸平和,似乎在尝试露出一点笑意,笨拙地做一个和善的长者。

手腕间的金镯子古朴大气,各式金银在他身上却好似灰扑扑的,并不显眼,他瞧着像一位神秘的贵族,细看黑色长袍,却能发现它已然陈旧不堪,蜿蜒着岁月流逝的褶皱。

要走的那一日,正巧赶上狼十六化形,呼那策拖着姬眠欢走出玄宫之时一直低垂着头,小麒麟屁颠屁颠跟在他们身后,望着他们之间偶尔露出的链子十分好奇。

姬眠欢笑了笑,故意晃动手腕,两妖之间相连的锁链清脆作响。

“叫哥哥别锁我,现下叫别人看来稀奇,可别后悔。”姬眠欢大大方方露出手腕上的锁环。

呼那策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到身旁,他们挨得极近,衣袍掩盖住之间的锁链,路过族民投来的视线让呼那策觉得窘然,眼神警告着姬眠欢不要再乱动。

“害羞了?”姬眠欢勾起笑,瑰红的眼睛眯起来。

呼那策将链子握在手心不让它们碰撞,又捏了个法诀将其模样掩盖住,轻咳一声,扭头让小麒麟赶紧跟上,到狼十六家中时拓跋燕玉正焦急守在一旁,周围摆满了供化形吸纳灵力的灵石。

未几,灵石开始震动,灵力被飞速抽离钻进狼十六体内,小小一团的狼崽不知何时身形变得修长,呼那策望得出神,忽然被姬眠欢一把遮住眼睛,他一不留神,叫铁链从手中滑落,随着姬眠欢的动作开始轻响。

幸好屋内所有人都不敢眨眼地盯着正在化形的狼十六,灵石震动的声音比铁链更响,除了五感敏锐的小麒麟有些察觉,还没有人发现,呼那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耳廓旁被温热的舌尖濡湿。

他浑身轻颤了一下,长睫划过姬眠欢掌心,带来一阵痒痒的酥麻。

耳垂被轻咬的疼如电流钻进脑子里,又弥散开薄热到脸颊,呼那策平稳着呼吸,轻笑随着灼烫的气息撒落到他耳畔,颈旁,在温度比外面雪地高不了多少的屋内格外明显。

“我可舍不得,哥哥这双漂亮眼睛再看别人。”

也想到自己化形那日,也只有这一只狐狸在场,可姬眠欢化形之时又有谁在?呼那策竟冒出些不平衡。

“什么秤,怎么向你一边倒,就我只得给你看,也不许看别人,倒是你……”酸话说到这里,呼那策又觉得说不出口,他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听到姬眠欢闷声的笑。

“哥哥,在吃醋呀?”像吃了一口许久吃不到的糖,姬眠欢愉悦轻笑,缱绻的声音很低,像绵软的丝线钻进呼那策耳朵里。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化形的狼十六身上,呼那策感受着四周的灵力的动向和狼十六的气息。

化形到了最后阶段,就在姬眠欢觉得不会有回应时,他感觉手腕上的锁链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不行吗?”

姬眠欢遮住呼那策眼睛的手抖了一下,被呼那策埋头贴近轻轻吻了吻掌心。

那只狼妖倨傲的眉骨下深邃双眼低垂,不知是顺着姬眠欢的意愿没有去看狼十六一眼。

还是心里有些委屈。

总之,姬眠欢听到呼那策又问了一句。

“不可以吗?”

这语气不依不饶说不上,就是轻飘飘的,挠得他心痒。

姬眠欢听见众妖欢呼一声将化形成功的狼十六围起来,他收回手,乖顺贴近呼那策,顺带将链子也握紧不让它发出声响,趁着呼那策往前走探查狼十六的间隙,送了一道传音给他。

‘再撒娇,一会儿让哥哥走不出炎地。’

‘不过,可以让我抱着出发去麒麟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