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粉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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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 海姝沉默须臾,“水天翔的解释从后来的结果看,其实是诡辩。”
隋星点头, “是, 当时水兴好像被流言包裹,就算开起来了也大失人气。但实际上人们都是健忘的, 水兴开在那儿,事实上就是方便了居民, 加上价格便宜,品种多样, 大家都愿意去买东西。他还直接以纪念孟云慧炒作了一番, 把小食堂的客人都拉了过来。反过来讲,孟云慧的店如果一直杵在那里,对水兴商超的整体规划有影响。”
隋星摊开手, “但没有证据, 水天翔进去那次, 这案子其实又拿出来查过,没有任何突破。”
海姝说:“如果有证据, 水天翔就不是坐牢这么简单了。”
“其实这条线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讲。”隋星苦恼地揉了下眼睛,“有人为孟云慧复仇吗?但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她似乎也没有这样一个朋友。水天翔已经在监狱里, 复仇复不到水天翔头上, 所以瞄准了水天翔的妹妹?那也解释不了九衣围巾的事。还有, 水天翔更亲的亲人是儿子和前妻, 他们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也许, 复仇这种假设并不存在。”
海姝说:“对,复仇存在的话, 更可能针对妻儿。”
“说到妻儿,水天翔儿子水静深的情况我也去核实过了。”隋星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天翔坐牢,他读的是法律,今年毕业,现在在刻心实习。”
海姝立即转过视线,“刻心律所?”
她调来灰涌市之后,已经两次与这个律所打交道。一次是调查月升山庄的案子时,刻心是星沉-月升背后投资方的法律顾问。另一次是调查李云婷(丰城安娜),李云婷回国复仇之初,曾经向刻心律所的合伙人高明雀律师咨询是否能用法律的武器对付仇家,但她说得笼统,高明雀无法给与她解答。
“水静深现在只是个小助理,复印资料做做记录那种。”隋星说:“这个实习机会好像是他自己争取的。我感觉他和他妈陈晶的生活还挺平静的,好像已经从水兴的动**中走了出来。”
海姝有些走神,注意力一部分放在再次出现的刻心律所,一部分分散在陆续出现的新线索上。而她自己今天也抓到了一条新线索。
隋星发现海姝眼神有些空,喊道:“海队?海王!”
几个队员闻言笑了起来,海姝也笑:“瞎取什么破名字,扣奖金哈。”
隋星又不怕她,“堂堂一个队长,开会发呆,还不让人说啊?”
海姝清清嗓子,“我是等你们说完了再说。”
“啊对,你今天又去斯蒂云了,怎么样?”
海姝说完在斯蒂云排查的基本情况,犹豫了会儿,道:“斯蒂云的校长,那个外国人桑切斯身上有一股香味,和孔平远房间里的熏香很像。”
办公室顿时安静,队员们消化的消化,卡壳的卡壳,一时都无法判断,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海姝自己也很不确定,所以在说出之前斟酌了很久。
张纯羽有被害妄想,搞迷信是个人行为,斯蒂云有学生跟风是这个年纪学生的合理表现,这时突然发现斯蒂云的校长身上有和孔平远相似的香气,这能说明什么?
香是从M国传来的,只有安神作用,而无致幻之类的毒物作用。孔平远如何得到香,不得而知,但有行为能力的桑切斯得到它并不奇怪。
再者,海姝并不能确认桑切斯身上的香一定与孔平远一致。
“我们要调查斯蒂云吗?”温叙突然问。
海姝皱了皱眉,“我……”
她不确定。
温叙难得地正色道:“海队,说实话,我们是不是在岔路上走得太远了?”
海姝像是被惊醒一般,头脑迅速冷却下来。
刑侦一队手上的案子是什么?水依婷案,赵雨梦失踪案。这两起案子的核心关系者都是张典治。但是随着调查推进,出现了各种各样值得关注的线索,先是水依婷的个人形象不断改变,再是她与娘家的纠葛、水天翔有可能背负的罪孽,还有张纯羽有精神疾病,平白牵扯出一个无法与警方对话的孔平远,还有在刻心实习的水天翔的儿子,身上有熟悉香气的斯蒂云校长……
警方已经被线索所裹挟了。
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队长的专注。
“抱歉,我最近查案查得有点兴奋。”海姝站起来,深呼吸,“温老师提醒得对,我们必须将目光聚焦在水依婷和赵雨梦两人身上,战线越长,对侦查就越不利。”
会议重心调整,大家一致认为,赵雨梦失踪多日,且失踪的理由缺乏逻辑,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低。此外,张典治交待,他们是在到平守路之后发生争执,赵雨梦负气离开,外勤队员对平守路进行了几轮走访,监控也全部调完,没有发现赵雨梦的身影,她也许根本没有到过平守路,张典治在撒谎。
会开到最后,确定加大对张典治的调查力度,同时海姝作为队长,也要随时留意水天翔、孔平远,甚至是斯蒂云的动向。
散会后,温叙走过来,摘下眼镜擦了擦,“我看着是在给你减负,实际上把担子放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海姝笑笑,“队长不就干这个的吗,温老师,今天谢谢。我这人,有时控制不住。”
温叙摇摇头,“扛不住的时候要给我们说。”
“知道知道。”海姝说完,闻到一股中药味,回头一看,隋星正在捏着鼻子灌中药。
温叙笑道:“我们星星吃苦上瘾了。”
隋星喝得眼泪都出来了,喝完赶紧给自己喂了一颗奶糖,“工作这么辛苦,再不调理调理,我都要未老先衰了。”
温叙说:“看你也喝几天了,有用没?”
“有!”隋星赶紧卖安利,“我以前最怕喝中药,也从来不觉得中药有用,但萧医生真的不一般,我回去一粘枕头就能睡着,一晚上都不醒的,白天红光满面……嘿,你瞅啥!”
温叙凑近,“你化妆了?”
海姝也赶过来看,与温叙一唱一和,“你化妆了?”
隋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赶紧躲开,“就打了个腮红,不行啊!”
海姝说:“等这次ЅℰℕᏇᎯℕ案子了结了,我来教你。”
温叙也说:“等这次案子了结了,我也去开几副中药。”
隋星总觉得他们在逗自己,拿起文件就跑,骂骂咧咧,“什么狗同事啊这些人!”
队员们都离开后,海姝又在办公室待了会儿,整理思路。想到水静深在刻心工作,就很难不联想到上几起案子里没能找到的谜底。
广永国背后的是谁?月升山庄的那些无名尸体是谁交给他的?他那样信任他背后的人,为什么还是会被放弃?尹灿曦去周屏镇的真正目的是广永国,但尹灿曦为谁干活?刘布泉和广永国是不是相似的傀儡?李云婷在复仇的最后一步被杀死,在她车上装炸.弹的是谁?
海姝丢下笔,小声念着眼保健操,指关节在眼眶上按压。
忽然,门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还是只会做第四节 。”
海姝赶紧张开眼,只见谢惊屿站在门边,学她刚才的动作。
海姝:“……”
这人怎么长大后越来越欠了?是小时候没皮过,所以现在要皮回来吗?
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8岁时,同样的话小宇也说过,但那是正儿八经的提问。
那个年代,小学生们每天被逼着做眼保健操,听到音乐就会闭上眼睛。但真正做得标准的学生却少之又少,海姝就是瞎做大军中的一员。前面三小节她都不喜欢,时常眯着眼睛观察周围的同学,只有第四节 好好做。原因嘛,就是做第四节时手指会在眼眶上刮来刮去,影响她打望。
在碗渡街度过的暑假,她基本上就没写作业,虽然经常背着书包去找小宇,但书包一撂,玩会儿再写。这一玩,就玩到傍晚回家吃饭的时候。
暑假的尾声,小宇开始监督她写作业,她心都玩野了,写两个字就要抠抠橡皮,扯小宇两下。小宇一瞪她,她赶紧做眼保健操,还振振有词:“我们这些祖国的花骨朵,眼睛是最要保护好的。小宇,你也来一起做。”
小宇:“你今天都做了十次了,作文还没写好一篇。”
“哎呀,不着急嘛,眼睛比作文重要。”
她成功把小宇忽悠来一起做眼保健操,她一个第四节 做了十分钟还在那儿刮,小宇无语了:“你只会做第四节吗?”
她嘿嘿笑,“前面三节怎么做?”
小宇认真教她,她做一会儿捣一会儿乱,一晃半小时过去了。小宇这才发现她是故意偷懒,气得不理她。她诡计得逞,没多久又去哄小宇。
都说时间会让一切褪色,海姝不是很赞同,起码小宇被他气红的脸没有褪色,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生动。
“怎么没走?”海姝看一眼时间,“这都几点了。”
谢惊屿走进来,“来看看你下班没。”
海姝略感惊讶,“专门来看我?”
谢惊屿眼尾弯了弯,小宇小时候没张开,眼睛像豆子,现在谢惊屿的眼尾狭长,弯起的时候总是勾出一丝轻佻的笑意。
“上次说请你吃香菇鸡,被耽误了,今天我提前回去炖了一锅,但你们刑侦一队忙,我拿不准你回不回咱们……楼。”
有一瞬间,海姝觉得谢惊屿说的是咱们家。这个咱们楼怎么听怎么奇怪,哪怕是说咱们小区呢?海姝低头笑了下,“那我该带点什么?总不好空手吧?”
谢惊屿说:“你空手来吃我的次数还少了啊?”
海姝故意正经道:“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你等着。”说完,她回到办公室,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两个果冻,往谢惊屿手里一放,“不谢哈。”
谢惊屿也不客气,顺势揣进裤袋里。
那俩果冻挺大的,不是那种一口一个的小果冻,但进了谢惊屿的裤袋,就跟消失了一样。海姝盯着瞧了会儿,“啧啧。”
谢惊屿顺着她的视线,笑道:“海队,你这视线是不是太直白了?”
海姝说:“我是在想,你们男士的服装是真的很实用,我的口袋就揣不了这种果冻。干脆我去搞一身男装算了,出现场方便。”
谢惊屿脱口而出:“买还不一定买到合适的,我的借你?”
海姝:“……”
谢惊屿:“……”
谢惊屿背过身,“我开个玩笑。”
海姝跟着说:“我也说着玩呢。”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都怀了点不好说出来的心思,回天鹅湖畔的路上,闲话都没扯几句。
黑夜在城市上空延伸,在灰涌市的另一个角落,桑切斯点了一柱香,靠在华丽的沙发中闭目养神。昏黄的灯光将周围渲染得像一座中世纪的古堡。不久,“古堡”的门徐徐打开,走进来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
高明雀没穿律师常见的职业装,而是燕麦色的宽袖丝绸衬衣和高腰裙裤,拿着长方形手包,“桑切斯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桑切斯缓缓撑起身子,隔着长长的餐桌与她对视,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回来有阵子了,看你们都忙,就没急着找你们来聚一聚。”
高明雀笑着走近,“那今天是……”
香气缭绕,桑切斯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高明雀脸上,从最初的关爱逐渐多出一丝审视的味道。半分钟后,他将视线撤了回去,叹气道:“你也知道,最近出了点事。”
高明雀点头,“是,警察正在找星沉月升的麻烦。”
桑切斯说:“一些小角色没了就没了,明雀啊,我担心的是你。”
高明雀正色道:“您放心,在不到我为您所用之前,我绝不会暴露。”
桑切斯点点头,语气却一转,“你管得住自己,你手下的人不会给你惹麻烦吗?”
高明雀说:“您指的是?”
桑切斯说:“新会展中心那个案子,警察迟迟抓不到凶手,居然查到斯蒂云来了。”
高明雀露出不解其意的表情,“您当然能应付他们。”
桑切斯摇摇头,伸出食指,隔空对着高明雀一点,“斯蒂云尚且在他们的重心之外,但死者的家人已经被他们打上了重要标志。我听说死者有个哥哥,叫水天翔,这人早就犯事蹲了号子,但他的儿子在外面,混得还挺不错。”
高明雀皱眉,额角出现冷汗,“您是说……”
桑切斯道:“水天翔的儿子水静深,在你们刻心实习吧?”
高明雀稍显慌张道:“他来刻心不久,目前只做一些杂事。”
“杂事?不不,在警察的眼里,他做杂事还是正式入职,都一样。”桑切斯端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都是你们刻心的员工。就那么一桩杀人案,都能查到你头上去,你说我怎么放心得下?”
高明雀立即表态:“谢谢您提醒,我这就让人找个理由把他安排走。”
桑切斯点头,却又道:“现在再这么做,是不是迟了?那个姓海的女警察,眼光有些毒,说不定她反而会盯你盯得更紧。”
高明雀抿着唇,暂时不语。
桑切斯站起,走到她面前,目光又变得慈爱,“明雀,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担心你。你看,自从那个女警来了之后,灰涌市的局面就变了。你别乱想,更别随便听别人的话,我才是最关心你的,懂吗?”
高明雀郑重道:“是,我明白。”